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 104 章

从喀什回来几?日,这几?日是季思过的最舒坦的时候,宫里没人传唤他,太子那?边也安静无声,像是忘记他这号人了一般,户部衙门也不着急去,毕竟他回京这事还没传出去,也没多?少人知晓,终日在?府中打打太极吃吃茶,时不时和初一听雪插科打诨几?句,日子简直不要太舒坦。

听雪抱着东西?进来时他正窝在?软塌上指导初一练字,外头天凉但屋里点了炭火也不显得冷,他只穿了件春衣头发用同色布带系着,一笑一抬眸颇有些风流无双的韵味,也不怪烟花楼里的姑娘们天天惦记。

自打季思受伤以来,听雪觉得他好像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具体是哪儿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人还是那?个人,样?子也没怎么变,言行举止更没什么不同,可气质却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都说原来的季大人不好相与,府中没几?个人同他说过话,更不知晓私下是何?模样?,唯一熟悉的赵管事也没了,更是无法追寻以前种种。

所以若真要问?起季大人以前是个什么性子,众人也是你一言我一句说也说不清楚,好像大家都知道一些,却又知道的不全,七零八凑都是些做不得数的,听雪只是府上一个小丫鬟自然也不了解,但眼前这个季大人对她好,所以她也愿意喜欢眼前这个季大人,便不再去钻那?些牛角尖。

听见开门声,季思抬起头开了一眼,冲着她怀里抱着的东西?点了点下巴,“那?是什么?”

“杨大人送给?大人的小玩意儿,”听雪一边将东西?放下一边道:“大人去了这么久不知道,这段时日小杨大人收罗到什么有趣小物件都连带捎一份过来,说是等大人回来逗乐。”

“杨钦?”季思挑了挑眉,“算他有这份心,没白?帮他的忙,拿来让我瞧瞧。”

闻言,听雪连忙将那?些东西?递到季思面前,后者盘腿坐在?塌上拿起那?些东西?端详,瞧见好玩的就丢给?初一时不时和听雪聊几?句,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大人,太子殿下派人来唤你过去。”

就这么一句话,季思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他低头看着手中这个木头雕刻的机关鸟,沉思半晌自言自语道:“真是一刻也不消停啊。”

从轿子里出来时,季思不动?声色抬头看了一眼四周,这处不是东宫也不是晏家那?处别院,他印象中应该是第一次来,垂了垂眸开始在?心中盘算李弘炀这次打的又是什么算盘。

“季大人,这边请。”

季思点了点头,跟在?人身?后七拐八绕。东宫的侍从将四周围得严严实实,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阵仗摆的很足,一直到小院门口,带路的公公才停下脚步躬着身?道:“殿下就在?前头,季大人自行进去便是。”

“有劳公公。”季思抬头看了看院周围着的侍卫,舔了舔嘴唇回,随后抬腿走了进去。

守在?门前的侍卫替他开了门,里头估计点了炭火一股热气拂面而来,季思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听见里面传来的咳嗽声才走了进去,随后“砰”一声,身?后的房门重重合上,他站在?原地有沉思着,里屋传来了李弘炀虚弱无力的声音,“还不滚进来。”

听见声音季思急急忙忙走了进去躬身?行礼,“见过殿下。”

他说完话后头顶没传来动?静,季思也没抬头看,倒是听到汤匙和瓷碗碰撞发出的声响,足足等了小一会儿,才听李弘炀咳嗽道:“起来吧。”

“谢殿下。”季思站起身?抬头才瞧见屋里站了不少宫女太监,还有晏怀铮和李弘炀身?边那?个兰先?生,他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落在?晏怀铮身?上时和人对上视线,后者戏谑的冲着他笑了笑,做了个摇头的动?作,季思心中了然,急忙将视线移开。

屋里炭火点的很足,季思额头出了一点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混合着熏香,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他抬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见李弘炀坐在?软榻上,身?上披着厚厚狐狸毛做的大毡,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一床暖和的毛毯之中,脸上带着病态,白?的不见一点血色,像是刚喝完药,用太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随后放在?桌上,一旁候着的宫女连忙将沏好的热茶递过来,他接过后暖了暖手,低头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闻道:“听下头的人说。你回京有几?日了。”

