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雷、自、证？”
清妤慢条斯理地重复着明瑜的话，尾音是一声漫不经心的嗤笑。
那笑意落入众人耳中，就好似有谁在用这世间最为轻柔的绒羽撩动着心弦，心尖跟着弦丝一同颤抖的同时，又看见了清妤眼里的寒意。
乐未毕，弦已断。
“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想让我引雷自证，”清妤走到明瑜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明瑜，你莫不是以为我的脑子和你一般蠢笨？”
“随便来个人嘴里胡乱说上几句罪名，我就得自证一番，你是觉得我太闲了吗？”
平日里清妤多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淡然模样，倒是让众仙偶尔会忘了她本该是这个九重天上身份最尊贵的人，不怒自威这种词用在她身上也毫不违和。
现下被她这带着几分怒气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明瑜只觉背后好似冒了一层冷汗，一只无形之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
而清妤手腕上的月牙形吊坠忽然发出清脆声响，方才被日月清辉困得无法动弹的挫败感再次袭来，明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虽然不明白为何明瑜处处针对自己，但清妤也犯不上同她一个小孩子较真，瞧着她肉眼可见地抖着身子，轻啧了一声后放过了她。
“天帝，”清妤转过身子，看向这九重天上除了自己之外的第一高位，“毕商仙君痛失爱女，想要为女儿讨回公道无可厚非，不过既然沅雅已然灰飞烟灭，若是想要查些什么出来，还得从浊气上下手。”
“你去将近来离开过九重天的仙者都盘查一遍，最好是那些，没什么本事，只能寻到劣质的浊气来害人的废物，是盘查的重点。”
这毫不客气的支使，让天帝伏辰又是心头一梗。
当着众仙的面，他实在是不想应下清妤的话。
可也是因为当着众仙的面，他又不得不咬着牙回应。
“武卫可有听到？还不快去照着神尊的意思做！”
清妤来此也只是想看看沅雅身上的那丝怪异到底是为何，看到这也明白这从头到尾都是为了给她下个套，虽然这套下得太过拙劣了点。
闹剧也看够了，这極刑台上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清妤站得累了，只想回清妤殿躺着，想要试试还能不能续上之前的那段记忆。
思及此，她就转身走向了極刑台的出口。
一向在九重天上说一不二的天帝被这么耳提面命了一番，只觉颜面扫地，不敢再看向清妤，只得瞪了一眼闹着要唱这场戏的人。
明瑜被他这么一瞪，更觉难堪，也顾不得方才被清妤吓得说不出话的恐惧，握紧了拳头跨步走出一众行礼恭送清妤的仙家之列。
“你若是不敢！那就我来！”
“我来引出天雷，看看究竟是我们谁，会受到天道的责罚。”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明瑜公主，你可知这天雷，不是想引就能引的。”一位白胡子老仙拽着胡须颤颤巍巍说道。
“引天雷……不就是一只魔族的畜生，竟也值得惊动天道吗？”天帝伏辰身侧负责掌管刑罚一事的仙者蹙眉表示不赞同。
“明瑜公主只是为了咱们九重天的清净，要我说啊，这魔族畜生就是不配呆在九重天上，趁早除去才好。”
“就是就是，我仙族将士都进不得的朝露池，用来给一只畜生疗伤，这未免也太让我仙族将士寒心了。”
反对或是赞同此起彼伏，然而明瑜却并没有去在意这些声音，而是盯着清妤的背影，恶狠狠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来引天雷，清妤，你敢不敢应？”
她的神情因着自己的那几分偏执而变得多了几分强硬，再加上这咄咄逼人的气势，倒是比起之前来说多了几分九重天公主的气势。
清妤转过身，看着这外表看起来同自己相差无二，实际上却差了好几万年岁的九重天公主，直视着她对自己的敌意。
“敢不敢？”清妤朱唇轻启，“你何来的资格，问我敢不敢？”
天帝伏辰见明瑜不依不饶，顿时转过头低声呵斥：“你闭嘴！”
明瑜也不知是从哪里的勇气，亦或者是被这难堪的局面激得失了几分冷静，无视了天帝伏辰的叱责，上前同清妤对视：“你不敢！”
“清妤，你表面一副坦荡模样，实则是在逃避。你自诩尊贵清高，只是为了掩饰你不敢。”
