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柳凝棋艺并不差。

可她使出了浑身解数,最后才堪堪与景溯打成平局。

和棋。

“孤许久没杀得这么痛快了。”景溯看着桌上一盘残棋,笑道,“可惜未能分出个胜负来。”

“是殿下高抬贵手。”柳凝轻声应道。

虽然没能赢他,但也没输,至少她不用留下来陪他。

柳凝对这结果还算满意,反正,她本来也没奢望能从景溯那儿把玉佩拿回来。

她瞧了瞧天色,快到晌午,正打算起身离开,却听见景溯敲了敲玉棋子:“既然没分出胜负……不如再来一盘?”

柳凝一僵,不自然地笑了笑:“下棋耗时耗力,再来一盘……恐怕就要到晚上了。”

“无妨,孤有的是时间。”

景溯微微一笑,开始收拾起棋枰上的棋子,将黑白分门别类,柳凝看着,暗暗焦急起来。

她自然不可能再跟他来一盘,浪费时间不说,她没有必胜他的把握。

上一局已经是她竭力而为,堪堪打成和局,若是再来一盘……恐怕就是输面占大成了。

柳凝按住了他的手,景溯动作一顿,抬眼看她。

“殿下……”她轻轻开口,“我有一个好法子,可以轻易分出胜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哦?说来听听。”

景溯流露出一丝好奇,柳凝鲜少主动发表看法,她忽然这样,倒是勾起了他的一丝兴致。

柳凝却没再说话,只是慢慢把桌上的黑白棋都分类放好,最后只留下一黑一白两枚玉子,静静躺在棋枰上。

“我两手各执一子,殿下来猜白子在哪只手里。”她指了指两枚棋子,看着景溯,“殿下觉得如何?”

“靠运气?”景溯扬眉,“阿凝喜欢赌么?”

“不喜欢。”柳凝摇头,“但这是最快的法子,我是留是去,不如全部交由老天决定……殿下愿意一赌么?”

景溯静静地瞧着她:“若是拼棋艺,下一局……你未必能再与孤打成平手。”

言下之意,他觉得柳凝的提议,对他来说并不合算。

柳凝抿了抿唇:“那这样如何?我与殿下赌一把,若输了,我留下来;若赢了,我不向殿下索取任何东西……无论怎么看,殿下都是不亏的。”

她退了一步,景溯有些意外地瞧了她一会儿,笑道:“既然你这么坚决,那就来吧。”

她的想法也不难理解。赌赢的概率一半一半,倒是与他下棋的胜率要高些。

不过,她就这么嫌弃他,一点也不想留下来么?

景溯心里微有些不虞,而柳凝则将两枚棋子分别握在手心,背到身后来回换了几次,伸到了他面前。

“殿下挑一个吧。”

景溯笑笑:“凭运气的事,我一向不是很在行。”

他说着,轻轻捏住柳凝的左手手腕。

冰凉的玉扳指搭在腕骨的瞬间,柳凝颤了一下。

他的眼睛盯着她的脸,似乎在分辨她的表情。柳凝略显慌乱地低下头,不与他的目光接触。

景溯提了提唇角:“看来是这只手了。”

他说着,放开柳凝的左手,指尖在她右手的手背上点了点。

柳凝眉头轻挑:“殿下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孤捏着你的左手时,你看上去有些慌。”景溯不以为意地笑笑,“欲盖弥彰……你一向沉得住气,怎么可能为这种事情绪外露,想来是故意迷惑孤罢了。”

柳凝望着他,忽而一笑:“殿下真的很了解我么?”

她缓缓展开右手手掌,里面却是一枚黑子。

景溯表情微滞,定定地瞧了一会儿,看向另外一只手:“可是孤确定,白子绝对不在你这只手里。”

如果白子在她的左手里,那他刚刚握上去的时候,她一定会异常冷静,绝对不会叫他看出端倪。

他对她的判断,不会有错。

柳凝倒是有些讶异地看了景溯一眼,伸开另外一只手,里面也是黑子。

她两只手握的都是黑棋,根本没有一枚是白色的。

景溯愣了一下,眉头浅浅拧起:“你戏耍孤?”

“不敢。我先前只说各执一子,并未明确说过一黑一白。”

柳凝将两枚黑子放回去,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枚白棋。

景溯瞧一眼便明白了,她之前故意慢慢收拾桌上的棋局,悄悄夹带一枚黑子藏在袖中,然后两手在背后交换棋子时,将袖子里的黑子勾出,与手里的白棋调了包。

“好算计。”他低低笑了一声,“看来孤先前,倒是小瞧了你。”

“我之前就跟殿下说过,我不喜欢赌。”柳凝轻声道。

她不喜欢把她的命运、她的愿望,悉数交给老天来处理。

事在人为。

即便过程慢一点、艰难一点……也胜过寄托于虚无缥缈的运气,只有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她才感到安心。

当然这些话柳凝不会跟景溯讲,也没有这个必要。

她只是将白子抛进了玉罐里,轻轻巧巧起身:“殿下输了。”

他输了,也就没有理由继续拘着她。

柳凝行了礼,打算离开,然而还没来得及转身,却被景溯握住了手腕。

她眉头轻蹙:“殿下要食言么?”

“你该知道,就算孤真的要强留你下来,你也抗拒不得。”

柳凝心头一紧。

他说的没错,如果他真的要使用强硬手段,她的力量,自然没有与他对抗的可能。

她苦笑了一下:“殿下……”

话还没说完,景溯却松了手:“不过难得你能戏耍孤一次,放了你也未尝不可。”

他放过她了。

柳凝对他如此好说话,微感意外,但还是稍稍松了口气。

景溯从桌案边站起,替她拢了拢身上的轻裘衣:“走吧,孤送你回去。”

“……不必了。”柳凝犹豫了一下,拒绝,“等一下我要替夫君上香祈福,还得祈一张平安签,殿下可以先行——”

“替卫临修祈福?”

景溯替她系绦带的手顿了一下,目光微沉。

“你每次来这隐香寺,都是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