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楼红袖招。
街边楼阁上站满了风情各异的美人,燕肥环瘦、媚眼如丝,举手投足间皆是道不明的韵味,脂粉香气并不刺鼻,反而香盈满面,温柔乡引人醉。
沈昭穿过莺莺燕燕,跟着薛容鹤到了“暗香楼”前,见他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这地方瞧着比其他都要华丽些,”沈昭上下打量,门前的石狮子都比别的门前大一圈,用得还是上好石料,可见财大气粗,“是长阳最好的花楼?”
喜宝红着脸点点头,又往沈昭身后藏了藏,惹得楼上女子娇笑不已。
沈昭抬眼与她们笑了笑,挡了下喜宝,随即调侃道,“没想到王爷挺会享受啊,查案查到花楼来了。”
薛容鹤若连失踪少女被卖进青楼都查不出来,就别混了,想必这青楼中另有玄机。
“喜宝,你进过暗香楼吗?”沈昭将她拉到街边巷道,以防薛容鹤从窗边看到她们。
小丫头脸还红着,闻言头都快埋到地下去了,羞恼道,“姑娘说什么呢!”
沈昭了然,看来是没进去过,薛容鹤还有点良知,没带未出阁的小丫头来这地方。
“那咱们在外面等吧,”她拉着喜宝找了个茶摊随意坐下,“老板,一壶普洱,再来两份茶点。”
喜宝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看得沈昭想笑。
茶老板手脚麻利,没一会儿便将东西上齐了,见沈昭直勾勾盯着暗香楼,不由叹了口气,“姑娘啊,进去这地方的男人,不过夜多半是不会出来的,何必在此苦等?”
沈昭茶未入口,呛咳一声,这老板还挺有经验。
她放下茶杯,再抬眼神情便多了几分哀愁,轻叹口气,“多谢老板苦心提点,可我心悦那人已久,不论如何,也要等到他。”
喜宝坐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着被忽悠的茶老板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
“嗨呀,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傻的女子,”她满目怜惜,被沈昭一腔“痴情”弄得感慨万分,“暗香楼自四个月前便力压花月楼,成为长阳城第一花楼。这里面的姑娘你也看见了,不说美貌,便是那一身胜雪白肤,都够那群狗男人眼馋了!”
沈昭垂眸,瘪了瘪嘴,“她们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不就是寻些花瓣牛奶沐浴吗,我今日回去便洗!”
茶老板连忙摇头,“那可不是牛奶花瓣能做到的。”
她回头望了眼暗香楼,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凑近沈昭悄声道,“据说暗香楼的老鸨子有些门路,弄了些驻颜养肤的‘神丹’,月月让这些花娘们服用,这才变得如此貌美。”
“哦?”沈昭直觉不对,假意抹了两把泪,急切追问道,“那老板可知‘神丹’在哪里能买到?我也好吃上些,让我那心上人回心转意。”
“我也是听说的,”茶老板连忙摇头,“再说就算有那等‘神丹’,暗香楼也不会告诉别人啊,你说是吧。”
沈昭满脸失望,眸光一瞥,便见薛容鹤正从楼中出来。
待他上了轿子,沈昭才神情“哀怨”地与茶老板道了别,带着喜宝连忙跟了上去。
轿子慢慢悠悠穿过大街小巷,最终入了东市,停在玉馐阁前,随后小厮接了薛容鹤的命令,向沈昭这边而来。
“沈姑娘,王爷请您入阁用膳。”
沈昭本就为了接近薛容鹤,一路跟得光明正大,没有半点遮掩之意,被他察觉也不奇怪。
午间人多,小二吆喝传菜声不绝于耳,菜香四溢,确实让肚子咕咕作响。
沈昭跟着小厮进了雅间,便见薛容鹤靠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份卷宗,连个眼神都未给她,只淡淡地吩咐一句上菜,便再未说话。
气氛顿时沉寂下来,喜宝与小厮立在旁边,大气不敢出。
自家主子脾气他们自然清楚,喜怒无常是常事,越是不声不响,越让人害怕。
沈昭自然不怕他,毕竟是战场上刺过一枪的“交情”。
她特意坐在薛容鹤右手边最近的位置,支着下巴盯着他,却什么也不说。
这人心思诡谲,手底下又养着一批暗卫,恐怕对什么人都保有一分怀疑,更别说她这种来自南明、身份高度敏感之人。
所以她也不准备拐弯抹角,不如直来直往,只待日后他察觉自己并非奸细,想必那时会精彩极了。
待一桌饭菜上齐,薛容鹤才合上卷宗,拿起筷子径自吃了几口。
他似乎才看见沈昭迟迟不动筷子,瞥了她一眼,“有事就说。”
沈昭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笑了笑,直说道,“听闻王爷在查及笄少女失踪一案,可有什么进展了?”
