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5章姜采给自己落了一……

姜采给自己落了一道避容术,目的是让自己不容易被别人注意到。现在是声名狼藉的魔女,和云升公主在一起,还是低调点好。

很快姜采就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那“生死『迷』劫”跟着,无论走哪里,都轰轰烈烈引起一片喧哗。不是有谁的灵兽突然失控来撞,就是哪个修士认错了仇人追杀……敌人多了,避容术也不管用,姜采狼狈无比,只好给自己戴上了帷帽,挡避别人窥探。

姜采自己也被自己的凄惨给逗笑,摇头说旁边的人:“别笑了吧?”

二女行在无极之弃的街道上,姜采一路惨下去,云升公主跟在旁边就抽、搐着笑了一路。好在云升公主记得自己是找姜采帮忙的,嘲笑别人确实不好。

云升公主咳嗽一声,同道:“你这样,走哪里都很危险。一不小心就被杀了。”

姜采随意:“若真那么容易死了,便是我事太差,怪不得别人。既然敢和殿下走,我自然是有些自信的。嗯……我也确实不应该龟缩在北荒之渊,应该多走走。”

听云升公主说,知道张也宁带逃去的地方,兜兜转转,还是“北荒之渊”。

云升公主说北荒之渊是天地的尽头,灵气和魔气的终结开始都在那里。张也宁选择北荒之渊自囚,也是正常的。

此时,云升公主听姜采这么说,若有所思:“是。你若张道友一直在一起,生死『迷』劫其实很难渡过的。”

姜采为这是有什么讲究,便侧头聆听。毕竟一万年前的扶疏国比后世的厉害修士多得多,他们渡劫也许更有验。

谁知道云升煞有其事道:“生死『迷』劫分为‘十生无死劫’和‘十死无生劫’。你若日日你那姘头在一起,他为……那么厉害的人物,这些劫数他会不自主地都替你挡了。

“劫数到不了你上,你怎么渡劫?还是和他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姜采想了下,缓缓说:“登山亦有道,徐行则不踬。”

这句话的意思是,登山路艰难,没必要紧迫追赶,只有缓缓行路,登山不会伤脚。

说的是登山,也可指修行。

云升深深看一眼,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修仙路漫,确实没必要急迫。”

姜采叹口气,摆摆手笑:“我也不是那么有悟。说来惭愧,我这般不着急,只是因为并不愿让也宁看到我渡劫。”

云升:“哦?”

姜采回想起自己前世的应劫而死。

历了这么多,今想起前世,渐渐得有很多恍惚,觉得那些距离自己已太远了。吃过的苦太多,就不会记得太深。后来往往复复想起来的,竟然只剩下漫天大雪中的那轮皓月了。

姜采道:“我听人说,十生无死劫触动的时候,痛苦到极致却死不了,神魂、体都要一遍遍重淬炼。痛到厉害的时候,会觉得还不死了痛快……”

语气有些模糊,同亲历一般。体内的魔疫听着这些话,在这一刻竟然安静下来;云升公主诧异看,觉得此女来历更加神秘了。

青翠『色』帷帽被风吹拂,姜采声音带着几分怅然:“这只是十生无死,后面还有十死无生。再加上我其他劫数都已度过,这重劫数冲击就会是厉害的……”

云升道:“你怕自己渡不过吗?”

姜采想了想,道:“确实不是很有信心。”

又开玩笑:“而且果也宁看着我怎么痛苦却怎么都死不了……估计跟割他肉一样难受。这么不好的事,还是不要让他看到了。”

云升没理会借助郎弄出的『插』科打诨开玩笑,这位公主殿下语气严厉:“修行之路,你若是没有信心能渡过,那就必然渡不过。修行就是修道心,道心先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还能有什么渡过劫数的希望?姜姑娘这般心思,趁早放弃修行吧。”

说的不留面,姜采不生气,意外之余,打起了些精神。

姜采道:“是,多谢殿下点醒我。在一些事发生后,我自己确实懈怠了很多。我虽然不求必须仙,但是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我也不该自暴自弃。嗯……近历了些事,有些心灰意冷,是我想岔了。”

云升道:“仅仅是百姓们不信任你,认为你是魔女,认为魔女和堕仙沆瀣一气为祸苍生,你就受打击了?”

