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摩川的水开始变暖了,冬季被拉上岸来晾晒的小船已涂上了鲜艳的油漆,等待着游客。
水温变高,鱼也就爱上钩了。住在河边的60岁的新井老人,在中午近11点钟时精神饱满地出门钓鱼去了。他原在M公司工作,55岁退休。后来又以非正式职员的身份继续工作。因为最近经济不景气,他才辞去了工作了近30年的公司。他有养老金,还有些积蓄,三个孩子都独立生活,家里只有他和妻子文子两人,生活还可以。但他是个爱活动的人,于是便把时间花在钓鱼上了。
新井对什么事都很入迷,钓鱼也是如此。幸好多摩川近在眼前,所以,只要不下雨他每天都去钓鱼。
今天新井仍旧来到六乡铁桥下,在岸边的草丛中坐下。这是昨天钓上一条近30厘米长鲫鱼的地方。他叼起一支烟,缓缓地着手钓鱼前的准备工作。他放上鱼饵,然后把鱼钩甩出五六米远,便静静地环视着河面。他的视线在上游岸边停住,那里漂浮着一件浅茶色的大衣。
“谁扔的?现在的人净干这种事,扔了多可惜!”
他咂了咂嘴。这时河心传来马达声,一艘摩托艇驶了过去。浪花猛打起来,他急忙举起鱼竿。浅茶色的大衣也受到波浪的冲击摇晃起来。新井突然悲鸣般“啊”地叫了一声。
原来,那件浅茶色的大衣是一个穿着大衣的年轻女人的尸体。
巡逻车到达时,在附近高尔夫球场参加比赛的一伙人已聚在了现场。
蒲田署的刑警们在没膝的水中把漂浮的尸体拖过来,仰面朝天横放在了干燥的地面上。
“真年轻啊!”
一位刑警以沉重的语调在嘴里嘟哝着。女尸确实很年轻,看样子只有二十二三岁。死对任何年龄的人来说都是可悲的,而这么年轻就死了更使人感到可悲。
法医慎重地检查了尸体后对刑警们说道:“现只能肯定是溺死,死亡的推定时间不做解剖还搞不清楚。”
运送尸体的汽车开来了,尸体将运往大学医院进行解剖。之后,刑警们开始搜查尸体漂浮的岸边,这是为了寻找能确定死者身份的东西,因为她的大衣口袋里一件东西都没有发现。约30分钟后,在离尸体二十多米的上游,水深五六十厘米处发现了一个女用手提包。
手提包相当旧了,刑警们慎重地检查,以便确认是否是死者的东西。包里装有化妆品、粉盒、手帕等,没有发现钱包,可能是被盗走了。在手提包的内侧发现了一张湿了的名片。
一个刑警小心地把它揭下来放在掌心上,看着印在名片上的字:
《时代周刊》编辑部青木康二
大学医院对运来的尸体立即进行了解剖。死者没有外伤,肺部进水,明显是溺死。为了慎重起见,他们又对肺里的水进行了水质化验。奇怪的是,水的成分与多摩川的不一样。这说明很有可能是在别的地方溺死后扔到多摩川的。也就是说,他杀的可能性很大。
主持解剖的医师报告书中写道,死亡的推定时间为今天凌晨2时到3时之间。
杀人的嫌疑十分明显。下午1时,在蒲田署成立了搜查总部。
同日下午1时15分,警视厅搜查一科的十津川警部被本多科长请去。
身体一直很强壮的十津川因感冒身体很虚弱,今天仍然流着鼻涕。他在走廊里站住,用手帕擦了擦鼻涕,然后敲了科长室的门。
本多科长面色为难地迎接了十津川。
“感冒怎么样了?”十分清楚,他决不是为了这件事才把十津川请来的。
“不要紧,”十津川笑了笑问起本多,“发生了什么为难的事儿了吧?”
