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他们接近了瑞桑庄。
两位侍女皆穿了墨绿色劲装,佩剑挂囊在前领路,杨总管与两健仆在中,杨总管仍穿青袍,佩了一把古色斑斓的长剑。
傅依依内穿月白劲装,外罩翠绿色披风,仍然秀发披肩,小蛮腰佩了剑挂了白色百宝囊,显得切娜多姿,平添三分英气,但并未消失女性的妩媚。
她伴着永旭并肩而行,跟在杨总管身后。
“周爷,你是否感到紧张?”她问。
“有一点,但并不碍事。”永旭信口答。
“他们会派人沿途拦截吗?”
“当然会,而且拦截的人,必是可怕的高手,绝笔生花是聪明人,不会让我们直捣他的瑞桑庄。”
“为何?”
“因为他目下的身份是地方豪绅,他不会按江湖规矩接待我们,如果是你,你会引强敌人屋相斗吗?”
“不会。
“那就对了,除非万不得已,他们不会让我们进庄,虽然庄内可利用机关埋伏对付我们,但他必须防备我们毁他的庄院。”
“他明知消息外泄,庄院势难保存……”
“但他已经知道我们并未将消息传出。”
前面的杨总管突然止步低声说:“右方的林子里躲着两个人,先抓他们出来。”
不等他们有所行动,林子里的人已经现身,两名大汉从树后闪出,一个大声说:“不必停留,往前走!”
杨总管轻哼了一声,向两大汉走去,沉声道:“在下从不听人指使,我行我素,你两人是迎客的?”
右首大汉哼了一声说:“该说是断后路的,你们过去之后,就不必再从此地退回来了。”
“呵呵!在下就先清除退路,你们不必在此等候了,因为在下要毙了你们。”
双方相距不下百步,两大汉见仅有杨总管一人离开道路接近,胆气一壮,互打一眼色,举步出林向前迎来。
傅依依摇摇头,冷笑着说:“这两人如不是笨蛋,便是白痴。”
永旭背手而立遥望,微笑道:“他们不是笨蛋,也不是白痴,而是功力惊人的高手,自命不凡的悍贼。”
“他们该知道杨总管已击败了独脚魈。”傅依依说。
“独脚魈为了颜面,不会将详情说出来。”
“那是他们的不幸。”傅依依平静地说。
“杨总管要开杀戒?”永旭惊问,竟似不信。
“会的。”
“哎呀!这不好,在会见绝笔生花之前,如果开杀戒,就不好说话了……”
他想追出去,但傅依依拉住了他,说:“算了吧!你以为绝笔生花会接受谈判?不可能的,反正事已至此,唯一的作法是有敌无我,先清除退路,名正言顺。”
他压下了跟杨总管的冲动,摇摇头欲言又止。迄今为止,他仍对傅依依这群人存疑,怀疑是绝笔生花设下的诡计。
看情形,杨总管似乎已决定杀死这两个瑞桑庄的人,那么,可证明傅依依与杨总管不是绝笔生花的人了。
他看得真切,两大汉脸上狞恶的神色决不是装出来的,杨总管的背影虽然看不出什么,但由冷静沉凝的步伐估计,决不是装腔作势掩人耳目的姿态。
双方在一处斜坡相遇,地面坡度不大,野草及膝,地势开阔便于施展,正是最理想的决斗场。
一声刀啸,两大汉同时拔刀出鞘,左右一分,立下了门户,神色肃穆,一股无形的杀气勃然而生,森森刀气慑人心魄。
杨总管脚下一慢,脸色略变,手搭上了剑把,用冷森森的语音说:“乾坤双绝刀,在下碰上真正的对手了。”
右首大汉单刀一拂,半空中划一弧,最后刀升至顶点,刀把缓缓下沉,吞日降至眉心停住了,刀尖直指苍穹,整个人似乎笼罩在一团不可测的烈焰中,跃然若动仿佛随时都可能爆炸,要吞噬摧毁四周的一切。
左首大汉的姿势正好相反,刀尖是下沉的,但气魄和充满危险悍野气息的神情,似乎比右首大汉更烈一两分,而且更多了几分阴森的气势。
两双迫人屏息、震惊的怪眼,死死地盯着徐徐拔剑出鞘的杨总管。
连远在六十步外的永旭,似乎也被这凶险的气氛所感染,同时也感觉出这可怖的压力有异,心中一震,变色惊然叫:“天下一秘剑,乾坤双绝刀!这两位仁兄,是十余年前曾向武林第一高手玉龙挑战的古家兄弟,乾坤双绝刀古乾古坤。这两个位高辈尊的神秘凶枭,怎么会作起绝笔生花的党羽来了?这怎么可能?”
