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棺材自然是没买成,还没走?多远就?被杨家大少?爷给扯了回来,二话不说?就?把他拉进了鸿福寺,旁人瞧着倒是一副熟络许久的样子。
因为前几日才过了观音寿诞的缘故,热闹还延续到现在,来上香祈福的人不少?,再加之鸿福寺是大晋第一大庙,那是开国皇帝特封的护国神寺,历久弥新,独占了一个山头,极为壮观。
鸿福寺的大殿众多,主要以佛为主,从大雄宝殿到求姻缘的月老祠统统都有,各占一块儿地方互不打扰,因而香火一直很旺盛,来来往往都是香客,衬着山顶钟声松林,鸟鸣山涧,清风檀香,倒是有几分禅意。
借着来往人群便于躲藏,杨钦带着季思和他那个小厮一直跟在祁熙一行人身后?,离得不远不近也不担心被发现。
季思心中百般后?悔,万般后?悔,总而言之就?是非常后?悔,按理来说?他其实?大可以甩手震怒,然后?扬长而去,将这?种糟心事留给杨钦自个儿去,可又担心自个儿走?了,这?个草包借着那几本一看就?不正经的禁书做出些什么蠢事来,他桃花不顺无事,若苦了自个儿桃花便是大事了。
甚是担心自己还未同祁然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就?在那人仇恨单上添上一笔,欺辱亲姐这?等大罪实?在严重,于是想来想去倒也不敢走?了,打算见?机行事把杨钦这?蠢货点醒,便只能?活像个猥琐流氓,跟着人家姑娘身后?,仿佛欲行不轨之事一般。
几人再外头供香客休息的厢房外等了许久,才见?祁熙和一位瞧不清面容的姑娘从此处中出来,未带一个侍从,就?有说?有笑朝着后?山的月老祠走?去,杨钦占了个好?位置查看,在送子观音庙附近徘徊了许久,搞得周遭众人看他的眼神否透着几分诡异。
他心中自然顾不上其他,许是此刻满脑子都想不到别的,哪管旁人是用何眼神看他,见?祁熙走?了二话不说?放下送子符跟了上去。
倒是苦了季思,只能?在心中不停念叨,莫遇见?熟人,莫遇见?熟人,千万莫遇见?熟人,要是倒霉催的遇见?了,他能?想象到后?日下了朝后?去户部衙门?会听到些什么谣言。
什么季不言前日早早就?寻了由头出了衙门?,是因为他要去鸿福寺送子观音庙那里求神拜佛,想起他对?那位闻香阁的姑娘情根深种,难道这?是打算求迎娶过门?,所以求菩萨赐子!
什么季思身子不行,许是坏事做尽上天也骗不过去让他无法生育,于是特意去鸿福寺求菩萨托梦赐子,再不济有个什么送子偏方也凑活。
还有诸如送子观音庙极为神奇,能?让脑子也怀有身孕,这?不季思就?怀孕了,估摸着去送子观音庙是去还愿的!
季大人居然是个女?儿身,同朝为官多年,竟不知季郎是娇娥,难怪平日里见?他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脾气?易怒,同家中贱内一样的症状。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诸如此类。
……
思及至此,季思浑身冷颤了一下,甚是担心明日里自个儿就?成了临安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连男子身份都得让人怀疑,半夜里被原先那个季大人从窗棂外爬进来,披头散发满脸鲜血吐着舌头掐着自己脖子,控诉自个儿毁坏他声誉,那可如何是好?,虽说?这?人原先也没个好?名声,也谈不上什么毁坏不毁坏的。
不过如今自己便是季思,那大晋百姓户部同僚骂来骂去骂的也就?是自己,就?算表面再是如何淡然无谓,心里头都是不好?受的,因而为了避免这?般事情发生,急忙垂着脑袋跟在杨钦身后?往前快步走?去。
许是女?儿家的心事思虑过多,祁熙她俩进了月老祠半晌没出来,杨钦便早早寻了处山丘后?躲藏,招手喊来一旁的家仆仔细询问道:“可安排好?了?”
