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齐齐贝,齐齐贝,齐齐贝。』傻瓜隐葵把相片牢牢地贴在胸前,呜咽得撕人心肺。大婶把头埋在大叔胸前,一个忍不住,也嚎啕大哭了起来。而世界上最最痴心的傻瓜云净媛,终於知道了齐齐贝的真实身分。

    我踩在脚下的,是一张小小的照片,是那个戴著恐龙头套,正把一杯可乐泼向隐葵的云净媛。初次见面的记忆,鲜明又模糊,一切恍惚得好不真实,当时我戴著头套把可乐泼向隐葵,没想到却被他朋友拍了下了。傻瓜,世界上最最执著的傻瓜,我双手垂下,扔下手中的箱子,呆呆地注视著地上的隐葵,他把照片贴到脸上,不到片刻,照片便被泪水浸透。

    『齐齐贝,你在哪里啊齐齐贝?我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你为什麼还不出现啊齐齐贝?我要是死了怎麼办?我要是因为想你而死了怎麼办?!』

    『隐葵……』

    『齐齐贝,齐齐贝你在哪里啊,为什麼不出现……?』

    『隐葵,求求你了……』

    『对不起,齐齐贝!对不起,没有找到你!我应该找到你的,可是却没有找到,对不起!』

    『隐葵,这就是我啊,这就是我啊,求求你了,隐葵,齐齐贝就是云净媛啊……你找得心急如焚的齐齐贝就是云净媛啊!隐葵!隐葵!』我不顾一切拚命地摇晃著隐葵。

    傻瓜隐葵大力甩开我的手,将照片藏入怀中,双眼警惕地看著我。

    『隐葵,我们走吧!我们走吧!』大叔擦了擦眼泪,向我们这边走来,我咻地一下站起来,挡在隐葵身前。

    『大叔,隐葵他不能走!』

    『你不要这样净媛。』

    『隐葵他不能走!我真的不能送他走!您明白吗?我能找回隐葵的记忆!我真的能帮他找回他的记忆!』

    『让开吧净媛,不要再强求了。』

    『求求您了。我现在终於明白了,像个傻瓜一样,我到现在才明白,隐葵他找的,他想见到的,我到现在才明白。大叔,隐葵他真的不能走,如果就这样带他离开,隐葵和我,我们两个人都会死的,大叔!』话没说完,眼泪终於还是掉了下来……大叔摇摇头,就要抓住隐葵的手。

    『一周!就一周的时间,大叔!一周之内,我一定让隐葵回到以前的样子!求您了,就一周,就一周的时间……我会让他恢复到以前有说有笑的样子,求您了!拜托!拜托!求求您了!』

    『……即使是这样,隐葵也不会回到原来的样子的。』

    『您已经带走素颜姊了,大叔,大叔,求您了,不要再带走隐葵了……』我哭得像个泪人儿,也因为我最後这句话,大叔双眼泪水横流,静静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我们再相信净媛一次。』大婶嘶哑著嗓子留下这句话,和大叔一起离开房间。

    『哈,谢谢,谢谢!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我弯下身子,朝转身离开的大叔和大婶不知说了多少个谢谢,总之是满腔的感激无法言表。接著,我坐到隐葵身边,为了说明齐齐贝的真实身分,我抹乾眼泪,用超级镇静的声音说道:

    『隐葵,你听好了,这是头套,是我打工的时候戴的头套,那天,我就是戴著这个头套在游乐园里打工。』

    『阿仆杜拉。』

    『那天你和朋友们到游乐园里来玩,我戴著这个让你们点东西,谁知道你却拿我的恐龙头套开玩笑!我不得已,其实是我对你的玩笑非常非常生气,於是就哗地把可乐泼向你。』

    『帮我找齐齐贝。』

    『你朋友拍下了这个画面,所以才有了这张照片,之後,我们又在自家的顶楼上遇见了。』

    『帮我找齐齐贝,帮我找齐齐贝,嗯?我再也不淘气了,不戏弄你,不对你做坏事,我每天都觉得嗓子乾乾的,实在太想见到齐齐贝了,所以嗓子总是乾乾的。齐齐贝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所以每天早上起来,我的眼睛和头都好像撕开了一样的痛。』

