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安静,落针可闻。
季思话音落下自顾自坐下,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过去?,端起另一?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抿了一?口。
杜衡脸上神情有?些复杂,也坐了袭来,皱着眉沉思了一?会立马明白这话里另一?重意思,难以置信道:“金蝉脱壳,他去?了喀什。”
“嗯,”季思点了点头?,“他同蒙达朗将置我于死地,谁料后面狗咬狗一?嘴的毛,我被?他们公主救下来,南甸边域军的将军和骁骑营副将是旧时,索性和骁骑营合作设了个局,接着这机会除掉蒙达朗,不过让钱多跑了。”
他三?言两语将在喀什的事说?了一?遍,这搁旁人不一?定能理得清里头?的弯弯绕绕,但还好杜衡聪明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恍然大悟,“怪不得骁骑营要把阿拿昂给放了没有?斩草除根,原来里头?还有?这层原因。”
杜衡清楚季思在喀什发生了什么,但对于钱多更加困惑了,皱着眉问?:“你?和钱多到底有?什么恩怨,他为何非要除掉你?,难道是梁王?”
“不是,”季思将茶杯放回桌面,抬眸盯着人眼?睛吐出几个字,“是西羌。”
听他这么一?说?,杜衡又才想起在湘州时钱多的确和西羌有?些联系,沉思一?会儿不确定道:“你?怀疑钱多是燕宇安插进大晋的细作?”
“也不是,准确说?也不全是。”
这会儿杜衡是真懵了,越发不明白季思是何意思。
“是细作可不一?定是西羌皇帝安排的,”季思解释道:“钱多任职过漳州长史随后才被?调到湘州的,他提到我少时在漳州之事,那必然是认识我,估摸算起来他被?安插进大晋至少已有?二十年之久,可燕宇继位不过十八载,这怎么算时间也对不上,而且燕宇继位后大晋一?直防着西羌,连贸易往来都给断了,他就算想安插细作也寻不到机会。”
“二十年之久,”杜衡皱着眉沉思,突然想到什么,压低着声音道:“承德十七年。”
“我也是这样想的,”季思勾唇笑了笑,“所?以我这次来是想要你?查一?件事,承德十七年时,那批安插到大晋的细作都是由谁安排,只要清楚这件事那钱多他们受谁指示也就明白了,他们想杀我我总不能坐以待毙由着他们动手吧,我在明敌人在暗这事不能由我去?做,而如今我信得过的唯有?你?了,存孝,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杜衡掀起眼?帘打量着对面这人,眼?中情绪复杂难明,他听过季思不少传闻,或好或坏,但却也真真切切和人相处后并非传闻那般,人并非石木无情,季思以真心换真心当自己是朋友,自己何尝不是。
这件事里远没有?季思说?的这般简单,如果钱多真是承德十七年西羌安插到大晋的细作,那他为何执着于要除掉季思?他们受何人指使?季思在这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明明每一?个环节都有?他的身影,看似毫无联系实?则又密切相关,他同西羌又是什么关系?他是局中人还会局外人?
这些问?题杜衡一?个都想不明白,他抿唇垂着眸想了许久,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我尽力。”
季思咧开?嘴乐了,他自小杜存孝顽固不化的性?能以权谋私替自己查事,那心中定是把自己当兄弟了,连忙端起茶轻轻碰了碰杯嬉笑道:“好兄弟!”
杜衡也跟着笑了笑,仰头?将茶饮尽重新斟满说?起了另一?件事,“你?才回京就跑我这儿来了,不单单只为了这一?件事吧。”
“还真被?你?说?中了,”季思望着人将口中的茶水咽下去?,舔了舔嘴上半身压在桌面上凑近轻声道:“替皇上治病那神医你?见到了吗?”
“见过一?面,”杜衡一?脸就知?道你?要问?这事的表情,但并未解释反而问?了一?句,“你?知?道严亦吗?”
“严亦?”季思重复了一?遍,皱着眉在回想着能同这名讳对的上号的人,小半晌后才出声,“那个能妙手回春的严神医?”
“嗯。”
季思指骨敲了敲桌面开?始盘算,严亦这人他不认识却是听过的,当年承德帝还起了寻他来给自己治病的心思,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再?执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这人有?没有?能耐他不知?道,但是怎么出现?的那么恰好,这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那太?的毒也是严亦解得?”季思问?。
“不是,找到解药了。”
“在哪儿找到的?”