他急步前掠,一面又说:“杨总管恐怕招架不住,我去接应。”
他到达之后,杨总管已举剑立下门户。
三人成三角形各站方位,井不急于动手,三双怪眼先斗眼神气势,杀气腾腾气氛紧张,似乎比真正交手更具危险性,强烈的杀机慑人心魄,随时皆可爆发一场空前猛烈狂野的恶斗。
傅依依偕两健仆两侍女随后跟到,脸色不正常,用充满恐惧的声音问:凋爷,你……你说他……他们是乾坤双……”
“乾坤双绝刀古家兄弟。”他说。
“但……但他们是这么年轻……”
“外表他们像四十上下的人,其实已年届花甲以上,武林中唯一与他们乾坤双绝刀法相抗衡的绝技,是虚云逸士的大罗剑术,也就是天下一秘剑。”
“他们怎么还不动手?”
“双方气势相当,神意皆不敢稍动,找不到空隙,所以皆不愿先暴露自己的缺点。”永旭低声解释:“未修至化境的人,抢制机先有时可抢得优势。但真正的高手相搏,举手投足可能立判生死,抢制机先反而可能暴露自己的弱点,予对方可乘之机。”
“这……会僵持多久?”
“快了,气势相当,谁沉不住气谁便会暴露缺点,任何异动皆可触发剧变。”
“你认为杨总管有多少胜算?”
“很难说。”永旭嘴角出现莫测的笑意:“贵总管深藏不露,修为的境界不可臆测,而在下也没见识过乾坤双绝刀的威力,因此不能妄加断语。不过,双方这一次拼搏,任何一方如想隐藏自己的实力,便可能永远没有机会使用他们的绝技了。”
傅依依骇然大惊,惊然问:“你是说,他们目下……”
“他们目下形之于外的声势,似乎势均力敌,任何一方皆可能在一击之下送掉性命,除非他能及时用上真正的潜藏实力。”
“乾坤双绝刀也隐藏了实力?”
傅依依在永旭有计划的诱使下,终于泄了杨总管的底,果然不出永旭所料,杨总管怀有致命的绝技,隐藏了莫测高深的实力。
“也许。”他郑重地说。
傅依依眼神一变,向后打出奇怪的招式,说:“周爷,二比一有失公平,可否……”
“在下如果加人,必将立即打破均势。如果杨总管并未隐藏实力,那么,第一个遭殃的人必定是他。”永旭不假思索地说。
三个敌对的人,脚下开始移动走位争取空间。
气氛益形紧张,似乎压得旁观的人喘不过气来,远在三丈外,仍可感到剑的森森劲气扑面生寒。
傅依依太过关切杨总管的处境,也被永旭分析双方情势实力的话所动,悄然打出第二种手式。
一名健仆悄然拔剑,身形倏动,身剑合一疾冲而上,恍若电光一闪,好快的身法。
“糟!”永旭讶然叫。
叱声如沉雷,刀啸声如同风涛,剑鸣声有若遥远天际传来隐隐殷雷,人影狂野地聚合进散。
雷霆一击,生死立判。
歪风迸发,刀光剑影乍合乍分。
没有刀剑相接的触击声传出,突然一切像是静止了,死一般的静,劲气四散而逸。
四个人聚在一起,似乎相拥而立。
健仆的剑前伸,位于乾坤双绝刀中间的空隙,而古老二的刀,却无情地贯人健仆的小腹要害。
在古老二的右助下,一枚小金按仅露出一星梭尖,金芒闪闪映日生辉,那是健仆近身所发的暗器,击破护身气功射中要害,贯人内腑。
古老大身形半转,刀举在测方空门。
杨总管的剑,刺人古老大的右背肋,人体近尺,这一剑正是致命伤。
杨总管的右肩膀外侧,被划了一刀,伤痕不深,但鲜血染红了上臂袖管。一刀换一命,杨总管这一击,冒了很大的风险。
四个人三死一伤,这一击石破天惊。
旁观者清,但傅依依并未看清交手的经过,惊得花窖惨变,张口结舌发呆。
“砰!”健仆倒下了。
刀被带动,口中正冒血泡的古老二也向前一栽。
杨总管退了一步,剑脱出古老大的身躯。
古老大发出一声濒死的呻吟,身形一晃,再晃,最后向前扭曲着栽倒,手仍死死地抓住刀,虚脱地叫:“你……你是谁?天……天下间……”
杨总管脸色泛青,死瞪了对方一眼,沉静地收剑人鞘,又退了一步徐徐转身,向脸无人色的傅依依点点头,一字一吐地说:“大小姐,你做得很好。”
古老大的身躯扭曲着向上翻转,声音尖厉:“你……你是谁?”