姜采道:“不止此……”

——而是一直努力地做一切事,帮一些人,却连前方路都看得不甚清楚了。

想还天地清明。

但是深陷扶疏旧梦后,越来越觉得,真相可能和自己想的不一样。起初为云升公主日后为魔子,此时必然阴鸷狠辣肆意杀生,实际上没有;为永秋君日后为堕仙,对几多追杀,此时必然心阴险嫉妒长姐,实际上也没有……

在这个故事里,也许没什么恶人。

那要做的,到底是什么呢?

说话间,姜采听到吵闹动静,查探到了妖气。顺着声音侧过头,云升公主知道眼睛看不见,便为解说。

原来在两人旁不远,有两只小妖正在和修士吵架。

无极之弃被云升收服后,云升公主强制人妖生活在一起,还试探着将一些没有危害的魔放进来。云升公主修正着律法,好平衡三者。远方的太子棠华听到长姐这行为,缠绵病榻之余还为忧心,为这里捏把汗,不断和云升通信,还扬言要亲自过来。

而无极之弃三族的摩擦,自然也是不停的。

眼下正是修士按照公主殿下颁布的律法,把自己关押了很久的妖放出来,将他们的法器还回去,让妖离开。那妖却不信任,大吵大闹:“你们到底什么目的?为什么放我们?我们不相信!”

修士不耐烦:“没目的!是殿下让我们放……”

他扭头跟同伴抱怨:“我就说这些妖杀光得了,放他们出来干嘛……”

他的同伴重重咳嗽一声,几人一起看到了不远处的云升公主,连忙禁口。

姜采问云升公主:“我们不过去看看吗?”

云升慢悠悠:“不去。这小事,他们总要自己解决的。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我就换人手。我好歹是公主殿下,岂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二女继续在街上行走。

姜采道:“你做这些,其实百姓们并不理解,也不赞同。不过是你靠着自己的份在压着不服的声音,你拥有的好名声,都会在你这般行为后,名声一点点坏下去。大家会说云升公主不向着人族,向着妖族和魔族,而妖族魔族的人会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哪边都不讨好。”

云升公主道:“功在千秋。”

姜采沉默一下,微微一笑,承认:“是……果你的构想能够实现的话。”

但是一万年后,也未曾实现。

不光未曾实现,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曾的信仰愿望了。那条堕魔之路,你走的……恐怕比我彻底得多。

姜采道:“这世上,愚昧者永远是大多数,你试图叫醒他们,说一遍不够,要一遍又一遍地不停说。哪一步没有走好,都会坠入无极深渊,永无翻之日。殿下赤诚之心,却未必有人理解……其实太子殿下说的也对,殿下这么好的资质,不去修行,而混在尘世中处理这些事,有些可惜天分了。”

云升公主扭头笑,耳下银坠打在面上,轻晃叮咚。

笑眯眯:“上天生我,我便没有浪费天分。拥有此资质,怎敢懈怠不前?必然要燃尽此心此血,好报答上天宽厚之恩。

“百姓们只是现在不懂,十年,百年……当这天下人妖魔能够不再征战,维持着和平,哪怕是虚伪的和平,他们也会知道我今日所做没有错。我也不求人理解,这条大道,我会走下去的。”

姜采静静听着。

当一万年前的云升公主说这些话时,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当云升公主踏上这条路时,便是寂寞的、孤独的。没有鲜花喝彩,没有掌声夹道……太子的声望会越来越高,云升公主的声望却会毁誉参半。

甚至一万年后,世上无人再记得这些。

姜采忽然明白日后的魔子于说,为什么会对自己青睐,几次对自己“放水”,说什么姜采很像曾的。姜采走的路,也许魔子早已走过。可能魔子知道自己走的路很难,会迎来无边的诋毁和黑暗,但也许没想到那条路会那么黑,会那么漫无尽头。

那条路,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姜采恍惚间,心脏一痛,闭了目。想到自己入梦前,巫展眉是借用了龙女神魂牵连中的魔子的那一点道元之力。

果魔子没有真正的死,果和张也宁猜测的是真的话,那他们进入扶疏旧梦,那个女子,一定是能应到的……应到了,却没有阻拦。

是否是说,魔子于说是想让他们看看的过往,的故事?魔子于说,是否也曾怀念过那个云升公主?

但是……云升公主到底是要何堕魔,能为魔子呢?

整个魔域,可都是魔子为心脏,相依相伴的啊……这是多大的力量,能够为魔之子?

云升拍一下姜采的肩:“你在想什么?”