本多科长没有马上回答,他等了一会儿考虑着如何开口。
“在多摩川发现了一具溺死的年轻女人的尸体,这事你听说了吧?”本多轻轻地开了口。
“是蒲田署的事儿吧,我听说了。”十津川在椅子上坐下,用手托着下巴。
“还不清楚她的身份,但从被认为是她的手提包里找到了一张名片。”
“是《时代周刊》社记者的名片吧,这不是查明了她身份的线索吗?”
“不!”
“不是线索?”
“不一定的,因为手提包里还有另外一张名片。”
“这一点儿我没听说。”
“这是因为我们已经向蒲田署下达了严禁扩散的命令。”
“这张名片怎么成问题?”
“就是这张名片。”
本多科长拉开抽屉,取出一张名片放在十津川面前。名片像是湿过再被弄干似地翘着,净是些小小皱纹,但却使十津川的眼光闪亮。当然不是为了这些,使他兴奋的是名片上的字:
武田信太郎 文京区本乡东1-1-1
这是一张没有头衔的简单的名片,但武田信太郎与现任运输大臣的名字是一模一样的。如果仅仅是一张名同人不同的名片,本多是不会提出他有问题,因为这位科长是不会随便就抬出某个人来的。
“大臣的名片,是吗?”
“让他的夫人看过了,说肯定是大臣的。据说在一般的交往中大臣都使用带头衔的名片,上面有住址、官邸。没有头衔的名片大臣只交给关系非常密切的人。正如你看到的这张这样,大臣的署名原样印在名片上,看上去每张都像是手写的,实际是印上去的。”
“大臣现在不是在国外吗?”
“是的。世界交通会议昨天在伦敦开幕,他同随员去参加了。回来时要在美国停留,4月1日回到日本。”
“请等一下。”
“什么?”
“这张名片既然是武田大臣的,难道杀人者不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是不是认为这张名片成不了武田先生与女尸有关的证据?也许这张名片是在别人那里传来传去,最后传到死者手里的。况且,要是武田光生从昨天起出席伦敦会议的话,他肯定不会是凶手。因此,不是没有必要保密了吗?”
“这件事有两点不同:第一没有查到死者与大臣有关系的证据,但随着形势的发展不见得就不会出现微妙的关系;第二个理由最重要,你还记得两年前中央银行日本桥分行发生的5亿日元诈骗案吗?”
十津川“啊”了一声,他想起了两年前那桩案件。因为此案是由搜查二科办理,他没有插手,所以详情不太了解。但他从报纸报道中有所了解。
两年前的7月26日,大选迫在眉睫。当时武田信太郎是保守党的竞选委员长。当天下午2时,中央银行日本桥分行行长野上保之接到保守党干事长田岛打来的电话,说是想通融五亿日元做为竞选资金,由市谷的保守党会馆担保。并说此事将委托官房副长宫武田先生前来交涉,请多关照。
野上与武田是同乡,见过几次面。他认为田岛干事长可能是为此才指定武田来承担交涉任务的。
下午2时50分,两个男人手持武田的名片乘车来到即将关门的银行。两个人的年龄都在30岁左右,身穿藏青色西装,给人以精明的职员的感觉。其中一人自称叫松崎,是武田的秘书。野上所以相信这两个人,是因为他们手中的武田的名片。这种名片野上曾从武田那儿得到过。名片的背面用钢笔写着“借用证 现金5亿元整 保守党竞选委员长 武田信太郎”,并且盖上了印鉴。野上认定笔迹是武田的,便把准备好的5亿日元现款交给了来者。这两个人凭着这张名片把分装的5个铝箱里的现款装进汽车拉走了。
然而这一切都是假的。不仅干事长的声音是别人的,连名片背后的字、印鉴都是巧妙伪造的。唯有武田信太郎的名片是真的,分行长野上顺顺当当地上当也恰恰是因为这个缘故。野上承担了责任,辞去了中央银行的工作。
警视厅搜查二科追查了这起案件,并制作了这两个人的剪辑照片,还从名片上取到了一名罪犯的指纹。
武田信太郎的名片是一个月前印制的,印了200张。他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凡是他给名片的人都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共有79人。就是说在一个月之间有79人得到了这种名片。警察逐一核对这79个人,三个星期后核对完毕。结果收回77张名片,剩下的两个人声称名片丢失了。