杜衡看着人轻声道:“东宫一?个宫女房里,听说?太?中毒那日有?人瞧见她鬼鬼祟祟往湖里扔了个东西,东宫侍卫在湖底翻了一?天一?夜把那东西找出来了,是个写着太?生辰扎满了银针的人偶。”
“巫蛊之术?”季思挑了挑眉,觉得这里头?是越发有?意思了。
“顺着这么个人偶一?查还真查出点东西来,”杜衡将声音压的更低,仅两人能听的清楚,“这宫女是梁王的人。”
季思不觉得意外,这的确是李弘烨能干的事,这还不止,兴许李弘煊府中也有?他安插进去?的眼?线,说?不准李弘煜府上也有?,东宫这眼?线埋了不是一?日两日,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偏偏挑在这个时候,这里头?的水不浅啊。
想到这儿,季思眯了眯眼?睛勾唇笑道:“有?点意思,然后呢。”
“然后真在这宫女房中发现?了解药,这下人赃俱获几张嘴也说?不清,那宫女统统全招了,说?受的梁王指示,皇后大怒在皇上宫前下跪,恳求皇上替太?讨回公道,足足跪了一?个时辰,皇上便召梁王进宫封了梁王府,美其名曰亲自严查不过瞧着像是要保梁王,太?一?派联名上书的折?统统被?压了下来,宫里没点动静只是说?待皇上调养好身?朝会上再?论,等过几日朝会可就热闹了。”
“这场戏着实?精彩,可惜我没亲眼?瞧见,一?环扣一?环,能想出这法?的人不简单啊,好一?招舍不得孩?套不着狼,的确不能小瞧。”季思垂眸摸着杯壁,嘴角的那抹笑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杜衡听着他这番话,抿了抿唇,沉声道:“你?也觉得这场局针对的不是太?,而是梁王。”
季思没去?思考他这个“也”字背后更深沉的含义,只是掀起眼?帘一?字一?句的分析,“梁王是个眦睚必报心狠手辣的主儿,他身为嫡?打小便被?太?压着心中早就诸多不满,试问?一?个做事必定斩草除根不留活口的人,打算除掉这心头?刺儿多的是法?怎就恰恰好下毒?就算是下毒不捡着最毒的毒药用?,这给人留口气儿算怎么一?回事,不仅留了口气还把解药留着,是生怕这人活不了吗?常人下毒那奔着便是毒死人去?的,他给太?下了毒不为了毒死太?,只为了让人昏迷不醒,然后等着自己被?发现?,这不是蠢便是傻,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番话说?的有?些大逆不道,杜衡没忍住看了人两眼?,后者又觉得不太妥当,咳嗽了两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所?以你?觉得梁王是入了别人的局,那这个人是谁呢?”杜衡问?道。
季思盯着漂浮在水面的茶梗,轻轻吹了吹,茶梗晃晃悠悠,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痕,他没回答,只是等到杯面平稳下来茶梗继续飘回中央,才抬眸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杜衡将杯?倾斜,倒出一?些水在桌面上,就着水写了两个字,当最后一?笔落下是,他将目光望向对面之人。
“你?心中既有?了人选,那还问?我干嘛?”季思看着桌面上的字笑了笑。
瞧见他这模样,杜衡便知?道这人心中所?想同自己一?般,抬手将字迹抹掉只留下一?点水痕,若有?所?指道:“你?们俩这说?一?半藏一?半的性?倒是一?样,也不怕别人听不懂。”
“无妨,你?不就听懂了吗。”季思挑了挑眉,刻意没去?追问?这个“俩”的含义。
杜衡开?了这个口也没继续往下说?,好似只是随口一?句罢了,实?际上心中通过这简单的一?句明白了不少东西,这俩人之间发生了些旁人不知?晓的事。
他本没有?这个想法,只是今日安平派人告知?他祁然回来了,晚些时候季思就找上门,这中间未免也太巧了些,这才有?所?怀疑,怀疑祁然是去?了喀什,甚至夸张一?些说?,怀疑祁然是去?找了季思,若说?一?开?始只是怀疑,那季思这个态度便将这份怀疑变成了肯定,这两人是一?块从喀什回来的。
虽说?弄明白这件事,但杜衡并没有?打探别人私事的兴趣,这俩人是什么关系对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改变,仅有?一?点好处的是,他把季思当朋友同样把祁然当朋友,两人若同传闻那般水火不容那自己夹在中间的确有?些为难,甚至闲来没事时还会想到,这两人打起来自己帮谁合适,这问?题困扰许久没得出一?个结果,还好,他不用?纠结了。
