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因香囊一事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才不要因为一时的不高兴,影响全天的好心情。
白日是由皇城寺和周边几个寺庙举行的沿街赐福,诵佛经,走在面前的是盛妆打扮的僧尼比丘们口念佛咒,手持柳枝玉净瓶沿街洒水,中间是装载着金身佛像的□□车,两侧由胥吏开道,防止人流拥挤发生踩踏事件。
据闻只要是被用柳条浇上圣水,且心诚良善之人,来年定会身体健康,财运亨通,得偿所愿。
到了夜间,是千里繁星放河灯,祈求心愿。
远远甩开丫鬟,让她们自己去玩的张绾晴和宝珠看着小摊前各式各样的河灯,一时之间竟挑花了眼不知道该选哪一种。
往常的河灯只有荷花形状,近几年的商家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不在把河灯造型局限于荷花。
而是多出了象征财富的元宝,不羡仙只羡鸳鸯的鸳鸯,野趣横生的白鹤,圣洁高雅的雪莲。
“宝珠,你看这个花灯好可爱。”张绾晴拿过一只憨态可掬的鸭子河灯捧在手上,就是感觉这只鸭子怎么越看,越有几分像宝珠那枚香囊上的鸭子。
不过这只鸭子,可比宝珠那只香囊上的鸭子好看多了,最起码是有两只眼,而不是一只睁眼瞎。
“我是个俗人,我喜欢荷花的。”宝珠说着,伸手拿过一旁的荷花灯,随后取出银子付钱。
二人挑好河灯后,特意避开人多的地方来到一处偏僻的河边。
星河流淌,波光粼粼,水天共一色。
一盏盏荷花灯漂浮于水面上,似一颗颗璀璨明星,可见银汉迢迢暗度。
在灯侧提笔写下心愿,然后拿到河边放生的张绾晴托着下巴,挤眉弄眼又揶揄的问道:“宝珠,你放河灯的时候,许的什么愿啊。”
宝珠把写好的河灯放进流淌着星月争辉的小河里,眨了眨眼,“我不能说,要是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她小时候不知道这种愿望是不能说的,还总在大哥二哥带她出来放河灯时,特别大声的喊出来,然后就会在第二天醒来时收到自己想要的礼物。
一开始以为是许愿很灵,还逢人就吹嘘,炫耀。
可在她知道真相后,难免会感到失落的欺骗感,她自以为是的神明原来就是大哥二哥。
“也是,可惜今年红缨和芩竹一个因伤不能外出,一个有事,要不然我们都能一起玩了。”张绾晴低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远远地听到有人在叫卖着糖葫芦,高兴得站起来。
“宝珠,那边有卖糖人的,你要不要吃。”平日里她见着糖葫芦不会那么激动,但是在沐佛节当日,一些小贩售卖的糖葫芦里面不只有山楂一种,还会有枣子,桑椹,樱桃串的糖葫芦。
“不了,你去吧。”正蹲在河边的宝珠伸出一截皓白手腕把写好祝福的的河灯放进河里后,突然看见有几个人正向她所在的位置走来,顿时浮现一丝不满,并准备让人把他们赶走。
这条河又宽又长,周围有那么多放河灯的地方不去,为什么要来自己这里。
那几个人对视一眼,随后加快脚步的朝她靠近。
正放下第三盏河灯,祈愿大哥身体健康的宝珠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见那几个人把她围住。
“你们知不知道本郡主是谁!要是想活命就赶紧离开,否则看本郡主不把你们抓了沉塘。”心下浮现不好的宝珠当即抽出腰间的软鞭甩过去,可是她的鞭子才抽出,那群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包白色粉末向她洒来。
眼前已经被黑暗所席卷,她在晕过去的那一刻时,隐约看见有有一个人不顾一切的朝她跑来。
是二哥回来了吗?
远处
听到声音的张绾晴和冬儿等人最后看见的是宝珠被装进马车里的画面,等她想要冲过去救人的时候,周围突然涌来大量的人,并把她们的去路给堵得水泄不通。
那群人像是一汪水,想要往里挤进去的冬儿很快被人流淹没,随着人流散去,原地哪儿还有宝珠的影子。
张绾晴大怒的指挥着人,“你们还不快点拦住那辆马车,要是宝珠出了事,我要你们人头是问!”
被巨大的恐慌席卷而来的冬儿咬住舌尖,手脚发软,连滚带跑的往盛国公府跑去,连跑掉了一只鞋都不在意。
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小姐绝对不能出事,绝对不能!
今日沐佛节,亲自前往皇城寺的沈母刚从外面回来,迎面撞见跑得过急,连鞋子都跑掉一只的冬儿,心下顿时浮现出一抹不安,厉声道:“你不在小姐身边伺候,慌慌张张的跑回来做什么。”
冬儿和雪苹两个丫鬟都是自小伺候宝珠长大的,她们狼狈不堪的跑了回来,独独不见宝珠,有心人一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泪水糊了满脸的冬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疯狂磕头,“夫人,小姐,小姐不知道被哪里冲出来的歹人给掳走了。”
“是奴婢没用,是奴婢没有保护好小姐!还求夫人快快派人去找小姐,要不然,奴婢担心小姐出了什么意外!”
