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姜采直接向魔疫最浓……

姜采直接向魔疫浓郁的地方掠去。

她周围,其他修士都是拼命向外躲,唯有她,一径向无极之弃开启的地方赶去。她手中的紫剑玉皇已经出鞘,当她追上那些跟魔疫一纠缠的修士时,她毫不犹豫,剑出陨。

她一路闯入黑雾中,一路见杀。凡是被魔疫控制、已然失去道心的,她都一剑杀之。

前世中,她魔疫孤战,她太了解那些被魔疫所染、无炼化魔疫的修士的征兆。她只要扫一眼,就知道谁已经没救了。这样的修士不会活着,他们会变成魔疫,继续向外侵害。

不死在她剑下。

她此行径,让诸多或往外逃或在勉力和魔疫激战的修士们大怒。不群君杀气腾腾,玉皇一出,谁不认得她?众修士震怒:

“是你放出的这些怪物吧?你堕魔后,竟魔为伍至此!”

“姜采你这个魔头,你对得起教你养你的剑元宫么?!”

“你、你要大开杀戒!不群君,你太让失望了,枉我当年拜入山门时,将你视我辈榜样。你竟是这般,我耻于你为伍!”

所有诋毁、唾弃,姜采都不在意,过耳即忘。她赶着进入无极之弃,无极之弃再不关上,会有多的魔疫逃出。只是她擦肩时,听到一个修士激愤地说“你曾是我的榜样”,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位艰难无比地厮杀魔疫的年轻修士。

那年轻修士看她的眼,分外失望,却仍含着一丝期待——“你不是那种,对不对?”

姜采只望了他一眼,微微笑一下,淡淡留一句:

“不要我为伍。”

——世间侍魔者,只她一就够了。不必她为伍。

姜采不能将泄『露』出的魔疫尽数杀掉,她也无暇分心。杀掉自己顺路的之后,她立在黑雾深处,看到了那被金『色』符纹打开的虚空中的半扇门。

姜采松口气:就是这里!果无极之弃只开了一半,没有完全打开!不然这里的……恐怕她是的要杀尽了。

熟门熟路,她早已魔疫打交道了太多年。姜采直接施展道,驱动咒术,打向那扇门。那扇门只出不进的排斥解了后,姜采直接穿过门,进入了其中。

临走前,她用快的手段结了个结界,挡在门前,不让其他修士再进入。若她身不死,结界便不会被打开。

--

姜采跌入黑雾中,便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无极之弃。

她大略看一眼,这里她前世所看到的一般无二。草木、殿宇、庙堂,皆倒了很多,被摧毁了很多,地上、天上、空气中,呈黑雾状的魔疫疯狂『乱』窜,她一进,那些魔疫就包围向她。

姜采运气而挡。

魔疫们新奇的:“有了。”

“有新鲜的食物了。”

“这姐姐好吓,是杀我们的?嘻嘻。”

魔疫们三三两两,有的在天上漂浮,趁机偷袭姜采;有的向无极之弃打开的阵之门挤去,却被姜采的结界挡住,当即凶煞气『露』,袭向姜采;有的,化成形,落在地上,怀着恶意打量这进的。

他们讥诮:“她设了结界哎,想把我们困在这里。她困得住么?”

姜采横剑于身前,阻挡魔疫。是哪怕是她,也挡不住这些无孔不入的厉害怪物。她终于开了口,冷冽无比:

“我不是杀你们的,我是驯养你们,侍养你们,渡化你们的。”

滑天下之大稽!

魔疫们哈哈大笑起——“渡化?凭你也配?”

“侍养?你拿什么侍养?”

姜采:“我乃先天道体。我以道体侍养,以道心侍养,以身侍养。你们臣服于我,我渡化你们,为你们报仇,渡你们的戾气,炼化你们。数千年,你们被修界抛弃,亦被魔域抛弃。你们不服永秋君的管束,亦不愿意归顺魔子……只能躲在无极之弃中。

“天道予尔等机,我自不会夺!是以,我愿以此身侍魔数万。尔等不消,戾气不减,我不成仙!”