“两?三?日了,”季思恭敬的回话,“知道殿下中毒一事后,下官这心里头万分担忧心绪不宁,整宿整宿睡不着,恨不得亲自来东宫照料,但又怕自作主?张惹得殿下不悦,这不一直在?等殿下召见。”

“行了,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李弘炀冷笑了两?声,“你这是担心本?太子若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这户部侍郎的位置也保不住了。”

“下官不敢。”

“不敢?你季思有什么不敢的,”李弘炀盯着他,神情看不出喜怒,咳嗽了两?声又道:“说说吧,在?喀什都发生了什么事。”

季思动?了动?眼睛,一时之间不太确定李弘炀是想从自己?这儿了解到什么,他垂着眸想了想,将在?喀什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毕竟这些事动?静不小,知道的人也不少,只需要派人往喀什走一趟就能知道真假,没必要作假说谎,只是瞒下了祁然去喀什的事,再把明明是自己?和祁然布的局变成了萧长聿布的局,自己?只是这局中的一部分,成了枚棋子被他们耍的团团转。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绘声绘色,就连话中那?份气恼和憎恨都同往常无二,李弘炀掀起眼帘斜瞅着他,有些拿不定这人话里几?分真几?分假,若说季思以前是条泥鳅,看起来没有攻击性实则滑不溜秋的,那?他现在?就是只装猫的虎崽,乖巧听话,只有时不时露出的爪子才能泄露野兽的天性。

李弘炀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自打他认识季思以来,就知道这人比看起来心机更重更有野心,再加上他现在?也不全算自己?人,身?后还有个皇上,所以这些改变显得那?么的情理之中。

“所以,那?南甸朗主?为何?要杀你,本?太子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他恨不得将你除之而后快,除非……”他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会儿,才又不急不慢的将后面的话说完,“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本?太子知道的,季思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本?太子?”

季思心下一慌,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急急忙忙跪下着急道:“殿下,给?下官十?个胆子下官也不敢瞒着您啊,这真真是冤枉,下官待殿下那?是一片赤忱从未有二心,是不是有人在?殿下跟前嚼舌根子,待下官去拔了它的舌头丢去喂狗!”

“那?你待好好说说,这里头是何?缘故?”

真话是铁定不能说,这事复杂不说还牵扯到自己?,他自己?都不知晓里头的弯弯绕绕,真要说出来又是一团乱,季思脑中思绪翻涌,各种法子想的飞快,脸色一沉索性豁了出去,猛地一下嚎出声来,“殿下可要替下官做主?啊!那?萧长聿……他……他有……有……”

“有什么?你是不会说话了吗?”李弘炀看着季思支吾的模样?,有些不太耐烦。

季思一副气得不行,说话声都带着抑制不住的怒火,“他有龙阳之好,用言语折辱下官,也不知怎么落到了南甸贼子口中,竟以为下官同那?厮有什么腌臜的干系,这才发生这些个事,萧长聿这人目中无人,实在?该死!”

“哦,”李弘炀挑了挑眉,来了兴趣,“你怎么知道他有龙阳之好?”

“他说下官……”季思停顿下来,咬牙切齿带着恨意道:“说下官貌若好女,可惜生为男子,若是女子,定要……定要娶……殿下这厮实在?欺人太甚!”

他说话时一旁的晏怀铮在?打量着,瞧见这人气的颤抖的身?子,握拳的双手,和恨不得将萧长聿碎尸万段的语气,一时之间分不出真假,他倒是听过萧长聿这人,是个硬茬儿,武将大多?都瞧不上文官,尤其是季思这种空有皮相,趋炎附势的弄臣,那?些个话真假不一定,但故意折辱季思倒是肯定,也的确像是萧长聿能干的事,故而真真假假就不太好区分了。

眯眼沉思,晏怀铮抬眸望向李弘炀摇了摇头,后者皱了皱眉咳嗽两?声,出声道:“季思。抬起头来。”

季思心下一沉,双手下意识握紧缓缓抬头。

李弘炀垂眸打量着跪在?面前这人,也不知是不是过于生气,眼尾都泛着红,眉眼间带着煞气,有些狠绝又有些艳丽,这两?种奇怪的感觉在?这人身?上组合成了种独特的气质,绕是李弘炀见过不少美人儿,也不得不承认季思生了副好皮相,不似女子娇弱,也不似男子粗矿,介乎于二者之间,尤其当他抬眸望向你时,眼中盛满春水,不笑自含情,令人心头一震。

季思以前有这般好看吗?

