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卑枝正在看大景地图册,最后在“南几城”处画了个圈。
南几城多水多山,地形极为崎岖,且当地土质疏松难以耕种。可近些年来,却多次超额完成朝廷的粮食税。据说,这一切都是源于曾经一位小官员。
他推广新的耕作方法,鼓励百姓耕种,不过几年,就从县令成为太守。
李卑枝阖眸。
玉白色的指尖搭在陈旧的宣纸上,不自觉写了个名字——方辽。
那人正是方辽。
李卑枝记得自己身边,最先提到“丞相”的,就是方辽。如果丞相不是个好人,那么对她的夸赞,也多是捧杀。可偏偏不止在皇帝面前说,亦在方辽面前讲。
为何?
是巧合吗?
李卑枝不信。
其中定然有什么她未曾知晓的联系。
再论,那日夜游会,在窈娘身边的男人究竟是不是他?
思及如此,李卑枝忆起窈娘曾说过她的住址。正巧今日天色不错,她寻个由头也能去拜访一二,将此事弄明白。
李卑枝在心中问:“系统,我如今要去寻窈娘,这一步可走的对?”
系统回道:【检测到您已触发关键人物,请自行探索,请相信自己,您做的很好。】
得到系统的肯定,李卑枝微微一笑。
那看来,她的思路没有错。
·
她草草用过饭,在库房中挑了几样礼品,回忆着那日窈娘同她讲的话,到了附近。
李卑枝抬手欲敲门。
对门的人家正好有人出来,对方挎着草编篮子,衣着简朴。
见李卑枝站在窈娘门前,立马惊地过来将李卑枝拉开,口中念念有词:“哎呦小姑娘,你怎么站在那晦气人门前,小心沾染上她家的晦气……”
李卑枝心下疑惑。
她又看了看周围,确定以及没有错。
“我确实是来找窈娘的……”
“你找那人做什么呦!”
大婶满脸不赞同:“她就是做那种不干不净的勾当,最近肚子里怀的还不知是谁的野种,你也是,一个姑娘家,千万别被她给骗了去!”
这番话说的耐人考究。
可李卑枝晓得今日自己是来寻窈娘的,目前这些事,还是莫要打听为好。
总归来说,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于是李卑枝笑着谢过大婶,嘴中客气态度却坚决:“婶子,我晓得你的好意。可我同窈娘相处时,觉得她是个热心肠,这回也不过是来寻她唠嗑。”
大婶见劝不过李卑枝,无奈摇摇头。
“同她那种人,有什么好聊的,到时候传出去,嫁人都难!”
说完,便提着草编篮子离开了。
李卑枝则是敲响窈娘的门。
扣。
扣。
扣。
窈娘住的地方比较偏僻,行人也不多。
“谁啊?门没栓着,自己进来吧……”
虽每次见窈娘,对方的穿着都不似寻常人家。
可住的地方,却是偏僻。
李卑枝推开门,先见的是满院子的花草,郁郁葱葱,不像是有人常住。
她半只脚踏出去,目光扫过周围,看见了躺在美人榻上的窈娘。
对方穿着绯红色的裙衫,半阖着眼。也许是有些热,领口处散开露出大片玉肌,另外一支手拿着团扇轻轻晃着,还在怀中抱着只白猫。
“你这幅样子,倒是和我想象中有些出入。”
听到李卑枝声音,窈娘这才撩起眼皮,神色中带着惊讶。
她放下怀中的猫,单手支撑起身体。
“卑枝?我竟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
她见李卑枝头有细汗,便下意识走近,拿着团扇替她扇了扇风,“我平时说客套话说多了,你倒是头一个真真来到我这儿的人。”
话虽如此,窈娘眼中却是带着笑。
显然是开心不过。
“窈娘是和我性格相投,我想着左右无事,便来了你这里,想着或许今日去寺庙中,能见到无忧大师。”
窈娘听了这话,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身进了内屋,声音柔柔地传了过来:“哪有那么容易见上啊?说到底,我感觉我是和那些个什么神啊佛啊的,没什么缘分。”
“其实那日纯粹是无聊,想寻些事,后来求的绳扣,也都给我家官人,让他寻开心去了,我对神佛,无甚敬意。”
说话间。
一杯热茶被端了上来。
窈娘的院子中有石桌石凳,李卑枝就坐在圆石凳上,看着瓷杯中透亮的茶汤。
她微微抿过一口,颇为惊讶:
“西湖龙井?这可难得。”
“有什么难得不难的,南几城最不缺的就是这玩意,我那官人,过些天便要去南几城任职,那边也为讨好他,送了不少。”
“哦?上次见他和窈娘你站在一起十分般配,他对你也是颇为顺从,倒是和其他喜欢耍官威的男人不同。”
李卑枝顺着对方的话,提到那个和方辽有些相似的男人。
还没得到窈娘回复,李卑枝先感受到腿边有东西在乱蹭。她低头,只见最初被窈娘抱在怀中的白猫,正亲昵地贴着她。
纵使她并不是很喜欢带毛的东西,却还是感觉心头一软。
窈娘见到自己的猫跑到李卑枝身边,忍不住轻笑出声:“平安很喜欢你呢,卑枝。”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
被李卑枝捞进怀中的猫,小声叫了句。
乖顺地伏爬在李卑枝怀中。
“这猫叫平安?”以为窈娘并不想对她透露太多,因此李卑枝很识趣地转变了话题。
“对啊,平平安安,平平安安。我家官人是做官的,我嘛……给人做外室的,都是些不太好的勾当,可不得注意吗?”
