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余自强告别以后莘野回了中央别墅区。
他蛮喜欢现在这个京景花园的别墅的。最为重要的原因是,这别墅区的顾客里有政界的、有商界的,开发公司对每一个买房的做背景调查,不卖给明星,防止狗仔蹲守门口,据说,有女明星给开发商的董事长当小三儿,都没买到。莘野2001年也是演员,但他硬是按下一套,莘野认为跟谢兰生的“在一起”需要保密,而其他的大别墅区都难免有明星、狗仔,有相当的风险。
方才,下午,在错愕后,余自强问莘野了句“莘总自己想到的吗?”而当莘野微微颔首后,余自强沉默片刻,才叹:“现在真是后生可畏了”。而后,余自强并没有赶客,与莘野又针对收购聊了大约一个小时,话题包括兴民银行给深蓝的5000万贷款。莘野出来正赶上晚高峰,到家已经6点15了。
莘大影帝心情不错,从车库进了别墅,又一路走到三楼,脱了西装,打算送洗,突然发现今天晚上谢兰生没出来接他,有些纳闷,又回走廊,还没等张望就看见了……谢兰生在远处拐角,只露出一只眼睛,小猫似的,在偷偷观察。
莘野没忍住,笑了,问:“你在干什么。”
“……”谢兰生也走出去,到莘野面前站定,把着对方腰,说,“不敢直接问结果呗……”
“是好的。”莘野对着谢兰生,把过程讲了一遍,说,“5000万资金会回来的,那部电影也会拍摄的。”
“嗯……”谢兰生试着总结,“所以,莘总今天走这一趟,不仅仅是拿回资金了,也不仅仅是能拍新片了,还……令中国矿业意识到了并购中的重大失误,让中国矿业对MNM公司的收购更自然顺畅,阻止了OPO的垄断,让咱自己也有x矿了?”
“这样理解也可以。”
“……”谢兰生手环对方腰,贴他胸膛,吻他下巴,那股崇拜又翻腾起来,觉得自己真爱眼前这个男人,日复一日。
他值得自己崇拜。
中国去年电影票房前十名的排行榜上,深蓝出的喜剧第一,狂揽了6000万票房,还有一部排在第五,而美国的三部大片则分列在二三四位,它们几个还全都是风靡全球的系列作,再往后的五席当中,香港一席,美国四席。再前一年,2002年,李贤那个宫廷大片当仁不让高居榜首,深蓝影业出的片子则挂在了“第四”的位置,这两部片也是唯二杀进前10的国产片。
他是真的正在实现“打造本国影视文化”那个最初的构想,且做的很好,没让市场被好莱坞、被西方一下夺走全部江山。
同时呢,他还安排他爸妈的XYZ Hotels来大陆开度假酒店,提倡新的娱乐方式,也是新的生活方式。
谢兰生突然想亲吻他的嘴唇、他的喉结、他的胸膛、他的……特别想。
他也真的这样做了。
他送上去自己的唇,一边汲取对方味道一边抠着对方领带。二十秒后,终于,他扯掉了莘野领带,随手扔在走廊地上,又解开了莘野扣子,双手搂着光滑的腰,紧紧地。
莘野说:“你……”
谢兰生推对方腹肌,把莘野给推进主卧,推到床上,而后自己也上去了,……坐在莘野腰上,两手按着莘野胸肌,垂着长长的睫毛,说:“莘野,我真喜欢你。我想亲亲你,全身,到处。”
说完,谢兰生就俯下身去,细细地吻莘野下巴还有喉结,一路向下。
谢兰生本来没打算再继续做更过分的,但是莘野明显动心了,扛不住他一直折腾,被谢兰生的热情感染,于是还是擦枪走火了。
到最后的那个时刻,谢兰生的心里一动,坐在莘野的腹肌上,右手压下自己的……,莘野竟无一点抗拒,眼睛闭上,睫毛垂着,而后,莘野额头、眼睛、鼻梁、嘴唇,全脏了。
