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5日这天,也就是距离正式演出还有一个月的时候,组委会遭到了第一次严重的打击:沃基尔城市规划委员会在当地居民的压力下收回了演出许可证,伍德斯托克音乐节无家可归了!
原来,组委会声势浩大的宣传给了整个沃基尔人一个印象:马上要在他们的后院里举行的不是一个只有五万观众的音乐演出,而是一次全国嬉皮士都要来参加的大派对。在这些保守的乡下人看来,嬉皮士就等于吸毒、性乱和暴力。他们可不愿意为了几个钱而牺牲自己本来宁静的乡村生活。值得深思的是,当初组委会选择这里就是要顺应嬉皮士们回归乡野的潮流,可最先反对音乐节的却是那些原本生活在乡村的农民。
可以想像,这件事一经披露立刻引发了轩然大波,大家都认为伍德斯托克音乐节将要流产。乐队们纷纷要求赔偿损失,已经买了票的观众要求退款,各个部门的承包商们纷纷要求组委会立刻付现款,罗伯茨的神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他本来就对不断追加的投资抱怨不已,现在看来这些投资就像扔进水里的钱,再也无法收回了。他当时几乎决定停止再投资,可理智告诉他,这样做的话先期投资就彻底泡汤了。幸亏罗伯茨还年轻,他决定再赌一把,继续寻找新的演出场地。老天有眼,有人向他们推荐了一个名叫马克斯·雅斯各的农场主,他在离沃基尔不远的白湖区拥有一片农场。这里属于纽约州沙利文县的贝瑟尔市,离伍德斯托克很近。雅斯各那时刚刚过完他的五十岁生日,他养了大半辈子奶牛,是当地最大的牛奶供应商。
当组委会的成员们来到这里时,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个农场的主体部分竟然是一块足有六百英亩(约合2.5平方公里)的碗型山谷,不但比沃基尔提供的那片空地大了一倍,而且其形状完全像是一个天然的剧场。更妙的是,这块地的后面还有一个风景优美的湖!
惟一不好的是这里交通不如沃基尔发达,水电设施也不很齐全。不过组委会已经顾不了许多了。雅斯各很聪明,他在组委会原本答应付给沃基尔的七千五百美元后面加了个零,组委会没有别的选择,只好答应下来。这个消息传开后,当地也有不少居民表示反对,还有人联名起草了一份公开信,呼吁大家罢买雅斯各的牛奶。雅斯各是个很守信用的人,收了钱后保证绝不反悔,为此他顶住了来自周围的压力,使音乐节得以顺利举行。后来他曾对记者说:“不能因为这些人还是毛头小伙子,就不给他们机会,他们也应该享有和成年人一样的权力,我所做的就是向全世界证明这样做是对的。”历史学家们后来认为,这里的居民普遍比沃基尔的要穷一些,音乐节所带来的额外收入对这里居民的吸引力比沃基尔的大多了。这也就是为什么白湖的居民中反对音乐节的呼声比沃基尔要小很多的主要原因。
可是,这时离预定的开幕时间只剩下三个星期了,要把这里变成一个剧场,要做的工作还很多。组委会立刻征召几百名工人,硬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平整了这片土地,搭设了一个旋转舞台和几个安放灯光和音响的脚手架,铺设了电缆、输水管和电话线,安装了公用电话亭,搭建了厨房和儿童游乐场,以及一个临时医院,并运进来五百个简易流动厕所。要知道,这些嬉皮工人有很多以前根本就没摸过铁锹,更不要说这么复杂的工程了。老天爷似乎也在考验他们的毅力。在最关键的这三星期里,只有三天没下过雨,工人们不得不连轴转,一干就是一整天,许多人都是靠LSD(一种化学致幻剂,没有生理成瘾性,却能使服用者产生极为强烈的幻觉)和安非它明才硬顶下来的。组织者中要数朗格最辛苦,他一直吃住在工地,和工人们一起劳动。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总是鼓励大家说:只要相信爱的力量,没有什么困难是不能克服的。他的这种乐观精神极大地鼓舞了工人们的士气。
当大家在雅斯各的农场里紧张劳动时,组委会遭到了第二次严重打击:科恩菲尔德负责的纪录片拍摄出了问题。
原来,科恩菲尔德这位典型的“塑料嬉皮”(打扮像嬉皮士,但生活方式与真正的嬉皮士无关)在认识朗格之后不久,也认识了LSD和梅斯卡灵等致幻剂。那段时间他就像一个刚刚拿到一件新鲜玩具的孩子,整日沉溺于其中。本来组委会一直把出卖纪录片版权当作一棵摇钱树,可科恩菲尔德整天都迷迷糊糊的,一直到音乐节开始前几天都没有找到一家合适的买主。后来有一个名叫迈克尔·维德利的独立电影制片人答应自己掏钱拍摄一部影片,并在发行后和组委会平分利润。维德利虽然还没有什么名气,可他发明了一种“分屏”剪辑法,即在一个屏幕上同时放映两个场景,以造成一种现场的气氛,组委会认为这种方法很适合表现音乐节这样的大场面,就答应把拍摄权给了维德利。可就在演出前两天,维德利因为拿不出拍摄需要的十万块钱而想反悔,有人建议罗伯茨自己掏钱先把电影拍下来,以后再想法卖。可当时已经彻底破产了的罗伯茨没有答应,而是又去找别的投资人。最后直到音乐节开始后的第二天,华纳公司才终于答应提供拍摄所需的十万块钱,并以一百万美元的代价把整个影片的版权给买了下来。当时罗伯茨是轻松地舒了一口气的,因为他终于有了除门票外的第二笔实实在在的收入。可后来的事实却证明这是罗伯茨一生所做的最糟糕的决定。电影《伍德斯托克》及其附带的原声唱片在出版后的第一个十年里就为华纳挣来五千万美元,而伍德斯托克组委会只拿到了其中一个很小的零头。
就在音乐节开始的前两天,组委会又遭到了第三次严重打击:原本答应派警察来维持秩序的纽约市警察局突然变卦,组委会面临着没有保安的困境。后来经过紧急磋商,一部分警察答应以匿名的身份前来帮忙,并又借机把工资翻了一番。就这样,演出那天好不容易凑齐了三百个名字叫做“米老鼠”或者“罗宾汉”的便衣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