“你可以到阎王面前查一查。”杨总管扭头沉声答。
“我……”古老大说出最后一个字,一口气接不上,头向侧一歪,气息骤绝。
杨总管的目光,落在前面不足一里的小茅山,双眉深锁哺哺自语:“绝笔生花居然能获得乾坤双绝刀,与独脚魈诸人的协助,委实出人意料之外,庄内恐怕还有更高明身怀奇技秘术的人,此行凶险重重,情势难以控制。”说完,一咬牙,目露凶光,似乎心中已有所决定,转身面向永旭,脸色逐渐恢复原状,说:“周老弟,咱们是否需要改变计划?”
“杨总管意下如何?”永旭反问。
“庄内可能藏有比乾坤双绝刀更利害的人。”
“也可能不如想象中的严重,乾坤双绝刀是断退路的人,必是最扎手的人物。”
“这……但愿如此。”
“其实,杨兄是不应该受伤的。”永旭泰然地说。
“什么?要不是……”
“要不是贵属下冒失地加人,杨兄定会用上无上绝学,从容接下乾坤双绝刀的雷霆一击。”
“老弟抬举在下了,在下已用上了平生所学,总算幸而保住老命。”
“呵呵!真的?”杨总管不加辩解,向另一名健仆说:“傅孝,把傅忠的遗体带至路旁安置,以后再处理,但愿咱们能从瑞桑庄活着回来安葬他。”
永旭举步上前,正要俯身察看古老二所中的金色暗器,但已慢了一步,两侍女已不待招呼,抢出分别抱起古家兄弟的尸体,往树林急奔。
永旭不好出声相阻,这种察看暗器的举动甚是犯忌,只好罢休。
他大为放心,至少已证明他的猜测错误,杨总管的确是前来向瑞桑庄寻仇的人,而不是绝笔生花派来计算他的党羽。
他为自己的多疑而内疚,但也惊然增加戒心,这位杨总管深藏不露,来历不明,是个极可怕的人物,他必须小心提防意外。
双方的目标虽然皆在瑞桑庄,但谁敢说事后不会有利害冲突?万一冲突起来,后果难以逆料。
那位死了的健仆傅忠,虽然送了老命,但身手之矫健,艺业之不凡,足以与宇内十五名人相提并论,举目江湖,有此超绝身手的人已不多见,为何身列仆役甘之如治?至少这人的身份就值得怀疑。
那枚金色小梭形的暗器,也引起他的兴趣。江湖上善用暗器的人甚多,但使用这种可破内家气功的金色小梭的人,似乎并不多见。
暗器以远攻为主,而傅忠却在近身时发射,大违武林常规,这该是一条查证身份的线索。
近身发射暗器的名家也多得很,但通常发射暗器绝不会同时用剑向艺业了得的对手攻击。
他想起大魔来,向大魔查问也许能有所获,黑道人消息灵通,不难查出杨总管这些人的底细来。
“杨兄,我们的计划必须有些少改变。”他向杨总管说,他已发现傅依依虽然名义上是主人,其实真正做主的人是杨总管。
他向傅依依提出质询时,碰上该作主的问题,傅依依皆用求援的目光向杨总管征求意见,因此他知道杨总管才是真正主事的人。
杨总管果然并未向傅依依请示,一面伴着永旭向不远处的大道走去,一面说:“老弟打算如何更改?在下恭聆高见。”
“原来咱们计划不进庄,逼他们出来打交道。”
“对,庄内的机关埋伏可虑。”
“乾坤双绝刀的出现,证实了一件事。”
“证实什么!”