魔疫们呆住了。

那些攻击她的魔疫们混『乱』中,都犹豫着停了下,奇怪地看着她。

他们偷偷地检查她的道体,发现她果是先天道体后,他们『露』出贪婪的目光——先天道体,这么厉害的道体,吃了后,连他们都会修为大涨,谁不喜欢?

他们听到姜采的誓言,发起呆——这么厉害的道体,这个女却不成仙,反而用侍养他们?

尖厉的音四面八方响起:

“侍养魔?你凭什么侍养?你根承受不住。”

“嘻嘻嘻,了个冤大头哦。”

姜采不他们多说,她直接盘腿坐在一棵古树下,身后宫殿塌陷半壁墙,凹了下去,正好将姜采罩于其下。

姜采将玉皇剑放在自己身前,玉皇剑嗡嗡而鸣,拼命向她示警,她却浑然不管。

蓝衫铺地,女子盘膝而坐,开始施展术。一重重明亮无比的金白『色』道光她眉心间闪烁而出,另一重阴郁无比的魔气争先恐后地想要挤压掉灵气,占据先锋。

魔疫们:“哇,她是魔双修哎。”

姜采厉:“魔疫无歌在?!”

一重光落下,离她近的台阶下,草木凋零,一个少年眼古怪地看着她。二自然早就打过交道,姜采和无歌都认得彼此。姜采肯定道:“魔子必是追随着你的踪迹,才找到了无极之弃。

“无歌,你愿让我先行侍养?”

魔疫无歌口有言灵,言出随。这一次是少有的,他用青涩的音开口,却没有用出言灵,只是和寻常无比地说话:

“姜采,你的想以身侍魔?”

姜采含笑点头。

无歌面无表情:“即便你是先天道体,当我们全部进入你的体内后,你也控制不住。你以身侍魔,总有一日会开始以心侍魔。想要我们进入你的体内,你得先将我们曾经的苦,全部经历一遍。

“佛家说吃尽万苦,方能成佛。你将我们所有的痛苦全都经历一遍,若是不死,必然早有资质以成仙……”

姜采打断:“尔等不灭,我不成仙。”

无歌漆黑瞳眸盯着她,盯着他看过的奇怪的怪物:“果你能熬过不死,让我们进入你体内,此后,你日日夜夜都要和我们的魔心对抗。你将日日夜夜听到无数音,无数魔念;当我们恶念起,便会刺痛你,你要不断受我们背刺。我们会影响你,你一旦有一刻失魂,都有捷足先登,侵蚀你的道心。

“我们侵蚀你道心,『操』控你杀,占据你的先天道体……你以身侍魔,终将沦为魔物养料,被我们分食。”

姜采:“我以身为樊笼,必将困死尔等,让你们离不开我的身体。我若收服不了你们,是我没有事,让你们继续去祸害世;我若成功让你们进入我体内,要么是你们得我成功炼化,戾气消除,彻底消散;要么是我道心被你们摧毁,是放心,我死前,一定会困住你们,拉着你们我一道死。”

姜采冰凉的眼睛透过无歌,看着所有的魔疫。她知道她的音,被他们所有听到:

“你们不想消失么?”

“无极之弃是天道留给你们的机,保护了你们,却也困住了你们。你们魔气不消,只能吞噬,不能死亡……当你们开始沦为魔疫时,你们愿意这样活着么?”