一个人是兼田制药公司经理兼田久志。他的住宅6月底失火被烧掉一半。武田的名片与别人的名片一起在这次失火中烧掉了。警察判断:每年交所得税居上位而有名的60岁的兼田是不会利用武田的名片去诈取5亿日元的。
有问题的是另一个人。这位名叫中井良久的青年与武田一样都是出生在西鹿儿岛。今年有32岁,在东京都内有15家连锁店的饭馆。他是在一次晚会上遇到官房副长官武田信太郎的。由于是同乡,青年实业家得到了武田的名片。一周后他又亲自到武田府上拜访,并请武田题了字。
但中井硬说不知怎么丢失了武田的名片。但经警察查明,他经营的饭馆营业状况很糟糕,已出现近6亿日元的赤字。他的相貌很像剪辑照片中的一个人,野上分行长也证明他很像拿出名片自称松崎者旁边的那个男人。
中井被拘留审查,但他利用警察的一时疏忽,用隐藏的玻璃片割了自己的手腕,自杀身亡。
搜查总部内有两种看法:一种认为中井或许是无辜的;另一种则认为罪犯是在走投无路的状况下自杀的。警察署的人大多倾向后一种看法。
两年,不,确切地说是1年8个月过去了,既没有发现这5亿日元钞票,也没有查到另一个人。在这期间进行了大选,尽管政府有许多弊政,但保守党还是获胜了。内阁第二次被改组,武田信太郎当上了运输大臣。
“明白了吧,所以这张名片有着十分重大的意义。”
本多科长盯着十津川说道。
十津川表示同意:“可以有几种考虑,如果这张名片是中井丢失的,那么他便是无辜的。”
“对。”
“那么问题就是罪犯所利用的名片究竟是谁的。会是兼田制药公司经理丢失的那张吗?”
“不会。兼田的住宅确实失了火,当时名片被火烧掉是不会错的吧。”
“这就更奇怪了。” 十津川说道。“当时去向不明的名片说是只有一张,而实际上有两张。”
“正如你说的那样。”
“但是科长,搜查二科不是查证了案件发生时去向不明的名片只有一张吗?”
“查证了。”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也许是武田先生搞错了。”
“这怎么讲?”
“当时搜查二科查证了所有名片,武田记在笔记本上给出去的是79张;手里留有116张;还有5张因为折了或脏了,就把它们撕碎扔掉了。这样合计是200张。留在武田手中的116张搜查二课都验证了,这样的话,问题是武田撕碎扔掉的5张。也许是大臣弄错了,其中有几张没记在笔记本上而给谁了。”
“不错。”
“如果这几张名片被滥用武田先生就要受损失。据说武田先生贪图酒色,不能考虑酒醉之后把名片交给某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了。如果真是被罪犯利用,大臣肯定要被弹劾。”
“多摩川的死者就是个相当漂亮的美人!”
“是啊。所以我想让你去调查这个案子,大臣的名片一事始终要保密,最好是此案与两年前的案子无关,如果有关立刻报告我。”
“明白了。”
“带一个合适的人去吧?”
“我还是带龟井刑警。”十津川答道。
十津川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叫上龟井刑警立即驱车前往蒲田署。龟井刑警是干了20年刑警的老手。也是十津川最信赖的部下。在车中十津川说明了案情,龟井刑警微黑的脸朝着十津川,认真地听完后说道:“首先要查清死者的身份。”
“对的龟井君。如果查明了死者的身份,证明与武田运输大臣无关就省事了。我最讨厌乱糟糟的。”
十津川笑了笑,可内心里却有着相反的预感,总觉得在那个女人的手提包里既然有了武田信太郎的名片,他们之间就会有着什么关系。
到达蒲田署,十津川便与担任搜查总部部长的署长上冈寒暄起来。
“您来我就放心了。”
上冈身体肥胖,是柔道五段的高手,可说起话来声音很尖,像女人的声音。
“关于武田大臣的名片一事,下了严禁扩散的命令吧?”