“少?爷放心,都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今早带出来的家丁早就?乔装打扮了一番在下面候着呢,一会儿咱们以三声鸟鸣为号,下头的人听见?了,立马就?会上来故意惹事拦住少?夫人她们,话本念词也让他们背好?了,不会有任何差错,到时候少?爷再大显身手,英雄救美,力挽狂澜,如此方能?水到渠成。”
季思在一旁听着未出声,见?这?败家子当真打算排出折子戏,唱的还是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这?般梨园里都不唱的老戏码,甚至还半分未觉得不妥,颇有些洋洋得意的姿态,简直蠢到家去了。
先不说?这?戏本如何,祁家小姐饱读诗书见?多识广出了名的聪慧,半分不输祁府那两位公?子,这?种糊弄小姑娘的戏码她若是会上当那才是奇怪。
犹豫片刻,季思还是想着再劝劝,免得让这?人被祁然一剑捅死,连带着自个儿也没几时活头,两人被弃尸荒野葬身狼腹尸骨无存,那场面过于血腥,于是他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轻声开口?:“杨大人,在下觉着这?事还得需要再细细商量的好?,若有需要季某可替大人重写一个戏本,免得落了俗套,这?时机不太成熟,我觉着咱们改日再安排,今日就?散了吧散了吧。”
“欸!哪能?算了呢,这?戏本是我连夜看了诸多本,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得出的大成之作?,定当是极好?的,我以安排妥当万事俱备,阿言自当放心不会出错的,”杨钦笑了笑,“今日过后?熙儿若真对?我另眼相看,我夫妻二人感情和睦,那以后?你便是我杨钦兄弟,交情过命同生共死的那种,事成我便备上薄礼,去你府上好?生道谢,你我兄弟再来个不醉不归!”
谁他娘需要你道谢了!你个毁人姻缘者必下地狱的草包!
你脑袋是被驴踢了吗,我随口?说?说?就?当真!真当是蠢不可及!
在心中咒骂了两声,季思面上苦笑道:“杨大人客气?了客气?了。”
他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就?见?杨钦一把就?按住他脖子把人扯了回去,压着嗓子道:“低头低头,她们出来了!莫让她们发现了。”
季思微微仰头,果然瞧见?祁家那位小姐从月老祠里走?了出来,旁边跟着位姑娘,瞧起来有些眼熟,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是谁,只当是以前在哪位大人府上见?过的千金小姐,便没在当一回事。
杨钦缩了缩脖子抬手给了那个家仆一肘子,放轻了声音说?:“快快快,一会儿人都走?远了!”
那家仆领了令,急忙将右手食指弯曲置于嘴边,舌头顶着上颚,双颊往里凹进去,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三声清清脆脆得鸟鸣声,婉转动听的确与鸟鸣颇有几分神似。
余音刚在空中消散开来,从大殿的主道上走?过来几人,为首那人一副方面大耳的长相,身着绣了元宝纹样的褐色长衫,外头罩了件金丝暗纹大袖,系了条玉石腰带,腰间?挂了块极大的翠玉,本应是君子之象,瞧起来愣是万分俗气?,十指间?满是金玉扳指,身后?围了几个跟班模样打扮的人,大腹便便走?过来时,膏梁纨绔的姿态摆的十足,都不用说?话已经极度惹人生厌。
杨钦瞧着这?仗势扬了扬唇角满意的点头,凑进季思耳边得瑟道:“都是按着阿言之前说?所说?安排的,我瞧的那些话本里,这?登徒子调戏美娇娘,后?头紧跟的就?是以身相许的戏码了。”
季思侧头看了他一眼,直指重点:“杨大人这?戏码破费不少?啊。”
“无妨无妨,”杨钦笑着摆了摆手,“反正拿的我爹的私库,倒也算不上破费,说?来惭愧,我钱都在我娘子那儿呢。”
“……”
这?一刻,季思是真真有些心疼尚书令大人了,估摸着得是上辈子作?恶多端,今生才遇到这?么个讨债鬼,不像养个儿子倒像养个祖宗,当真凄凄惨惨戚戚啊!