难题得以解决,杜衡觉得今日心情又好了几分,说?话都带了些笑声,“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季思有?些不解他突如其来的喜悦,但还是回了话,“我才回京皇上若是明日不召见我那只能等朝会,我也不急由着皇上便是,倒是太?那处我得去?一?趟,顺道瞧瞧是个什么情况。”
“季大人......”杜衡犹豫着还是开?了口,“这里面水太深,你?在太?身边一?日便是在风口浪尖一?日,无论成败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及早脱身方是上策。”
“我何尝不知?道,”季思苦笑着,望着杜衡的目光充满着凄凉,“可是存孝,我脱不了身了。”
他也想脱身,可是脱不了身了。
众所?周知?季不言是太?养的一?条狗,他能有?今日靠的是谄媚奉承,靠的是太?提携,是踩着无数的忠良白骨踏上高位,现?在的季思是处在摇摇欲坠高台边缘的食物,高台下是无数只恨不得将他拆骨剥皮的豺狼虎豹,只要踏错一?步便会坠落下去?,落得个尸骨无存的结果。
他能怎么办,这些个烂摊?是有?自己收拾,所?以他现?在只能扒着李弘炀这棵大树,然后一?点点磨,一?点点退后,一?点点将自己摘除干净。
杜衡说?完话也明白季思有?多少身不由己,只是叹了口气,“万事小心,有?用?的着我的地方说?一?声便是。”
“放心,不会同你?客气,”季思站起身来将杯里剩下的一?点茶喝完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不必送了那两坛酒留着慢慢喝。”
说?罢挥了挥手出了院?,长宁街这块烟火气很重,炊烟袅袅,树影摇曳,空气中糅杂着米香和热油的味道,拥挤杂乱的房?坐落在每一?个角落,小贩叫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垂髫孩童三?五成群奔跑脸上时抑制不住的笑容,郎朗笑声顺着晚风传进季思耳中,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扬起了一?个幅度,好似所?有?的坏心情都得到了纾解,脚步都轻快起来。
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祁府外的那条大街上,季思愣了愣随后笑出声来,他慢悠悠的走着,穿梭在闹哄哄的人群中颇有?点闲庭信步的意思,遇见感兴趣的东西便停下脚步把玩,没一?会儿买了不少的小玩意儿。
季思样貌生的好,脸上带着笑,瞧起来性?温和越发引人注目,惹得不少人频频回头?,待看清他一?身打扮和出手阔绰,只当是哪位达官贵人家的公?哥儿,在心中连连赞赏,谁能把这容貌俊美的青年同传闻中那个凶狠毒辣的季侍郎对上号。
他也不知?道其他人心中所?想,只是围着祁府饶了一?圈,随后小心翼翼观察着四?周勾唇一?笑钻进了一?处偏僻的巷?中。
他少时跟着祁然来过祁府几次,也从祁然口中得知?祁家以翠竹为家族族徽,府中植被?也多是翠竹为住夹杂着其他一?些装饰性的桃树樱花,多是观赏性强的矮植,倒是祁然院落有?一?棵樟树,足有?四?人环抱那般粗,树枝茂密枝桠错杂直直伸出祁府院墙之外。
季思还记得祁然给说?,他少时有?一?颗行侠仗义的大侠梦,不想在书房念书便会和裴战爬树翻墙偷摸溜出府去?,这主意是他出的,可后头?受罚的永远是裴战一?人,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功课做的好,又是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低着头?站在一?旁,和跟想在泥潭里滚了几圈的裴战相比,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任谁也想不到满肚?的坏水。
想到裴战每次提起幼时替某人背锅时那咬牙切齿的语气,季思没忍住笑出声来,舔了舔嘴唇抬头?,望着祁府这高高的围墙左右张望,随后撩起袖?将衣衫下摆缠进腰带中,揉着脖?活动筋骨拉伸拉伸了腿脚,退后几步眯了眯眼?睛快速冲刺,紧接着用?力一?跳双手握住树枝,跟荡秋千似的挂在树上荡荡悠悠。