“对记者保密。如果那张名片与本案无关就省心了。”
上冈与十津川一样不安。即使明知政治家参与了杀人案,作为负责案子的刑事人员也应当全力以赴追捕凶手。但要是从想不到的地方再施加压力的话,那就更麻烦了。
“据说那张有问题的名片是放在死者的手提包里的?”
“最初只发现周刊杂志记者的名片。手提包用得很旧了,内侧都已磨破,那张名片是在磨破的缝隙里找到的。”
“查清被害者的身份了吗?”
“还没有。详细情况要问吹田君了,他具体负责这个案子。”上冈说道。
吹田见习警部个头不高,但是个精力旺盛的人。十津川曾和他在一起搞过三起杀人案的搜查工作,人很精明,才30岁。但可能是年轻的缘故,他过于自信了。
十津川见到吹田见习警部马上问道:
“被害者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是个美人。”吹田见习警部的脸红了,“我想她活着时一定很有魅力。”
“她是属于哪种类型的呢?是公司经理秘书一类的,还是妓女一类的?”龟井问道。
“说不好是属于哪一种。”吹田先是对着龟井,接着又转向十津川:“您是怎么想的,马凯鲁、安东列依·弗斯第鲁、阿古阿斯乔、列加比等等。”
“你说的是什么?”
“是有名的服装和鞋的制造商的名字。马凯鲁是法国著名的女装裁缝,安东列依是著名的女靴设计师,阿古阿斯乔是英国的大衣制造商,而列加比则是法国的衬衣制造商。”
“这和被害者有什么关系?”
“检查被害者随身的东西时查明:粉红色的连衣裙是马凯鲁的,大衣是阿古阿斯乔的,衬衣是列加比的,靴子则是安东列依·弗斯第鲁的。”
“你懂得不少啊!”
“我哪儿懂啊,最多也就知道有个皮尔、卡尔而已。因为那些东西都不是日本造的,所以我请教了专家。我认为被害者是爱打扮的人,或是出生在有钱人的家里,或是有个相当好的职业……”
“请稍等一下。”
十津川用手止住了对方。“只是手提包不相称吧?它很旧,内侧都磨破了。”
“是的,而且是国产的,最多不过两三万日元。”
“那么,会不会有可能不是被害者的东西。”
“也曾这样想过,但手提包里有贵重东西,所以仍考虑是被害者的。虽没有钱包,可化妆品却是高档货,香水是法国名牌耶鲁明斯。再请看这个,”吹田取出一个漂亮的银制钥匙环让他们看。
“这是在国外买的,在日本得卖25000日元。”
“那上边没带钥匙?”
“发现时就没带,不知是被害者刚买不久还是钥匙被凶手拿走了。”
“恐怕是凶手连同钱包和手表一起拿走了。” 十津川干脆断定。
“和名片上的那位记者取得联系了吗?”
“一小时前给周刊杂志社打了电话。”
“结果呢?”
“接电话的是总编,叫宫下。他说青木记者去采访蓝色列车,乘昨天下午4时45分东京始发的‘隼鸟’号列车到西鹿儿岛去了。我们查了一下列车时刻表,‘隼鸟’号到达西鹿儿岛的时间是今天下午2时42分。”
十津川看了看自己的手表,“2时42分,还有7分钟。”
“蓝色列车!”龟井露出了笑容。
“怎么啦龟井君?”