姜采回神,道:“想何追杀江临。”

云升还没回答,二女就听天上一道灵兽鸣啸。下方那些妖看到有妖给人做灵宠,又开始破口大骂,说人奴役妖族。云升公主一摆手,让自己的灵兽化了人形,去和那些妖吵架……而自己拿过信件,快速一扫:

“姜姑娘,我们走!

“找到江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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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临带着盛知微一直在逃。

他不明白,往双方大战你来我往,却也不会穷追不舍。为什么这一次,云升公主一定要追捕到他?若说这一次战争修士死的人多,但因为时光长河的开启,魔族死的也不少,修士应该心态平衡对。

云深公主到底为什么这次这么执拗?

盛知微被江临一路抱在怀中,一直安静乖巧,不说多余的话,不做多余的事。不知真正幼年时是否也这样,但起码现在这样,江临就不会丢下。

在江临眼中,目前对他还有用。

盛知微也愿意对他有用。

江临伤势没有好全,再次踏上逃亡之路。出城前,前方气息落下,他停下步,言笑晏晏的云升公主当面。江临怀中用襁褓带着盛知微,他猛地回向后,后方路被一陌生翠衣女子挡住。

那姑娘大气十分,抱臂蒙眼,衣袂飞,青烟笔直。

江临被夹在中间,缓缓拿起剑。能和云升一起来堵他的女子,必然不容小觑。他怀里的盛知微扒着他肩膀,在江临纵向外疾跃时,看到了江临后的翠衣女修——姜采!

姜采竟然和日后的魔子联手,对付江临!

这魔幻的场景,让盛知微年幼的小脸一抽,眼神在一瞬间空茫。不解自己进入的这个梦怎么回事,姜采怎么可能和魔子合作。但是眼下场景,不容盛知微想太多。

江临入战场,姜采和云升一前一后同时出手。那玉皇剑在云升手中,已让盛知微眼皮直抽;姜采竟然还不用剑,而是用术法攻击……

盛知微被抱在江临怀里,江临的每一次大幅动作,都激得头晕眼花,眼前金星『乱』跳。盛知微努力忍着,想自己不能给江临拖后腿。但是三人之间打斗造的结果太轰烈,盛知微一个幼童在其中,撑不到他们分出胜负,已惨白着小脸,口吐白沫了。

云升先注意道,高喝:“江临,我们并非要杀你,而是你谈判。你先放下那幼童!”

江临周魔气交纵,百姓们纷纷惨叫着躲避,他立在一房顶,脚踩瓦砾,长竹。他压根没注意到怀里小女孩的异样,云升这么说,他垂头瞥一眼。

盛知微扒着他衣领,难受得整张小脸皱在一起。泪眼蒙蒙,用软糯声音小声:“别、别……我没事,江临,我要跟着你。”

江临心有异常——什么“江临”?一个看着六七岁的稚童,敢对一个魔直呼其名。就算之前他昏『迷』,守在他旁等他醒来,也不代表什么。

人修真可笑。

江临压根不在乎盛知微的生死,云升的提醒却激起了他的恶念。他再次下场时,当两方攻击他应付不了时,他就用怀里的盛知微去挡。云升公主怒骂他卑鄙,姜采眼睛看不见,为了不波及那小女孩儿,也是手下狼狈……

江临嘴角终于噙起了一抹笑。

他不再恋战,将怀里幼童一抛,抛入剑气和道法相交中间:“这么善良,这孩子就留给你们做礼物吧。”

云升喝:“姜采!”

姜采长跃空,纵向那被抛出的襁褓。淡声:“放心。”

江临魔气一纵,趁机而逃。云升转便追,姜采把半空中的小女孩儿接入怀中,稳稳落地。怀里的女孩儿又软又小,姜采落在地上,半跪在地,被耳边突然炸开的哭声吓一跳。

姜采侧头,眼上布条对着这小女孩儿。被哭声弄得一僵,心中还转着这女孩是谁的念头,口上僵硬笑:“小妹妹,你安全了。你是何被……”

“哇”一声,哭声更大。

姜采:“……”

盛知微则是怕死了姜采,生怕姜采发现是谁。被姜采抱在怀里,浑已吓得僵硬,全靠大哭来掩饰自己。哭得抽抽搭搭的同时,滴溜溜小水眸悄悄看姜采的眼睛。

姜采真的看不见了吗?