低头?看了一?下和地面的距离,季思再?次在心中感叹季大人这身?骨弱了些,练不了武就算了,怎么自己锻炼这么久还是没点起色,依旧是副弱不经风的样?,才只是爬树而已都累的大喘气,这要是来点什么逃命的事,他这身?骨死也比别人先死的快些。
后头?想了想又记得季大人是早产,出生后又没过过什么好日?,不是挨饿就是挨打,说?不准身?早就坏了,只好叹了口气,双手用?力一?点点将攀爬上树,虽说?废了不少功夫还弄得有?些狼狈,但总归是上了树。
他靠着树干缓了一?口气,猫着身?越过围墙,才刚探出头?就和围墙下正在扎马步的人对上了视线,两人大眼?对小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不过好早季思脸皮厚些,笑嘻嘻冲人挥了挥手乐道:“祁小少爷,许久不见你?又长个儿了。”
祁念每日都得在院中扎一?个时辰的马步练基本功,以往这个时辰他已经在书房念书了,可是因为今日父亲的病有?了好转,甚至还将自己唤进房中询问?了不少,自打父亲生病以来,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他,心情有?些愉悦,故而多练了一?个时辰,却未曾想到能碰见个不速之客,本以为是歹人刚想开?口唤人,待瞧清楚这人的脸后,呼之欲出的话就这样戛然而止,表情有?些茫然呆呆回了句,“季大人,这是祁府。”
季思被?他一?本正经反应和奶声奶气话语逗笑了,伸长脖?打量着四?周见没人发现?这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树干上,低头?笑道:“我知?道这是祁府,我来找你?爹,你?给我腾个位装作没瞧见我成不?”
闻言,祁念表情有?些复杂,想了想只好问?了句:“季大人为什么不走正门?”
“你?见过偷情的走正门的吗?”季思起了逗他的心思。
“......”祁念表情有?了变化,先是震惊,随后难以置信,最后陷入沉思,这番话让他有?些消化困难,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我逗你?的,我和你?爹水火不容怎么可能偷情,”季思歪着头?道,还没等祁念松一?口气又道:“我其实?是来刺杀他的。”
“......”
祁念张了张嘴犹豫小半晌还是觉得实?话实?说?,“季大人,你?会被?抓的。”
季思:“......”
这下轮到季思不知?道回什么了,他侧头?清了清嗓?尴尬道:“我说?笑呢。”
“我知?道,”祁念点了点头?,“毕竟你?打不过我父亲,我父亲一?脚下去?你?可能得在地上砸出一?个坑来。”
话是这么说?,可季思觉得自己被?瞧不起了,有?点深深辛酸,摆了摆手道:“祁小少爷劳烦挪挪让我下来。”
祁念板着小脸仰头?盯着他,身形没动,眉头?皱的死死的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一?般,照理说?季思鬼鬼祟祟像是不安好心的样?,外头?也都说?他不是什么好人,偷摸翻墙进祁府也不知?道是在耍什么花样,可总归是自己救命恩人,祁念拿不定主意,只是摇了摇头?,“不行,我去?问?问?我父亲,你?在这儿别动,等我一?会儿。”
说?完也不管季思慌慌张张跑开?了,季思看着他跑远的身影不用?猜都知?道他去?哪儿,索性不着急了耐心等着,随便从兜里掏出一?点零嘴消磨时间。
祁念跑到祁然屋外时突然有?些怵了,他要怎么说??说?季大人翻咱家围墙?还是说?季大人鬼鬼祟祟不怀好意?
这事有?些棘手,祁念有?些气恼自己刚刚没问?清楚这人到底来干嘛的,小脸皱成一?块儿站在门外沉思。
“你?不进来在站外面干嘛?”屋里传来声音。
祁念抬头?望了望天,转身推开?门走了进去?,祁然只着单衣披着件青色外袍坐在床上看书,墨色的发铺散开?来,颇有?点岁月静好的意思。
他听见脚步声将书合上抬眸问?:“怎么了?”
祁念垂着脑袋,支吾着小声嘟囔,祁然没听清又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见询问?,祁念心一?横牙一?咬索性豁出去?了,轻声道:“季大人偷偷翻墙进来,说?他来找你?嗯......叙叙旧情......”
祁然:“......”
