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矮林西南角传出一声惨叫。接着传出千幻剑洪钟似的大笑声,然后是飞天大圣靳大海的语音:“凭你这点三脚猫功夫,三个人就敢向咱们的庄主偷袭,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要追来,咱们前途见。”
林深草茂,视界不良,千幻剑一群人飘忽不定,出没无常,就是不接近山坡半里之内,将浊世狂客的咒骂置之不理。
整整将近闹了一个时辰,仍元接近的迹象,双方耗上了。
浊世狂客所立处的山坡,仅有一片三五亩大矮林,林高仅丈余,林下可以隐身,林南端是草坡,方圆百余丈,长满了及腰茅草,表面上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不久,千幻剑独自出现在先前驻足的坡上小径,先发出一阵狂笑,然后大声说:“浊世狂客,在下要发令放火了。”
浊世狂客知道埋伏无功,大声道:“原来你千幻剑也是没得虚名的怕死鬼,居然食言不敢与江某外……”
“哈哈!李某一百九鼎,岂有食言之理?你那些埋伏很讨厌,等在下用火将他们赶走,就是你我决斗之时了。”
“在下派出的人井非埋伏……”
“哦!他们不会躲在山林中乘凉吧?”
“那是防止你们逃走的人,只要你们不打算逃走,他们就不会向你们袭击。”
“呵呵!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的话无人敢信。”
“阁下不打算与江某一拼了?”
“正相反,李某决不会放过你。”
“那你………”
“看到你下面的草坡吗?”
“你这句话有何用意?”
“草坪正是你想将在下引至该处,群起而攻的埋伏所在地,除非你召回所有的人,在下决不会受你所激,踏人你的埋伏区。
发令吧,阁下。”
“你……”
“你如果不发令将人召回,李某可要发令纵火了。”
“将人撤回,你就答应在草坪中与江某生死一决?”
“对,阁下反对吗?”
“好,在下立即将人召回。”
“别忘了要爬伏在草丛下藏匿的人现身,你那些阴毒的诡计已派不上用场了。”
浊世狂客发出信号后,用嘲弄的口吻说:“碧落山庄号称武林三庄之首,千幻剑的名号在武林号称天下第一剑,岂知却是个浪得虚名的怕死鬼。报秀山庄的庄主魔剑姬宏,在武林默默无闻,论声望地位,比阁下相差不可以道里计,但他敢闯江某的剑阵,胆识气势风度皆比阁下强得大多。阁下如果怕死不敢闯,赶快带子女带回碧落山庄躲起来吧,何必重行出山在江湖丢人现眼?你早年横行天下的威风豪气到何处去了?”
千幻剑哈哈狂笑,笑完说:“浊世狂客,你的口才不错,不管怎样,你这些话的确具有强烈的煽动性,可以说你的激将法成功了。可是,即使你不说这些话,李某仍然要与你生死一决的。”
不久,千幻剑十八个人,出现在草坡下方。仅在草坪的外缘停留。
浊世狂客出现在草坪中心,原先潜伏在草丛中的九名弟子亦已现身,从四面撤回的人共有十六名之多,皆是穿短祆船夫打扮的年轻人,显然,这些人是从江上赶来应接的大援。
浊世狂客在天下各地,共建了百余处侦缉秘站,消息十分灵通,信息的传递,利用宁王府各地的快速驿传秘站传送,有人赶来应援,并不足怪。
人数增加将近两倍,实力空前雄厚。
“到草坪里来,咱们面对面解决。”浊世狂客大声说。
千幻剑神态悠闲,背着手毫无火气他说:“你还有高手藏匿不出,居心叵测。抱歉,你必须下来,离开你布下的陷阶,下来与李某结算。”
浊世狂客狂笑道:“胆小鬼,你不是穷追江某,要为周小辈报仇吗?如果你不上来,你追来干什么?”
