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萧宋,一生只有一个传人。这件事可谓人尽皆知,也正是因为如此,阮文松年纪轻轻已经享誉整个北越。
“你还有师弟?不是说萧神医只有你一个传人么?”
宴礼和阮文松相识多年,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别动,扎歪了可别怪我。”
阮文松按住了沈云岁好奇而转过来的脑袋,一句话吓得她赶紧老老实实的转回了头。
“师父是只有我一个传人,因为师弟犯了错,被逐出师门了。”
能得神医教导,医术必然不凡。宴礼想了一圈现在有名气点的大夫,一个个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年人,也不像是阮文松的师弟。
宴礼沉吟片刻道:“你前面说制毒人棘手,又提到你师弟,这两者有什么联系么?”
阮文松为沈云岁扎好最后一根针才皱着眉心回答道:“今日这春毒叫做‘不知春’,它是我师父意外发现的,因为毒性过于霸道,所以只在我师父的手札里出现过,并未公之于众。”
“你的意思是,只有你们师徒三人知晓这个‘不知春’,所以制毒人是你师弟?”
“嗯,很大可能是他。”
宴礼没想到一场宴会竟然弄出这么多事,还牵扯出了阮文松的师弟。
他面色不虞地追问道:“你师弟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不知春’又是怎么回事?”
阮文松把写好的药方递给门外把守的东月,然后回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盯着氤氲的水汽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我师弟因为医心不正而被逐出师门,临走前,他与师父立下毒誓,今生不在行医。所以后来我也没再听到过任何与他相关的事。”
“至于‘不知春’,那是师父意外发现的,因为一开始不知道它可以组合出这样的提情效果,所以师父称它为‘不知春’。”
宴礼不解道:“组合?”
阮文松点了点头,从架子上抱下了那盆松见花。
宴礼这才想起这盆花是齐愉思差人送来的,而且当时她给每个院都送了,所以也没想太多。
坐在床上终于不再感到昏沉情躁的沈云岁插嘴道:“这花有问题?”
阮文松摇了摇头:“没问题,这就是一盆普通的松见花,而且对身体有益,可安神静心。”
宴礼想起阮文松前面问到的枸杞,大胆猜测道:“是不是它和枸杞混在一起出了问题?”
“没错,松见花的气味对人的影响可保留一日之久,如果在这期间食用了枸杞,便会产生提情的功效,且药性十分强劲。”
“那今日这些也不一定和你师弟有关,也许有其他人误打误撞也摸出了松见花和枸杞合在一起的功效。”
沈云岁觉得松见花与枸杞都不算特别稀有,被其他人发现它的功效也是有极大可能的。
阮文松摇了摇头:“两者合用的毒性确实有可能被其他人发现,但是这个解毒方式再被误打误撞出来的可能性就小太多了。”
宴礼了然道:“解药和薄荷有关?”
是了,她对薄荷过敏,所以一桌人只有她中了招。沈云岁心里暗暗骂了齐愉思两句,冷冷地看了眼宴礼,之前还跟她扯什么都是她招惹的,明明就是他蓝颜祸水!
“是,师父也是意外发现薄荷可解其毒,便记在了手札里。”
阮文松看了眼沈云岁,想不明白师弟怎么会掺和到沈家的家事里。
他看向宴礼问道:“我来时见沈云素哭着被下人扶走,今夜的事和她有关?”
沈云岁也愣了一下,大姐哭什么?
她记得自己出去前大姐还和三姐四姐在一起喝酒,而她自己被福儿扶着去散步,后来脑袋太晕就被福儿送进秋邃院里休息,再然后她就在宴礼怀里睡着,被他抱回屋了。
所以这药下给她干嘛?促进她和宴礼早生贵子?
宴礼瞅了眼差点被吃干抹净还不自知的沈云岁,开口解释道:“嗯,今晚齐愉思和谢灵珩厮混在一起,被沈老太爷抓了个正着。”
“什么!?”