在?心中问?着自己?,李弘炀也不大记得清,印象中都是季思卑躬屈膝溜须拍马的模样?,到真没好生看过这人长什么样?,不过记得那?时候救他那?个少年应是长的好看的,但谁能知道内里居然是这么一个玩意儿,也就把他当个徒有其表的草包,李弘炀收回视线,咳嗽了两?声轻蔑道:“萧长聿说的倒也没错,你也只有这张脸能入眼了。”

闻言,季思僵住,脸色有些尴尬,垂下头喃喃道:“殿下说的是。”

李弘炀嗤笑了一声,将身?上狐裘裹紧了些,才一皱眉候在?边上的小太监立马识趣的将往红炉里添了些炭,火星四射,屋里的温度又热了几?分,季思额头出了薄汗也不敢抬手去擦,只好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你回来这几?日都清楚发生何?事了吗?”李弘炀问?。

季思有些拿不定他这言外之意,是问?他中毒还是问?梁王,亦或者是问?皇上病情好转这事,思索着小心回答,“殿下指的是梁王意欲加害于您这事吗?”

“你觉得呢?”李弘炀没有应话,而是将这个问?题原封不动?抛了回去。

这几?个字用意颇深,季思在?心中重复了一遍,抬眸扫视了一圈发现往日跟个狗皮膏药粘着李弘炀的曹为远不在?,这里头有些奇怪,他开始盘算,若李弘炀知晓是李弘烨派人下的毒,按照他的性子不会这般淡定,早就闹起来了,那?今日这局便会变成筹谋如何?除掉李弘烨,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平静,李弘炀从来不是什么良善讲究兄友弟恭的主?儿,他眦睚必报半点不会吃亏,若在?李弘烨身?上吃了亏身?子现在?坏成这样?,即使能养的起来也得费一番功夫,所以哪能不讨回来的理。

唯一能说明反常的仅有一点,那?就是他已经知道下毒这人是谁,但这人是让他连恨都恨不起来更别说动?手了,若说之前种种都是季思和祁然的猜测,那?李弘炀今日种种行为便是印证了两?人当时的那?个猜测,给?李弘炀下毒之人,正是当今皇后!

皇后曹玉菡是曹为远亲妹妹,一向是以德才兼备、温良娴舒的形象示人,同曹为远那?奸诈小人的某样?相差甚远,将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任谁提起她都赞叹一句皇后贤良,在?此之前季思也不会想到她会对自己?亲生儿子下手,目的只是为了除掉李弘烨逼迫皇上,一环扣一环一步接一步,可谓心思深沉。

思及至此,季思有些明白?李弘炀今日唤他来的目的,皇上将梁王传进宫,摆明是起了袒护的心思,所以今日这一局为的不是李弘炀而是皇上,季思心中涌起不安,沉声道:“下官并未寻到九节雪芝,听闻那?不过当地人为了吸引外来之人而传出的谣言罢了,从来便不存在?什么药死人肉白?骨的神丹妙药,都是糊弄人的。”

“不,你寻到了。”李弘炀的声音传来,听在?人耳中有些悠远。

季思抬眸望过去,只见这人眼中带着寒意,冷冷看着有些渗人,只好明知故问?道:“殿下......是何?意思,请恕下官愚钝不大明白?。”

李弘炀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笑了笑,冲着一旁的晏怀铮抬了抬下巴,后者得到示意点头回应,起身?朝着季思走来,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木盒,“季侍郎请看。”

那?盒子不大,里面装了一支白?色的草,说是草却也不像,底部有根须,顶端有花苞,季思低头看了几?眼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薄唇紧抿,神情有些复杂。

“这是西?羌一种花叫无根,因为生长条件苛刻,数量稀少所以大多?人不认识,”晏怀铮解释道,“季侍郎有听过吗?”

