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然心里暗骂,面上倒是不显。
元祈就是这般混不吝的性子讨人嫌。
“章二姑娘别忘了,在这尚书府可不是你说了算。”
章滢看着沈清然走过来,站在繁枝身前,摆明了就是要护着的架势,用力握紧涂满豆蔻的手。
“沈大姑娘多心了,没旁的事。怎的,我看阮四姑娘生得不错想上前仔细瞧瞧也不行了?”
“是吗?那便好。”
“乱了宴席我爹娘一定会心中不喜,到时候责罚我怎办。你也知晓,我的脾气也不怎么好,所以最好还是和气为好。”
繁枝看着突然过来的沈清然,懵懵地眨了眨眼,这位姑娘虽没明说,但话语间字字是威胁。
章滢现下只觉得难堪,从所未有的难堪。
这沈清然竟如此不留情面,但她也知晓自己不能像往日般上去直接呛声。
且不说如今沈尚书势大,受皇上重用,今早出门时章太傅还特特交待章滢要收敛着脾气,万不可与尚书府交恶。
就连沈清然这个人都不是个好惹的,既是吏部尚书的嫡长女,又是宫里头为六皇子定下的未婚妻,还会些功夫,动起手来属实招不住。
“也不必这样说,阿滢又没怎么动作,清然你大可不用多想。”
说话的是临安县主,她本出身临安侯府,只是早年失怙,皇上念在阖府忠勇便赐了她一个县主封号,自小养在皇后宫中,比之旁人待遇自是好上太多。
沈清然嗤笑一声,有动作那还得了?
旁人不知她还能不知吗?
这临安县主端的是大方娴淑,背地里心眼多得很,跟那章滢分明就是一伙的,来下她的脸面呢。
有了人出言相帮,章滢似乎又有了底气一般,丝毫不惧地瞪着繁枝。
繁枝也看出来了,这个温柔浅笑的女子是站在所谓的章二姑娘那一头的,都是些是非不分的主儿。
虽繁枝在西华寺多年,但也不是个好拿捏的,更何况刚刚这位沈大姑娘还挺身护了自己。
“那如此说来,这位姑娘是觉着即便大庭广众之下言行无状,肆意插手指摘旁人的家事也是没怎么?”
“如若是这般,倒是我没几分规矩了,不知应当这么做才是大家都认同的。”
沈清然听到这阴阳怪气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而临安县主脸上一僵,随即又恢复成之前的娴静模样,直视着繁枝,眼光如炬。
“阮四姑娘倒也伶牙俐齿。”
“原来姑娘知晓我的身份,合该不是方才便一直在旁边听着吧?我本想着姑娘后头才来不清楚事情缘由,现下瞧着还是繁枝想岔了。”
临安县主依旧是浅浅一笑,不做正面回应。
“这府里景致不错,那我便跟阿滢先去旁处玩了。”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她在这是在四两拨千斤,说什么景致不错,在宫中那么些年没得把眼界养小了?
“好。”
到底是上门做客的,不好直接撕破脸皮,这临安县主可净会在背后给人使绊子。
沈清然看着临安县主拉着不甘心的章滢离开才回头,发现繁枝正准备离开。
……
“稍等一下。”
“我名叫沈清然,取自清风款款如斯然,是这尚书府上的大姑娘。”
“你便是成阳侯府的阮氏繁枝罢?”
“正是。”
沈清然看着面前乖巧回答的繁枝,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肤如凝脂的脸颊。
“我与你兄长是旧识,也听你兄长说了,你今年十四,我比你虚长一岁,你随意称呼即可。”
“那我便唤你清然了,叫我阿稚就行。”
繁枝没料到眼前这个好看的姑娘会突然上前捏她的脸颊,先是一愣,随即抿了抿唇甜笑。
“好啊。”
沈清然似不经意地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便领着繁枝去她的院子里。
二人一见如故,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不多时便十分熟络,就连说起话来也少了些顾忌。
“你现下离开可合适?”
繁枝不懂办宴席这些安排,但也知道主人家不好不在场,生怕一个招待不周。
“无妨,母亲安排的小厮丫鬟们都在,本也不用我多操持,方才也是听到了动静才过来的。”
“刚刚本来没想闹大的,应当没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吧?”
“没有,你大可放心,就是她们自个儿凑上前找事。”
“再说了,你兄长也会给你撑腰的。”
“哥哥?对了,还忘了问,清然是怎生认识我哥哥的?”
“啊,他是我未婚夫婿的伴读,又从小一起长大,我跟在身边自是认得的。”
繁枝此时只被那四个字吸引了心力,她知道兄长幼时便入宫做皇子伴读,那清然?