“我那上小学五年级的儿子现在对蓝色列车着了迷,经常拿着带闪光灯的照相机和朋友到东京站上去拍照。”
“蓝色列车在孩子中间有那么高的声望吗?”独身的十津川对孩子们的世界一无所知。
“我问过那位叫宫下的总编,说是相当的了不得呢!”
吹田讲起了东京站台上成群结队拿照相机和录像机的孩子们的事,十津川不感兴趣地听着。因为被害者是否与蓝色列车有关还不清楚,眼下与蓝色列车有关的是那张名片的所有者。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从《时代周刊》杂志社打来电话,吹田接了电话,对方是总编宫下。
“啊?!门司的医院?”吹田突然提高了声音。吹田放下话筒转过头对十津川说道:“记者青木康二现在在门司的医院。”
“医院?!受伤了吗?决不会死吧。”
“那就不清楚了。电话里说《时代周刊》杂志社突然接到门司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是收留了青木康二先生。总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说无论如何要去看看。”
“真怪呀?”
十津川默默地思考着。周刊记者青木被收留在门司医院一事与多摩川漂浮的女尸有关系吗?他想了5分钟后说道:“我去一趟门司。”
“您亲自去吗?”
面对吃惊的吹田,十津川仅说了一句:“因为现在我处的地位行动起来最方便。”
办事果断是十津川的特点。他打电话预约了日本航空公司17时去福冈的飞机票后立即离开了搜查总部。
福冈机场已在夜幕笼罩之中。十津川坐上出租汽车离开了机场,一到博多站就跳上刚好进站的列车。到达门司站时下起了小雨。
赶到医院时,《时代周刊》的宫下总编还没到。十津川让门卫看了看自己的警察证件然后问起青木康二被收留一事。
担任门卫的人员告诉他:“是用救护车从门司站送来的。”
“是倒在门司站的站台上的吗?”
“据说是倒在站台的候车室里。因为身上有酒精味,一开始以为是醉倒了,可是……”
“那么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太清楚,好像是头部受伤。他住在二楼的6号房间,外科的铃木医生负责,详细情况请去问医生吧。”
十津川听他这么一说就上二楼了。
6号房间是双人房间,一张病床空着。一位年轻的男人头上包着绷带躺在靠窗户的一张病床上。
在房间里,铃木医生歪着头对十津川问道:“是警察吗?”
“我是从东京警视厅来的,叫十津川。现在能和本人讲话吗?”
“嗯,可以。头疼也减轻多了。”
“伤势怎么样?”
“痊愈需要一个星期时间。”
“他身上有酒味儿?”
“好像有谁在他身上倒了酒,本人一点儿都不知道。”
铃木医生说有事再叫他便走出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青木目不转睛地看着十津川。
“东京的刑警先生有什么事啊?”
“有件事想请您协助,说话不要紧吧?”
“不要紧。可是我在夜行列车中受害与东京有什么关系?”
“抽烟吗?”
“想抽。”
十津川取出七星牌烟给青木叼在嘴上,然后点燃了。
“您用这种名片吧。”
他把从东京带来的青木康二的名片放在青木眼前。
“嗯,不错,是我的名片,现在还在用它。”
“到现在为止用了多少张?”
“是去年10月印的,大约发出去了100来张。”
“都记得给谁了吗?”
“这太强人所难了!”
由于说话声音大,震动了脑后的伤,他皱皱眉头,“采访时我不断地给人名片,如果对方是著名人物那还记得。”
“记得一位穿浅茶色大衣的年轻漂亮的女人吗?年纪二十二、三岁,身高大约1.60米。”
“那……是怎么回事儿?”
“今天上午11点左右,在东京与川崎交界的多摩河大桥附近发现了一具淹死的女尸。就是刚才提到的年龄二十二三岁,长得相当漂亮,身穿粉红色连衣裙,外套一件浅茶色大衣。检查她的手提包时,发现里面有你的名片。”
“粉红色连衣裙?外套浅茶色大衣!”
“有什么线索吗?”
