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沈云岁看着少年以风卷残云的气势扫食桌上的食物,她狐疑地问道:“你是多久没吃饭了?”

少年塞了满嘴的食物不好意思地回道:“我每天都有吃,只是饭菜没这么好吃......”

宴礼拽了拽沈云岁的衣袖,歪斜着身子在她耳边小声嘀咕道:“你确定这真不是你藏匿在外的弟弟?”

沈云岁也不太确定地回道:“我也很怀疑,但是从年龄上来看,应该不会,他出生前我爹就已经去世了。”

刚才宴礼已经简单地询问过少年,他自称年幼时得沈老太爷救助,所以一直留在山庄里做仆从,这两日见来来往往的人增多,听说是主人家来了,他便以为是沈老太爷,所以才会躲在梅林里偷看。

沈云岁一开始也怀疑过这个少年是不是爷爷偷偷寻回的沈家血脉,毕竟她爹的风流是众所皆知,但是少年自称已经十三岁,纵然他看起来营养不良,也至少有十来岁的模样,而她爹早在十五年前就去世了。而且如果他真的是沈家血脉,爷爷又怎会放任将他放在山庄里养成这个泼猴样?

沈云岁琢磨了片刻又肯定道:“这不会是我弟弟,爷爷不会纵容沈家血脉变成这副模样。”

就在沈云岁和宴礼对少年的身份怀疑不已时,温泉山庄的管事沈洵找了过来,他远远地看到亭子里的少年,慌里慌张地小跑了过来。

沈洵站在亭子前方对着沈云岁和宴礼行了个礼,对着亭子里的少年厉声呵道:“青生,你在胡闹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接着又赶忙给沈云岁和宴礼赔礼道:“五小姐,五姑爷,是老奴没管理好手下人,惊扰了两位,一切都是老奴的错,还请小姐姑爷惩罚。”

青生见沈洵赔礼求罚,这才慌了起来,赶紧放下碗筷跑到沈洵的旁边,跪在他的身旁请求道:“不关洵伯伯的事,你们要罚就罚我,你们两个大人和老人家计较什么......”

“哎呦!”

沈洵伸手拍了一下青生的后脑勺:“乱说什么!赶紧给我跪好认错!”

青生委屈巴巴地揉了揉脑袋,这才服软道:“五小姐,五姑爷,对不起,青生给你们赔礼道歉,任凭两位处罚......”

停了一下,他又补充道:“罚我可以,不要罚洵伯伯!”

沈云岁没有理会青生,而是对着沈洵问道:“这孩子叫做青生?哪里寻来的?”

沈洵看了眼垂头丧气的青生,这才叹了口气回答道:“回五小姐的话,青生是老太爷十三年前出门查账从平北城带回来的。”

沈云岁略感诧异,青生刚刚说自己十三岁,十三年前就带回来了,那岂不是刚出生?

“十三年前?他刚出生爷爷就带回来了?”

“是的,青生是遗腹子,后来他的母亲难产,在生下他后就去世了,老太爷见他可怜,便将他带了回来,取名青生,交给老奴照顾。”

沈云岁点点头,又看向跪在地上的青生道:“ 没事,起来吧。”

青生犹豫地看了看沈洵,沈洵点头后他才放心的站起来,又不情愿不愿地道:“我又不是故意偷看的,饭是他们邀请的......”

话还没说完,又被沈洵拍了一巴掌:“少说两句,还不赶紧答谢五小姐的不罚之恩!”

青生这才撅着嘴嘟囔道:“多谢五小姐的不罚之恩。”

少年的身份已经弄清楚,沈云岁也没打算为难老管事和一个孩子,便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沈洵行礼答谢后便牵起青生的手准备离开,青生跟着转身,犹豫片刻后又回头对着沈云岁道:“五小姐,您是沈爷爷的孙女吗?”

沈云岁点点头,青生又接着问道:“那沈爷爷他最近还好么?”

“爷爷的身体硬朗,精神尚可。”

青生开心的笑了笑:“谢谢五小姐,可以拜托五小姐帮我给沈爷爷捎句话么?”

沈云岁点头道:“什么话?”

“麻烦五小姐替我转告沈爷爷,青生很感谢他的收养之恩,愿他老人家福寿康宁,美意延年。”

少年清澈透亮的双眼里寄托着满满的祝福与感激,沈云岁在他期待的注视下,点头应下了他的请求。

青生咧嘴笑道:“谢谢五小姐!今天是青生鲁莽了,祝愿五小姐和五姑爷百年好合,瓜瓞延绵!”

沈云岁&宴礼:“......”

沈云岁和宴礼对视了一眼,又尴尬地挪开了彼此的视线。

沈洵笑着摇了摇头,带着青生再次弯腰行礼,转身离开了。

沈洵和青生离开后,亭子里一时间沉寂无声。沈云岁没想到这几天会了解到这么多和爷爷相关的事,也对这几年有些冷漠无情的爷爷有了新的认知。

她开始心怀希冀,也许这些年爷爷对她们的心狠,真的是另有原因?

“还吃么?我让北河再送点菜过来?”

宴礼看着满桌的残羹冷食,询问着沈云岁的意见。

沈云岁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还是有些饿,特别是想起刚才青生大快朵颐的模样,她感觉更饿了。

“吃!再让北河送点酒过来!”

宴礼眉头一跳,有些鄙夷道:“祖宗,就你那酒量,你还要喝酒啊?”