    『……白痴,齐齐贝就是我啊,我怎麼帮你找到她?她就在你的面前,为什麼你不明白?我该怎麼做你才能明白,究竟我该怎麼做?』

    傻瓜隐葵也不知道听明白我的话没有,他瞪大著双眼,呆呆地凝视著我。云净媛唰地从地上站起来。好!一周就一周!三年前,我曾经留给隐葵一周的时间,现在隐葵留给我的,也只有一周的时间。三年前的那一周白白浪费掉了,我们最终还是分手收场,这次绝对不会,我一定会在你给我的这一周里成功。你好好看著吧,好好听著吧!还有,请记住,你没有我,不行,我没有你,也不行,所以,我一定会成功,我一定会做到的。

    我把哭泣不止的隐葵留在身後,飞快地冲出了他的家。舍不得浪费时间去公车站,也舍不得花时间坐地铁,我想也没想地就伸手招一辆不远处的计程车,根本不考虑路途遥远数目惊人的计程车费。

    『蚕室乐天游乐园。』

    『啥?』

    『乐、天、游、乐、园。』我一字一句地喊道。

    『-O-啊,知道了,知道了。』大叔吐了吐舌头,赶紧扶住了方向盘。

    我握紧双拳,不自觉地看向窗外,企图涌而出的长笑蜕变成喜悦的泪水。结果隐葵那麼思念的,找得那麼肝肠寸断的,日夜挂在口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云净媛。隐葵还留在我的身边,虽然我们的方式不一样,但是我们都用自己的方式在思念著对方、爱恋著对方。那些曾经因为隐葵而留下的伤痕,在这一瞬间消失得乾乾净净,一个伤疤都没留下。

    大约又过了五十分钟吧,计程车在乐天游乐园前停了下来。三年都没有来过这里了,永远那麼热闹,冬天也不例外,到处洋溢著音乐声和人群的喧哗声。

    我曾经工作的地方应该是在旋转秋千旁边,记忆有些模糊,我整整绕了二十分钟才找到。就是那里了!长得像帐棚似的速食店,我艰难地按住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唰地推门进去,清脆嘹亮地喊道:

    『大婶!』

    『欢迎光临。』

    『大婶,是我!我啊!』

    『-O-』

    我才工作三天就被这家速食店给辞了,大婶应该是怎样也记不起我了,她皱眉看著我。

    『不记得了吗?我打工的时候,把可乐泼向一位客人,结果被您给辞了!』我提出这令人印象深刻的事件,善意地提醒她。

    『啊啊,啊啊,-O-啊啊!』大婶如梦初醒。

    『您想起来了?』

    『那时候走掉的孩子就是你啊?』

    『是啊是啊,就是我!那时候走掉的孩子就是我!长话我就不说了,请您把恐龙头给我!』

    『什麼?』

    『我在这里打工的时候戴过的恐龙头!我就是为了它来的,求您了!T0TT』

    『现在打工的孩子还在用呢,我没有办法给你。』

    『即使是这样?』我掏出自己口袋里的所有家产,扣掉计程车费,还剩三万。

    『……这个嘛。』大婶看著白花花的钱,有点小犹豫了。

    『只要头套就可以了,衣服可以不要,只要头套!』

    『打工的孩子正在後门发气球呢!』大婶接过钱,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

    『真是太感谢了!』

    『哎哟哟!吓死我了!>_

    打开後门一看,果然看见一个正在分发气球给孩子们的恐龙头。恐龙头!TT0TT我真是太兴奋了,想也不想,一句话也不说地抢过那个恐龙头!恐龙头咻地脱落,里面露出一张惊讶的脸,不是别人,正是正冰阁下。=_=

    『-_-你在这里干什麼啊?』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才在这里干啥咪咧?TT0TT把我的头还给我!』

    『你不是混黑社会的吗?-_-为什麼搞成这样,正冰?』

    『你别想叉开话题,放下我的头,明白?TT0TT』正冰气急了,说话开始颠三倒四的。

    『算了,咱们以後见!』

    『喂喂!喂喂!TT0TT』正冰哇啦哇啦在我身後喊得像打雷,托他的福,路人纷纷自动闪开,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快速地溜出了游乐园。

    这次我绝对不会放手!我把恐龙头套紧紧抱在怀中,看著远方驰来的巴士,呼呼呼呼大口喘著气。走上车,看见我极其骄傲地在脑袋上套著一个大恐龙头,车里的人少不得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番……又怎麼样?现在我的脑子里,除了隐葵被泪水浸透的脸,什麼也没有,我旁若无人,姿势潇洒地走到最後一排座位,噗地坐下。

    等著,隐葵,齐齐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