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汜知道方太傅的?考虑周全,也不?想让他为难,便毅然决然转身出府,脚步匆匆回到王府时,陈友问声第?一时间便赶来过来,拉着他上?下左右检查,再三确认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小王爷去哪儿呢?可把老奴急坏了,你这还?病着,一个人要是在外头出点事怎么让我给王爷和王妃交代啊!”
“友叔,”李汜情绪不?太好,语气淡淡的?说:“无事,我不?过嫌府里?闷得慌,出去散散心。”
陈友知他在说谎,却?也没?拆穿,只是点点头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下次别一个人出去了,实在想出去就叫上?平安,好歹有个伴儿,小王爷出去了一天,可是饿了,先用膳吧,什?么事都得吃饱了再说。”
“好!”
后头几日?他就真?心得待在府中养病,一处都没?去,只是偶尔会听出宫来陪自己的?李汐说,祁相和方太傅今日?又跑殿门口跪着,念了好长一篇文章,吵得陛下头疼。
什?么“陛下所行实为诛心,祁家恭俭良德为百官之典范,为大晋鞠躬尽瘁多?年,望陛下念着此义,如此决策之举有损皇恩,万万不?可”,害的?陛下又发了好大一通火,说裴将军虽不?在京中却?也上?了折子?替祁府求情。
李汜听完更是心急如焚,他以?许久未听到祁然的?消息,也不?知祁府目前是个什?么情况,可自己无处能去,只能终日?待在府中,药一碗一碗的?喝,这病也没?见好转,后头几日?李汐未来,连最后一点打听消息的?渠道都没?了。
他心中所思所想过多?,每夜都睡不?安生,症状就和刚到临安时夜夜梦靥了一般,本以?为几年过去已经适应了,谁知又开始做噩梦。
初八那晚他受梦靥影响半夜惊醒过来时,翻了个身,突然察觉房中还?有一人,心中一慌,面色却?不?动声色未睁眼,只是摸向枕头底下的?匕首,随后厉声喝道:“什?么人?”
那人未说话。
李汜皱了皱眉将匕首握在手中又道:“阁下深夜闯我永安王府是何意思,莫不?是来杀我!”
随着话音一落,李汜抽出匕首朝着人直直刺了过去,那人身手极好,一个侧身直接避开,翻身冲了上?来将匕首夺去扔在地上?,随后扣住李汜双手转身将他压回去,身子?也跟着贴上?去用来束缚身下这人的?四肢。
这人功夫在自己之上?,李汜这下慌了神,刚准备想法子?脱身就听身上?这人道:“是我。”
这声音熟悉的?很?,不?是祁然是谁。
许久没?听见他的?声音,虽然细细算来不?过数日?,却?好似过了猴年马月一般,让人感叹如此之久,猛地一下李汜就有些红了眼眶,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侧头清了清嗓子?问:“你怎么进来的?。”
祁然也没?隐瞒,诚实的?说:“翻墙进来的?。”
“来干嘛?”
这问题问住了祁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来干嘛,等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三更半夜翻墙闯进永安王府就站在人床边,活像个打家劫舍的?盗匪,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若被人抓住那就是大不?敬之罪,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我听闻你后日?要回蜀州了,便想着相识一场,来送送你。”
借着窗棂外投进来的?月光,李汜看清楚的?身上?这人,瘦了许多?下巴尖了一些,眼眶通红满是血丝,同记忆中那个满是志气的?祁然不?同,像是多?了些沉稳,他细细瞧着轻声道:“那也是后日?才走,你现在来的?早了些。”
“是吗,”祁然没?说什?么,从李汜身上?翻身下去站在旁边,将手背在身后,盯着床沿,语气淡淡的?说:“早来晚来有何不?同?”
“并无。”
“那便不?早。”
言毕,两人又陷入了安静中去,像是一时之间找不?到该说些什?么好。
最后还?是祁然清了清嗓子?出声道:“还?有几个时辰才天亮,你接着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快速走向门前将房门拉开,大片的?月光倾洒进来,照亮了屋里?角落,院中的?树木被月光映射在他身上?,星星点点,明明暗暗,微风轻起,身上?暗色的?光点也随之摆动起来。
祁然背对着他,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之中,好似踏月而来的?仙者?。
“祁然,”李汜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慌乱,连忙出声将他喊住,“后日?你还?来城外送我吗?”
“不?了,”祁然未回身轻声道,“既已见过,便不?必相送,山高路远,望君平安。”
说完毫无迟疑,抬脚跨出房门,门又再次关上?,将屋外的?月光尽数遮挡,也将那人隔在了一门之外。
李汜一夜未眠,盘腿坐在床上?盯着紧闭的?房门直至天亮。
他想了一夜,想了许多?东西,想到父亲说的?,世事造化,均不?随心,诸般所为,难守本意,顾为人之本方应有忠有孝,有情有义,事事牢记,且方能不?失本心。
于陛下是为忠,为人臣未能劝天子?去谗远色,爱国爱民?,便是不?忠。
于方太傅是为孝,亲师殿前劝谏,只为求个公正大道,他并未同道反而若退,便是不?孝。
于祁相是为义,祁家世代清廉未有二?心,若让贤臣蒙冤,必让天下文人寒心,陷大晋百年基业不?顾,他也不?敢自诩受孔孟圣人教导,如此便是无义。
于祁然是为情,心悦之人正蒙大难,他却?无法陪伴安慰,那还?谈何倾慕之情,这般便是无情。
君子?之路,其远且长。
他若真?做了不?忠不?孝无情无义之人,许是日?后同他爹娘在地下遇见,还?得被拧着耳朵一顿好训。
这段时间的?困扰,郁闷,纠结,烦躁,统统得到了解决,李汜跳下床伸了个懒腰,觉得四肢百骸一下子?舒展来来,整个人惬意的?很?。
陈平安端着水盆进来时还?愣住了,小声嘀咕道:“少爷今天怎起这么早,病还?没?好多?休息一会儿啊。”
“睡了好几日?差不?多?了,再睡下去该傻了,”李汜笑了笑,“平安,替少爷我换衣服,我要进宫一趟。”
“这时候进宫干嘛?”