“但是太奇怪了。”
“怪在哪里?”
“昨天傍晚我坐上了开往西鹿儿岛的蓝色列车‘隼鸟’号。”
“这件事我已从你的上司那儿听说了。”
“我坐的是单间卧铺1号车厢。在这节车厢里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穿着粉红色连衣裙,外套浅茶色大衣,自己说是去西鹿儿岛。”
“噢!……”
十津川抱着胳膊望着窗外,银白色的细雨斜飘在阴暗的天空间,像是起风了。
“人很像样,她乘坐在西去的夜行列上……”
“你给她名片了吗?”
“给了,我想问她点事情。”
“那她的姓名和住址呢?”
“真是出乎意料之外,总感觉她是个忧郁的女人,几次和她聊她都毫无反应。”
青木笑了,十津川把桌上的烟缸移到他的身边。
“那个女人途中没有突然下车吗?”
“就我所知是没有。不过列车过三宫站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你是说你睡着了。”
“不。因为在我的身上发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
“我没有信心能让您相信,但我说的都是事实。”
青木快速地讲起列车离开三宫站之后,自己突然发困,手腕被人注射了安眠药,好像是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移上了晚1小时15分东京站始发的“富士”号列车上。而且当自己想把这件事告诉列车员的时候,又被人从背后击中了后脑部。
“我苏醒后却躺在门司站站台上的候车室里。”
“真是怪事!”
十津川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病房中慢慢走起来。去采访“隼鸟”号的记者被人用安眠药催了眠并移入另一趟夜行列车里,这的确是件奇怪的事情。他紧紧盯住青木的脸,看不出对方是在说谎或开玩笑。
“你估计是谁?又为了什么这样干的?”
“不清楚。但是……”
“但是什么?”
“我反复考虑,从我的照相机里取走胶卷的就是高田。如果这件事和我被移入‘富士’号列车有关的话,那么罪犯就是同一个人。”
“调查一下吧。”
“调查什么?”
“调查有没有这个高田律师。”
“肯定是说谎,那是个形迹可疑的家伙。”
“胶卷上拍了8室的那个女人了吗?”
“是的。”
“你说列车到三宫站以前她还在车上?”
“不敢说绝对,但我想是不会错的。因为列车到三宫站是零点36分。可我反复琢磨,总觉得多摩河的死者是另外一个人。”
“可蓝色列车‘隼鸟’号上的那个女人不也是穿粉红色的连衣裙,外套浅茶色大衣吗?”
“是的。”
“年纪二十二三岁,身高大约1.60米?”
“对。”
“而且她又拿着你的名片。要说这是偶然的话,一致的地方太多了。你出院后请你去看看尸体。除了你之外,还有人记得8室那个女人的面容吗?”
“刚才提到的叫高田的人应当记得,因为他说自己追求过她。”
“其他人呢?”
“我认为餐车上的服务员也见过她。不过,当时餐车上人很多,是否记得就不清楚了。”
“这样的话,剩下列车员了。像你说的这样一个美人列车员也许会记得。”
“是啊。”
“你出院后回东京的话,请马上到蒲田署来一趟确认尸体。”
“警部先生?”
“什么事?”
“您认为两者是同一个人吗?”
“很有可能。今天我只能说这些。”
十津川出了医院,又乘国铁返回博多站,会见了博多站列车段的负责人--值班副段长泽村。
“我想见一下负责3月27日下行‘隼鸟’号单间卧铺车厢验票的列车员。‘隼鸟’号是哪个列车段的列车员值班的?”
十津川一问,泽村微笑着说道:
“是我们负责。博多列车段的人乘上行‘隼鸟’号去在东京住一宿,再乘下行‘隼鸟’号回来。”
“是嘛。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当的班?”
“是3月27日的三次车吧?”
“三次车?!”