沈云岁吃惊地坐直了身,裹着被子挪下床小跑着坐到了桌前。
宴礼看了眼她扎得跟小刺猬一样的脑袋,有些担心的看向阮文松。
“没事,死不了,等会药熬好就可以取针了,你赶紧说今晚的事,我也很急着听。”
沈云岁和阮文松急切的身体前倾,一脸着急地看着宴礼,等他分享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宴礼刚准备说话,门外传来了东月的声音:“小姐,姑爷,药煎好了。”
东月将药放下,对着宴礼道:“姑爷,老太爷那边请您过去,传话的人还说,小姐如果方便,也请一并过去。”
宴礼和沈云岁对视了一眼,大概是沈老太爷开始怀疑今夜的事了,宴礼看了眼还裹着被子湿漉漉的沈云岁,对着东月道:“你去告诉传话人,就说我马上过去,但是小姐喝多了已经歇下,便不过去了。”
“阮兄,你帮她再检查一下,如若没事,今夜辛苦,你也早些休息吧。”
“喝了这碗药便没什么事了,既然你们还有事,我就先去休息了,有问题再叫我。”
阮文松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宴礼拿起衣架上的披风,对着沈云岁道:“为了压药性用冷水浸了这么久,你去洗个热水澡,我去爷爷那一趟。”
宴礼刚系好披风走两步,就被人拽住了衣袖绊住了脚步。
“没事,我跟你一起。”
沈云岁不放心的看向宴礼,宴礼戳住她冰凉的脑门轻轻往后一推道:“放心,爷爷大概是知道我们去过秋邃院的事了,想要问情况。”
宴礼伸手替沈云岁掩了下被子,提声唤来寿儿照顾她,然后拍了拍她的脑袋离开了。
宴礼赶到知行院时已经是深夜,但是整个院子依旧灯火通明,沈老太爷神色疲惫地闭目端坐在厅堂上等着宴礼的到来。
“爷爷安好,这么晚爷爷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听到宴礼说话,沈老太爷这才睁眼,随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吧。”
宴礼一坐好,沈老太爷便开门见山道:“今晚的事,你应该很清楚,说说吧。”
“爷爷说的,孙婿不懂。”
沈老太爷一言不发地盯着宴礼,宴礼噙着笑看着他也只字不言。
最后还是沈老太爷拗不过他先开口道:“小五可还好?”
宴礼这才收了笑意开口道:“喝多了已经睡下了。”
“只是喝多了?”
“只是喝多了。”
沈老太爷鹰眼微眯,宴礼轻笑出声,然后敛了所有笑意直视道:“爷爷如果做不到更疼爱她,那便只能是喝多了。”
沈家的声誉和为一个侥幸无事的孙女讨要公道,沈老太爷会怎么选择也是显而易见的。
沈老太爷挤出微笑道:“没事便好。”
意想之中的选择,宴礼沉着嘴角突然觉得有家人的沈云岁和没家人的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
“今晚宴会时,你和小五去过秋邃院?”
“是的。岁娘喝多了有些难受,福儿便扶她去散步,走到秋邃院时太累便进去歇了会,然后我去寻她便带她回去了。”
沈老太爷轻点了两下桌面又继续问道:“听说你捆了福儿那丫头扔进了柴房?”
“福儿丢下喝醉的小姐私自离开,没有尽到仆从之责,所以我罚她。”
宴礼面色平静,沈老太爷也大概明了他的意思,冷着脸认同了他的做法:“不忠不义之仆,确实该重罚。”
但话音一转,沈老太爷突然紧盯上宴礼道:“你为什么要让福儿去告诉齐愉思,你在秋邃院?”
宴礼眉头蹙起,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说。
而沈老太爷却咄咄逼人道:“你后来又为什么要跟着我去秋邃院?你想看到什么?”
“那爷爷又想看到什么?看到我今夜被人坑害然后和大姐夫在一起么?”
在门外听了许久的沈云岁拍门而入,与坐在上位的老者怒目相对。
看到沈云岁进门,沈老太爷愣了片刻当即恼火,厉声呵斥道:“你在胡说什么!”
沈云岁也牛脾气上头直接和他杠上:“爷爷不去找始作俑者,不去解决后续事宜,在这为难一个受害者的夫君做什么?”
沈老太爷指着宴礼对着沈云岁怒道:“你又怎知这些与他毫无关系?”
“那又如何?他护我,为我好,难道不比只会让我委曲求全的人好么?”
整个厅堂都安静了下来。
沈老太爷尝试着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沈云岁的话,他无法反驳。
宴礼起身站到沈云岁身旁,对着沈老太爷俯身行礼道:“今夜之事,是我考虑不周,我想让齐姑娘自踩陷阱,却没想到陷阱里是一个姑娘的清白。”
“但爷爷想要沈家的清誉,那岁娘呢?您是沈家当家人,亦是沈家五位小姐的爷爷,您要护的不只是沈家这一副外壳,还有这副躯壳内的血脉。”
宴礼的话久久没有人回应,他拉着沈云岁对着老者行了一礼,然后带着沈云岁转身离开,临出门前才听到背后一直沉默低眸的老者道:“今.......咳......今夜的事,你们......”
“就当没发生过......是么?”
沈老太爷心中一刺,原本想要说的话也被堵在了心底。他看着双目通红的沈云岁,在她的注视下喉头滚了两滚,最终低低应了下来。
沈云岁偏头笑道:“爷爷放心,小五今夜只是喝多了,其他并无什么。”
厅堂内又是一片沉静,许久后才传来衣物的窸窣声和关门声。
第二日清晨——
沈云岁肿着眼被寿儿的惊喊声吵醒,她看着嘴里喊着“不好了”的寿儿,觉得她真的是乌鸦成精了。
“这次又怎么了?”
“老太爷让大小姐分家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