他们这?才聊了几句,那头的好?戏也按部就?班的上演。
这?祁家大小姐从小受礼法熏陶,如今已嫁为人妻,那些不合规矩的想法和心思也就?随着过往消散,自当顾着祁家脸面不做出逾越之事,同沈子襄那些个事也当成往日烟昨日云,只叹有缘无分,因而今日来着月老祠也不是为了自己,倒是为了裴瑶。
裴瑶今年已有十八,同她一个岁数的早就?寻了如意郎君嫁为人妻,她小时候身子受了大病,底子毁了无法习武,又因同祁熙交好?,不像一个武将之女?,倒是养成了害羞内敛的大家闺秀性子,颇有几分病弱美人的姿态惹人怜爱。
后?头裴家二老早早便去了,如今当家的裴战乃是少?年将军,年纪轻轻战功赫赫,一个人将裴家上下抗在肩上,便常年在军中镇守边境,一年到头难得有几次着家,因而同胞弟妹以及府中事务无论大小巨细,都是裴瑶在操办,仅仅有条也未让人小瞧了去,在临安官家子女?中名声也是极好?,按理来说?不至于如今还未出家,这?问题所在还不是没遇上个称心的。
再说?裴战他虽是裴瑶兄长却总归是个男人,女?儿家的心事却是丝毫不懂,兄妹几人打小相依为命,他也舍不得裴瑶早早嫁出去,不是嫌没出息,就?是嫌配不上,便把上门?说?亲的统统轰了出去,一来二去种种原因也就?这?么耽搁了。
祁熙自个儿就?是属于晚嫁,她本是顾着大局为了等沈子襄立稳脚步再谈及此事,因而没少?被人说?闲话,不过她性子硬,家境又好?,别人也不敢当着明面上说?,只敢背地里吠吠几句,她权当做不知道,将别人视若无物。
也正因她被人在背后?戳了许久脊梁骨,自知其中滋味不好?受,同裴瑶亲如姐妹又念着她辛苦,便对?此事格外重视,特意来了趟月老祠,便是打算替她求段好?姻缘,好?了却一桩心事。
两人在里头解了签,系了姻缘牌,烧了香求了神,从庙里出来才走?了几步裴瑶突然撞上了一人,那人用了十成力,撞的她手臂一疼险些摔倒在地,还是祁熙反应快些,急忙出手两人扶住才避免了出糗。
“瑶儿无事吧。”祁熙着急道。
裴瑶捂着手臂发疼的伤处,忍着疼意摇了摇头。
这?时响起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朝着她俩大吼道:“眼瞎了啊,会不会走?路,撞到本大爷了没看见?吗!”
“就?是就?是,我们老大身子可金贵了,撞坏了你们赔的起吗,今日这?事没个说?法可别想走?。”身后?的跟班附和着。
祁熙抬头望了一眼,知晓这?是碰上地痞无赖,也懒得同他们过多废话,正打算直接绕过他们,余光却瞥见?这?人腰间?挂的那块玉佩,皱着眉头瞧了瞧发现着实?眼熟,细细再脑海中回忆了下,便想起了来处。
这?还是去年年初的时候,杨钦不知道从谁嘴里听到少?时沈子襄送了自己一块定情玉佩,被自己细心保管好?生珍藏。
虽说?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是那玉佩早就?在两人定下婚约后?,他让下人还了回去,如今在哪儿自个儿也不知道。
可杨钦不知道啊,满心满眼都记着别人说?的祁熙祁大小姐视玉为宝,珍之,惜之。
于是便在临安各大珍宝阁寻了好?几日才,这?才找到几块合心意的翡翠原石,那石头成色极佳价格自然不菲,连着许久也不去衙门?成日在人店中磨石料切割雕刻,索性他那官职也没什么重要的,有人点个卯就?过去了,没人太当一回事。
辛苦了大半个月废了几块原石才弄的这?个一块,算不上多好?看,最重要的是比一般玉佩大,非常大,丝毫不显精致反而俗气?至极,胜在原料好?,瞧久了也能?看出些名堂。
自己当时得知杨钦好?几日未去衙门?当值,只当他去寻地方潇洒去了,那些要当堂堂君子,为国为家的话语也只是说?说?罢了,觉得这?人三句话中每一句实?话,故而瞧见?他就?烦躁,认定他终是扶不上墙的刘阿斗,一生只能?做个无能?之人。