“莘野……”谢兰生又缓缓地,轻轻地,用指尖儿全抹开了,抹到莘野的脸颊上与下巴上,十分着迷。莘野睫毛颤了颤,而后眼皮睁开,露出他那狭长锐利的眼,还有黑漆漆的眼珠。此刻,他瞳孔中正倒映着谢兰生他……后的脸。
谢兰生又俯下上身,在莘野的左边耳旁,轻轻地说:“你是我的……”
“嗯,”莘野搂上他的腰,哑着嗓子,回答,“我是你的,十二年了。”
从20岁那年,到现在。
他们两个纯粹的男人,各自领人开疆拓土,而对对方,既有征服欲,又有被征服欲。
随后莘野洗了头脸,一对恋人吃了晚饭,各自工作各自忙碌,12点才上床睡觉。而在熄灯前,兴民银行对接的人催命一般打来电话,要跟深蓝正式签署5000贷款的协议书。
5000万搞定了。
挂断电话后,他们真正来了一次,接着,谢兰生侧卧着睡,莘野则仰躺着。莘野把谢兰生一条大腿扳到自己身上,嘴角带笑,一边摩挲着光滑的……,一边沉沉睡去。
…………
这之后的几天时间兰生都在准备“面谈”。
这并不是正式流程,而是,谢兰生跟电影局张副局长的单独约见。谢兰生与张副局长一直以来关系还好,他们是在一位导演的葬礼上认识彼此的,这世界上没谢兰生五分钟内熟不起来的人。
张副局长是电影审查委员会的副主任,有说话权,不单单对剧本梗概的审查有说话权,对电影片的审查也有说话权。
张副局长房间不大,一个书架,一张木桌,一把椅子,一个破沙发。
“川局!”谢兰生一进屋就高兴地叫上人了。
张副局长叫张九川,业界的人叫他“川局”。
张副局长指指座位:“来是因为《一见钟情》?”
“对,”谢兰生诚恳地道,“我感觉要沟通沟通。我知道了电影局的纠结在哪、担心在哪,才能用最小的改动通过这个剧本审查。”
张副局长看看兰生:“回执写的不明白吗?”
“明白,明白,”谢兰生道,“我准备了两个改法儿,但您知道,每回审查要28天,电影局又爱卡点回,我想还是沟通沟通,知道哪个改法儿更能通过再交新剧本。”电影局的评审需要四个星期二十八天,而后下发《电影剧本(梗概)备案回执单》,摄制单位修改以后向委员会再次提交,一来一回很花工夫,一个月瞬间就过去了。
张副局长道:“你说说?”
谢兰生的左手拿本,右手扯着裆下凳子使劲向前拽了拽,离张副局长更亲近了,说,“是这样的,第一个方法呢……第二个方法呢……”
张副局长听完这段,问:“这内容也没区别啊?只是把‘真相’‘结局’两段剧情放在一起了。”一边说,张副局长一边做手势,先摊开一只手,又摊开一只手,到最后再拼在一起,完美诠释他这句话。
谢兰生早知道对方手势极多,说话不停,手也不停,两只手在空中飞舞,宛如是在翻花绳般。
“对,”谢兰生说,“回执单说,主角善恶必须分明,不能模棱两可。那在新的版本当中,片子女主角路一停‘恶’的部分受到惩罚,‘善’的部分受到奖励,但,惩罚先到,奖励后至,电影女主要先赎罪,清白以后才能谈‘善’。这说明,人要向善,不能作恶,天网恢恢,善恶有报。而且,您看,最后警察说了,她不应该自己单干,应该警察来管。”
“强词夺理。”张副局长道,“你明知道真正意思。”
谢兰生把他的材料从脚边上拿到桌上,说:“川局,您看,我请几个电影教授还有几个教育专家读了电影剧本全文,他们8人普遍认为《一见钟情》没什么的。电影说了,女主选了错误方式,她应该向社会求助,该相信法律,相信公理!求助越晚代价越大,她的教训是深刻的!这是正面的,不是负面的!”