她向无歌伸出手:“让我渡化你们。”

无歌凝视着她,良久不语——这个姑娘,他听说过,近千年,修界厉害的剑修,玉皇一出,谁争锋。

她满身杀气,毫无心慈手软。她眉目清雅,眼底无波,不见慈悲。

这么多年前,姜采是唯一一个提出以身侍魔的。想要成仙的舍不得献出『性』命;舍得献出『性』命的没有事侍魔。姜采也许满足条件,也许不满足条件。是她是唯一一个想要这么做的。

无歌心动了,魔疫们也心动了。他们觊觎先天道体,他们也想消失,他们想复仇……

无歌厉:“你知道我经历些什么——”

姜采:“无皮,逆元骨!我知道。”

姜采闭了目:“我知道,你曾是巫家子弟。”

无歌大脑一空。

姜采目光直直地盯着他——是的,她前世进入过无极之弃。她知道无歌的经历。

所以这一世,在进入芳岛后,在雨归告诉他们无皮逆元骨的秘密前,姜采就知道了芳岛堕落的缘故。她当时平静无波,不是第一次听到“无皮”几个字,她的反应平平,曾让张也宁怀疑过她很久。

而她是早就知道的!

姜采喃:“若我此次不进入无极之弃,你当是要杀了巫家家主的。”

巫家家主以身为祭,要封印无极之弃。巫家家主事后身死,姜采知道,想巫家死的,便是无歌。

无歌喃喃自语:“你是奇怪的,你怎么知道我……算了。”

无歌嘲讽道:“我们便是众,我们被『逼』到魔皆弃的苦,你要全部体会一遍,才能让我们进入你体内。我相信这世间大部分,承受一二,便要道体毁灭而死……你若要找死,谁会拦你!”

姜采道打出,无歌一冷笑,毫不犹豫地穿梭而,进入姜采的海。姜采海中记忆瞬间被抹除,她化身成了当年的无歌,去经历他曾经历过的事。

--

五千年前,魔之战开启之际,为提升芳岛的战力,修门派安排许多年少男子,去芳岛的女修们结为姻缘。

那时候,芳岛的岛主,是傲明君。芳岛的女修们换了换,身为男修的岛主傲明君,却上古至今,活了整整五千年,让惊叹。是众也知道,傲明君快要陨落了。

他成不了仙,领再高,寿命也到了尽头。他苦熬着,不过是想和剑元宫那位天龙君撑着气——玉无涯不死,他岂能先死?

上古活到现在的,只有已经是仙的永秋君,有傲明君、天龙君三。傲明君自然活不过永秋君,他却不愿死在天龙君之前。

无歌当时是巫家的优秀子弟,他不叫无歌,他的名是,巫歌。

他被派去芳岛结亲,也是开心满满。他当时自以为他会娶一个漂亮的芳岛女修,会恩爱无比地带着新婚妻子回家。

他其实是巫家送给芳岛的礼物。他进入芳岛,就成为了“无皮”,供养“逆元骨”。挑中他的那位女修,凶悍怖,不光抽取他的修道机,日日夜夜用身体之刑折磨他。

日日夜夜,不休不止。动辄打骂,重则魂罚。

他求助傲明君,傲明君却闭关,说他身为男子,不方便『插』手女修之事。他逃跑出芳岛,却被抓回。他供养的逆元骨,折磨他折磨得厉害。

他便学乖顺,学听话。当他好不容易能够出岛见到巫家家主,他以为巫家家主以救他,是巫家家主告诉他——魔之战即将开启,为了芳岛女修们的战力,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

巫家家主说,只要他能够辅助芳岛,等到魔之战结束后,巫家就将他接回。

无歌相信了。

这是新的谎言。

他供养的那位芳岛女修好不容易在战争中死了,他靠秘藏了一手,在其他无皮都死了后,他留有一口气。他等着巫家家主接他回去,巫家家主却说——

“沦为他身下玩物,辱没门楣。自你离开巫家第一日起,你就被除名了。”

魔子找到无歌,要他入魔,他仇视这些害他落到今日的魔,他不堕魔;修界追杀他,怕他说出芳岛的秘密,要除掉他这个修界的耻辱。

无歌供养的逆元骨死后,无歌的机早被抽得差不多了。他无再修行,时日无多。他既恨修界,恨魔域。所有都是他的敌,他杀红了眼。

他死后也不愿堕魔,他死后诅咒所有——他要所有受折磨,要所有给他陪葬!