等过了几日,杨钦拿着这?块玉佩放在锦盒中送过来时,还被自己好?生指责了一番,说?他堂堂七尺男儿,未有建树无心建功立业,心中无国亦是无家,整日里只知道耽于美色沉迷享乐,为臣无能?,为子无孝,为夫无严,为人无用,枉来世上一遭。
杨钦当时垂着脑袋听着,仍由自己指责一字不发,直到听完后?也只是倒了杯茶水递过来笑着说?:“骂这?么久渴了吧,来!喝口?茶水润润嗓,你莫生气?,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跑出去玩的,应该尽忠职守好?生衙门?当值,这?次是我的过错,我下次定不犯了,这?玩意儿你若是不喜我便扔了就?是,好?了好?了,消消气?,消消气?,气?坏自个儿就?亏了,我回书房读书便是。”
后?头还是除夕那夜家宴的时候同尚书令喝了几杯,他喝醉后?,非得拉着自己上屋顶看星星,也不知这?寒冬腊月大冷天哪儿来的星星,一脸酒气?熏天絮絮叨叨说?着:说?让自己把以前那块儿扔了,他寻了更好?的更大的,铁定比沈子襄送的那块的要好?,说?自个儿往后?一定好?生读书,不在做那些荒唐事,说?那玉佩是他熬了许久才做出来的,说?让自己别生气?……
再后?头就?没瞧见?过这?玉佩了。
此时突然看见?,祁熙突然有些困惑,她还以为杨钦真的把它扔了,不明白眼前是什么情况,却还是改变了主意打算瞧瞧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轻声道:“你当如何?”
“如何!”那侍从一脸得寸进尺的嘴脸,“要嘛赔钱,要嘛赔人。”
这?边动静很大,来月老祠的本就?是妇女?姑娘居多,又是最爱凑热闹的性子,见?状周围烧香的众人纷纷停下了脚步站在边上观望,也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只好?指指点点凑在一块儿轻声嘀咕些什么。
杨钦选的这?个家仆许是天赋异禀,要去样貌好?些进了戏班子,估计能?小有成就?,将那几分猥琐几分下流拿捏的恰当好?处,此刻盯着祁熙二人摸了摸下巴,猥琐一笑,眼中满是淫邪的道:“啧!你们怎么和二位美人说?话的,被美人撞到那也是本大爷的福气?,嘿嘿嘿,小美人儿可有哪儿疼,这?肌肤娇嫩白皙的,可别留下疤痕了,要不随我回府上,爷给你好?生瞧瞧。”
一旁看的格外认真的杨钦睁大了双眼,险些站起来鼓掌叫好?,忍着激动拍了拍自己大腿对?八斗道:“王二这?出戏不错,回头有赏!”
“是。”
见?那头时机差不多,他稍稍整理了一番衣服,拍了拍季思肩膀说?:“估摸着时机到了,阿言便在此处稍等片刻,待我去英雄救美抱得美人归!”
说?罢做出一副俊美帅气?的表情,淡定自若的几步走?上前去,众人视线都在祁熙他们身上,自然没人注意到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杨少?爷从后?腰抽出事先备好?的扇子,在手指中间?开会翻转挽出一个漂亮的幅度,紧接着拇指紧贴扇璧,手腕用力向?下一甩,随着“哒”一声,潇洒开扇,语气?沉稳道:“大胆淫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尔等竟敢调戏良家妇女?,可还将大晋律法放在眼中,可还有王法天理了!”
季思听他说?完照着自己说?的一字不落得把这?番话说?完,用手背遮了遮眼睛,这?大冷天扇扇子,莫不是脑子有洞?觉得实?在不忍直视,简直太尴尬,太羞耻了,不忍看,不忍看!