“什么,你说宝珠了怎么了。”闻言,腕中佛珠吧嗒落地的沈母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要不是身后的婆子扶住她,她怕是能直接昏死过去。
但她又很快清醒过来,知道现在不能晕,压着指尖泛起的颤意,厉声道:“赶紧派人去找宝珠,在去把老爷叫回来,找人的时候不要大张旗鼓。”
宝珠被贼人所掳,要知道此事传出去必然会对她名声有碍。
她已经到了议亲的年龄,纵然圣上亲封她为郡主,难免不会有人用她生母做文章。
要知世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今夜的金陵城并不平静,连空气里都涌动着罪恶的味道。
不知道睡了多久的宝珠在醒来后,整个人颠簸得连她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睁开眼后,入目所即皆是暗沉的墨染,偶有几缕光亮随着马车的颠簸映照入内,似一只只翩跹起舞的明蝶,璀璨又美好得稍纵即逝。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唯有空气里弥漫的,独属于人身上发出的汗臭味熏得她作呕,更因为身下的颠簸不断刺激着她呕吐的yu望。
等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后,宝珠才注意到马车里除了她,还关有其她人。
在她不受控制的发出尖叫时,一只手迅速的捂住她的嘴,把她拥入怀里,也阻止了她的尖叫。
“是我,别怕。”低沉清冽的男声,似给她的心脏投入一剂强有力的心安。
“沈归砚。”
被捂住嘴的宝珠拼命的眨眼,示意他把脏手放开。
他居然敢用可能出恭后没洗的脏手碰她,她绝对不会原谅他,还要把他碎尸万段!
身后人凑到她耳边,似情人在厮磨,温热的气息暧昧又强势的喷洒至她耳畔,颈部,“你确定不会发出声音吗,宝珠妹妹。”
已经快要被自己所想给恶心到的宝珠拼命点头眨眼,在不把你的脏手拿开,她就要窒息了。
身处于黑暗中,人的嗅觉和听觉总会无限放大,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从身后少年身上传来的皂角香,当他温热的气息落到敏感的耳垂上时,身体会下意识的泛起颤栗。
那是怎么一种感觉,一种被蟒蛇盯上的感觉。
黑暗中,沈归砚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像是一条躲藏已久的毒蛇,露出了他锋利带毒的长獠牙,正等着将它心仪的猎物咀嚼入腹。
他的目光是如此的贪婪,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克制,即便是在黑暗中也不敢过分亵渎。
并不知危险来临的宝珠喉间涌上一阵恶心,随着恶心的粘稠感越发强烈,连呼吸的气息都泛着令人作呕的念想,推开抵着她的胸膛,“不行了,我难受,我想………”
捂着她嘴的沈归砚意识到什么,正要把手拿开,宝珠再也受不住的吐了个昏天黑地,仿佛要把胆汁一起哕出来才甘心。
太难受了,难受得她像是即将要溺毙于秽桶中。
难受得眼泪鼻涕齐涌,喉咙似黏了一层发臭的米粒糊,咽不下,吐不出,只能生生卡在那处折磨着自己。
就在宝珠不知道怎么办才能把卡在喉咙里的米粒咳出来时,一只手扶上她后背轻轻拍打,一只手取出帕子帮她清理面上狼藉,脸上没有丝毫嫌弃。
“你用力咳出来,咳出来就会好受很多。”
“慢慢来,不急。”
在他细声温言的安抚下,嗓子都快要咳哑了的宝珠抬起通红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欲落未落,“你是不是嫌我脏啊,你要是敢说出半个字,本郡主一定会杀了,不开玩笑。”
她也不想吐的,可真的是太难受了,而且还丢人丢到她最讨厌的沈归砚身上,她更愤怒。
少女向来娇纵的嗓音带上了一丝哑意,连威胁的话都透着一丝撒娇意味。
“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坐马车晕车是很正常的一种生理现象,我为什么要嫌弃你,而不是第一时间关心你的不舒服。”沈归砚把她脸上的污渍擦干净后,才注意到她刚才全吐在他衣服上了,没有半分犹豫的把沾满哕物的外袍脱下,卷成团塞到角落里。
“喝口水,会舒服一点,或者漱下口也好。”沈归砚取出腰间挂着的水囊递到她嘴边,小心的递到她嘴边,喂她喝下。
本就难受,又吐了一回的宝珠身体软得连抬起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何况他说得对。
吐完后确实要漱下口,喝点水后也会舒服一些。
“要是还认为难受,你靠在我怀里休息一下。”沈归砚取出一个小瓶子放到她鼻子下嗅。
清凉的薄荷味瞬间冲淡了她的恶心感。
宝珠看着他接二连三的从身上拿出东西,震惊又惊讶,“你身上怎么什么东西都有啊,该不会是把自己的全当全拴身上了吧。”
要不是现在情况不行,她高低要把他提起来,然后甩一甩,看能从他身上甩落多少东西。
沈归砚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她黏在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似在无意识的呢喃,又似在诉说,“自是保命。”
若是身上不多点东西,他怕是早就死了。
他的突然靠近,下意识让宝珠察觉到一丝不安,咽了咽口水,“你,你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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