“不敢在天道面前，试一试你是否当真清白，是否真的从未做出违背天道之事！”
难怪人族有个词叫做狗急跳墙，明瑜在众仙面前落了脸，竟被逼的想出了激将法来。
可偏偏，清妤就吃这激将法。
因着在自己的记忆里并没有过仙族的存在，清妤对仙族知之甚少，故自降世以来就刻意和九重天上的仙族保持着距离，并未想过要用自己的神族身份去强迫对方做什么，但这也并不代表她可以当面被仙族的人恶意揣测。
她骨子里自带的傲气也不允许自己无视明瑜的挑衅。
看着明瑜年幼修为尚且不够的模样，想来也引不出什么强雷，若是阿黑抗不过，大不了自己出手将那天雷打乱便是。
总归就算这次躲过了，九重天上对阿黑看不顺眼的仙者，定是会寻其他的法子来着找茬的，索性早日解决了才是。
阿黑被召唤到極刑台的时候，身上还站着一只鬼鬼祟祟的神凰。
清妤奔赴極刑台时，并未带上阿黑。
一来，是觉得这是自己的事，没有带上阿黑的必要。
二则，她也知晓这九重天上的众仙对她将阿黑带回来这件事颇有微词，她虽并不在意别人的说法，但也不会整日带着阿黑在九重天上招摇过市惹人眼。
是以阿黑便被留在了清妤殿休憩。
而神凰本是想趁着这个因为会说话就夺走了主人喜爱的家伙睡觉的时候给它点教训的，谁料还没来得及动手，周围就变了一副模样。
但好在它还是第一时间就在人群中发现了清妤，扑腾着翅膀从阿黑的身上飞到了清妤肩头，叽叽喳喳地叫着，似乎是在为自己辩解。
清妤只是摸了摸它的脑袋，就将眼神都放在了阿黑身上。
“泡了这么久的朝露池，可有捡回半条命？”清妤用只有一神一兽才能听清的声音问道。
阿黑睁眼，如利箭一般凌厉的眸子扫过極刑台上的众仙，看着这些仙家或是不屑或是期待的眼神，阿黑顿时明白，这里的事同它有关。
“我给你惹麻烦了？”
清妤摇了摇头，“不算麻烦，但是，你若是愿意吃个苦，这事也能一劳永逸。”
阿黑心下了然，也不挣扎，径直游向了極刑台的最中央。
在它踏上中间那个圆圈之时，整个極刑台开始发生震荡，不是撼天动地的变故，但幅度也不容忽视。
清妤看向一旁的仙者，发现他们都是一脸如常的模样，才明白这并非是什么异象，心稍安了几分。
四根圆柱从地底升起，及至两丈余高的地方才堪堪停驻，一道金光顺着圆柱洒下，瞬间形成一个光牢，将阿黑牢牢困住。
阿黑见状，身上的鳞甲瞬间增长了几分，大张开来为自己形成了一副牢不可破的护甲。
见着这个阵仗，清妤忍不住蹙眉，站在光牢旁低声道：“答应过帮你寻人，不会让你就这么死掉的。”
阿黑一副淡然模样，好似自己只是换了个地方修养身心，并未觉得这光牢同清妤殿有什么不同。
甚至还能分得出神来给了清妤一个眼神让她放心。
“倒是一副主仆情深的样子，”明瑜讥讽道，“就是不知道，挨完这天雷之后，还能不能看到你们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清妤一个眼刀飞了过去，带起一阵风动，明瑜瞬间觉得脸上像是被谁扇了一巴掌，瞬间红成一片。
“你！”明瑜指着清妤歇斯底里地喊着，“清妤，你竟敢！”
“聒噪。”清妤并未同她争论，只是扔下这两个字，就不再理会。
这样的轻视毫不意外地引起了明瑜的不满，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又被天帝伏辰打断了。
“行刑吧。”
明瑜这才深吸了好几口气，在心底告诫了自己好几遍不要呈口舌之快。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明瑜站在光牢面前，掌心里躺着一把通体黝黑的引雷杵，当着众仙的面将其中一头深深插进了極刑台里。
随后，她双手合十，暗自将体内的仙气引渡至掌心，嘴里念念有词。
“天道在上，罪神清妤擅自豢养魔物，扰乱九重天安宁，致无辜仙子枉死，望天道降罚，替九重天肃清罪孽之物。”
在今日之前，九重天上的仙者们，有因清妤强大的修为而想要巴结她的，也有不满她仗着神族身份特立独行却又无能为力的，更有把她的存在视作眼中钉的。
但今日之后，有了天道降惩，所有仙者都会看明白，她虽贵为神族，但却是天道都不承认的神。
今日，她就要让清妤看看，让那些摇摆不定的仙者看看，谁才是这九重天上，最该受众仙追随的神仙。
天道，亦是她明瑜的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明瑜的做法就好比是：我打不过你，我去告老师，老师肯定会骂你，到时候我就可以跟大家说，你看老师都骂你了你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