“我未婚夫婿是当朝的六皇子,前两年才定下的。”
提及心上人,沈清然的脸上也露出了羞怯的笑,一股小女儿家姿态,但对自己的好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样啊,那我倒是好奇了,这六皇子是什么样儿的,能让清然这样喜欢。”
沈清然受不住繁枝的调笑,刚想开口求饶,便看到了沈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来请繁枝过去,索性起身一同前去。
……
静和郡主在厅中焦急踱步,她才知道刚刚前院有了争执,现下也没法安心坐着品茶聊天,只担心繁枝是否受了委屈。
见着繁枝过来了,急忙上前拉住繁枝的手。
“可有吓着?这手怎么这么凉,别是受寒了?”
“娘,阿稚没事,我还把她们说跑了呢。”
静和郡主虽有些不信,但自家女儿她也清楚些,就看着好欺负,可给圆慈大师养着,性子也不小。
“清然也来了,方才多谢你帮我们家阿稚。”
静和郡主也只知道前头姑娘们生了口角矛盾,但并不清楚都说了些什么,若是知晓了,现下怕是非得去讨个说法不可。
话音刚落,本在后头未上前打扰的沈夫人也出声唤她们先进去吃些糕点。
“清然与繁枝处得不错,我这女儿啊从小就不太喜欢诗书,也少跟其他姑娘一块儿玩,眼下瞧着两个孩子倒是极好。”
“哪儿的话,清然我也是一直看着长大的,有时候我也想着,若是阿稚有这般康健便好了。”
“你无需多烦忧,总不过再费心找找医术高超之人,定是会好起来的。”
“我也如此想着。”
……
繁枝和静和郡主出了沈府后,在马车上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着阮书怜低着头提裙上来。
这一趟下来让繁枝有些疲累,便抱着手炉闭眼休憩,没时间去注意阮书怜的神情。
静和郡主对她的慢动作心里不满,但也没多说什么,并不想去过多理会;倒是今日之事,虽没了解全面,但这个庶女到底是有些不安分。
得找个时间敲打敲打,生出的不该有的心思就该掐断。
……
“阿修还没回府?”
“嗯,还有一篇文章,写完再走。”
元祈不顾阮颐修的眼神,径直侧坐在他的书案上,随手拿起一张已写好的纸,手被一下子打开也不得闲,欲探身去拿另一张。
“且说你妹妹倒是看不出来啊,挺厉害的。”
方才赵恒开口询问时也没抬起头来,一提及繁枝,倒是索性连笔都放下了。
“怎么?见过了?”
“你别听既望的。”
赵恒觑了一眼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元祈,将他们看到听到的都说与阮颐修。
“今日这般,替我谢谢沈大姑娘。”
“无妨,我也难见清然这般喜欢一个姑娘。”
“章二姑娘这般作风许久,倒是你那庶妹有些问题。”
赵恒是什么人,从小在宫中看着各种手段心机长大的,怎会不懂阮书怜的所作所为?
看着阮四姑娘是个乖巧惹人怜惜的,还是清然愿意接近结交的好友,赵恒便出声提了一番。
“我知晓。”
阮颐修整了整衣袖,凤眸中闪过一道微光,眼底晦涩幽深。
确实该好好整治一下,总不能阿稚回来了府里还那般脏乱。
随手拿了个果子抛着的元祈,挑了挑眉,不理阮颐修的嫌弃便凑过来。
“你倒是不担心你妹妹在宴席上得罪人。”
“这有什么?我与她说过了,左右有我有侯府,在外切不可让人欺负了去。”
“那些扰我妹妹耳根子清静的人,我总是要一一问候一番的。”
听闻这话,赵恒喝着刚送上来的茶水,饶有兴味地看着有些心虚的元祈,随即收回视线,免得被发现蹊跷,还是护一护比较好。
若是让阿修知晓既望今日说的那番话被人家姑娘听了个正着,还平白看了一小会儿热闹才让清然去救场,怕是要恼。
这样的阿修最是可怕,压根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算计你。
小时谁都不服谁,不小心惹了他,整整三个月都不顺,做什么都乏气。
显然元祈也想到了这个,底气不足地瞪了瞪一旁投来眼神的赵恒,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高挺的鼻梁。
他也只是想看看小姑娘在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儿的,又不是想瞧她出丑,专门跟她过不去。
……
“夫人,世子回来了。”
阮颐修换了身衣服便到了正院,进屋向静和郡主行了个礼。
“母亲。”
“阿修回来了,可有用晚膳,要不要唤厨房再给你做碗面垫垫?”
府里用度基本都是公出,但各房也能设个小厨房,倒方便些。
“不必了,适才与既望用过。”
静和郡主看着儿子面带疲色,忍不住心疼;她一直偏疼阿稚一些,这些年来对自己的长子深有亏欠,转眼间已经是名满京城的少年了。
“阿修,对母亲有怨过罢。”
作者有话要说:阿稚不是软包子,是会还击的那种喔
(元狗调侃,怼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