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前尘旧事

田晓禾当时被掳去土匪山上,是因为土匪想找她爹讨要什么财物,不过她家一直没什么钱,也不知道是不是土匪眼瞎抓错了人。

那土匪山上还有些其他的人质,那群土匪是有些本事和胆量的,人质也多是达官贵人。

不过,狗子哥和他们都不一样,他不是被抓来的,而是被什么人送来的,他的家人可能都不知道他在土匪窝里,自然也不会有人赎他。

山上的人质似乎也没有活着下山的,大概也没有谁会透露出他的消息。

在她被抓来之前,他已经在土匪窝待了几个月了。

田晓禾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凶得要命。

他们一群人质不分男女被圈养在一个山洞里面,食物不够,天冷御寒的衣物也不够,霸凌是很常见的事情,只是有土匪看守闹得不大而已。

田晓禾人小,刚到土匪山上就没吃到过自己被分发的饭,狗子哥人也没比她大多少,但是没有人抢他的饭。

他平时不言不语地靠在一个角落,看不出有什么威胁,可是他的眼睛明亮警觉,就像是一匹凶狠的狼蛰伏在那里一样。

不是没有饿肚子的男人试过招惹他,但差点儿被他打死。

他骑在那个男人身上,将人打得口鼻窜血也没有停手的意思,还是看守的土匪来了,才制止住。

从那之后,田晓禾就跟在他后头。

跟在他后边,没有人欺负她。

虽然他很明显的不怎么耐烦,但也从来没有开口赶过她。

田晓禾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他靠坐在石壁上,她就跟着靠过去,也不怎么敢睡觉,怕一觉醒来,他就离得远了。

但她到底人小,经常会挺着挺着,无意识就睡着了,不过,醒来后发现,他不但没有离开,还任自己靠在他怀里。

她起身,小声地说谢谢,他一言不发。

哪怕让她靠着,他也一直没有理过她。

直到那次,他逃跑失败,被土匪抓回来打了一顿。

他被打得遍体鳞伤,还不要命地冲出去,像疯了一样去硬碰硬。

山洞里的人都看热闹看得起劲儿,最后,他破破烂烂地躺在地上,还挣扎想起身,只有田晓禾拦着他,不想他再受伤,他没力气挣扎,竟咬了她一口。

田晓禾被咬得泪眼汪汪,也没有松开他。

然后,他就放弃了。

他躺在地上,直勾勾地望着石洞顶,跟她说:他娘病了,而他被人陷害,送到这土匪窝里,已经很久了。

他梦到,他娘说,等不到他了。

田晓禾很难过,她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他哭不出来,她就替他流泪。

她紧紧抱着他,“狗子哥,别难过了,我唱歌给你听吧。”

后来,他问她,“为什么叫我狗子哥?”

她娇蛮道:“你不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又咬了我,那你就得做我的狗子哥。”

虽然他不喜这个称呼,最后还是经不住她软磨硬泡认下了。

从那次逃跑失败之后,他就一直护着她,从没让她饿过、冻过,她难过想家,他也哄着她。

他之后也不是没有机会再逃跑,他又跑过一次,还成功了,但不放心她又折了回来。

他被土匪打个半死,丢在山洞里,田晓禾守着他心疼死了,一直在哭。

“狗子哥,你本来可以回家见你娘的,都是因为我。”

他虚弱地靠着石壁,搂过她小小的身子,轻轻道:“别哭了,我唱歌给你听。”

天欲晚,苍山远,

骑着小马把家还。

今宵促,明日长,

吃过饺子把笑谈。

天苍苍,雪茫茫,

相伴相守又一年。

……

“呜呜呜,狗子哥,你为什么会不记得我了?”

“你现在这么对我,就算是因为你不记得我了,还把我错认成了敌人,那我也会伤心会生气的。你不诚心道歉,我也是不会原谅你的。”

田晓禾不知哭了多久,哭得累了,就歪在塌上睡着了。

春花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她先跑到田晓禾的卧房看她,就见田晓禾把自己裹成个小黑熊,貂裘也不脱就睡倒在塌上,一张小脸儿又哭成了小花猫。

她心中一软,琢磨着这是衣服没要到,受挫了哭成这样,还是不好意思去要衣服,给自己难为哭了?

她正琢磨着呢,田晓禾突然醒了,睁开还有些肿的眼皮,鼓着小脸白了她一眼,就转过了身去。

看来是心中有气,还没气消。

春花在塌上坐下,凑近了宠溺地问,“在生我的气?”

田晓禾闷闷地道:“没有。”

她哭了太久,一说话还着小鼻音,听起来又可爱又遭人怜。

春花又问:“那是不开心,还是受气了?才哭成这样的。”

这次,田晓禾半晌儿没说话。

春花等了半天,猛地站起来,压抑着火气,道:“受气了!”

田晓禾忙坐起身来,拉住她的袖子,道:“没有,没有受气。”

春花不听她的,扬声问道:“谁欺负的你?我就说不过是让你要几件衣服,你怎么会因为这点儿事儿哭。”

田晓禾忙道:“没有谁!”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春花这个时候去找拓跋璟,且不说春花能不能打过拓跋璟那诡谲的刀法,主要她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小时候的狗子哥,一会儿是现在的拓跋璟,此起彼伏,理个不清。

春花挣开她的手,往她自己的房间走去。

坏了!这架势一看就是去拿武器了,这是准备要打死人的节奏啊!

田晓禾急忙爬下塌,跟过去。

果然,春花已经打开了那破布包袱,扛着那百八十斤的狼牙棒就要出去找人算账。

田晓禾忙张开手臂拦住她,“你去哪?你找谁啊?”

“你不说,这院子里又不是没别的活人了,我就不信我还问不出什么来。你让人欺负了,我还找不到人算账了?!”