“我们把下行‘隼鸟’号按列车编号称为三次车,把上行的称为四次车。”
“噢。”
“嗯,3月27日的三次车从东京起值班的是……”
泽村依次翻着值勤日记,“是井木、渡边、佐藤和山本四个人,负责1到3号车厢的列车员井木。”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三次车当班的列车员第二天在博多下车休息两天。”
“那么他现在正在休班?”
“是的。”
“有件事很急,一定要问问他。”
“往他家打个电话看看吧,他在家就好了。”
泽村说着拿起话筒拨了一个福冈市内的电话号码。拨通后对十津川笑了笑说道:
“他在家呢。”
“东京警视厅的刑警先生有事想问问你。”
泽村说完后把话筒交给了十津川。
“是井木先生吗?”
十津川又叮问了一句。
“是的。有什么事吗?”
井木的声音相当紧张。因为对方是警察,这种紧张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昨天的下行‘隼鸟’号是您当班吗?”
“是我,怎么了?”
“单间卧铺的1号车厢是您查的票吗?”
“是的。”
“您记不记得8室乘坐了一位穿浅茶色大衣,年纪二十二三岁的漂亮女人?”
十津川一问,井木就干脆地回答:
“记得。是去西鹿儿岛的乘客。正如您讲的,因为她很漂亮我才记得。”
“她是不是中途下了车没去西鹿岛?”
“我想没有。”
“为什么?”
“列车到小群站是早上6时51分,是我开始向乘客问早安的晨间广播时间。我去1号车厢拉开通道一侧窗户的窗帘时,8室的门微微开着,我无意中往里看了看,那位乘客正靠着窗户向外看呢。”
“是吗?”
十津川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听说列车上的女乘客平安无事有所放心,另一方面又感到失望。如果是同一个女人的话,案件的进展也许要快得多。
“您是在博多站下车的,以后是谁接您的班到西鹿儿岛呢?”
“是我们列车段的吉野。”
“办理交班了吧?”
“是啊。交待了有关乘客的事,还交待了单间卧铺车厢各房间乘客的到站。”
“8室的那个女人呢?”
“我告诉他:她到西鹿儿岛。吉野还年轻,他当时还问我是那么漂亮吗。”
“她如果在西鹿儿岛站下车,车票应该保存在那儿的车站吧?”
“是的。”
对方回答得很肯定。
十津川挂上电话对看着他的泽村说道:
“我想再问问在西鹿儿岛的吉野先生,能联系上吗?”
“能。因为他要在明天12时36分的四次车上值班,所以我想他会在西鹿儿岛的公寓里。”
泽村迅速给西鹿儿岛车站挂电话叫出吉野,话筒里传出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吉野明快地回答了十津川的提问:
“那位乘客我记得很清楚,因为井木先生说单间卧铺的8室里坐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
“记得她的服装吗?”
“记得。粉红色的连衣裙和外套浅茶色大衣。在女人中她个子不算矮。”
“确实是在西鹿儿岛下车的吗?”
“是的,在站台上她还打听去港口怎么走,我告诉她公共汽车站的地址,目送她出了检票口,所以说肯定没错,车站上会保存着她的车票的。”
吉野的说法是很明确的解释。
“当时她的样子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可疑?!没有什么特别可疑的地方。总之她的确很漂亮。”
年轻的吉野发出无忧无虑的笑声,“如有可能真想再见她一面!”
十津川道谢后挂了电话,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泽村沏上茶看着他问道:
“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有什么特别……”
十津川面带笑容伸手接过了茶水。对于他发干的嗓子这茶可太及时了。
泽村又问道:“下行‘隼鸟,号的乘客怎么了?”
“还不清楚。”十津川慎重地回答道,“今天早上东京发现一名淹死的女尸,有可能是乘昨天傍晚东京站始发的下行‘隼鸟’号的乘客。”
“是那个到西鹿儿岛的乘客?”
“是的。”
“这事怪了。应当今天下午2时42分在西鹿儿岛下车的乘客却在今天早上在东京发现了她的尸体?!”