“绝笔生花本来就打算与咱们在庄外解决。”
“这不是正好吗?”
“但乾坤双绝刀一死,他必定改变策略。”
“你猜他如何应变?”
“不得不借助庄内的机关埋伏,作孤注一掷。”永旭的语气十分肯定。
“那……咱们……”
“从此地到瑞桑庄,不会再有人出面拦阻。”
“可能吗?”
“可能,我想小茅山的眼线,已将乾坤双绝刀的死讯传到庄中了。”
“你认为他们不再出来了?”
“依在下的估计,正是如此。因此,咱们不得不人庄和他们面对面解决。”
“这……风险甚大。你曾经进去过,该知道里面的凶险情形“目下杨兄杀了乾坤双绝刀,已没有咱们选择的机会了,他们将不理睬我们,我们不进去怎能办事?咱们难道就在庄外骂阵枯等不成?”
“那……那就非进去不可了?”
“恐怕是的。”
杨总管一咬牙,断然说:“进去就进去,我就不信瑞桑庄会是金城汤池,想当年……小小一个庄子,吓不倒区区在下。”
永旭从对方的话中,听出一些别有含义的话,但并未深研其中含义,笑笑说:“当然,这只是在下的猜测,是否测中,得看以后的情势来决定改变与否,走吧!快两步。”
果然不错,经过小茅山下,这一带最易设伏的地区并无岔眼人物出现,更没有人出面拦截。
远远地,便看到瑞桑庄的大门开着,鬼影俱无,里里外外不但不见有人走动,连家犬也踪迹不见。
他们在百步外止步,杨总管苦笑说:“一切皆如老弟所料,在下真后悔,不该逞能先解决断后路的人。”
永旭仔细察看片刻,神色凝重地说:“咱们只有一条路可走。”
“哪一条路?”杨总管问。
“各自打道回府,离开此地。”
“这”
“他们已有万全准备,除非咱们有百十条好汉公然杀进去放火,不然兔谈。”
“你是说,毫无希望了?”
“现在的确毫无希望。”
“那……你打算就此放手??”
“不,以后再来。”
“以后?你的意思是……”
“下次再来。”永旭斩钉截铁地说。
杨总管沉凝片刻,摇摇头问:“你考虑到后果吗?”
“你认为绝笔生花会杀了毒无常灭口?”
“对。
“绝笔生花不是愚蠢的人,他知道毒无常一死,我神龙浪子绝不会罢休,他不会做这种蠢事。”永旭的语气极为肯定。
“那么,你算定他会……”
“他会做最坏的打算,事不可为,他会将毒无常交出,除非毒无常的口供对他十分不利。”
“你打算何时再来?”
“等他们松懈时再来。”
“他会防范得更严密。”杨总管眼中冷电四射,手下意识地抓住剑把:“在下不能再等。”
“珍宝是带不走的,杨兄何必操之过切。”
“愈等愈对我们不利。”
“那你打算……”
“放火!”杨总管凶狠地说。
“惊动邻村,大事不妙。别忘了,目前绝笔生花是本地的名流桑三爷,你不希望成为官府通缉的强盗吧?你无法证明他是剧贼绝笔生花,你也没按规矩向官府报案,对不对?”永旭反对纵火,分析利害。
“这个……”
“绝笔生花总算有所顾忌,也舍不得放弃瑞桑庄,所以不敢利用官府来对付我们,不然我们连踏人傈水的机会都没有。”
“听你的口气,还是下次再来?”
“不错,晚上再来。”永旭说:“晚上活动容易,接近比较安全。绝笔生花的儿子,射得一手好弓,白天他躲在后面用箭暗算,防不胜防。但晚上视界有限,弓箭的威力大打折扣。”
“好吧!晚上再来。”杨总管终于让步。
傅依依似乎有点心神不定,说:“杨总管,我们人太少,晚上来易受暗袭,里面的一切我们一无所知,岂不是风险太大?”
杨总管迟疑地说:“小姐,这也是不得已的事。”
“我想,拖下去会误事的。”
“机会有得是。”
“可是……”
“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走吧!”