千幻剑不受激,慢条斯理毫不激动他说:“李某对那种乱七八糟的群殴比斗毫无兴趣,我要逐一铲除你们这些武林败类。你说得对,在下的确在穷迫不舍,不杀你决不返庄。因此,李某要等候机会,我不信你们能在此地布阵布一辈子,你们早晚要走的,阁下,你能在离开时保持阵势吗?夜间又如何?”
穷懦不甘寂寞,接口说:“姓江的,你藏匿在大小罗天,监督十年树人的大计,训练出百余名只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高手刺客,你本人更先大具有阴险恶毒的性格,心目中没有武林道义江湖规矩,你想用激将法诱咱们闯你的群殴剑阵,是不是太妙想天开了?我富春申也不是好相与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付你这种人,必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各种卑劣的手段对付你理所当然。你等着吧!除非你能永远保持剑阵不散,不然就得准备应付咱们明枪暗箭齐施的无情袭击。凭你两手可耻的大杂烩功夫,大胆也不敢与人公平决斗,咱们不会上你的当,从现在起,咱们走着瞧,看谁能活着离开。”
千幻剑大笑着举手一挥,退人矮林失去踪迹。
虽说山势已尽,地势仍有程度不同的起伏,小径如羊肠,林木葱绿野草丛生,即使改走平野,两人并肩而行也不是易事,更不必说保持庞大的阵势行动了,那是不可能的。
浊世狂客的难题来了。
千幻剑不受激不上当,穷儒更露骨地表示要沿途偷袭,目下最迫切的难题,是如何能脱身退至十余里的江边,如何能防止千幻剑埋伏袭击。
他有自知之明,一比一任何人也不是千幻剑的敌手,这十余里的行程不知要损失多少的人。
阵势撤了,浊世狂客的人隐身在上面的矮林,双方隔了广大的草坪,似乎双方皆在等候天黑。
矮林中,浊世狂客与三位弟子席地而。坐,对面坐着一个青袍人。这人从未现身,一直藏身在矮林内不曾露面。
青袍人有一双不带感情的山羊眼,年约半百出头,说话慢条斯理不慌不忙,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令听者不得不留神倾听他的佰。
他冷冷地瞥了浊世狂客一眼,说“江兄如果不愿等候,依然任性一意孤行,在下便不再过问江见的事了。”
浊世狂客冷哼一声,择使他说:“迄今为止,自从尊驾到来之后,前后己过了三个时辰,还不见李天师的人到达,在下怎能为自己打算?本来,在下于会合湖广秘站赶来的人时。便打算立即乘船离开,偏偏碰上尊驾横加阻拦。说什么天师一定可以短期间到达,擒下碧落山庄的人带回南昌。千幻剑已经到达,你们的人呢?”
“天师的船也许出了意外,但延误不了多少时辰,在下深信在这一个时辰内,便可赶到此地。如果在下所料不差,这时天师的坐舟,可能已在沙尾村泊岸了。”
“可能两个字不切实际,在下必须为自己打算。”
“江兄,你又有何打算?千幻剑堵在下面,监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你能平平安安的撤走?”
“他们仅有十八个人,能监视什么?”
“江兄的意思……”
“他不上当问阵,在下只好先脱身再说,分两段路绕道,以全速到达江边,他岂奈我何?山林处处可以藏身,即使有三五百名高手,也拦不住区区在下。”
江兄,何必呢?江兄对天师有成见,但总不能不顾大局是不是?你挤死了千幻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如果你能将他降伏,对日后兴兵大业是何等重要?千幻剑两个儿子皆受到禁制,只要大师一现身相召,他俩便会乖乖地听命,胁迫千幻剑接受条件”
“哼!李自然未免大小看千幻剑,那邪魔外道的迷魂大法一不见得奈何得了千幻剑,他修为已臻化境,定力超人,邪术惑不了他,即使他两个儿子接受驱策,也无法裹胁他就范的。”
“你怎么这样死心眼?他两个儿子如果用自杀相威胁,会有何种结果?”