季思没出声,他在?从小在?天启八营长大,跟着营里的士兵耳濡目染对西?羌的东西?算不上十?分熟悉那?也能算了解一二,这东西?却是真的没听过,掀起眼帘看向晏怀铮,脸上的表情带着询问?。

后者冲他笑了笑客气道:“季侍郎,这就是九节雪芝。”

仅仅几?个字,但季思却能明白?话外之意,脸色顿时一变,心跳骤然加速,着急道:“殿下是从哪儿得的,这……这这万万不可,这事若是出了点差错,下官这脑袋铁定保不住,下官丢了命是小,若叫旁人知晓殿下弑……”

“季大人,”从头到尾没出声的兰先?生这时候开了口,打断季思的话警醒:“慎言。”

季思将视线望过去,瞧见他眼中的狠绝,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眉头紧锁,神情凝重,抬手擦了擦汗水连连点头附和:“是是是,下官口不择言,还望殿下恕罪。”

李弘炀握拳抵在?嘴边咳嗽,整个人身?子都颤抖起来,喉中像是含着浓痰,吐不出吞不进,就这么卡着,咳嗽的声响牵扯着五脏六肺,落在?众人耳中喑哑难听。

东宫的大太监方青连忙凑近替李弘炀拍背顺气,小半晌后咳嗽声才渐渐小了起来,他端起桌上的茶水递过去,李弘炀接过饮了几?口,待气息平稳些轻声道:“怕什么,让你把东西?送上去又不是让人去死。”

季思在?心中冷笑两?声,对这人不要脸的性子嗤之以鼻,这东西?是他送他的,好处被李弘炀占了,坏事全得自己?背锅,真要出点什么事,第一个受责的就是自己?,那?时候李弘炀不仅不会替自己?说话,说不准还会倒打一耙,到时候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半分好处没讨到落了一身?臊。

他不知道李弘炀安了个什么打算,却晓得这人生得是什么心思,这盒子里的东西?是个烫手山芋,他拿了不行,不拿也不行,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法子拒绝,这时候季思有些慌了。

看着季思唯唯诺诺又惜命的模样?,晏怀铮笑出声来,“季侍郎,你误会殿下的一番苦心了,这无根并不是毒药,就是味普通药材,吃下去也对人体无碍,殿下只是担心你此去喀什本?就是奉了皇上旨意为了这九节雪芝,若是这一趟一无所获,你猜皇上会不会怪罪于你?”

他说到这儿停顿下来,打量着季思表情,见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继续道:“这次殿下受奸贼所害,幸亏福大命大才转危为安,这个节骨眼上各方虎视眈眈,殿下正是惜才用人之际,季侍郎跟着殿下没有十?年也有八载,殿下还能害你不成,这东西?不是催命符而是殿下给?季大人的保命符,季大人莫不是不想承这份好意,就是不知是有了保命的法子,还是,想寒殿下的心?”

晏怀铮能耐一直不低,生就一颗八面玲珑心,揣摩人心玩的实在?高超,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三?言两?语便把季思顶上风口,再说下去就显得季思不知好歹已有二心,直接将人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季思在?心中把晏怀铮骂的狗血淋头,面上还要装作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恍然大悟道:“是下官愚昧了,未曾想到这般复杂,若是没有殿下,下官脖子上的脑袋这次怕是真保不住了。”

李弘炀抬眸和晏怀铮对上视线,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后者将盒子往前凑了凑,“季侍郎,收下吧。”

“下官谢过殿下。”季思垂着脑袋道。

“行了,”李弘炀揉了揉眉心说,“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后头的事该怎么做不用多?说吧。”

“是,下官告退。”

等季思捧着盒子退了出去,李弘炀又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晏怀铮和兰先?生脸色一变见状便要上前,被他摆了摆手拒绝,小半晌后才平稳下气息。

“殿下这身?子还未养好不应该出宫的。”兰先?生语重心长道。

“这段时间宫里头乱的很,看得心烦,更何?况有些事还是得我亲自瞧过才稳妥。”

晏怀铮示意苏青去添了热茶,随后想想还是没忍住张口问?道:“殿下还在?同娘娘置气吗?”

听见这个问?题,李弘炀抿了抿唇没出声。

“娘娘这么做也是为了殿下大业着想,”晏怀铮犹豫着,还是劝了一句,“娘娘用心良苦,每一步筹划都是替殿下清除异己?将路给?铺好,成大事者应该更狠一些,有舍有得方能顾全大业,这个节骨眼殿下不应该同娘娘生气。”

“怀铮,”李弘炀盯着前方的香炉打量,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语气淡淡地问?:“你说世上所有的父母都是疼爱孩子的吗?”