“本王查案,还需要跟你汇报进展?”薛容鹤挑了几口菜,便不再动筷,似笑非笑看着她,“怎么,沈姑娘有发现?”
套她话?没那么容易。
沈昭神色认真,点了点头,“是有点发现。”
随后端起饭碗,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还偶尔夸赞菜的味道不错,让喜宝记住,下次来了再点。
吃吃喝喝半天,半句话吊在那里,就是不说下句。
薛容鹤神色阴沉,双眸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冷意,霎时起了杀心,惊得旁人屏息,呼吸都放轻了。
而正被这杀意笼罩之人,却吃得欢快,还招呼他再吃几口,嫌他方才吃得太少。
不多时,薛容鹤突然露出一抹笑意,竟真拾起筷子,随着她的点评多吃了些。
沈昭吃饱喝足,擦净嘴巴,又喝茶漱口,姿态做足了才缓缓开口,“王爷为何要去暗香楼?”
“有人称,王员外家的二小姐失踪前,曾出现在花街上,”薛容鹤无所谓地答道,“只可惜暗香楼并不知情。”
他这话半真半假,王二小姐去过花街是真,但也并不值得他单独跑这一趟,不知······暗香楼里有什么秘密?
看来得寻个机会进去查查。
“王爷可曾听说‘神丹’一事?”沈昭放下茶杯,坐直身子,“据说暗香楼的姑娘都在服用它,有驻颜白肤这等神奇功效,这才让暗香楼在短短三个月里,稳坐长阳第一花楼。”
薛容鹤手指轻敲桌面,第一宗及笄少女失踪,便是从年初开始的,而暗香楼崛起的时间与失踪案如此接近,未免太过巧合。
自失踪案愈演愈烈,这些花楼便是官府的重点搜捕对象,连带着暗娼生意都翻了个底朝天,却丝毫不见失踪少女的踪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他今日去暗香楼,不过是像往常一般,扮演好一个失势“病弱”的皇子,逛花楼借酒消愁罢了。
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
“即便时间相近,但也并无实质证据,”薛容鹤冷淡道,“或者说,你有办法助本王获得证据?”
他心下玩味,太子这枚棋子倒埋得好,这么多天不见联系,如今还要助他破案,就是不知是真助他,还是从中作梗,让父皇对他的厌弃更深。
回长阳那日,他入宫禀报张刺史一案,父皇见他办案颇有见解,便让他主管大理寺。
较之太子主管吏部、三皇子主管户部、五皇子主管工部,他手里的大理寺实在不值一提。
加之失踪案久未告破,民怨沸腾,此时大理寺就像个烫手山芋,谁接谁倒霉。
他的父皇,可真是偏心啊。
“王爷,我之前所言,您救我一命,我上当山下火海在所不惜,”沈昭眸色清亮,直视薛容鹤,缓缓说道,“要查暗香楼也不难,只要您将我卖入楼中,我便可探得一二。”
薛容鹤回神,眼神顷刻凌厉起来,“你说什么?”
沈昭眼神坚定,一字一句道,“请王爷将我卖入暗香楼,以便查明‘神丹’秘密。”
“你可知,一入贱籍,便难脱身份,”薛容鹤神色难辨,“更何况,本王为何要这么做?”
贱籍又如何?她又不是北雍人,届时拿到证据一走了之,谁能找得到她。
沈昭心里不在意,面上却闪过一丝失落,苦笑道,“我已是无家可归之人,是王爷给了我一条命。只要能帮到王爷,贱籍良藉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我其实也有私心,”见薛容鹤挑眉,沈昭顿了顿,继续说道,“听风茶楼对面有一小乞丐,她那双眼睛生得像一位故人,每每看到她,总让我在这陌生之地得到一丝慰藉,可她已两三日不见人影,恐怕她也遭遇了不测,我想找到她。”
她这番话感情充沛,说是私心,却充满善良之情,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小乞丐都能如此尽心,任谁听了都要动容。
显然,薛容鹤并不在这些人之列。
他冷笑一声,似乎厌极了这些仁义善良,极尽嘲讽,“愚蠢至极。漂亮话说得不错,不愧是南明沈家人,胸怀大义,让本王自愧不如,既然你这么有善心,那我便成全你。”
他起身立于沈昭身前,唇边扯起一抹冷笑,眼底猩红,周身戾气疯狂而肆意,几乎化为实质。
“三日后,我便将你以乐妓身份卖入暗香楼。一月为期,若是没有查到线索,你也不必出来了。”
沈昭忍住笑意,不错,正合她意。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一:
沈昭:请王爷把我卖入青楼。
薛容鹤:卖就卖。
沈昭:为了报答王爷的恩情,我愿意入贱籍。
当夜,薛容鹤猛地坐起来:我真该死!
小剧场二:
薛容鹤:我要发疯!
沈昭:我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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