李汜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旭日?初升,金黄色的?阳光打在他身上?镀了一层光晕,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全身都被阳光笼罩的?温暖,回头冲身后抱着盆站在屋子?中央一脸呆滞望着自个儿的?陈平安轻声笑道:“少爷我要去当救世主,拯救这个肮脏龌龊的?天地,身披玄金战甲,手执神兵宝剑,纵马长叹,跨过荆棘山河打败那些邪恶的?贼寇,救出我的?意中人,带上?最好的?酒,然后娶他过门!”
陈平安还?是一脸茫然,只是觉得自己主子?这病许是更严重了,瞧吧!这都烧傻了开始胡言乱语。
他也不?期望陈平安听得懂,换好衣衫后直接进了宫,在一众人目光注视下义无反顾的?走到方太傅身旁,掀开衣衫下摆双膝着地,稳当跪在殿前,身板挺的?极直,目光如炬,未有一点怯弱。
方清荣同祁匡善不?知这是何意,面面相觑,前者?皱了皱眉头,压低了声音说:“胡闹,快回去,你可有把我前几日?说的?话听在心中?”
“自有。”李汜点点头。
“有什?么有,”老太傅是真?真?动怒了,“若真?有你今日?就不?会跪在这儿了!”
“老师说,若无君子?德风,那便枉读圣贤诗篇,我受老师教导,自然得学老师德风,老师莫不?是希望我做一个贪生怕死不?明事理的?小人吗?若传出去我是你学生,旁人也只当你沽名钓誉胸无点墨误人子?弟!”
他这问题怔住了方清荣,片刻后,大笑出声,连道三声好,“好,好,好!不?亏是我方谨行的?学生,随我!罢了罢了,要跪就跪吧!”
李汜勾唇笑了笑,就见一旁祁相转了个方向,朝着他作揖行了个大礼,声音哽咽道:“多?……多?谢小王爷。”
“祁相不?必如此,”李汜有些惶恐的?回了个礼,“李汜今日?所为不?为何人,只为是非公理而已。”
再之后他们连着跪了几天乾元殿的?大门依旧未开,后头祁熙同杨府定了婚约,祁相交出了手中实权成了只有名头的?丞相,忠康王百余人斩首示众,那血渗进了土中,瞧起来像是往外冒血水好生恐怖,这事才算落下帷幕。
七月初时祁煦放了出来,月底祁杨二?府大婚,当晚婚宴结束,祁然同李汜在永安王府屋顶上?对月畅饮聊了许多?,说他母亲早逝,少时多?是祁熙陪伴,说祁熙并不?喜欢杨钦,不?过是为了祁府而已,说祁煦浑身是伤,后半辈子?得靠药养着,说他会好生参加科举不?做劳什?子?行走江湖的?武侠梦……
李汜只是垂着头听着,等到祁然醉到过去,他才轻轻凑过去,犹豫许久用手心轻轻捂住祁然的?嘴唇,俯下身,缓缓将自个儿的?唇印在自己手背上?,眼睑轻颤,心中万分紧张。
月色极美,微风宜人,月光投射出两人相叠的?身影,仿佛融为一体,难舍难分。
片刻后,他缓缓直起身来语气轻柔的?说:“祁然,往后……莫要讨厌我可好?”
这是他俩关系极好时的?最后一面,之后,永安王府的?小王爷就成了纨绔昏淫仗势欺人之辈,未有半分文人风骨,整日?整夜宿在青楼,不?是同狐朋狗友寻欢作乐,就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挥金如土。
于他相比祁相家的?小公子?名声越发好了,少年英才,年纪轻轻就已得了秋闱榜首,中了会元,今后定是风光不?可限量。
李汜被祁然按在青楼里?打的?时候,心中觉得万分委屈,他可以?任由别人谩骂,唾弃,说他没?有半分出息,可实在见不?得祁然讨厌他。
可他能怎么办!
丞相府一事,陛下已然觉得他们有勾结,借着他生病的?由头,于是将他回蜀州的?折子?一压再压,他连家都回不?去,因为陛下怕他已有二?心,他锋芒太露,宫里?已经有了不?好的?传闻,哪怕他没?这个意思,可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由不?得皇上?不?信。
他已经多?年未去他爹娘坟前拜祭,十足不?孝,所以?想去坟前烧两柱香,只能这般昏昏度日?消除皇上?的?疑虑。
万般误会终是无法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读者小可爱:【难以置信】这就是你说的吻戏!!!
帅气的作者:【淡定喝茶】对啊吻戏。
读者小可爱:这他喵都没伸舌头,不对,连嘴都没碰上!
帅气的作者:【鄙夷脸】咦,你好污。
读者小可爱:……我太难了……
ps:他俩其实都挺不容易的,祁大人少时其实性子还是比较野的,后头就慢慢变成这种稳重风了,没办法,他家还得靠他呢!
李汜也真的是诸多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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