晏怀铮张了张嘴想回答,可脑中浮现这几?日发生的种种,那?句“是的”却出不了口,最终只是闭口不言。

“殿下,”兰先?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成大事者总归无情些,优柔寡断那?是弱者所为,殿下与其思考这些不如想想如何?借着这次机会得到最大的好处,莫要错过良机。”

闻言,李弘炀盯着香炉的眼神一暗,心中思绪翻涌,季思这步棋走了出去,是死是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香炉轻烟袅袅飘散在?屋里每一个角落,烟雾从窗棂中散出去,融进风中,糅进云中,季思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缓缓抬头望着天上散了又聚的云层,云层不似洁白?而带着一点乌黑,乌压压的堆积在?一起有些压迫,让天与地的距离拉近了许多?,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季侍郎怎么了?”带路的小太监见他停下脚步也停了下来,仰头看了看,没瞧出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只好一脸困惑的问?。

季思看了一会儿便收回视线,没有回小太监的话,自顾自的抬脚往前走去,李弘炀选的这处别院有些远,来时还是亮堂的,等回到城中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外头街道传来热闹的吆喝声,季思本?在?闭目沉思,听见动?静掀开轿帘打量着外面,余光瞥见一个人的身?影,眉头一皱连忙唤道:“停轿。”

轿夫面面相觑将目光看向那?小太监,后者知晓轿中这人性子喜怒无常也不敢拒绝,连忙将轿子停稳当了,随后季思便躬身?走了出来理了理衣衫。

“侍郎大人有何?吩咐?”那?小太监问?。

“哦,有些私事,”季思指了指一旁的花街,笑的有些意味深长,“这处离我府上不远,我待会儿自行回去便是,有劳小公公跑这趟了,还望回去后莫要同太子说起,省得他怪我荒唐。”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腰间玉佩递过去。

那?小太监推迟一番见他盛情难却索性接了下来,在?心中盘算着玉佩值多?少钱,面上笑得合不拢嘴客气道:“侍郎大人自便,那?奴才就回去复命了。”

“公公慢走。”

季思脸上的笑意一直维持到东宫这群人离开,等人一走远他脸上的笑意便消散,冷着一张脸转身?望着身?后的花楼沉思,他刚刚瞧见了一个人,那?日在?钱多?身?边的一个手下,虽然当时场面混乱,但季思脑袋好用依旧把人样?貌给?记了下来,所以才会这般震惊。

那?群人在?临安?

他们在?临安做什么?

莫不是那?背后之人也在?临安?

一个个问?题浮现出来,季思抿紧薄唇,眯了眯眼睛,抬脚走了进去。

这花楼叫听风轩在?临安名气不算小,倒不是因为姑娘品质有多?好,而是因为这是临安唯一一家既有姑娘又有小倌的花楼,和其他花楼比起来更显得鱼龙混杂,倒也算得上有些名气,季思一走进就能瞧见门口穿的花枝招展的姑娘,脸上扑着香粉挥舞着手绢,隔得远远的都能味道那?香味。

季思走近时那?群姑娘眼睛都看直了,他样?貌生得好,穿着打扮也是非富即贵,楼里的姑娘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见状连忙扑了过来,玲珑有致的身?子贴着季思手臂,娇滴滴道:“公子好生眼熟,奴家都未曾见过。”

手臂上传来的触感让季思有些尴尬,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后拍着人姑娘侧脸挑眉轻笑,“今晚伺候好爷,好处少不了你的。”

他低头浅笑,整个人更加鲜活起来,那?姑娘愣了愣随后只当自己?今日捡到大便宜,笑得合不拢嘴一脸娇羞贴着季思走了进去,惹得其他的姑娘好生眼红。

和外面相比屋里更热闹了些,台上身?着薄纱的舞姬在?跳舞,靡靡之音欢声笑语,大厅里时不时传出来淫词艳语听的人羞红了脸,

季思搂着姑娘走进大厅环顾四周,没瞧见那?人,面上不动?声色被怀里的姑娘催促着上了二楼包厢,房门一关,姑娘有些性急将薄薄的外衫脱掉露出白?皙丰腴的身?子,媚眼如丝吐气如兰,莲步轻移从后面抱着季思娇嗔道:“公子,良宵苦短不如早些歇下,奴家让人做了一套角先?生,公子难道不想同奴家试试吗。”

她说话时下巴搭在?季思肩窝贴着人吐气,酥胸来回轻蹭手指点在?后背,这是花楼常用的调情法子,按那?个部位用多?少力度这都是有讲究的,不消片刻饶是再正直的人都会起了欲望。

等了好一会儿见季思依旧在?吃酒,姑娘心下一横索性掀开季思衣衫下摆作势就要滑下身?去,被季思伸手拦住,她有些不解的抬头,就见面前这容貌俊美的男子冲自己?微微笑一笑,轻启薄唇道:“姑娘,我好男风。”

“......”

