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冥冥中,倚在软榻上的衡玉心生感应,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眺望。

外面残阳西斜、银杏泛黄,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异常。

衡玉抬手按住腰侧的玉牌:刚刚玉牌为什么会突然发烫?那抹奇怪的感应又是什么?

在原地站立片刻,确定这种异常不是因为危险临近,衡玉就把它们暂时抛到脑后了。

她重新躺回软榻,神情有些苦恼。

她体内的灵力浓度明明已经足够了,可是无论她怎么冲击壁垒,都无法从筑基后期突破到筑基巅峰。

想到合欢宗这个奇特的宗门,衡玉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莫非这和她修习的功法有关系?

她将神识探进储物戒指里,在里面一阵翻找。过了一会儿,衡玉翻找出那块记载着功法的玉简。

毫无遗漏地阅读完玉简,衡玉神情逐渐变得古怪。

她修习的功法,在突破筑基巅峰时,居然需要倾慕值作为辅助!?

抽出挂在腰侧的玉牌,衡玉注入灵力,下一刻,空白的玉牌上浮现出一个数字。

1500。

这个数值,比之前要高了一些。

应该是和内门任务开启那时,她大出了风头有关系。

玉牌黯淡下去后,衡玉再次往玉牌输入灵力,同时低声念出一个口诀催动玉牌上的阵法。

几个呼吸后,衡玉感应到有股暖流从玉牌里流淌出来,顺着手掌没入她的身体。

在暖流抵达丹田时,她那死死突破不了的境界出现了一丝松动。如果这股暖流存在的时间再长一些,她肯定能顺利踏入筑基巅峰。

得出这个结论后,衡玉停止输入灵力,查看玉牌上的数字。

1450。

倾慕值变低了。

也就是说,刚刚那股暖流是倾慕值化成的。

——难怪合欢宗号称可以利用倾慕值来突破境界。

这样看似是捷径,但衡玉盯着玉牌,脸色慢慢冷淡下来。

虽说她刚来到这里不久,但这里的大概情况她都了解过了。道法自然,修士突破本来应该是自然而然突破的。可是现在,她灵力明明已经足够,却还要依赖倾慕值突破,这是什么原理?

衡玉抬手捂着额头,自语道:“难道有人在我体内下了禁制?”

再联想到她当初莫名其妙走火入魔,衡玉怀疑,这倾慕值……很有可能是合欢宗操纵弟子的一种手段。

不少念头从她心中划过,衡玉摒弃掉所有杂念,再次盘膝闭关,想要试着凭借自己的能力冲击筑基巅峰。

但一个月后,衡玉还是冲击失败。

对于这个结局,衡玉没什么沮丧情绪,反而有种预料之中的感觉。

如果合欢宗真的要操纵弟子,他们在弟子体内设下的禁制,绝对不是目前的她能够解决掉的。

沉吟片刻,衡玉从蒲团上起身,推开房门。

摆在她面前的路只有两条:第一是借助倾慕值突破;第二是再次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突破。

第一条路暂时是条光明大道,但估计会有隐患。第二条路看上去完全走不通。

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空斜飘下来,衡玉站在屋檐下,两手抱臂倚着门框,隔着雨幕看着院子的梧桐树。

也罢,突破的事情看来急不得,她已经到华城有一段时间了,干脆出去逛逛好了。

修行还是讲究一张一弛。

撑伞途径银杏林时,衡玉侧头往林子深处探了几眼。

银杏树是佛门的圣树,所以这个小城镇里随处可见银杏,不过形成大规模树林的也只有这一处。

树木高大粗壮,叶子已经全部变成金黄色,挂在枝头、掉落在地上,整片天地都仿佛被染成另外一种色彩。

原本衡玉想继续往前走。

但她才刚抬步,就瞧见银杏林另一头有个身着青衫的僧人撑着素色油纸伞,缓缓穿过树林。

他踩在银杏叶上的动作很轻,莫名的,就连脚步都带了几分虔诚。

那个僧人背对着她,衡玉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只是在行走之间,她似乎看到那人手腕上缠绕的佛珠是……黑色的。

一抹怪异的念头升腾而起,等衡玉凝神细看过去,银杏林里已经空无一人。

从住的院子走到城镇中最大的酒楼,总共花了一刻钟。

衡玉径直上了二楼,这个点出来喝茶吃东西的人不多,所以酒楼里不是很热闹,只有三张桌子是坐着人的。

酒楼的糕点做得不错,衡玉将那碟藕粉桂糖糕吃光,安静听着隔壁桌的人声交谈。

“你们听说了吗,似乎又有什么人被邪魔之气侵蚀了。”

“这我知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一起命案对吧,听说惨死的人还是个时常与人为善的书生,大家以后出门可得小心了。”

“城中明明来了位无定宗的高僧,连他都没办法阻止惨案的发生吗?”