“是的,同乘那次车的一家周刊杂志的记者也被人打了,扔在门司站的站台上了。”
“那个人的事情我知道。听说是门司站的人发现他倒在站台上马上叫来了救护车。不过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是‘隼鸟’号上的乘客。因为什么?”
泽村吃惊地问十津川。
“当事人好像也不清楚,但我看他不像是胡说。”
“这件事和在东京发生的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他在列车上把自己的名片给了同乘那趟列车的那名女人,而今早在东京发现的女尸的手提包里装有他的名片。”
“原来如此。有可能记者给名片的那个女人和女尸是同一个人了?”
“是的,可是也有人证实那个女人在西鹿儿岛下车了。”
“嗯?”
泽村喃喃地说道,“真叫人不明白。”
“我也一样。”十津川笑了。
深夜,博多的街道一片漆黑。已经过了11时了,十津川决定住在车站附近的旅馆里。进屋后他马上拨通搜查总部的电话,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了吹田见习警部。
“那么您怎么认为?您认为多摩川的死者就是下行‘隼鸟’号上的乘客吗?”
吹田见习警部的声音很紧张。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因为那趟车的列车员说8室的女人在终点站西鹿儿岛下车了。”
“可以认为有人替换了她。”
“当然。不过也可以考虑就是同一个人。”
“让青木记者来确认一下尸体不就搞清楚了吗?”
“我也这么想。”十津川说道。
的确需要让青木去确认尸体。但十津川也有顾虑,他真能看得一清二楚吗?青木确实说过,他在列车上见过那个女人,认为是个美人,也拍过照片。但他也说过,那个女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怎么出来。况且人死后面容是要变的,淹死的人变化更大。仅仅一天的时间、而且只是在夜行列车中见过几面的女人他能记得清楚吗?能确定出与淹死的那个女人是同一个人吗?
十津川又让龟井刑警接电话:
“大臣名片的事怎么样了?”
“今天我到印制名片的文京区山田印刷所去了。山田和武田信太郎是远亲,由于这种关系,武田常在这里印名片和贺年卡等东西的。”
“那么关于那张名片呢?”
“有一张两年前印制200张武田信太郎名片的发票,问题是200张之外是否有多印的。关于这个问题所长山田晋吉说,试印的那一些因怕被人乱用都烧掉了,这事已在两年前的那个案子中对搜查二科的人讲过了。”
“可是情况又有了变化。”
“这我和他说了,但他的回答还是这样。”
“可实际印刷名片的不会是所长吧?”
“对。这个印刷所有五名职工,在印刷名片和贺年卡的工厂中算是中等厂家。这五个人中有一个在两年前的那个案子发生后辞职了,他叫高梨一彦,年龄29岁。值得注意的是他是突然辞职的。”
“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去向不明,已经不住在他当初向所里报告的那个住址了。我已借来了他的履历和照片,打算找一下他的亲属。”
“你去办吧。失踪的情况呢?”
“有过两件:在报纸上登出那个女人的消息后,有一对老夫妻怀疑是自己的女儿;还有一位年轻的丈夫怀疑是自己的失踪妻子,但辨认尸体后都认为不是。”
“我明天就回去。”
放下电话,十津川躺倒在床上。这是一间细长的房间,很窄,两侧的墙壁压迫似的使人难以入睡,这样的单人卧室住一宿还要4200日元,真是无可奈何。他睡不着便把烟灰缸拉到枕边,俯卧在床上点着一支烟。这个案件牵连的事太多了。
两年前5亿日元诈骗案与多摩川淹死的尸体之间有什么关系?
下行“隼鸟”号上的女人与多摩川的死者是同一个人吗?
青木记者奇异的经历与本案有何联系?
疑问这么多却没有一个答案。但有一点是实际存在的,那就是多摩川上漂浮的一具年轻女人的溺尸。既然是被人杀害的就必须把凶手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