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也宁开启三天之时,魔域魔尊宫殿的客人们,只捕捉到周遭气流有微微变化,他们并没有感知到更多的。
在那皓月之光笼罩之时,谢春山如有所感地抬起头,登时被吸入了三天之中。此时,前殿觥筹交错,灯烛明耀。魔火点燃的灯烛微微一闪,众人的谈话听着时远时近——
巫长夜说:“如今我们都知道,没有灭神榜的话,无人能诛杀仙人。我们只能镇压仙人,不能让仙人彻底消失。”
一客人冷冷道:“但如今有灭神榜。”
不等巫长夜暴怒,雨归在旁轻柔反问:“若是选您或您的亲属做灭神榜的阵眼之一,从此道元尽失彻底陨落。您可愿意?”
那人一支吾,说道:“我修行天赋又不好,就算堕魔也不是好的人选。我是说,这件事,总要有人牺牲。只要牺牲几人,造福天下,也、也……”
在巫长夜的冷目下,又在魔宫魔尊的婚宴上,这人到底没勇气把话说完。还是赵长陵咳嗽一声,出来打圆场:“巫公子的意思是,若是能镇压仙人,也是可行的。只要我们能保证镇压的仙人不再逃出来,那即使不让仙人真的死,也无妨。”
在魔域这样的地方,又有张也宁道法遮掩,他们只要不提两位仙人的名号,单纯谈一谈“仙人”,并不会被仙人感知到。这便是姜采大婚必须要将他们聚过来的原因之一。
此时此刻,听懂赵长陵和巫长夜的意思,宾客们纷纷沉默。
一位掌教喃喃自语:“诛神啊……”
他们想到姜采张也宁的婚宴,必然会发生一些事。他们没想到姜采和张也宁胆子大的,直接想要“诛神”。数千年数万年,玄真界的历史如沧海桑田,浩如烟海,谁又敢想“诛神”呢?
扶疏古国的历史埋于尘土,在永秋君缔造的新天地中,无人尝试过诛神。
而他们集聚一堂,竟在密谋此时。
当即,殿中不知多少人心惊肉跳,恐被仙人隔空诛杀,脑门出了一层冷汗。有人起身,偷偷想告退,有人手中掐诀,已经不想听下去了……胆怯的人被宫殿四周的剑气逼了回来。
反应剧烈的,更是被剑气反噬的撞翻桌木,摔倒在地,迎接一众人的凝视。
这人讪讪道:“不群君居然用剑气困住我们……”
巫长夜冷笑:“胆子没必要这么小吧?你们背着永秋君来参加婚宴,就没想过永秋君会秋后算账?不过你们不必担心,永秋君如今没有秋后算账的机会……待姜采和张也宁回来,一切就不一样了。”
云枯君问:“哦,阿采和张仙尊去了哪里?”
巫长夜哈哈道:“洞房花烛夜嘛。”
云枯君一噎,知道这人不愿正经回答,便也沉默不问了。
这位云枯君默然想着心事,赵长陵见所有人都沉默着不开口,而他担心这些人不能齐心,只好自己先道:“无论如何,你们也没什么损失,听听我们的计划如何?”
有人便问:“你们打算如何行动?”
巫长夜回答:“方才说了,镇压仙人是很难的事,但也并非全无法子。在上古时期,曾有堕仙祸乱天下,天下百姓采取血祭的法子向上天祈求,让真仙感应到,那位真仙带走堕仙镇压去了。
“我们距离上古时期,又过了整整一万年,恐怕即使血祭,真仙离开得太久,也不会感知到。何况我们应对的敌人之一,本就是真仙。我们想的法子是——用玄真界整个大界世界的力量,去镇压仙人。
“因为仙人本就诞生于我玄真界,与我界关联密切。若是用整个世界的力量镇压,不能杀他,也应当让他脱困不得吧?”
云枯君缓缓问:“什么叫整个世界的力量?你是说,人、妖、魔,三族要齐力?”