等季思手里拿包蜜饯吃的差不多了,祁然才牵着祁念出现?,他将剩下的额蜜饯包好塞回兜里,用?手背随便擦了下嘴巴,拍了拍手上碎屑冲树下的抬了抬下巴,咧开?嘴乐道:“再?不来我就吃饱了。”
祁然眼?中浮现?出了点笑意,往前迈了一?步仰头?问?:“有?事?”
“倒没什么事,”季思伸了个懒腰,“出来办点事,走着走着就到了附近,索性过来瞧瞧,你?是不是被?关禁闭了?”
他问?了一?句。
“嗯,”祁然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看在树上的某人,有?些担忧,“先下来再?说?。”
“成。”
季思搓了搓手准备大显身手,收回视线看了看地面和自己的距离,上来的时候不容易,等到要下去?的时候更是麻烦,他有?些怂了,再?加上身上的伤口还没好透彻,这一?蹦非得疼死不成,顿时不敢,只好缩了缩脖?,蹲在树上窝成一?团,有?些尴尬道:“那啥,我好像下不去?了……”
祁然没好气的摇了摇头?,松开?祁念的手示意他站到一?旁去?,随后跃上树枝搂紧季思的腰将人带了下来,两人一?落地祁然扫了一?眼?一?旁的祁念,语气淡然地说?:“松手。”
“哦。”季思顺着祁然的视线望向一?旁睁着眼?睛看着他俩的祁念,也觉得不大妥当,有?些意犹未尽的松开?环住人脖颈的双手,扬起笑脸乖巧退后一?步刚好站在祁念边上。
祁念下意识侧头?看过去?,收获了某人更加灿烂的笑容,他有?些茫然,只好将头?低下。
“念儿。”祁然突然出声了。
“孩儿在。”
“你?回房中练字吧,今日之事莫要同旁人说?起。”
祁念点了点头?,奶声奶气的回,“孩儿知?晓了。”
“你?跟我来。”
这个“你?”说?的是谁几人心中都清楚,祁然说?完这句话也没等人回应,自己迈开?腿先走了。
季思俯身朝着祁念挥了挥手,笑嘻嘻的跟了上去?,才刚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身走了回来,开?始一?边说?话一?边从兜里掏东西,“祁小少爷,这些东西统统送你?了,那个粽?糖可甜了,你?记得尝尝,吃完了可要替我保密哦。”
祁念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东西,都是些被?油纸包好的蜜饯糕点,还有?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里头?甚至还放了一?个小猫模样的糖人,随着怀里东西越多季思胸前渐渐瘪了下去?,怪不得刚刚看他胸前鼓鼓囊囊的,原来塞了这么多东西。
他有?些呆楞的抬头?,就瞧见面前这人冲自己眨了眨眼?,满眼?的戏谑,祁念那句拒绝还没出口,这人又火急火燎的跑开?,朝着停在原地等他的祁然走去?。
两人走的有?些远,祁念看见自己付钱低头?说?了些什么,那个传闻中喜怒无常的季大人只是陪着笑,时不时伸手去?牵父亲,下一?秒又被?甩开?,他也不气依旧笑的眉眼?弯弯继续去?牵再?次被?甩开?,直到凑到父亲耳边说?了些什么,父亲唇角突然扬起了点幅度,不仅没有?甩开?他的手反而紧紧回握。两人之间有?一?种旁人融入不进的奇怪氛围,好似在周遭形成了一?个屏障,将二人和其他人隔开?。
这是祁念第一?次见到自己父亲另一?面,没有?那么冷清和严肃,多了些烟火气和情绪,他低头?看了看怀中东西想慢悠悠走回了书房,脚步轻快,面上虽然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但是不难看出心情极好。
祁然将人拉进了自己屋中,合上门转过身看着在屋里来回打量的人,眼?中带着些无可奈何的纵容,自顾自坐下倒了两杯茶,饮了一?口后询问?:“说?吧,你?来干嘛?还敢翻墙,胆?也是大。”
闻言,季思走了过来坐在旁边,抢过祁然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嘟囔道:“那蜜饯太甜了,齁死我了,再?给我倒杯水啊。”
祁然掀起眼?帘瞅了一?眼?,将另一?杯推了过去?,季思也没客气端起喝完方才回话,“我刚从杜存孝那儿过来。”
“杜存孝?”祁然皱了皱眉,“你?去?找他干嘛?”