“被邪魔之气侵蚀后,只要不刻意暴露自己,很难被人发现。即使是无定宗的高僧前来又有何用?”

有无定宗的人来到城镇,而且昨晚上还发生了一起命案。

——从他们的对话中,衡玉捕捉到这两个关键信息,于是,在银杏林里看到的那抹身影慢慢浮现在她眼前。

就这样遇见了吗?

正好她已经吃得差不多,衡玉用碎银付了账,走到隔壁桌客气询问命案具体地点。

长着国字脸的修士是练气七层,他瞧了衡玉一眼,没看穿她的修为,知道对方的境界肯定比他要高。

于是他一拱手,客气说道:“就在城北。前辈若是感兴趣,抵达城北后直接询问其他人就好。这件事闹出的动静很大,无定宗的高僧也被惊动了。”

“多谢告知。”

城北现在非常热闹。

抵达城北后,衡玉不用问路,跟着前方的人流走,便顺利抵达目的地。

这是一处府邸,门上挂了块牌匾,上书“李府”两个字。

此时府邸到处都挂上了白幡,白幡很新,府上显然是有人刚刚逝世。

天上还飘着细雨,围观的百姓们多是撑着伞或者戴着斗笠。

衡玉撑着伞,视野彻底被前方那些人给挡住。她左右瞧了瞧,身形一跃,稳稳落在李府正对面那棵梧桐树枝上。

视野开阔起来,李府门口的场景被她纳入眼底。

黑色棺材停在门前,棺材边跪着个身材娇弱的女子,她浑身都被雨水打湿,垂着头应该是在抹泪。

但真正吸引衡玉目光的,是那立于雨中的年轻和尚。

他身着青色僧袍,脚上穿白色长袜,用青色布带缠紧。气质平和出尘,眉间点一抹朱砂。左手立掌于身前,右手拨弄着那串黑色的佛珠。

大概是超度佛经念完了,他缓缓掀开长眸,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微微侧过头,隔着雨幕与衡玉对视着。

眼睛漆黑润泽,视线冷冷淡淡,神情无喜无悲。

缺了几分红尘洗炼,多了几分清疏出尘,就像那被尊奉在寺庙里的佛像慈悲地垂怜世人。

衡玉下意识按住腰侧挂着的香囊。

香囊里装着零散几颗莲子,那是她离开合欢宗前特意去采的。

指腹揉捏莲子,隔着香囊,莲子摸起来有种柔软的触感。

“佛子了悟。”衡玉莞尔,一字一顿念他的名字。

当世佛修不知有多少人,但能有这种风采的和尚,仅了悟一人。

难怪当日慕欢告诉她,当见到了悟的第一眼,就绝对能猜到了悟的身份。

隔着嘈杂的人群,了悟不可能听到她的声音,却像是看懂了她的口型般朝她淡淡颔首致意。

没等衡玉给出回应,他复又垂下眼,继续为亡魂念着往生经做法事超度。

小和尚了念站在了悟身后。

他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满脸稚嫩少年之气。

瞧着李少夫人哭得几乎要撅过去,他连忙上前宽慰:“女施主,请节哀顺变。”

李少夫人低着头抹眼泪,声音哽咽:“请两位大师一定要找到杀害我夫君的凶手,使我夫君于九泉瞑目。”

“贫僧自会尽力而为。”

往生经恰好念到最后一句,了悟出声回应。

随后,了悟垂眸看着这些为他而来的佛门信徒,双手合十道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那些汇聚起来的信徒们纷纷双手合十回礼。

等周围人群散去,了悟也要离开李府时,他再次抬眼看向对面那棵梧桐树。

树影摇动,空空无人。

小和尚了念将油纸伞递给了悟,了悟温声道:“只有一把伞,你自己撑吧。”

偷偷瞅一眼了悟,了念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微笑,还是将伞撑开。

他站在伞底下,跟上了悟的步伐:“师兄,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调查杀人凶手?”

了悟站在雨中,神色平和。

他的长睫上挂着浅浅水滴,睫毛轻微一颤,水滴顺势滑落下来。

“先回寺里吧,夜间邪魔之气浓郁,更方便探查。”

作者有话要说:衡玉:揉捏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