可能正如陈汤所料,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当我把陈汤推荐给许嘉时,许嘉开始还比较高兴。但是过了几天,他又把我召去责备道:“我因为信任君,让君向我推荐有才华的人进宫为郎官,没想到君却给我敷衍塞责。”
我赶忙辩解道:“下吏推荐的陈汤的确在以往的伐籍上有污点。不过这个人也的确很有才能,前富平侯张勃当年和下吏知交密切,从容之间经常夸陈汤多谋略,善属文,记忆力过人,下吏当时也不以为然。后来下吏和他接触交谈之后,才发现果然丝毫不假。君侯既然命令下吏举荐人才为郎官,而人才不一定要品德无亏,当年陈垂相有盗嫂受金之谤,而六出奇计,终于佐助高皇帝定天下,功劳炳耀青史。设使当年高皇帝只斤斤计较于品德,又怎么能使天下英雄人尽其材呢?”
我的滔滔不绝似乎打动了许嘉,他的眉头舒展了:“君说得固然对。不过世易时移,当年天下动盪,高皇帝为了定天下,才不得不忽略道德,唯才是举。如今大汉定鼎已经一百多年,天下太平,自然要回归根本,以品德为先了。 ”
我不甘示弱,知道如果这次举荐人才失败,那就必然会让他看轻了,以后也很难得到重用。我立刻接过他的话头道:“不怕明将军责怪,下吏且问明将军,如今天下果真太平无事吗?”
许嘉沉默不语。
看他沉默,我又急促地说:“近年来频频日食,山崩地震,夏霜常起,冬雷频震,水旱灾难也连绵不绝,穀穗多年来不得丰收。以致盗贼遍地,刑徒满市。前年西羌反叛,事实上至今也未肃清。明将军认为现在是治世还是乱世?”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要当更大的官只有冒险,要因循守职则只能平庸一世。虽然我已经是廷尉,秩级也不算低,但那主要还是靠先人的荫庇,我必须以自己的才能让主事者赏识,以博取封侯。
许嘉的脸色煞白,他站起身来,急匆匆走到门前,拉开门左右望了一眼,又将门关上,回来坐下,颓然道:“廷尉君当真好大的胆子。”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其实往日皇上宴见我,也曾对我坦白当今的确是个乱世,皇上自己也未尝不因此忧心忡忡,只是积年的流弊,想要一朝蠲除,未免太难了。”
我道:“既然如此,朝廷用人就不应该再开口闭口道德,而应该唯才是举。初元五年,郅支单于杀我使者谷吉,我大汉至今不能报仇,在西域传为笑谈。当今西域形势越发紧张,郅支单于已经击破西域诸国,威胁到我驻扎在车师南地的戊己校尉。如果再坐视不管,恐怕西域诸国将因此离心,四郡之西,将非我大汉所有了。”
“嗯,所以我想向皇上推荐甘延寿。”他道。
我提醒道:“可是怎么能过中书令那关?”
“形势所迫,中书令想要阻扰恐怕也有心无力了。”
我说:“那就好,但下吏以为,甘君况固然佳,而究竟势单力孤,最好有个得力的帮手,将来在西域才可以得心应手。因此下吏认为,可以让陈汤作为甘君况的副将。请君侯明鉴。”
“那个陈汤果然有你夸奖的那么有才能吗?”他狐疑道。
我肯定地说:“君侯不妨试试。下吏看人可能走眼,但是去世的张侯看人一向很准,下吏认为他是不会妄夸别人的。”
“那么,”他犹豫地说,“我先保荐他为郎官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