一听到宴礼的质疑,原本说出口就有些后悔的沈云岁立刻不服道:“怎么了?你瞧不起谁呢?我告诉你,这温泉山庄有一个厨子,酿了一手好酒,他的桂花酿香醇甘甜,我可以千杯不醉!”

宴礼顿了顿轻笑道:“是么?那今晚我可要陪五小姐多喝几杯了,还请五小姐口下留情。”

牛已经吹出去了,沈云岁希望自己今天的酒量可以多撑一会。小时候的院子,被收留的青生,待人冷漠的爷爷,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心里又慌又难受,她想喝几杯。

宴礼看着从青生走后就有些情绪低落的沈云岁,摸了摸身旁的木盒,心里想着她想喝就喝吧,大不了他背她回去。

结果这一顿酒两个人喝到了深夜,千杯是没有的,仅仅十几盅,沈云岁就彻底趴在了桌子上。

她红着脸满身桂花酿的香味,紧紧攥着宴礼的袖子和他哭嚎道:“呜呜呜......爷爷为什么不喜欢我了,他以前明明很疼我的......”

宴礼看她哭得可怜,刚想哄两句,她又突然坐直了身,掐断了哭腔,肿着眼指着宴礼认真地道:“你说,我哪里不好,你说出来,我改!”

宴礼还没接上话她又直接扑进他的怀里跟小猫一样的呜咽道:“我可以改,我很乖的......别讨厌我好不好......呜......”

宴礼无奈地摸了摸她伏在他胸口的脑袋,低声回答道:“好,你很乖,而且永远不会讨厌你。”

得到许诺的沈云岁开心的埋着头把眼泪鼻涕全部蹭在了宴礼月白色的衣襟上,想了想大概还是心有不满,她举起了自己握拳的右手,伸直了细软的小拇指。

宴礼茫然地看着这根竖起的小指,小手的主人一直没有感受到回应,愤怒地蹭了蹭自己埋在胸口的脑袋,示意对方快点动作。

“是......是要拉勾?”

宴礼犹疑试探地询问着,胸口的脑袋又使劲地点了点头,

过了半晌,宴礼终于憋不住噗得笑出了声,胸腔的振动带着沈云岁紧贴的脸颊也起伏不已,举着地右手也一直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

宴礼的行为彻底地激怒了沈云岁,她开始报复性的在他的怀里疯狂摆头,将他的衣襟蹭得乱成一团。

沈云岁的簪子流苏在宴礼的领口处来回扫动,他被痒得四处躲闪,最后还是认输地按住她的脑袋,伸出左手,用小拇指和她的小指勾拉在一起。沈云岁这才安静下来,满意的摇了摇相勾的手,然后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宴礼就着勾手拥抱的姿势许久没有动,直到沈云岁睡踏实,他才抱着她站起身。北河已经站在亭外等候多时,见宴礼抱着沈云岁出来,他才迎上前准备帮忙。

宴礼示意他将亭子里的大氅拿来,北河轻轻的将取来的衣物盖在了沈云岁的身上。

宴礼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襟和沈云岁的脸,抬高了环在她背部的左手,将她的脑袋歪向了自己的胸口,然后对着北河轻声道:“把帽子遮在她的脑袋上,注意别盖得太严实出不来气。”

北河没听懂宴礼的意思,只见宴礼努了努嘴,示意他看沈云岁的脸,脸上眼泪鼻涕糊成了一团,北河瞬间明白了宴礼的意思,原来是怕被别人看到小姐这副模样,会意地替沈云岁掩好了帽子。

宴礼温柔地抱着沈云岁稳步行走,北河默默地跟在身旁替他俩提灯引路。一路上也遇到不少巡夜的仆从,但大家都很识趣的低首行礼,无人出言打扰。

直到经过风荷池,才有不长眼的人打扰了这温馨宁和的画面。

宴礼也没想到这么晚会在他们的住所附近遇到齐愉思,她低低唤了一声宴礼,又表情哀怨地看向了他怀里的沈云岁。

沈云岁感受到身子停止了移动,一阵寒风从大氅缝隙处灌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宴礼颠了颠臂膀,将她往怀里兜了兜,没有耐性地对着齐愉思问道:“齐小姐有事么?如果没事就不打扰齐小姐欣赏夜景了,内子身寒,受不住冻,我们便先行离开了。”

“等等!”

宴礼皱眉顿步,耗着最后一丝耐心头也没回地问道:“齐小姐还有什么事?”

齐愉思咬着唇吞吐道:“你们......这么晚了,阿礼哥哥和沈五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在听到齐愉思的称呼时,宴礼已经彻底失了耐心,他放低了手臂,露出凌乱的胸襟,回头笑道:“齐小姐贵人健忘,请称呼我为宴公子或者沈五姑爷,至于我们在做什么......”

他眼尾一挑低声暧昧道:“夫妻二人,深夜这般,齐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莫要问了。”

齐愉思愤恨的抿了抿唇,挤着笑道:“是我唐突了。”

“齐姑娘知道唐突了就好,夜晚风寒,宴某和内子就先行回房了,告辞。”

说完便细心地抱着沈云岁转身离开。

齐愉思紧紧地盯了好一会,直到看不到两人的身影才转身离开。

她刚刚行至假山旁,阴影处突然有人出声道:“齐姑娘可想做宴郎的怀中人,成为他的眼中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