永旭却站着不动,笑笑说:“在下要留在附近侦察,晚上二更末三更初,我们在此会合。”
“你不走?”杨总管问,脸上有惊愕不安的神情。
“我要好好看看,也许能找出空隙来,三更初见。”
“老弟……”
永旭已向左面的桑林飞奔,速度甚快。
傅依依脸色不正常,低声说:“他已对我们生疑,我们恐怕控制不住情势。”
杨总管哼了一声说:“你为何只要柏老二一个人动手?”
傅依依打一冷战,退了一步说:“他根本没有插手的意思,我怕他反而会出手阻止,也希望他发觉情势不妙而加人。因此
“你只要亲自上,他就会加人,你误了大事。”杨总管不悦地说。
“我……我……”
“你怕死,你被乾坤双绝刀的名头吓坏了。”
“这……”
“不能全怪傅姑娘。”健仆接口说:“即使傅姑娘加人,他也不会出手救应的,他对傅姑娘并没有多少好感,不会关切傅姑娘的死活。如果我所料不差,他正希望能看到我们出手,以便看出我们的底细。”
傅依依苦笑着说:“他那时时警觉的神情,也委实令人心中懔懔,我发觉有任何行动,他便会有意无意地离开我们三尺以上,明显地对我们怀有戒心。”
健仆正色说:“我们的人该已到达预定会合处,不如把他引至……”
“不行,万一劳而无功,咱们的麻烦就大了。”杨总管摇头拒绝:“好在内患已除,先不必冒险。”
“那……”
“咱们的人,包括我在内,皆无法在十招八招内缠住他,因此必须假手于人,从中取利制造好机。走,回去好好准备,这次必须成功。”
“绝笔生花实力空前强大,我……”
“哦们也不弱,这样才能浑水摸鱼。走!”杨总管断然下令,扭头就走:“你不懂,就不要乱问。”
庄中一座高楼的富后,桑三爷父子与四名党羽,目送杨总管五男女去远,手握彤弓的桑伟咬牙说:“爹,何不与他们放手一拚?他们机警得很,不敢进庄,不拆掉他们,他们早晚要来的。”
桑三爷神色不安,摇头说:“儿子,俗语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神龙浪子一个人,咱们已经穷于应付,再加上这五个来历不明,身手高明的男女,你知道如想拚悼他们,咱们要白白送掉多少弟兄垫他们的棺材背?”
“可是爹……”
“儿子,不必说了。”桑三爷似乎想起了什么,脸有喜色:“古家兄弟完了,算是去掉了本庄的肉中刺,我想,那该是我们的人。”
“爹,你老人家说什么?”桑伟讶然问,因为桑三爷最后几句话低得像是自言自语,连站在身旁的人也听不见。
“没什么。”桑三爷泰然说:“罗兄弟,你到后庄坐镇,神龙浪子绕到后面去了,小心他弄鬼。”
“是,兄弟这就去。”一个相貌苍老的人说:“那五个男女“不必理会那五个男女,咱们的目标是神龙浪子,在未摸清他们的身份底细之前,不许向他们偷袭。端木兄迄今仍不知他们的来路,他这位老江湖竟然也弄不清他们的底细,那位杨总管的武功路数也怪得很,修为比端木深厚得多,但在客店交手时,姓杨的留了一手,此中大有可疑。这样吧!把老江湖毒无常带来问。”
不久,毒无常被带到楼下右厢的小花厅。老毒鬼已是半条命,浑身血污,气色极差,丢在堂下连坐都坐不住。
“姓隆的,你看情那些人了?那个年轻人是神龙浪子吗?”桑三爷阴森森地问。
“不错,老夫被架在庄门楼上看得清楚,但那个年轻人是不是神龙浪子,老夫就不知道了,老夫从未与那小子朝过相,怎知是不是他?”毒无常咬牙说,眼神极为怨毒。
“鬼话!你说要找他报杀徒之仇,却又说不认识他,桑某会相信你的话?”桑三爷厉声问。
“信不信由你,我毒无常为人残忍恶毒,无所不为,但就是不说谎。老夫已落在阁下手中,随你处置。老夫杀了你二十余名弟兄,你不用说老夫也知道,这条老命算是死定了,何必说谎来掩护老夫的死仇大敌?亏你是个老江湖,连这点常识都不懂?老夫如果说是,难道你就不杀我?”
分辩得十分有道理,桑三爷只好点头,又问:“那五个男女又是谁?”