赵长陵点头:“修士用自己的心头血,牵连自己的道心,心头血上凝聚道心力量,每个人便是一道枷锁。凡人用自己的心头血,牵连自己的祈求念力,念力也是一道枷锁。当人、妖、魔三族的道心与念力合聚,整个世界的力量汇聚,再加上无极之弃这空间封锁一切灵气魔气的力量,北荒之渊作为世界尽头的地脉终结力量……杀不死仙人,镇压仙人,当是可以的。”
众人听得怔愣。
从古至今,他们从未听过三族能这么合作,而且对于修士来说,道心何其重要,对于凡人来说,心头血何其重要。若是无法镇压,道心崩塌,道体破裂,参与镇压的人,不都是死路一条吗?
云枯君与几位掌教沉默不语,静静聆听,烛火在他们面上映出模糊的光影。
有人讷讷问:“为何要用这么麻烦的方法呢?”
巫长夜没好气:“因为这样不会有人再死。”
那人反驳道:“可若是无法镇压仙人,那全部人都得死啊。”
这种问题,巫长夜懒得回答了。问话的人被其他人鄙夷地看一眼,也涨红脖颈,默默闭上嘴。而几个掌教交换神色,心思各异:愿意来参加姜采婚宴的,本就是不太愿意听永秋君安排、对永秋君有些质疑的人。
姜采他们提供了这个法子,这里很多人都心动了。
但亦有疑问——“枷锁即便成了,谁能将枷锁束缚到仙人身上?”
赵长陵说:“你们以为,姜采与我师兄没这种能力吗?”
众人想到姜采那战力,巫家大战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再想到张也宁……他们的心放下了很多。
再有人问:“妖族如今被打散,散于各修真门派,还有很多散妖,如何让他们听令……”
芳来岛的一位叫如芳的女修弱弱举手开口:“新的芳来岛中的修士大部分都是妖,我们可以秘密联络修真界的妖族。但是人间……”
赵长陵怀着复杂心情开口:“人间的妖聚于‘海市蜃楼’,是姜采的地盘。魏说他们会听姜采的话,我们不必担心。”
众人默默点头。
云枯君问:“人族与妖族本就没有争执,面对这样的问题,我们好沟通。但是魔族呢?魔族如今都被那位仙人带走了,我看阿采也没本事跟那位抢人。魔族不团结我们,也称不上整个世界的力量吧?”
而这时,一道女声从外而入,声音清寒惊动在场诸人:“魔族修士,我会努力策反。至少芳来岛诸女修,到时候会助你们。而只要那位仙人到时候无暇他顾,曾是姜姑娘麾下的那些魔修,都会相助姜姑娘。我会帮忙联络。”
众人齐齐回头,看到一个红衣黑氅的姑娘破门而入,无声无息进来。她眉目间魔气浓郁森然,堕魔已深,曾经的一身正统修士修为尽转成了魔气,阴郁之气笼罩周身,她曾经清婉的眉目如今邪气艳丽,危险非常。
在场许多人看到她的第一眼,腾地拔出武器:“盛知微!”
多少人咬牙切齿:“你还敢出现?!”
雨归看到盛知微,神色恍惚一下,巫长夜握住她的手,摸到她手中的冰凉。他用力一握,雨归昏昏沉沉地回过神,想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自己早就不是芳来岛的女修了。
她低头:“少岛主。”
在场的后来才重新组起的芳来岛众人,面对这位货真价实的前芳来岛少岛主,都有些露怯。在真正的芳来岛面前,他们这些后来的芳来岛女修,都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只因他们并未继承真正的芳来岛,他们不过是修真界重新创造的傀儡。
只是傀儡也不甘于做傀儡。
只是傀儡也想借助这次诛神的机会,摆脱修真界其他门派的控制,成为真正的一个独立门派。
些许骚乱后,人群中的如芳悄悄端详这位走入大殿的盛少岛主——
原来这就是带着一整个芳来岛堕海投魔的女魔头。
从某个角度看,这位姑娘确实很厉害。不管是做修士还是做魔,她都不让人好过。
而赵长陵看到这邪气森森的女魔头,出于修士和魔之间两立的关系,他也恨不得立刻拔出拂尘。但他压制自己的冲动,劝说在场诸人:“盛知微如今是自己人。大家和她有仇的,等我们解决完此事,再找她算账也不迟。”
有人阴阳怪气:“解决完此事,魔域成了姜采的,姜采就会护着此女,不让我们找麻烦吧?”