他怨气深重,却不肯入魔。也许是怨气太强,天道为他这样的存在,开辟了一条路——魔疫。

他无差别的攻击,不只对修士,也对魔族。魔子利用了芳岛这种方式诞的魔,利用无歌对芳岛的恨意,利用魔疫去杀芳岛。就是在那场魔之战中,魔疫第一次现世,此后开始数量越越多。

是魔疫无歌,是世间第一个魔疫。

他杀死了傲明君,杀死了巫家家主,毁灭当时的芳岛。他看着芳岛女修们逃亡,看芳岛被魔疫吞噬,心里觉得痛快万分。他看到一个小女孩被那里的送出去,他要去杀尽芳岛的每个……

那些女修,却用秘开启时光长河。女修们齐齐丧命,用道元之光将那坐在船筏上哭泣的幼女,推入了时光长河,在魔疫无歌面前消失了……无歌好恨,恨没有杀掉所有!

无歌并不知道,那个被推入时光长河、逆流而走的女童,叫盛知微。

彼时只有七岁。

--

姜采单膝跪在地上,手指间尽是血,眉目间染满杀气。她手上的血一滴滴向下流,她喘着气,每次呼吸,都觉得痛。

她无歌的经历中抽出魂,哪怕这是第二次经历,心中满腔愤恨,仍让她心剧痛。

她抬起眼,周围的魔疫们都看到姜采眼中的凌厉杀气。

无歌依附着她,已进入她的道体。他幽幽而笑:“敢继续么,不群君?”

姜采站起,她身上的血迹,自经历中出后,一点点消失。血能是假的,堕落之心、仇恨之心,却不是假的。她已经让无歌进入了自己的体内,她望向其他魔疫,道:

“谁第二个?”

无歌道:“你的要这样?无数魔疫日日夜夜在你魂中打架,吞噬你的想,让你入魔……没有以克制得住心中不平。”

姜采道:“我尽力。”

她向前走,额上渗汗,眼疲惫。她却微微笑:“不过是——吵一些罢了。”

——不过是每日每夜的镇压,每日每夜的心魂一刻不敢放松。

每日每夜不能再修行,只顾着镇压他们。

时不时被他们占先机,被他们诱着杀……

她前世没有控制好自己,曾被他们诱过。她杀的魔疫里混入了无辜者,她知道自己无罪,道心认为自己有罪。她的心堕了魔,失去了回头的机会。心一旦堕魔,就没有再修仙的能。魔念羁绊她前行的脚步,剑上的血告诉她她道心已毁,再无路走。

是她今有了经验了。

她以。她失败了一次,她的道元是别用『性』命穿越三千念增强的,她以做的比前世好。

她以控制住他们!

姜采衣袍扬起,目中光锐,厉:“——”

--

北荒之渊中,张也宁正在施。

他针对的方位一直是那片已经被封印住的魔『穴』。他坚信那里一定有东西没有被发现。他便小心『操』纵着道,不断变换符咒去实验。终于,一张空间裂缝被打开,丝丝缕缕的魔气渗出。

这魔气,才堕仙梦中看到的魔气一样。

张也宁试图沾染一点,立刻感觉到这魔气寻常魔气不,侵蚀道心速度快疾。若非他事先警惕,魔气一入身他就开始炼化,此时道心也要受到伤。

张也宁拧起眉——这是什么魔?

魔气争先恐后地出,张也宁意识到他们的强大,自然要将他们重新关回去。他在此地施时,身后一道气息落下。

赵长陵:“张师兄,我师父说……这是魔疫?!师兄快后退,不要被它们沾身!”