“老夫从未见过那几个人。”
“真的?”
“姓商的,你又来了。”毒无常不屑地说。
桑三爷居然毫不介意,继续问:“他们是神龙浪子的同伴,刚才那位年轻人就是神龙浪子,难道你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老夫在和州所得的消息,是神龙浪子已经中毒死了。据老夫所知,神龙浪子的确有不少黑道朋友,但从不与大魔那些人同行,而那五个男女,绝不是大魔的弟兄,大魔那些身份地位不低的人,老夫大多认得。”
“大魔目下在江宁附近活动,商某已获得正确的消息,这么说来,你的口供对商某可说毫无用处。”
“你明白就好。”
桑三爷一咬牙问:“商某将你交给神龙浪子,你有何高见?”
“老夫不在乎,在乎也没有用。人只能死一次,如何死与死在何人手中,老夫从不计较,我毒无常唯一的长处就是不怕死,你瞧着办吧!”
“商某对将你交出去的事毫无兴趣,现在咱们重头再来,你必须招出供给你有关姬家父子消息的人。”
“老夫答应那人守秘,你即使剐了老夫,也得不到口供的,有什么恶毒的苦刑,你尽管抖出来好了。老夫已见识不少贵庄的毒刑,告诉你,除了将老夫杀了,你休想从老夫日中得到消息。”
桑三爷本待发作,却又忍住了,略一沉吟,说:“毒无常,你是个硬汉,可是却其蠢如猪。”
“姓商的,不要逗老夫骂你。”毒无常大声说。
“商某说错了?”
“老夫凶名满天下,凶残恶毒,但绝不愚蠢。”
“好,你说你不愚蠢,我问你,你曾与疑是顺天王的人合作,不错吧?”
“对。”
“顺天王与神龙浪子誓不两立?”
“也对?”
“你说神龙浪子死了,但他并未死,从和州追踪你而来,而且追上了你。”
“这……就算是吧!”
“你认为顺天王愚弄了你,所以要找顺天王问罪?”
“不错。”
“如果商某是与顺天王勾结的人,结果如何?”
“哈哈哈哈……”毒无常厉笑,声如鬼号:“老夫有两件事,可证明你与顺天王有勾结。”
桑三爷脸一沉,冷笑说:“你笑吧!反正你笑不了多久了,说吧!哪两件事可证明老夫与顺天王有勾结?”
毒无常死盯着面上狞笑的桑三爷,略一迟疑,说:“其一,迄今为止,阁下曾用诸般毒刑来折磨老夫,所问的事,完全与屠杀你二十余位弟兄的事无关,却楔而不舍迫问说姬家父子在贵庄出人的人是谁。其二,你不敢把老夫交给神龙浪子,怕老夫透露姬家父子在贵庄出人的消息。前一件事,说明了你追索那人灭口的恶毒念头,后一件事,证明你深怕神龙浪子逼你讨姬家父子的消息。”
“胡说八道!”
“老夫说中你心里的话,对不?你二十余名弟兄死在老夫手中,如果不是你心中有鬼,恐怕早就把老夫剥皮抽筋为弟兄报仇了,还能等到今天?”
“商某还不想要你早死。”
“姓商的,算了吧!我毒无常跑了一辈子江湖,什么古怪事没见过?其实你心里也明白,老夫找顺天王并无恶意,就算找到了他,老夫也无奈他何,只是对神龙浪子的死存疑,希望找他问个明白而已。如果你心中没有鬼,将老夫交与神龙浪子,老夫同样是死,对你并无任何损失,是不是?”
“你……”
“姓商的,你以为你这座庄子,可以挡得住神龙浪子?你以为宁王府那么多高手名宿都是饭桶?顺天王那群人都是脓包?你比他们强?算了吧!阁下。”
“老夫如果没有制胜把握,就不会敞开庄门让他进来送死。”桑三爷大声说。
“那就走着瞧好了。”毒无常懒得分辩。
“商某再问你一遍,招不招?”