他们可忘不了姜采对魔域的袒护,姜采都被魔域人尊称为“魔尊”了。
盛知微淡声:“我与姜采并没有那么好的交情。此事结束后,你们要杀我,她大约也不会拦。只要不引起修真界和魔族之间的再次大战,小打小闹,她都不会理会。而我,我还没有那种本事让魔修们同仇敌忾,为我复仇。”
她说话不冷不热,在场修士也不是傻子,众人渐渐冷静下来。
云枯君目色古怪,打量盛知微半晌,很多疑问想问又不好多问。这位盛姑娘……她终是长叹一声,问道:“跟随少岛主堕魔的那些女修,到时候当真会助我等?”
盛知微看向巫长夜:“织梦术中那个盛知微,曾许诺过你们,他日若敌对,芳来岛女修对你们退避三舍。这个许诺,梦外依然有效。”
巫长夜一下子看住她,惊愕:“你怎会知道梦中的事……”
盛知微自然不回答。
于是,诸人开始做出安排:“派人前往人间,寻找帝王与各大城主合作……
“前往人间的‘海市蜃楼’,见一见那些妖族……”
赵长陵沉吟:“所有人聚力,需要一个大型阵法。天下阵法道学皆出自长阳观,若是张师兄无事,他帮我们绘制也可。但是张师兄有更重要的事……绘制阵法一事,不知诸位师兄师弟可愿与我配合,联手绘制?”
长阳观来的修士们面面相觑半晌,隐晦道:“我们怕那位仙人察觉……”
赵长陵道:“师兄临走前,说他可遮掩天机到天亮。离天亮还有四个时辰,我们要在四个时辰内安排好一切事宜……天亮后师兄归来之时,两位仙人就无法再被蒙蔽神识了。”
众人皆惊:“为何要时间这么紧?”
赵长陵轻声:“因为怕有人丧心病狂,归来后造就更多杀戮……天亮后,大战开始之际,诸位便要各凭本事。
“今夜我等密谋之事,不管诸位愿不愿意合作,希望走出这个大殿的人,至少不要去告密。整个玄真界能够平安度过此劫,皆在今夜。不求必须相助,但求不来破坏。
“我等也不要诸位发誓,不做什么契约了。都是此界之人,都受此事毒害,诸位自己琢磨吧。”
众人默然,都不说话。
半晌,云枯君先扭头向殿外走去:“我去安排我剑元宫的合作事宜。时间急迫,不得耽误。无论成败与否,明日再与诸君共饮吧。”
众人纷纷回过神,各自拱手告退——
“无论成败与否,明日再与诸君共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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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仙人之间的博弈,也是整个世界与仙人之间的较量。长达千年万年的时间,包括曾经的扶疏古国,如今沉默而紧迫的对抗,都几乎从未有过。
曾经凡人试图弑神,终究失败,沦为沧海一粟,浮尘无迹。万年后,再一次诛神之战开启。
众人密谋之时,张也宁开启三天,当姜采被卷入三天空间,张也宁同时感应到,永秋君的气息,从三天中彻底消失。当姜采的神魂落入未来天时,正是永秋君的气息从这个世界彻底离开之时。
仙人三天合一,当永秋君气息离开之时,整个未来天的法则悄然无声地演变。当未来天再不存在永秋君、云升这两位仙人后,未来天的世界,已经和张也宁他们知道的世界很不一样了。
即使进入三天,也无法干涉三天。神魂落入这个世界的自己体内,能亲眼观看此间界,却连与自己对话都不能。
只有仙人能和自己互相感应,互相对话。
姜采和谢春山都落入未来天,张也宁本人前往过去天。在那片浩然大雪中,就如他曾经做过的那个堕仙梦一样——