旁边围着的群众倒是极度配合,听见?声音,缓缓让出条道出来,纷纷把视线投向?杨钦,各人脸上激动的神情,满脸都是好?奇,恨不得拉上三姑六婆来这?儿寻个好?位置看戏。
杨钦不紧不慢的穿过人群走?到祁熙身旁,打开扇子轻轻扇了扇,一派翩翩佳公?子的作?态,嘴角上扬侧头一笑,端的是一副稳重淡然的模样,语气?轻和柔情万分,“熙儿,抱歉,我来晚了。”
后?者抬眸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没出声。
对?面那家仆看着自家少?爷和少?夫人,按着后?头的剧情思考了一会儿,下一刻骤然暴怒,指着他大吼道:“你他……”
说?到这?里突然噤声,其实?按着少?爷给的话本来说?,他此时应该勃然大怒,大喊“你他娘的是个什么王八东西,知道你爹我是谁吗?识相的给老子滚远点”,可这?话怎么说?的出口?,要是被老爷知道自己当了少?爷的老子,那还得了,里头外头都不能?得罪,可太为难人了,
犹豫再三,这?家仆集中生智,立马改口?道:“你他爷爷的是个什么东西,知道哥哥我是谁吗?识相的给大爷滚远些。”
这?话季又是大爷又是爷爷还是哥哥的,辈分乱的人理不清楚。
杨钦摇了摇扇子,勾唇笑道:“在下尚书左丞杨钦是也,家父乃是尚书令杨永台。”
“我管你什么台,坏了本大爷好?事,今天就?让你把命留在这?儿,统统给我上!给他点颜色瞧瞧。”那家仆一脸凶狠道。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几人双手握拳立于胸前,大喊大叫着朝杨钦冲了过去,后?者却极为淡定,冷笑一声,上前两步,微微侧头对?着祁熙轻声道:“刀剑无眼,夫人站远些,待为夫替你收拾了这?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再来同你好?生解释。”
说?完眼神一变,好?似带了寒气?般瘆人,收了扇子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抬脚就?将其中一个扑上来的人踢翻在地,紧接着一个侧身又是一拳。
一旁看戏的众人见?状立马站的远了些,生怕一会儿打起来殃及池鱼,却还顾着看热闹也没真走?的太远。
裴瑶看着前方大显身手三五下就?把人打的半死的杨钦,虽说?不动什么武功,这?时候也瞧出了不对?劲,那群人明显是故意迎着杨少?爷招式上,顿时不解道:“杨钦……这?是何意思?”
“无事,”祁熙语气?淡淡的说?,“八成是杨钦读书读傻了,发疯!”
眼前的局势极其紧张,两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杨钦以一抵五在其中穿梭却任显游刃有余,招招致命之处都能?被他躲开,不消片刻对?方五人已经接连中招倒地一半,他一个扫堂腿直击另外一人命门?。
谁知后?头有人偷袭,一脚正重他的后?背,杨钦受了下狠的,往前踉跄了几步,待稳住身子,反身一个侧旋回踢将人踢出老远,随后?单膝跪地用手捂住嘴巴,实?则往里塞了颗药丸,接着迅速转过身来,特意寻了个祁熙瞧得清楚的方向?吐出一口?瘀血,那血染红了地面,看起来有些吓人。
可杨钦硬是强撑着起身,张开双臂护在祁熙面前,朝着那群贼人厉声吼道:“今日只要有我杨钦在,便容不得尔等放肆!”