话语中是些无所谓。
神色也带着漫不经心。
一双丹凤眼半睁,似是无意扫过李卑枝。但李卑枝心知,这是试探。
李卑枝面上无甚表情,看不清心中所想。
“你不在意吗?”
窈娘见李卑枝脸色如常,忍不住开口问。
“你的私事,不好多嘴。”
说到底,她之所以来找窈娘,也是因先前的一番推测,觉得窈娘是系统口中的紧要人物,她既是带着目的来,自然不会被对方的这番话就拂袖而去。
做官办事,往往如此。
更何况,早在进门之前,那位婶子就已经给她透露了半点消息。
“你倒是和别人不一样。”
窈娘低声道了句。
眼神却直勾勾望着李卑枝,转而一笑:“别人晓得我是这般人,都叫我狐媚子,不肯跟我来往。”
“别人”说的可能就是那群街坊邻居。
她转了转陶瓷杯底,发出清脆的摩擦声。
“可是呀,他们却不会去骂那个养我的男人。”
弯了弯眼。
窈娘发出感慨。
“我是南几城的姑娘……那里的事,不提也罢,总归也不能提。”
又是南几城。
李卑枝心下有了盘算。
她压下羽睫,遮住眼中神色。
“说起来,我和我阿爹的友人都要去南几城中。他是去任职,我则是正好前去。听窈娘你的口气,南几城并不如表面太平,若是你愿意,大可同我来说。”
等了等,也没听到窈娘开口。
李卑枝遂将眼神从木桌移到窈娘身上。
见着窈娘一脸异色。
她注意到李卑枝正望着自己,又收下脸部异色。
“说来也巧,我那官人也要去南几城中,也是要去任职,让我同他一起前去,我觉得无聊,便给推脱了。”
“他叫方辽,天地辽阔的辽。”
见试探出来了,李卑枝心中并不算有多惊讶,只不慌不忙:“是吗?那可真巧。”
李卑枝这番话说的巧妙,既没有直说认识方辽,也没说不认识。
这也是免得两人尴尬。
可窈娘却不按套路出牌,品出点不一样的意味:“那卑枝你可就是认识了?倒是别和我总是讲那些虚虚无无的东西,你说话呀——总是喜欢设套,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实际这人心的弯弯绕绕,我可是都清楚的很。”
李卑枝听到这般直接的话,颇有些惊讶,手又不自觉轻点了下桌面,最后没再隐瞒。
“只是怕尴尬罢了。”
对方听了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她目光流转在李卑枝身上,最后似是一定某种决心,冲李卑枝道:
“你应该是想调查什么吧?我可以同你讲南几城中的事,可你得帮我。”
说完,也不待李卑枝答不答应。
她便开始自顾自言说。
……
曾在南几城中,有一女子,年轻貌美,名唤宋窈窕。
宋窈窕的爹娘经营着一家酒馆,因为她的日子并不算难过。
“窈娘,把架子上的被子翻一翻。老天爷最近不给人晴天,尽是些阴雨天气,今儿个好不容易晴,可不得把那东西晾干。”
“好嘞!”
宋窈窕笑着接过散发潮气的被子,眉目间是明朗的笑意,明明是简单的粗布衣服,她却穿的别样动人。
带着麦色的手指搭在木头架子上,将被子放好后耐心推开。
而方辽就是这时遇见的宋窈窕。
他几乎是一眼,就被宋窈窕的面容给迷住了。那时方辽刚来南几城,根基并不牢固,于是他选择用一种十分温和的方式来接近宋窈窕。
他生的周正,为人更是洒脱。
很快,就和酒楼中的丫鬟、小厮混熟了。
甚至连宋家父母,对他都有些好感。
只是宋窈窕的态度一直不冷不冷。
后来方辽在南几城站稳脚跟,对宋窈窕也是一如既往的有求必应。
直到——
一把大火,烧了酒楼。
宋家父母死于火灾,宋窈窕被方辽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火灾真是个好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