浊世狂客冷冷一笑,拂袖而起说:“千幻剑如果舍不得两个儿子的命,而做出卖身投靠的事来,他还配称武林一代豪杰?他这人死心眼固执得很,你就是剐了他,他也不会屈辱的受人摆“布。你告诉李天师,少做清秋大梦。在下已决定了,立即准备"江兄且慢决定……”
“你想怎样?浊世狂客沉声问。
“为大局着想,可否再等候一个时辰?”
“不能。”
“江兄,这时脱身的确不便,天黑后脱身是否可保万全?”
“距天黑还有三个时辰,早着呢。”
“江兄,此时动身死伤在所难免。你那些弟子,皆是你花了无穷心血所培育出来的精英,他们对你忠心耿耿,视死如归,勇敢善斗,都是你得力的臂膀。自从大小罗天被毁之后,这几年来,你损失了不少人了,难道说,他们对你誓死效忠,你就不肯珍惜他们宝贵的生命?你宁愿李天师失败,而忠心耿耿的弟子任由千幻剑屠杀?”
“你……”
青袍人看破好机,鼓其如簧之舌劝阻:“如果李天师赶到,而你已牺牲几名弟子逃走了,日后这件事传出江湖,对阁下的声誉岂只是严重打击而已?你那些忠心耿耿的弟子,对你的看法是否会有所改变?”
“你在威胁我吗?浊世狂客厉声问。
“呵呵!在下怎敢,只是骨键在喉,不吐不快,说的虽是忠言逆耳,但不元道理江兄。
九华辛文昭激反九弟子的事,前车可鉴。”
浊世狂客心中一跳,这几句活像春雷,击中了他的要害,颓然坐下不胜烦恼他说:“好吧!我等李天师,果他失败,而我的弟子也有人跟着遭殃,今后他将是江某的生死对头。”
下面的矮林中,千幻剑和穷儒不安他说:“富兄,情势似乎控制不住,怎么他们迄今毫无动静?”
穷儒眉心紧锁,迟疑他说:“好像有点不对。依浊世狂客这家伙的性格推断,他人多势众,似乎该有两种行动,一是结阵冲下来,一是派人牵制我们,分头撤走日后再结算,而以第二种行动最有可能。这时他们在林中歇息一无动静,也许有有了什么变化,也可能另有阴谋。”
“咱们要不要早作准备?”
穷儒整衣而起,抬头看看天色,说:“我去逗逗他们,顺便看看虚实。”
千幻剑一惊,站起伸手虚拦:“富兄,去不得,他们……“呵呵!李兄,他们无奈我何,兄弟是出名的好险老狐狸,浊世狂客固然了得,兄弟接不下他三五招,但他们要想伤害我,势难办到,我会小心。”
“这……”
飞天大圣靳大海笑道:“庄主,我陪富兄走一趟,论功力,浊世狂客比我强多多,但要比轻功逃命,我飞天大圣的绰号可不是凭空捡来的。富兄,咱们走。”
千幻剑不再阻止,郑重叮咛:“两位切不可太过接近,风色不对,及早抽身为上,小心了。”
“庄主请放心,我们会见机行事。”
“一切要听富兄的招呼行事不可大意。”千幻剑再次的叮咛。”
两人进入草坪,背着手缓步而行,像是心情舒畅的游山客,逐渐通过了草坪中心,接近上面的矮林。
穷懦在五六十步外止步,哈哈大笑向飞大大圣说:“靳兄,咱们两个江湖小人物前来看风色,笨鸟儿先飞,你看姓江的会不”
会不给咱们面子,躲在林子里相应不理?”
“你放心,姓江的可没有乌龟肚量,他如果真要相应不理,咱们来个泼妇骂街,骂他十八代祖宗,他受不了就会出来行凶撒野了。”飞天大圣说。两人一弹一唱,林内有了动静,两名年轻人并肩大踏步的出林了,神色冷厉的向下迎来。
“他们只出来两个人。”穷儒怪叫,怪腔怪调。
“两个人打发你我两个小人物,已经是割鸡用牛刀了,大小罗大出来的弟子,每一个皆是杰出的高手。”
“咱们怎办?”
“退呀!小看了大小罗天的弟子,会碰大钉子的。”
“好,退!”
