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马蹄声自不远处响起,渐渐愈加清晰,愈加靠近,伯宁侯府的府门前,林老夫人循着那马蹄声,面上期待的笑意愈深起来。
视线不曾自外面的宽阔道路上移开,林老夫人一面目不转睛地望着道路的拐角处,一面同身侧的女使笑道:“应是阿鸾她们的马车回来了,回来的时辰,倒是比咱们猜的晚了些。”
身侧的女使闻言,笑吟吟地揶揄林老夫人道:“老夫人这下总该放心了罢,奴婢方才便想说的,三位姑娘怎会连回府的路皆找不到呢?”
听出女使言语之中所带着的调侃之意,林老夫人伸手,虚点了她一下,摇首笑道:“你啊,促狭鬼。”
主仆二人正言语,忽见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自道路的拐角驰行而来,瞧着模样,正是伯宁侯府的马车。
片刻之后,驰行的马车于伯宁侯府的府门前停下,前面马车的车帘由女使掀开,林鸢被侍候着下了马车。
瞧见等待在府门前摇曳的灯影下,面上皆是温暖慈和的笑容的林老夫人,林鸢愣了愣,忙走上前,略有几分诧异地笑着问道:“祖母,您怎么在这里等着?”
林老夫人握着林鸢的手掌,听她这般问,不禁笑吟吟地嗔道:“怎么?阿鸢是觉得祖母不中用了,这把老骨头连走到大门的气力皆没有了?”
林鸢闻言,忙解释道:“祖母,孙女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天色已晚,外面又太冷了……”
望着面前总是十分温婉守礼的大孙女,林老夫人捏了捏她柔细的手指,慈和地温声道:“祖母皆晓得,不过是同阿鸢说句玩笑话罢了。其实祖母是晚膳用得多了些,便想着出来走走,消消食,不知不觉,才发觉竟走到这里来了,便想着等你们回来,不曾在此处站太久的。”
林老夫人的这个由头,并不太有说服力,但林鸢望着面前神色慈爱的祖母,与她握着自己手掌的暖和大手,心中一暖,不再拘泥于这个话题。
祖孙二人正站在府门前寒暄,后面的马车上,亦慢吞吞地下来了一抹杏色的倩影,正是磨蹭许久,方才行至府门前的林莺。
笑着对林莺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些,林老夫人望着面前的两个孙女,笑着说道:“快让祖母好生瞧瞧,寺中清寒,你们可有消瘦?”
平素娇纵非常的林莺,破天荒地甚是低眉顺眼,只见她规矩地对林老夫人福身行礼,温顺地低声道:“祖母。”
林老夫人笑着颔首,扶她起来:“嗯,离家一趟,阿莺倒是稳重了不少。”
说罢,林老夫人的目光越过面前的两个孙女,往府门前的两辆马车望去,神情之中,似有几分诧异之色。
迟迟不曾见到林鸾,林老夫人不禁有些讶异地问道:“阿鸾呢?怎么不见她?”
听到林老夫人这般关切地询问起林鸾,林鸢与林莺,皆不约而同地微僵了一下,不同的是,前者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哀伤之色,而后者,却难掩心虚与畏惧。
林鸢不晓得该如何开口,向面前鬓发已染霜雪,这几年身体亦愈发不如从前的祖母提起林鸾来,她为林鸾的境遇心痛,亦为祖母的身体担忧。
可是,面对祖母不解的,关切的目光,她却不得不提起林鸾来,哪怕一开口,声音中已然带了几分哽咽。
“祖母……”
望着面前的林鸢眼眶微红,声音轻泣的模样,林老夫人目光中的困惑与关切,不由得变为了忧虑。
捏了捏林鸢的手指,好似是在安慰她,林老夫人面露担忧地温声问道:“阿鸢,怎么了?”
垂眸,按捺下眼中将落的泪意,林鸢自衣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来,对面前的林老夫人道:“祖母,这是孙女离开相国寺之前,阿鸾托孙女交给祖母的。阿鸾说,祖母看完这个,便对她为何不回来,一清二楚了……”
听到林鸢这般言语,林老夫人望着被递到自己面前的书信,似是怔愣了一下。
片刻之后,仿佛自林鸢这番悲伤而凝重的话中听出了什么,林老夫人的手掌微有些轻颤地抬起,欲去接林鸢递过来的那封书信。
而伴随着林老夫人去接林鸾留下的书信的举动,林莺的面色在看到林鸢自衣袖中取出的书信,本便倏地变得苍白的面色,更是缘于强烈的畏惧与惶恐之情,而瞬间惨白若纸。
她的唇微颤了一下,想要阻止林老夫人去接那封书信:“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