张也宁周身已经被魔疫们笼罩,他在炼化并关闭那裂缝。这魔气厉害无比,他吃力无比时,听到赵长陵的话,微侧头向后看了一眼:

“魔疫?”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赵长陵对这位厉害的师兄有心结,总是不愿找张也宁。被这位师兄看一眼,他都觉得自己卑微。是此刻,赵长陵顾不上自己的小心思,临大敌摆开阵势,阻挡魔疫们侵蚀他,他抓紧时间回答张也宁:

“我受师父所托,告诉师兄一个卦象。师兄你在此地不知,北域一片山谷,此时到处是魔疫,就是您面前这些怪物……大家以为魔疫都在那山谷里,巫家家主已经赶去了,叮嘱修士们不要靠近魔疫。

“我想留在那里,是想到师父的叮嘱,自然是要寻师兄你……该死!这里怎么也会有魔疫!”

赵长陵三言两语,张也宁便意识到情况的危机了。在北域,他身在北荒之渊,这里赵长陵所说的山谷中一起出现魔疫……

张也宁问:“有进入你所谓的无极之弃?”

赵长陵迟疑下:“我不是很清楚,过去时只听到修士们在大骂不群君,好像说不群君进去了。师兄,既然那里以进去,那里是门吗?”

按照老师教授道课上的学问,能够进出的地方是门。一个空间不能存在两个门,张也宁面对的北荒之渊上空的这个裂缝,必然不是门。

张也宁停顿了一下,才冷淡道:“我去看看。”

赵长陵没问张也宁要去,眼前的这空间裂缝都关不上。他就见张也宁长袍一挥,掠上半空,飞到了裂缝面前。

寒风猎猎,袍袖灰雪。张也宁清隽冷寒的眉目,被那门前的魔气映出莹莹之光。

咒术自张也宁口中低喃出,一重道以他为中心,罩住那空间裂缝——

“太初有道,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未形。死逆转,此为门!急急律令,破——”

庞大浩瀚道环绕,空间裂缝飞速旋转,重重叠叠的符咒之光,让赵长陵看晕了眼。赵长陵承受不住那符咒的繁复而向后退,只见得光华涟涟,一重光雾笼罩住张也宁,瞬间将张也宁吸入了其中——

死逆转,门变幻位置,在此打开!

--

浑浑噩噩,万千死。

当每一个魔疫附身而,姜采都要将他们走过的路重新走一遍。她在每一段记忆中都失去自己的记忆,跟着他们的记忆去经历。第一次以保持道心,第二次、第三次……

无数次苦难袭,间之悲皆要承受。

她的道心开始不稳,开始被仇恨覆盖。这样的间,这样的修界,留着做什么?

天道太过公平,便对尘下的每一个蝼蚁个体,都显得不够公平。姜采去经历那些魔疫经历过的,和他们一样,被剔骨割肉,奄奄一息躺在病榻上,有时饥饿至极,要含着眼泪问能不能分一碗肉……

麻痹、痛苦、绝望。

万死无,不入魔。若是获得力量,若是有能力将这个世道尽数杀尽……所受之苦,应当全都以结束了吧?

姜采手中剑出,当她在经历中忍不住要动杀念时,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清清泠泠的音,月光般,记忆之外响起——

“姜采。”

“姜采,醒过。”

--

姜采坐在枯树下,背靠着坍塌的宫壁。她眉目间魔气重重,身上魔疫将她包围。她闭着目,泪水落在脸上,周身气息皆透着衰败、死气。

她的道心已经不稳了。

一道一道清光落在她身上。

周围魔疫们恶意的笑越越大,是她面前的,并未停下。

姜采终于睁开了眼,看到了跪在她面前的青年。她眉目上的魔气入体而不灭,带给她持续不断的伤,并要占据上风而压下她的道心。她唇角向下渗血,血也是乌黑的,服了毒一般。

她抬起的手腕被握着,她怔忡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青年。

他身上的灰『色』道袍晦暗无比,并不明亮。他看过的眼也清淡无比,并不热烈。是他跪在这里,握着她的手,她再见不到这样皎洁的明月了。

张也宁蹙着眉:“稳住心,我带你走。”

姜采握住他的手。

张也宁向她看。

她说:“我不能走,我以身侍魔,已然开始,中途停下的话,只会前功尽弃,我情以堪。”

张也宁:“你道心开始破碎了,你修为不够,强行渡化,只会害了自己。”

姜采垂下眼,道:“侍魔总是此的……不到后一刻,我不敢说自己坚持不住。”

张也宁盯着她,许久没说话。

她专注地看着他,她心依然刺痛无比,体内已经进去的魔疫冲击着她的魂,他们不断在她体内叫嚣——

“杀了他,杀了他!