烟雾飞绕,雪粒簌簌。
张也宁一步步走向北荒之渊的冰天雪地,那被枷锁困住的前世的他本低垂着脸,面容如雪,亘古平静。前世那人在某一瞬缓缓掀眼皮,雪凝在他睫毛上,他幽静地看着后世的自己走来。
这个世界,云升已经离开,永秋君已经离开,即使再有妖魔祸世,恩怨也和他们没关系了。而生生困于此地镇魔的堕仙张也宁,便也得到喘息,也能够离开了。
前世那堕仙道:“你终于来了。”
张也宁声音清泠悠远:“从你投入我的梦境,一直引导我做那个堕仙梦,不惜让我生出心魔,难以渡过成仙劫数,让我依旧成就堕仙……你就在等着这一天了吧。”
他冷然:“你早就感应到了这一天的到来。你知道我终有一日,会走向你,会来见你。”
那堕仙平静看他,说:“我们本就是同一人。”
风雪弥漫人眼,万籁静到极致,便生寂寥。
张也宁垂下眼,道:“是。”
他俯身,如同照镜子般,看着另一个自己:“你是过去的我。我是未来的你。你我本为一人。”
他说:“虽然早知你的答案,但是前往未来天之前,我仍要问你一句,你可愿与我三天合一。若你不愿,我是无法违背你的意志的。”
天长地久,亘古幽静。那堕仙的睫毛上雪雾粘结,眼如黑玉琉璃。他静如冰雪的面容上浮起些低怅的笑,道:“我早就等着这一天。我早就知道,若有一日我能够得到解脱,也只会是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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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天中,进入此界的姜采在自己的神识中沉睡,静等着与此界自己沟通的那一刻。她只有那一个机会,若此界的她拒绝三天合一,连她也没有法子——张也宁说,她不能干涉天地法则,选择权在此界人的手中,不在她手中。
而姜采进入的这个世界,天地法则早已和前两天不同。这里如同一个重置的世界,既从来没有永秋君的存在,也从来没有云升的存在。
一万年前的扶疏古国,从来没有过太子棠华,公主云升,只有一个小公主百叶。扶疏古国的灭亡与那二人的征战恩怨无关,只是时间流逝的自然产物。
扶疏古国中修行的公主百叶早已在漫长时光中身死,这个世界若再有百叶,那也是因缘际会转世后的百叶,不是那个搅和于兄长和姐姐恩怨中无法善终的可怜公主。
而姜采的师父,玉无涯,也不存在了。
玉家姑娘或许从未踏上修行路,或许虽然修行,但活了几百年便陨落而死。这个世界,和姜采熟悉的天差地别。
这个世界的姜采,没有人引她踏上修行路,她没有修行的时候,便和所有孤儿、混混一般做着讨人厌的小孩。可她的修行天赋,她的先天道体,又如明珠般,让她无法在人群中遮掩光辉。
桀骜无比的姜采因为被人觊觎先天道体,被修士偷偷暗算,她明白自己的遭遇为何如此后,逆反心生,一气堕魔。她从未踏入修行路,直接投入魔族,成为魔修。
没有云升公主牺牲自己开创魔域,这个世界的人、妖、魔混战于同一个世界中。千万年过去,修士们建立各大门派和魔修对抗,而魔修也有自己的魔王,对其他族群喊打喊杀。
这个世界,是极为混乱的、没有人修正过的混沌玄真界。
当年幼的张也宁因为先天道体而被长阳观的人发觉,被人引路踏入修行之路的时候,年幼的姜采却因为先天道体遭人觊觎,而与修士们为敌。