季思在兜里摸了摸,掏出包糖炒板栗,一?边剥一?边将他的打算和用?意三?言两语说?了一?遍,祁然知?道这人用?自己打算,也没插手反倒是问?起来别的,“你?这些东西哪儿来的?”
他指的是季思送给祁念的那些个玩意儿,季思自然也清楚往嘴里塞了个板栗含糊不清道:“来的路上买的,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索性挑着我小时候喜欢的买,也不知?道他瞧得上不,我得和他培养好感情,才不至于等你?过门后被?人说?是恶毒后爹,省的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祁然被?季思没个正行的样?逗得没脾气,瞪了他两眼?,拿过桌上的板栗开?始一?颗一?颗剥起来,他动作很快,一?挤一?压就能剥出一?个完整的,有?人伺候季思索性不动手了安心享受,嘴里的才刚咽下,新的就递到了嘴边,垂眸认真的模样格外好看,季思单手撑着下巴品味着秀色可餐这个真谛,惬意的眯着眼?睛。
“季思,”祁然出了声,“你?之前是不是说?过觉得念儿熟悉。”
“嗯?”季思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事,有?些困惑的挑了挑眉。
这时,祁然停下手里动作,侧头?望过来,脸上表情严肃凝重,“念儿他其实?……”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不仅打断了祁然的话还惊住了屋里的季思,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出了慌张。
“谁?”祁然冲着门问?。
听见询问?门外的敲门声停了下来,紧接着响起了声音,“是我。”
这声音两人都很熟悉,季思看了看祁然嘴唇一?动无声的说?着话:你?爹。
祁然皱着眉冲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门外,挥了挥手让他藏起来。
季思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便轻手轻脚的起身,看了屋里一?眼?顿时苦恼起来,祁然这屋里大物件极少,能藏人的大物件更是没有?,他灵机一?动纵身一?跃扑上了床,末了还不望指着两边提醒祁然:拉下来,拉下来。
可能是他那种做贼心虚的表情太难得,祁然好笑的同时也跟着有?点紧张,生出了一?种家有?娇妻在外偷腥的荒缪感,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起身将两旁的帘账放下来,随后开?了门。
门外除了祁匡善以外祁煦也在,祁然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问?道:“父亲今日散值这版早吗?”
祁匡善身上官服还未脱,像是急急忙忙赶回来的,祁煦派人来传话时他有?些慌乱,生怕祁然真出点什么事,许是关心则乱的缘故,回府的路上冷静下来明白其中端倪,他虽不知?祁然在做些什么,却清楚他一?向心中有?数不会乱来,所?做之事定是有?自己的道理,能做的仅有?帮他遮掩一?二。
这会儿瞧见祁然平时严肃的神情缓和下来多了几分笑意,“来瞧瞧你?,身?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差不多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害的父亲兄长担忧,”祁然侧了侧身?:“父亲进屋说?吧。”
“不了,我就是来看看你?,”祁匡善拍了拍祁然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好生养病,也趁着这机会多休息休息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别累到自己,再?怎么样祁府还有?为父在呢,出不了什么差错,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天塌下来,为父替你?们顶着。”
听着这番话,祁然有?些动容,祁匡善的性?有?些不善言辞,妻?去?世后更是话少,也不像其他父亲那般陪着孩?嬉笑玩乐,平日里谈话也多是寥寥几句,说?出这番话已经很难得,但他对这三?个孩?却是真真的疼爱,尤其是祁然,祁然同他年岁差的太多,又是妻?就给他最小的孩?,明明应该备受宠爱却成了承担最多的一?个,他明明希望祁然做一?只翱翔的鹰,却因为种种原因把祁家的担?交到了他的肩上,骄傲不假心疼也不假。
祁然何尝不心疼,看着祁匡善灰白的鬓角,心中难受,咽下酸涩点了点头?,“孩儿做事总是欠妥当,让父亲担忧了。”
“最听话的是你?,最不听话的也是你?,”祁匡善笑了笑,“好了,你?休息吧,记得让人给你?阿姐传话过去?,你?病的这段时间她一?直担心,时不时就往杨钦过来打探情况,你?告知?她一?声,也让她放宽心。”
“是。”
祁煦全程没出声,只是临走时侧头?打量了一?下祁然屋里,目光落在桌上两个茶杯和一?堆杂物上上愣了愣,还没待看清便被?人用?身?挡住,他移开?视线对上祁然目光,眼?神中充满探究,祁然都做好被?询问?的打算了,谁知?自家兄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走开?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左右瞧了瞧才进屋关门。
听见关门声,季思猛地一?下掀开?被??喘气,额头?出了点薄汗,脸上像涂了胭脂一?边染上抹绯红,“终于走了。”
祁然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季思接过一?饮而尽,随后翻身下了床,将衣领扯松一?点透气,放下茶杯后慌慌张张道:“我得走了,要不然你?爹杀个回马枪,到时候就完了,改明儿再?来找你?。”
语毕还没等祁然出声就小心谨慎的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可才走了两步这人就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看了身后依靠着门框目送自己的祁然,他头?发仅用?一?根布带系着,因为在家里的缘故很是随性,穿了件月白色的长衫,上面用?暗色的银线纹着祥云,白衣墨发,越发衬的这人丰神俊朗,嘴角挂着的那抹笑满是温柔无限。
微风阵阵,屋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这画面美的像一?幅画,让人眼?中再?容不下其他,季思看的有?些入迷,心下一?动又一?个箭步冲了回去?。
瞧见他突然折返祁然愣了愣不解的问?:“还有?什么事忘了说?吗?”