“他是有希望成为仙的那个,你成不了仙了,他凭什么以?”

“长阳重明,剑元不群。你已堕魔,你已身在泥沼,他凭什么一尘不染?拉他一起下!”

“杀了他,得到他的先天道体……你就有成仙的机会!”

“这里是无极之弃,你杀了他也没知道。”

无数吵嚷冲击姜采的魂,她道:闭嘴!

张也宁看她面『色』颓然,气息时强时弱。他知她状态很不好,他道:“那好。”

一重魔疫要进入她体内,张也宁伸手去碰,却被反应过的姜采弹开。她握住他手腕,紧扣着,不让他碰到。

张也宁:“姜采!”

姜女喃:“别下。”

张也宁:“……”

她眼中泪滴落,是受之前魔疫经历的影响。她很难稳定自己的状态,能做到的,便是面无表情,藏住所有痕迹。泪水不断滚落时,她音很低,也许在喃喃自语:“泥沼太脏,你别下。”

张也宁怔看着她。

她无精打采、没有前因后果、莫名其妙地这么一句,他却一下子听懂了。

他的心重重一跌,跪在了她面前,只怔怔看她。

万千念头到心间,出口时一句也说不出。

张也宁身体绷紧,音变涩,他闭了目不忍看她,强问:“那你要?”

姜采微微笑:“我要开启天道雷劫了,张也宁。”

张也宁睁目看。

她说:“我要强渡雷劫,快速提升修为,好有能力继续侍魔。”

张也宁:“你在发疯。”

——她今的状态,怎么强渡天道雷劫?

她开玩笑:“天道雷劫是三大劫中简单的,我曾经渡过,你也渡过。今有你为我护阵,我怕什么呢……”

她说着话,气息却越越弱,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眼睛已经向外渗血。张也宁就这般看着她,在她肩膀垮下,身子撑不住前倾时,她倒入了他怀中。

他一动不动。

她意识混沌间,却能闻到他身上的莲香。

姜采额头抵着他肩头,冷香沁鼻,她低低笑。

那轮皓月,她常觉得不依恋。

而今罡风阵阵,魔疫侵蚀,她全身冷得很,道体道心都在崩溃边缘。她依偎着他,说不出原因,她心里却觉得温暖。只要有他在,她方有依。

姜采抵着他肩,轻:“张也宁,我能求你一件事么?”

张也宁很久没说话。

她知道他在听。

她撑着身体,微微仰脸。她心知残忍,她除了他,无求。

姜采缓缓说:“我不怕我的身入魔,我怕我的心入魔。若是我的心入魔了,为祸世间了,请你杀了我。

“你是我好的朋友,是我唯一知己。

“我愿死在你手中,强过他骂我咒我千万遍。”

张也宁蓦地低头看她。

他盯着她许久,终于动了。

僵硬地,青年手臂抬起,静静地将她抱入怀中。他一手揽她腰,一手抚她发。他拥着她,让她安稳地靠在自己肩头。天地无,万籁俱寂。

心中春草,心中万物枯,皆在一念。

张也宁音极轻:“……好。”

他眼空茫,无情无欲地看着那些在他们四周肆虐的魔疫们。他的心不断地向下跌,那早就破了的口子撕裂开,寒风鼓吹,茅草飞『乱』,空洞无比。

青年睫『毛』颤抖,沾了不知道哪里的水雾。

水雾融化,自眼中跌落,断断续续,无无息,落在她脸颊上。

张也宁拥着姜采,闭目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