当张也宁坐于菩提树下日日修行时,姜采已经成为一魔修,既和人修为敌,也和那些不团结的魔修们为敌。
少年张也宁日日做早课,一遍遍听着长阳观的钟声敲响;少年姜采杀掉一魔物后,开始萌生争夺魔王的想法。
青年张也宁开始踏出长阳观,为了求仙路寻找机缘,开始四处游历,降妖除魔;少年姜采无法控制自己的魔性,发现自己被魔性控制,难以制止杀戮欲、望,她行走于天下,趔趔趄趄、茫然无比地寻找着压制魔性的法子。
蒲涞海上,神魔之战,姜采将这片海搅成血海滔天,她张狂肆意,漫不经心:“你们这些人修,修为都不怎么样啊。你们比我修行都早得多吧,看起来你们都打不过我啊。”
受伤的人修们大怒看她:近年来,这位魔女是魔族的新秀天才。修魔本就比修仙快,何况她还身负先天道体……
众人大骂:“你身为人族,自甘堕落,和魔族沆瀣一气,成为魔修……你这个魔女!”
少年姜采大笑,她一扬手间,便已经预见这些人都要被她一掌掀翻脑壳的路数——“我怎么修行,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技不如人,认输就是!我看你们这些正统修士,全是废物!”
她纵身掠入杀阵,眉目间杀气腾腾,众人骇然:“我等都是大门派的弟子!你杀了我们,门派长老们不会放过你!”
姜采魔性难控,厉声:“那就杀光你们,就没有人告状了!”
她一身自学成才的法术,武器一会长剑一会长鞭,乱七八糟。她路数百变,这些修士根本不是她的对手。逃又逃不掉,众人惨然,已经觉得自己要死在此魔女手中——
天上徐徐有月升起。
众修士眼睛一亮,纷纷求助:“张师兄(道友)救命!”
少年姜采立在被鲜血染红的海水上,迷惘地抬起眼,看到空中升起濛濛月华,月华之光清寒高邈。半路出家的她并不认识来者是谁,便只是警惕望着。
她模模糊糊地明白,能够以月为法相的人,绝不简单。
浩天之下,月悬高空,一白衣青年自蒲涞海的另一面幽静踏步而来。衣袂飘飞,气度高洁,面容俊逸。
宛如谪仙人临世,簌簌间,又如月下飞雪,天地皆白,唯月永恒。
张也宁踏月而来,垂眸望她。
姜采警惕,声音冰冷:“你是何人?你要从我手里救人?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于战斗上格外有天赋,凌身动作间,却见月光浩然,她身形被定住,同一时间,青龙声吟,一道青色长鞭飞来,捆绑住她。她越是挣扎,那长鞭便捆得更紧。
她倔强万分不肯认输,宁可被那神力捆绑得头破血流,长鞭扎入肌肤,她跌入蒲涞海中也一声不吭。
但是入海之前,青龙长鞭又卷起她,将她卷向那个谪仙人一般的青年。
少年姜采吐口唾沫:“呸!”
他冰雪般的面容低垂,俯视她半晌,伸出素白修长的手,在她眉心一点:“你身负先天道体,却如此浪费天赋。日后,你不得作恶,且跟着我吧。”
姜采大叫:“鬼才跟着你!我从不屈服任何人,不听任何人的命令——你……”
她倏地收声,一连串大骂声,在她抬起头,与他双眸对上时,全都结束了。
飞扬纵起的白色道袍惊鸿若雪,他背过身,背影清薄修长,漫漫踏水而走。而被青龙长鞭所束缚,姜采被迫跟上他的步伐。她盯着他的浩渺青烟一般的背影,失魂落魄。
那道月下飞雪,在此后长年累月中,悬于她心间。
长眉连娟,微睇绵藐。
色授魂与,心愉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