那……那好像暂时安全。

但是幼年盛知微,和长大后的,相貌很可能非常相似。若是被姜采的朋友,比那个堕仙,比那个讨厌的谢春山看到了,很难不联想。

不,盛知微绝不能落到姜采手中。

姜采僵硬地哄了这小女孩儿半天,却越哄越崩溃。好话说尽,这小女孩儿反而哭得更厉害,魔音入脑,姜采晕乎乎,觉得这杀伤力没比魔疫好多少啊。

看着不是那么吓人的人吧?

姜采不耐烦了:“别哭了,再哭杀了你。”

盛知微哭得快抽过去了。

姜采『摸』到一脸泪,被吓到。都不敢多想,只好僵着把女孩儿抱入怀中,放柔声音:“莫哭莫哭,姐姐……嘶!”

盛知微被搂在怀里,惊惧之下,一抬头看到自己今大的敌人毫不设防地在自己面前。盛知微泄愤之余,一张口,一口狠狠咬在了姜采脖颈上。

姜采吃痛,去捂自己脖子。

盛知微趁机窜出怀抱,向外跌跌撞撞地逃跑。但是盛知微没跑出两步,就被一道道法定住了。

姜采又痛又无奈,捂着脖子走过来:“小妹妹,这世上还没有人能从我手下逃出生天的……你乖一点。”

盛知微吓死了,哭声震雷。

姜采暴怒:“我到底是有多凶,让你这么怕我?”

一道术法弹出,封住了盛知微的五。盛知微可抵抗,但怕姜采认出自己的份,硬生生受了。姜采抱住小女孩儿晕过去的软软子,终于长叹口气。

可算安静了。

但是……这女孩儿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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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想把盛知微给云升送回去,云升却追江临追的失去了踪迹。这里人都把姜采当魔女,姜采也不好和他们打交道,终只好抱着晕过去的小女孩儿,返回北荒之渊,找张也宁求助去。

当张也宁在北荒之渊修行、抵抗堕仙之力的时候,四面碧湖便一寸寸结冰,又因他的法力不稳而丝丝裂缝。

周天雪白碧水交映,张也宁坐在中间,道袍上浮着霜白月光,清美细薄。灵力在他周运转,眉心的堕仙纹随之忽明忽暗,他闭目间,圣洁又冶艳,往昔格外不同。

张也宁忽然睁开眼,看到天边金白『色』的道光落下。他心中紧绷的弦微松,知道平安回来了。

但是……张也宁双眸无波,淡漠看着,见那翠衣姑娘顶着天雷向他走来的时候,怀里趴着一个幼年女童。那女童趴在姜采肩头,好似在睡觉,手指抓着姜采蒙眼的白布条一角,紧拽不放。

姜采不敢大动,生怕吵醒那幼童,就任由那幼童这么抓着布条。

姜采觉到张也宁的气息蓬勃,朝着他的方向『露』出笑,声音里透着几分开心:“我回来了。”

张也宁乌睫垂下,极轻地“嗯”了一声。

走过来,非常随意地曲腿坐在他面前。张也宁垂着眼,觉到气息靠近。他僵硬地向后微微退开时,姜采的脸靠了过来,讨好十分:“也宁,你是醒么?”

张也宁自然不想说他等了很久。

他非常冷漠地应了一声。

姜采就道:“你们长阳观培养弟子,好像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我看你们道观中道童不少,都乖得不得了。可见你们会管教小孩儿。”

张也宁:“……你想说什么?”

姜采小心翼翼地把趴在自己肩头的女孩儿往他眼皮下凑,小声:“你能帮我带孩子吗?”

张也宁蹙眉。

他觉得……这孩子上气息有异。

他正琢磨时,姜采为他不同意,心里着急。自从他断,姜采早就见识到他有多无,这世上的事都不能让他心动。怕极了这小孩儿,迫不及待想扔给张也宁,凑过去讨好他:

“你就当提前带我们俩的小孩儿呗,培养培养觉!”

张也宁:“……”

他冷道:“胡言『乱』语!”

他抬目瞪时,忽然看到脖颈上的伤痕。齿痕明晰,唇印明显,沥着几滴血,可见当时下唇时的痛快。

青年气息骤然一变,暴风雪前夕。他发丝拂过的颈,冰凉的手按压了过去。天地间好似静极了,一点儿风都没有,静得让人心慌,只有颈前的青年靠近的气息,浅浅地浮动着,却烧得脖颈滚烫。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姜采不知他在看什么,被他弄得很不自在。偏过脸正想说小伤而已,却听到他声音忽然飘忽又隐怒:

“混账,你是找了郎,一响贪欢,到现在记得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