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信邪,无所谓不祥预感的人。吃刑警饭的人,管它星期五,十三号,管它乌鸦、黑猫齐声怪叫,管它上班前鞋带断裂,也决不会把逮捕凶恶嫌犯之日期,延缓一日去执行的。顾忌不祥预感的人,为懦弱者之行为。因此,我听到职业棒球选手牵挂迷信,壮如公牛之相扑力士为了吉祥不刮胡子等行为,总会喷饭。
命案发生,事件一旦交给警方处理,照理说已离开了我的工作范围。并且关键人物栎原已死,勒索东山的凭藉已消失,我接的工作也已结束了。若拿到调查费,便到一处温泉区……我如此盘算起来。可是事与愿违,肥胖律师的预感竟然言中,我的温泉梦也泡汤了。
事态严重,请立刻来。
我接到电召,便搭地下铁到京桥,已是翌日的下午。在律师事务所附近餐厅中,接受中餐招待后,我倾听了他的说明。案件调查中,如此的营养补充,倒是例行的习俗。
平日谈笑风生的律师,这一天却显得沉默寡言。因此,饭桌气氛稍稍沉闷。然而料理却十分丰盛。我是个无论任何情况下,都能品味佳肴的人。此时亦不例外,连盘底洋芹菜都一扫而光,感到满意极了。
“专案小组盯起东山君了。”喝完咖啡,摸摸膨胀的肚皮,律师低声开始说。
“为什么?”
“东山君被邀宴新宿中华餐馆之事,先前已提过。两三天前该餐厅女侍应讯时,透露说用餐后,他俩曾经发生争执,东山愤而先行离席之事。”
“那就十分糟糕。可是她怎么会知道顾客名字?”
“据说栎原预约时曾告诉姓名与电话号码。并且,他先到时曾交代,若东山来要她通知。因此,女侍知道他俩的姓名。”
“原来如此。偏偏这样场合总会遇到记性特好的女侍,真令人哭笑不得。”
“东山君来电说要以参考人身份应讯。因此我向他建议,应邀赴宴及发生口角之事应承认,但是争执原因不可说。然而最近的刑警也非常机警,因此他遭到勒索的事,恐怕隐瞒不了。”
“那就麻烦了,一旦因录音带受勒索之事被查出。那么在现场烧毁录音带之人,就会落到东山头上来的呀。”
“就是嘛。因此没有不在场证明,将成为致命伤。”律师和上次一样地嘀咕道。
“兜风中途加过油,或到过公路餐厅等,也没有吗?”
“据说没有。他因栎原之事心情不好,当时只顾飞车解闷。要是被交通警察取缔算是遇到救星,然而他却是个模范驾驶。”
我们只好默默地抽烟起来了。虽不说话,他内心的感受我却十分明了。
前天夜里的男士在烟灰缸里烧掉的录音带,绝不可能是东山的;因此,那卷录音带,一定还藏在某处。倘若它一旦落入警方手里,东山制作人的嫌疑就变得决定性了。就算能以证据不充分获释,栎原已死,已无人能证明录音带是假造,东山也无从向太太解释了。
“栎原说录音带为某人提供,这句可是谎言?”
“当然是谎言。”
“那么,现在唯一能证明的人,只剩下那位演对手戏的女人啦。我怀疑可能是演员出身的配音员。”
“如果她本人出面澄清,问题便简单。但是不可能吧。”
“我们必须有录音带迟早会出现的心理准备。干勒索勾当的人,通常会准备两三套复制品,因此被发现的可能性就更高。所以我要求你,尽速去找出那个无耻的配音员,你该了解这个苦衷。”律师说。我却顿时觉得咽下的佳肴,变得不美味了。
我没有亲耳聆听过该录音带内容,故无法断言,但据东山说,演技十分逼真。因此可以说并非随便找个不三不四女郎来配音,而是由训练有素的演员所灌制,所以首先要过滤与栎原有关连的女性配音员。
私家侦探亦有各种类型,并各有所长。有些人擅长调查外遇问题。但我倒是适合较粗暴那一类工作。调查配音员这项工作,虽不想接。但受到这位律师委托——碍于情面,又不便拒绝。
“来一客冰淇淋如何?”
“谢啦,再吃下去会消化不良。”
也许表达方式不高明,我这句挖苦,律师似乎没有听懂。
与律师分手后,我便立刻开始调查工作了。此刻任何一个人都会想到的是,去调查栎原以前所属的演员。而要知道栎原经纪公司所属演员有何许人,较简便方法是去请教那位性感派寡妇。说得更贴切一点,我是为了欲拜见她,才立刻着手工作的。
我打电话到她家,接电话的是个粗哑的男声。我有如一出场即遭痛击的拳击手,一开始便吃了闷亏。原来出葬次日,医院突然有了床位,她便为了脚部整型住进医院去了。接电话的人,是个大学生。
“晚上你也住那儿?”
“是的。”
“你不怕?”
“我们有五个人,并非一个人。”
“有五个年轻男人,当然没有事会害怕的啦。”
“不是这样,男人只有我一个,其余的是女生。”
“千万要小心门户。”
我如此说着挂了电话。近年的年轻女孩似乎胆子变大了。据说纳凉晚会上说鬼故事,她们也照样捧腹大笑。世界真是变了。
接着我想出的方法,是逐个拜访以前栎原旗下的演歌星。去打听当配音员或退休演员。但手上既无录音带,也没听过该录音,进行起来倍觉困难。
突然我想,倘若东山制作人已回电视台,我可以向他请教有关女人声音之事。职业上的经验,他对解散后的演艺人员去向,也应有所了解才对。
走出电话亭,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走了两三步后,我又折回电话亭,掏出硬币,翻开电话簿。还算幸运,东山已回来,在自己的办公室。
当他知道我为私家侦探时,他似乎很激动。他的兴奋透过电话线路传到我的耳朵,他急切地说:“周围有人,电话中不方便说,能不能到我这里一趟。在守卫室叫我,我会立刻去。”
“究竟怎么一回事?”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知了该女声是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