“你等着吧!阁下。”
“用九阴搜脉治他!”桑三爷怒叫。
“哈哈哈哈……”毒无常渠骛地狂笑。
同一期间,永旭已到了庄后,在后座门附近逗留片刻,心中一动,突然退走隐人后面的树林。
不久,他变成一个中年村夫,在附近村庄偷到一套灰直掇大脚裤,掩住了剑挟在胁下,出现在西南两里外的竹山下。
满山是竹,附近没有村庄。
他找到一条登山小径,慢慢向山顶走去。
他发现在竹山的山腰,就可看清瑞桑庄的一切,所以要到山上观察一番。同时,他认为这座山与小茅山遥遥相对,皆可以俯瞰瑞桑庄。
绝笔生花为人机警,绝不会把这两座山划出势力范围,必定派有人躲在山下,留意瑞桑庄的动静。
他在后庄看到庄中心那座高楼后的小阳台,一根不起眼的丈余高竹竿上,悬了两面奇怪的杏黄旗,因此动了登竹山探虚实而侦察庄中动静的念头。
他是从西北角登山的,瑞桑庄在山东北。
接近山腰,不见有人出面盘问,心中又是一动,立即隐起身形,离开小径进人参天竹林。
竹林经过整修,竹太密,下面的杂草高不及腰,能攀高的植物皆已清除,因此视界尚可及远。人在竹林下行走,隐身并不困难。
距山颠尚有百十丈,竹林已尽。
山颠上面,是长了一些合抱大苍松的百十亩大松林。
他闪入林中,蛇行鸳伏逐段向前探索。
果然所料不差,前面听到低沉的隐隐语音,有人在山顶潜伏,而且不止一个。
两个村夫打扮的中年人,正坐在松树下聊天,目光落在两里外山下的瑞桑庄。身侧不足五尺的草叶中,藏有长布卷。牛角制的号角,三角黄旗等等杂物。
右面右鬓角有一道刀疤的中年人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向同伴说:“老赵,乾坤双绝刀古家兄弟,为何自告奋勇前往阻拦犯庄的人,这两个混帐东西作威作福傲慢无礼,为何居然改变态度了?”
“哼!还不是为了钱。”老赵恨惧地说:“我听说庄主答应在解决神龙浪子之后,把去年从镇江陈家劫来的金银财宝,全部转送给他们,而且他们兄弟俩如能相助除去神龙浪子,另加金子一千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本来就是贪得无厌的混帐东西,为了钱,他们早晚会把命送掉的。”
“怪事。”有刀疤的人说:“像他们那种狂做无礼的人,庄主为什么要对他们那样客气?”
“庄主有把栖落在他们手中,不客气又能怎样?”
“但毒无常也是……”
“毒无常不够聪明,太过自命不凡,要不是他杀了咱们湖边的弟兄,庄主也不会发狠擒他。”
“可是……迄今为止,庄主一直不让其他弟兄们接近毒无常,禁止探问毒无常的消息,又不杀那老毒鬼给弟兄们报仇,为了什么?”有刀疤的人钉住话题不放。
“算了吧!有些事你是不明白的。”老赵郑重地提醒说:“张兄,有些事不宜多问多怀疑,咱们只管自己份内的事,管多了会出毛病的。毒无常的事,就是不能过问的机密大事。”
“老赵,这……不是兄弟多问,只是,老赵,你是里面的人,里面的人都是庄主的亲信,知道的事当然比咱们外面的人多。其实,像毒无常这件事极为平常,本庄的人谁也不知道顺天王的事,没有守密的必要,本庄也犯不着与神龙浪子结怨,把毒无常抱出来,三方面说明白,再宰了毒无常替死了的弟兄们报仇,岂不……”
“张兄,不要说了。”老赵不耐烦地大声喝止。
“老赵……”
“算了吧!张兄。”老赵脸色不悦:“有些事是不能说的。虽然你我是最要好的朋友,我也欠你一份危险援手的情谊,但却不能将重要的机密大事告诉你,我是为你好,你明白吗?”
“这个…”
“不谈这些好不好……嗯……”
老赵话未完,人仰面便倒。
张昆吃了一惊,扭头叫:“老赵,你……”
不远处出现一个村夫,缓步而来,含笑接口:“他睡着了,叫不醒的。”
张见大骇,手一抄,便抓住藏在草中的长布卷。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噗的一声响,右胁下的章门穴挨了一枚小石,浑身一软,顺势躺下了。
扮成村夫的永旭到了切近,微笑着说:“你也得睡一会儿,这位老赵有许多话要说,这些牵涉机密的大事,你不能听的。”
张兄已经失去知觉,想听也无法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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