夜黑风高,就她点儿背蹲人墙头,人家哪个大活人大晚上不睡觉出去转悠。

田晓禾跺脚,“吉祥如意什么都不知道!没人……没人欺负我……你找什么人算账?!”

她大眼睛转了转,急中生智,反客为主,忙问道:“你昨晚哪里去了?你告诉我晚上回来,结果你一晚上没回来!这皇宫守卫森严,你一天天去做什么也不说,净让我担心!”

春花闻言,有些心虚和愧疚,她杵在原地,停顿了半晌,还是狐疑道:“全是因为我?”

田晓禾没有回答,她凑近了春花,使劲儿嗅了嗅,而后扇扇鼻子道:“你还喝了酒?你在哪里喝的?”

春花盯了她一会儿,进屋把狼牙棒放下了,也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把把她拉到身边,认真道:“这次是我回来晚了,去洗一洗你那小花脸,我给你带了吃的回来。”

田晓禾仰头疑惑道:“你也没带钱出门,哪来得吃的呀?”

她们俩就那两箱子元宝,皇后给的那一小箱子不知道搬家的时候被塞到哪里去了,春花要拿钱,一定会知会她的。

没知会她,就是没用钱。

春花抓着她的肩膀,将她调转了个方向,推着她往面盆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跟人比武,那人输给我的。”

田晓禾追问;“那酒呢?”

春花帮她把貂裘脱掉,又帮她把袖子挽起,“那人中途被叫走,回来赔给我的。”

田晓禾嘟嘴,“赔给你,那你就同他喝起来了?他是干什么的?”

“就个小侍卫,我夜里在宫里行走,同他交手过几次。”

“啊?!”

田晓禾从面盆上方抬起头,胡乱抹了下满脸的水,惊慌道:“你让人发现了啊?他没想抓你吗?”

春花轻笑:“怕什么?我就听听宫人闲聊,也没干什么,况且他也得打得过我才算。”

田晓禾急急道:“那他要叫人呢?那他暗算你呢?”

春花怼了一下她的脑袋,“别一惊一乍的,我心里有数。”

“哼”。

那更不让人放心了。

田晓禾仔细看了春花一眼,春花脸上的冻疮还没褪掉呢,冻疮再加上她说起话来凶巴巴的辽东腔调,还是有些让人望而生畏的,实在让人瞧不出,她本来的面目其实高挑而美丽。

她对那小侍卫刚升起的戒备心,又微微放下了。

“那你昨天干什么去了?就是找那小侍卫?”

春花一边帮她擦脸,一边道:“怎么可能,幼时讨饭时,受过一对夫妇的恩惠,我出宫寻他们的音信了。”

“嗯?”,田晓禾从擦脸的帕子中挣脱出脸来,忙道:“你之前咋没同我讲过这事儿啊?既然是你的恩人,我们多多准备一些谢礼吧,这钱我们还是不缺的。”

春花笑笑,“还没找到呢,找到再说。”

春花继续帮她擦脸,擦得干净了,又道:“我想起来,皇后之前送你的那套衣裙被我收起来了,我去找找,你先穿那套吧。”

大概是看她今早情绪不好,春花贴心地没有提起要衣服的事情。

但田晓禾又想起伤心事,小脸又微微垮了下来。

春花刮了下她的鼻子,哄她,“瞅你这小样儿,我带了叫花鸡回来。”

田晓禾的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了,一双大眼睛都在发亮,“我要吃!”

“换了干净衣服,梳好头发就吃!”

“不嘛~”田晓禾抱着春花的胳膊,撒娇道:“春花,我现在就想吃!”

春花哈哈笑道:“那先给你个大鸡腿!”

“好耶!”

早饭因为那只口味很新奇的叫花鸡,田晓禾吃得格外开心,春花看她喜欢就说,宫外有许多小吃,下次她出宫的时候带上钱,什么吊炉烤鸭、酥饼、糖葫芦之类的,在洛京很出名的。

田晓禾开心地直点头:“就是不知道这些贵不贵,不过总比宫里便宜吧,还是要尝一尝的。”

春花道:“不太清楚。不过,听说这宫里是贪墨太过严重,采购什么东西才那么昂贵的。”

林章义殷勤道:“姑娘喜欢,我平日进宫带一些进来就是了,春花姑娘就算拿着你的令牌,也不好总出宫,况且还是这洛京里,哪有好吃的,还是林某熟悉。”

田晓禾笑道:“那好啊,你倒是殷勤。”

林章义一副谄媚姿态,“拿了姑娘的钱,该给姑娘办事儿。”

“那就交给林御厨了”,春花也觉得这个主意可以。

林章义舒口气,小声念叨:“要是这俩姑奶奶了解了洛京的物价,下个月肯定不会出手这么大方了。”

田晓禾没听清,“你说什么?”

林章义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吃过饭,春花去躺着补觉去了,田晓禾又想起了她的衣服。

她叫吉祥把宫门大开着,她就在自己宫苑里等浣衣院的人送衣服来。

左右心心念念的美人都飞了,现在这个闹成这样,她也不要面子了。

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正对着宫门的方向,先是坐在那里把她的脏衣服都洗了,百无聊赖又让林章义给她生了个小火炉,坐在那里烤些红薯片、番薯片,还有从家里拿来的核桃、榛子、松子、瓜子什么的。

这一坐就是一上午,坚果的壳子都装了半渣斗。

吃了午饭,她又等了一下午,到了傍晚也不见浣衣院的人来。

什么浣衣院,办事效率真低!

“表妹。”

田晓禾正低着头心塞呢,突然听到一道温润的男声。

她一抬头,就看见拓跋曜正站在门外,眉眼含笑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