这话一出季思笑的眉眼弯弯,余光看见面前这姑娘嘴角抽了抽,眼神充满嫌弃,兴许在?心中将自己?骂的狗血淋头,面上却不敢得罪自己?,勉强笑了笑:“公子奴家去帮你换人。”

“不用,”季思撑着下巴歪头笑道:“想问?你些事。”

闻言姑娘回过身?来,捡起地上衣衫随意裹在?身?上坐了下来,像是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一般,越过桌面凑近了季思,脸上挂着抹娇媚的笑,眨了眨眼道:“公子想从奴家这儿问?些东西?也不是不可,这每日啊,多?的像公子这般来打听消息的人,寻仇也好捉奸也罢,都同奴家没什么关系,公子想问?也很简单,就看……”

她说到这儿停了下来,染着丹凤的手指轻点着季思胸膛,后者顺着手抬头,便见面前这姑娘冲自己?抛了个媚眼,“公子心不心诚了。”

话外之意不言而喻,季思笑意未减,伸手拍开了胸前的手指聪兜里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挑了挑眉问?:“够心诚吗?”

“够了够了,”姑娘眼睛一亮担心他反悔,急忙将银子揣进兜里,笑的花枝乱颤,“公子想问?什么尽管问?,只要奴家知晓一定告诉你。”

季思三?言两?语将那?人样?貌穿着描述了一番,那?姑娘听完虽有些疑惑却知晓好奇害死猫的道理没有多?问?,而是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季思。

那?人是楼里的老客了,叫赵老武,好像是个武夫,每次都点花名叫秋月的姑娘,距离上次过了几?月。

听着她说话,季思手指无意识敲打着桌面,沉着脸在?心中盘算些什么,等人说完起身?告辞,临出门时微微侧头勾唇笑道:“多?谢姑娘,今日之事还望保密,在?下告辞。”

从屋里出来后季思站在?二楼走廊上,下面大厅传来阵阵淫词秽语,有些左右两?旁的屋里更是传来姑娘的呻吟声,其中还夹杂着少年低喘,他眯着眼睛打量,在?屋里喝的酒有些上脸,在?如玉的脸颊上染上两?抹红霞,但好在?意识清醒,装作微醺的模样?开始闲逛起来。

这楼里布局有些绕,后头天井那?处还修葺了一座湖中凉亭,晚风打在?他带着热气的脸上带来了丝丝凉爽,这些姑娘闺房外都挂着块牌子,季思挨个看了一遍没瞅见叫秋月的,这说明了两?点,要嘛是那?姑娘骗了自己?,要嘛是这个秋月不用挂牌,无论是哪一点都恰恰说明这里头不简单。

这事算是季思的意外收获,他本?就没打算直面对上赵老武,没有胜算不说,反倒会打草惊蛇,得到秋月这个线索已经难得,人总归不会跑也不急这一时,这般想着便打算离开,刚一转身?却和来人撞了个正着,肩膀隐隐作痛眉头一皱起了火气。

来人也被撞得不轻一屁股摔坐在?地上,边上的清秀的少年慌得不行连忙扑过去将人扶起来,惊慌失措的小脸苍白?,“啊,董公子,您没事吧。”

这个董公子摔得头晕眼花,再加上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缘故,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满脸怒火的抬头,厉声吼道:“你他娘的眼瞎吗,看不见本?公子......”

后头的话在?对上季思有些冷冷的眼神和泛着醉意的脸时戛然而止,暴怒的表情顿时被淫邪取代,一把推开搀扶着自己?的小倌冲到季思跟前,眼睛落在?人身?上半分挪不开,笑的很是下流的问?:“美人儿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这急急忙忙的是知道本?公子在?身?后,想对本?公子投怀送抱吗?”