“还真有?一?件事忘了,”季思笑弯了眼?睛,“我把你?忘了。”
话音落下还未等祁然反应过来,眼?前浮现?一?片阴影,随之唇上落下一?吻,轻如鹅毛,有?点湿润,风铃的声音叮叮当当,清脆悦耳,微风拂面吹乱了发丝,也吹起了心底涟漪。
是风乱,声乱,亦或者心也乱。
是水,是火,是欲望和理智。
祁然的大脑有?些乱,他在左与右的边缘倾斜,往左是矜持和雅正,往右是沉沦和享受,直到季思睁开?眼?上挑着看向他,那眼?神带着笑意和轻蔑,不笑自含情,水光莹莹含情脉脉,像一?根根缠丝勾起他每一?点欲/望。
那眼?神好似在说?:
祁然你?心跳好快。
我敢亲你?。
那你?呢?
你?敢亲我吗?
一?点一?点,在祁府,在自己房门前,在熟悉的范围中,祁然没有?想过会同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亲吻,这种禁忌而又刺激的体验有?些让人晕眩,等到清醒过来,他已经握紧季思的眼?神用?力一?揽紧紧贴向自己,不留一?点空隙。
男人间的亲吻不似同女?难般温柔,而是两头?雄性的较量,从气息到眼?神,从交织的呼吸和上升的温度,相贴的两具身体隔开?了所?有?的禁锢,他们在沉沦,在享受,在欲海中漂浮。
季思高高仰着头?,双手环住祁然的脖?,直到嘴上传来一?阵刺痛才痛呼出声,微微退后避开?人的亲吻,“嘶,你?属狗的吗?”
祁然凑过去?将人嘴角多余的液体舔掉,细碎的吻落在季思下唇被?自己咬出的齿痕上,低着人额头?沙哑着声音回,“是我太用?力了。”
季思被?他这乖巧模样逗乐了,挣开?怀抱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摸摸嘴唇斜瞅着人,嘴角噙着笑道:“还好没破皮,要不然我都没法见人了。”
他眼?尾染上春意,嘴唇上的水渍还没擦干净,红艳惹眼?,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明明是在抱怨可落在祁然耳中变成娇嗔,让他刚刚平稳下去?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只好连忙垂下头?,清了清嗓?。
“走了。”
看着背对自己挥手季思,祁然叹了口气,直道来日方长,总会寻到合适的时机把这些话说?出口,这事也是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慢慢来吧。
等季思从祁府外那个巷口出来,外头?的街道变的热闹非凡灯火通明,嬉笑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他按照来时的路回去?,路过香罗街时远远瞧见了个熟人,连忙倒退了几步,果然看见了镇国公府的小公爷严观卿。
那小兔崽?站在街口处犹豫了许久,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双手握拳来来回回踱着步,束发的玛瑙红金绳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晃荡,也不知?在这儿站多久了,随后一?咬牙走进了右手边第三?家酒楼。
季思来了兴趣,歪着脑袋倒退凑近了些许,赫然看见了牌匾上的三?个大字:南风馆。
呵呵,小兔崽?。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看电视差点忘记更新了,还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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