张副局长接过材料,皱着眉看。最上面的一整页是谢兰生的内容剖析,说《一见钟情》怎么好了、怎么正了,而下面的几张纸是学者们的意见、建议,第一个是电影社会学的泰斗,最有分量。
“还有”,等副局长大致翻过,谢兰生又提起电脑:“我把电影2500字大纲让家长们读了读,还录像了。这些家长也是认为这个内容还可以的。喏,看,这第一个家长就说了,这可以让孩子知道爸妈的爱有多重要!”
他一边给副局长看,一边还旁白讲解:“看,这第二个家长也说了……喏,第三个……”
秀完,谢兰生又点击播放他剪过的两段片子,道:“张副局长,其实,在咱中国公映过的几个片也有类似桥段,比如这部好莱坞的,xxxx这个角色……还有这部香港片子……他们还没受到惩罚呢!电影局该公公正正吧?!不能对美国人松,对自己人紧,对吧?此外,没引进的《xxxx》《xxxx》等等经典的电影片也有相似的内容,小孩子们并未学坏,因为主角经历特殊,学不来。咱们此前不是说要与国际接轨吗?”
末了,谢兰生又拿出几本已出版的中文小说:“我在书店看到书里也有类似的角色。实体书的把控也严,这个内容没问题。”
他们说了两个小时,最后,与谢兰生折中了下,张副局长松动了些,道:“你按今天这意思把《一见钟情》修改修改,再提交一遍,试一试。”
“好的好的!”谢兰生道,“谢谢川局!!”
这个改动他能接受。
张副局长摇了摇头:“你也只能试一试了。”
审查不是一个人做。它通常有数人参加,十人以上,三分之二的审查者支持通过才能通过。
谢兰生说:“好的!谢谢川局!”
…………
从电影局出来以后,谢兰生与北电教授苏丽丽也谈了谈。王先进与苏丽丽也双双在审查委员会,因此,王先进带谢兰生到苏丽丽的屋里去了。王先进是系主任,对苏丽丽一向不错,坊间甚至有传闻说,王先进的一些论文是苏丽丽给他写的……
而到下午,兰生又去《当代电影》编辑部见侯主编了,这侯主编同样也是审查委员会的成员。不过兰生没说服他。
做完这些,谢兰生把《一见钟情》在修改后重新送审,不仅改了两三处大的,还改了二三十处小的。
电影局是真爱卡点儿,不到最后不出结果。
28天后,新《回执单》发下来了。
《一见钟情》还是不过。不过,谢兰生听说,这回委员没太强硬。张副局长并未参加《一见钟情》的审查会,但,市场处处长、艺术处处长态度有些不置可否,而王先进在会议上一直力挺《一见钟情》,不惜吵起来,苏丽丽也倾向于“过”,于是,大家都会见机行事,反对声音变小不少。
大家都是按法办事,也就是《电影管理条例》,可有时候,甚至经常,众人解读不尽相同,意见不同在所难免。
谢兰生又改了一版。
新的28天过后,《一见钟情》还是没过,然而状况又变好了,侯主编也倾向过了。
谢兰生就跟他们磨。他要想改他早过了,可谢兰生宁可拖着也每一回只改一点点。
这样反复交了5稿,终于,7月中的时候,《一见钟情》这电影的《摄制电影片许可证(单片)》批下来了。
兰生虽然心力交瘁,可心里头还是高兴。
拿到《许可证》的当天,进京景花园院门后,他着急跟莘野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走着走着甚至跑起来。
他30几岁了,在别墅区如风一样轻轻快快地掠过去,他的衣袖鼓了起来,觉得自己像一只鸟。
离公映还有段距离,可他终于可以开机摄制了,长征迈出了第一步。
真憋坏了。
谢兰生一边跑一边想:“呜啦呜啦呜啦呜啦,我可以拍新片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