季思冷着脸看了酒鬼一眼却并不打算惹事上身?,四周有些黑,这醉鬼估计酒气上了头分不清南北,他转身?便想离开,谁料这人张开双手将路堵死,“美人儿着什么急,本?公子怎么没在?楼里见过你,叫什么名儿,公子替你赎身?往后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边上的小倌抬头看了一眼季思,瞧他这身?打扮便知晓不是楼里的人,扯着董公子的袖摆提醒,“公子,错了,这不是......”

却不曾想这董公子色胆包天醉的糊涂,愣是把季思当成楼里人,将那?个小倌一把推开,凶狠狠道:“滚开,你算个什么东西?,再废话一句爷弄不死你。”

他变脸极快,前一秒还在?发火,对上季思时立马扬起笑意,打了个酒嗝,难闻的酒气扑了季思一脸,惹得他不得不偏头避开。

这人眼睛都发了光,连连咽了几?口唾沫,伸手搭在?季思肩膀,后者也未生气,余光瞥了一眼肩上的手,冷笑道:“松开,如果你这只手还想要的话。”

“哟,小美人还有脾气呢,本?公子喜欢。”董公子笑的不怀好意。

季思脸色一沉,眯了眯眼睛将右手搭在?腰间匕首上,只是这匕首还未出鞘身?后传来了道笑声,“董大人要是知道董公子在?外是这般性子,估计得气死吧。”

这声音有些耳熟,季思在?脑中回想了一下,一回头便对上了身?后之人戏谑的眼神。

身?后之人不是旁人,正是秦王李弘煜,季思望过去时同他对上了视线,后者穿着一身?黑色锦衣上面用金线绣着云纹,头上束了鎏金冠,端的是一派风流,他身?后跟了两?个侍卫打扮的人,一出现就让局面有了些紧张。

李弘煜背着手款款走到季思面前,在?离人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垂眸轻声道:“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语气温柔,好似情人间的耳语。

那?董公子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停在?李弘煜脸上,一脸不悦的低吼:“你是何?人,从哪儿冒出来的,胆敢打扰本?公子好事,知道本?公子是谁吗!”

听见吠吠之声,李弘煜不得不抬起头来点点头,一脸的好脾气,半分没有被挑衅的气恼,“知道,礼部董尚书家的二公子。”

闻言,那?个董公子脸色变得不大好看,就连季思都回头多?看了他两?眼。

礼部董尚书的儿子?

那?就是董兴良的儿子了。

季思挑了挑眉,有些坏的想到,董兴良要是知道他儿子想将自个儿带回府,估计得当场去世。

他想到那?个画面没忍住勾了勾唇,惹得李弘煜看了一眼。

听到李弘煜搬出了自己?老爹的名号,董公子有些怂了,他虽然色胆包天酒气上头,但总归没有醉的太过糊涂,临安是天子脚下多?的是身?份尊贵之人,一时之间拿不定面前这人是何?身?份。

转念一想权衡利弊,索性呵呵乐道:“这等小事还是莫要惊动?我爹了,不过一个小倌而已,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这位兄台若是喜欢,让与你便是。”

“小倌?”李弘煜重复了一遍,眼睛却是盯着季思,眼中的笑意尽数倾泄出来,瞧的季思张口便想出声否认,谁料李弘煜没给?他这个机会,截过话头继续道:“那?就多?谢董公子割爱了。”

“好说好说,春宵苦短,兄台自便,我不打扰了。”董公子说完,揽着先?前那?个小倌急匆匆走了,临走时还多?看了一眼季思,满脸的可惜。

等人走远,季思才躬身?行了礼,“下官见过秦王。”

“这些个虚礼就免了吧,”李弘煜笑道:“季大人怎么在?这儿?”

“消遣而已,倒是王爷怎么在?这儿?”

“自然是同季大人一般。”

季思并不打算逗留,行礼道:“如此便不打扰王爷了,下官告辞。”

他走的快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李弘煜,皱了皱眉。

秦王来的,未免太巧了些吧。

季思在?心中这般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文里有一个超级大超级大超级大的bug,所以会一章一章捉bug,除了周日有更新都是在捉bug,最后谢谢大家喜欢。

ps:那个角先生是青楼里的行话,也就是假的小ji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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