这?一声气?势如虹,响彻云霄。
杨少?爷长相俊朗,不发神经时还是挺能?糊弄人的,往那儿一站,的确有几分君子之风,大义之然,这?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先别说?博没博得他祁大小姐的美人心,反正的确博得了边上好?几个姑娘的芳心,这?时望向?他的眼神都是眉目含情,满面春色欲说?还休。
谁知她们眼中的端方君子满心都是别人,收了招后?便走?到祁熙面前,气?息奄奄一副我命休矣般温声道:“有我在,我定会护你周全。”
祁熙脸上没什么表情,冷着一张脸瞧着他片刻从袖中摸出一块手帕,细细替杨钦擦拭着嘴上痕迹,动作?轻柔眼中情意满满。
杨少?爷苦了这?么多年,做梦都没敢想的事如今切实?发生了,瞳孔放大整个人都有些不敢相信,情绪格外激动时也没忘了话本里的台词,刚欲深情对?望表诉衷肠,就?听祁熙冷笑着出声道:“你得那位柳姑娘呢,后?头的戏不需要她了?”
杨钦欣喜若狂,正打算张口?解释,就?又听祁熙道:“鸡血加墨汁好?喝吗?”
他心中一激灵,心道,这?下完了!
那头假少?爷还不知他们主子已经暴露,依旧沉浸在自身悲愤的情绪当中,挺着圆圆的肚子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杨钦气?急败坏的大吼大叫:“臭小子,你给我等着,得罪了我们季府定没你好?果子吃,今日之事季大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定会为我们讨回公?道的,走?!”
季思:“……”
合着这?话本里反派的角色是安给自个儿的啊,杨钦倒也不嫌他骂声多。
败下阵来的一群人有如丧家之犬般匆匆离去,未出分文还瞧了场好?戏的围观众人这?才意犹未尽的散开,议论纷纷满是对?杨钦的夸赞和对?季思无法无天的唾弃,一个个的恨不得把他抽筋扒皮以消心头之恨才行,不知道得还以为事杀夫夺妻之仇。
莫名的让他有些心虚,左右望了望,见?杨府这?小厮伸长了脑袋盯着他家少?爷,也没空注意到自个儿,就?偷摸开遛了。
他算是想明白了,这?杨钦就?是个不靠谱的,说?草包那都是抬举他了,摆明了是个二货,还不如早早离远些的好?,免得惹祸上身。
这?才刚从月老祠通向?大厅的小道上下来,往寺庙大门?口?有了几步,就?听见?前方湖边围了一群人,叽叽喳喳吵着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各种声音响成一片听十足的混乱,让人怎么听都不清楚。
季思本不想多管闲事,想着一堆人在这?儿许是出不了问题,又往前走?了几步,就?听见?那群人又说?,“快找人救人啊,那孩子脑袋快被水没了。”
顿时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转身扒开人群挤了进去,便瞧见?距离河岸边上半里的河中央处水花扑腾的极大,隐约还夹杂着微弱的呼救声,夹杂在扑腾的水声和人群喊叫中,不仔细听压根等于无,听起来年纪较轻,像是个半大的孩子。
这?几日时常下雨,将鸿福寺中愿泽湖的水位增高了不少?,再加上那孩子不停扑腾,没一会儿就?余脑袋尖在湖面上了。
桥上两岸围了不少?人却没一人伸出援手,也不知道瞧了多久。
“谁家的孩子啊,他爹娘呢,快把他爹娘寻来!”
“完了完了,那孩子声音越发小了,莫不是撑不下去了。”
“报官啊,快去衙门?找人啊。”
“这?湖里深不见?底,水流又这?么急,谁下去就?是个死的命。”
“你们睡水性好?些,快下去救人啊。”
“我不行,我不行,我晕水。”
“我……我……我抱着孩子呢。”
季思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紧抿嘴唇一言未发,片刻后?只是扒开人群,解开腰襕,将身上那件繁琐的公?服脱掉扔在地上,也顾不上干净与否,直接纵身跳进河中,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拼命朝着那孩子所在的方位游去。
见?状岸上那群人又开始叫嚷起来,“快看快看,有人跳下去了!好?像是个当官的!”
这?湖中情况错综复杂,水流湍急还有泥沙水草,再加之这?季大人疏于锻炼,勉强游了过去将呛水的孩子死死抱住已然用了十成力,待往回返时就?明确感觉四肢使不上力来,硬是撑着一口?气?,将嘴唇咬出血来,湖水混着血水吞在肚中,才在力气?快用完之际两人拖上岸。
随后?也顾不上其他,喘着粗气?急忙将这?孩子放平,按着他胸腹把污水吐出来,声音嘶哑道:“醒醒!孩子,快醒醒!”
旁边一群人也跟着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季思连听都懒得听,只嫌他们吵得人脑子烦,一直不停重复手上动作?,好?一会儿这?孩子才连着咳嗽几声吐出好?几口?污水。
祁念缓缓睁眼望着季思,眼中满是恐慌,平日里再表现的端庄认真,也不过是个孩子,刚刚在死门?关走?了一趟,此时心中满腹委屈害怕,下意识将看见?的第一人当成心中最想念的人,抱着季思开始哭喊着:“娘亲,娘亲,娘亲,娘亲,救命啊,救命啊!”
围观群众瞪大了眼睛,望着这?“母子俩”满脸的难以置信,眼中神色极为复杂,一会儿原来如此一会儿十分震惊变化莫测,摆明再说?:我说?刚刚怎么这?么拼命,合着是他儿子啊!不对?!一个男人,哪儿生的儿子?
季思浑身无力,喉咙也是火辣辣的疼,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躺在草丛中任由这?孩子抱着自个儿腰身撕心累肺的喊着娘亲,想开口?让这?群看热闹的人快些寻个大夫过来,要不然一会儿自己就?真得英勇牺牲了的话都说?不出来。
各种声音吵得人头疼,半晌后?人群中又有了骚动,有人大声喊着:“官府来人了,官府来人了,快些让开!”
人群中主动让出了一条道,季思此时连转脑袋这?种简单得动作?都无力完成,只能?转了转眼珠希望来人能?快些替他寻个大夫,他真的忍不住快一命呜呼了。
视线移了过去,便瞧见?祁子珩依然穿着那身天青色的长衫,跨过所有人群朝着自己走?来,脚步匆匆,迎风而来,眼中的紧张和担忧好?似是为了自个儿一般,莫名其妙就?让他觉得鼻酸,也想同身边这?小屁孩一样嚎啕大哭,委屈巴巴道:“子珩,难受,我好?疼。”
然而事实?上,这?人连瞧都没瞧自己一眼,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身旁这?孩子,几步走?了上来也顾不上姿态,半蹲在地上将这?孩子拉到身旁细细检查,语气?没了平日里的稳重淡定,满是慌乱,连额前的发丝都有了几分凌乱,“念儿,你没事吧,可有何处不舒服,陈年呢?他是怎么照顾你的,你怎么一个人跑河边来了,别怕别怕,有我在,有我在。”
那小孩可能?被吓坏了,除了抱着季思叫娘亲外什么也不说?,此时听到祁然的声音愣了愣,眼中恢复了神志,才扑进他怀中继续哭喊起来,“父亲,念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好?多水,到处都是水,全部都是水。”
父亲?
季思皱了皱眉,强忍着不适,声音哑的无法,却依旧出声打断他俩这?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又咽了几口?带血的唾沫嘶哑道:“他……是你儿子?”
听见?他声音,祁然这?才注意到地上还躺了个人,不是什么尸体而是个活生生的人,再一瞧还是个熟人,虽说?看起来衣衫不整邋遢了些,却依旧能?瞧出长相。
左右一结合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起身朝着他弯腰作?揖行了个大礼,难得真心实?意的说?:“祁然在此谢过季大人对?小儿的救命之恩,此等恩情今生定不相忘!”
闻言,季思一愣,满脑子都是“他有儿子”,胸口?发疼,然后?双眼一闭,双脚一蹬,晕死过去了。
他是真的浑身难受,觉得随便一处都疼,实?在忍不住了。
晕倒前还在心中狠狠咒骂了祁子珩几句。
自己为他守身如玉多年,至死都还未行过房事,心心念念都是他,这?人倒好?,儿子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是何时何地同哪个狐狸精生的。
祁子珩啊!祁子珩!
你这?不是明着挖我的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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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然:我有儿子了。
季思,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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