两人一步步后退,飞天大圣高叫:“姓江的,咱们少陪。”
两个年轻人从容转身退人矮林,一“切又回复平静。
穷儒一怔,向飞天大圣说:“他们好像在睡大头党,林内毫元动静,姓江的性格也许真变了呢。”
“富兄,也许他留下几个人掩护,自己已溜之大吉啦广飞天大圣说。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底细,走!”
两人决定冒险找出结果,几乎送掉老命。
飞天大圣的艺业,比穷儒还要高明些,轻功更是超尘拔俗,因此领先向侧绕走至矮林侧方,探一探对方的虚实。
坡下的千幻剑一直留意他两人的行动,突然心生警兆,大叫道:“左面有埋伏,快退!”
相距太远,叫声传到,脚下迅疾无比的飞天大圣和穷儒,已退出百十步外,接近了小径。
坡左方的草木丛中,人影飞掠而出,二十余名衣着华丽的高手,星跳九掷般到达草坪中心,将草坪分隔为二,截住了两人的退路。
小径也出现了三个人,穿八卦道袍的天师李自然。毒龙柳絮。大邪神行无影郎君实。
“两位,别来无恙。”李大师狞笑着说。
飞天大圣大骇,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他吃过苦头,只觉心往下沉。
大邪也哈哈大笑道:“富兄,咱们仍是好朋友,请留步。…两人扭头飞奔,心中暗暗叫苦。坡中心人影飞掠,坡下的退路已绝,他们唯一的退路,是从坡右脱身。
坡上矮林中人影纷现,浊世狂客带着人一涌而出,五名脚下迅疾的年轻人,已飞快地占住了坡右的退路。
他两人陷入重围,大势去矣。
浊世狂客仰天长笑,说:“翁中捉鳖,你两人有翅膀吗?飞给我看看?”
两人不走了,穷儒撤剑说:“靳兄,看咱们是否能捞几个人做棺材本?”
飞天大圣拔剑在手,豪笑道:“动手吧!捞个把人垫棺材背该无问题,以必死的决心拼骨,说不定还可以赚几个呢。”
浊世狂客并不急于进击,威风凛凛他说:“在下不是小气的人,给你们片刻功夫权衡利害,丢下剑投降,江某答应善待你们。”
穷儒扣指弹着长剑说:“剑可以丢,但必须等富某断气之后,你就不必再费心了。”
李天师在圈外止步,笑道:“江庄主,与这些存必死之心的人拼死,不会有好处的,贫道略施小技,与庄主分劳,如何?”
“不!在下要让他们死的瞑目。”
坡下,千幻剑率领所有的人,正急步向上抢,不顾一切要抢救穷儒和飞天大圣。
李天师仍不死心,笑道:“江庄主,千幻剑那些人,一并交给贫道吧,贫道不希望他们有死伤。”
浊世狂客哼了一声,做然他说:“不,这是江某与千幻剑之间的恩怨,如果你插手,你我之间,将是势不两立的局面。为了表示让步,这两个小辈让给你。”
“也好,那就看你的了。”李天师阴笑着说。
“那就请你的人让路。”
李天师向毒龙示意,毒龙发出一声长啸。在草坪中心列阵的二十余名高手,立即向左右移动,让千幻剑十六个人通过,然后重新合围,随在后面向上踉。
李天师一声长笑,向穷儒和飞天大圣走去,拂尘轻拨,笑道:“千幻剑不愧称一代豪杰,为了你们两个人,他不惜率领所有的人作孤注一掷,为全道义值得赞扬,但也愚不可及,大慨他还不知道他两个儿子,已经是黄道的忠实部属,所以毫无顾忌的自投罗网。你们两人挺剑吧,正好替贫道效忠,贫道用得着你们。”
穷儒的目光,已被摇拂着的拂尘所吸引,耳中又听到李天师口中所发的怪异声浪,不等李天师走近,已是恍恍愧格两眼发直,手中剑缓缓垂下了。
飞天大圣大喝一声,突然身剑合一冲向李天师。
李天师身后跟着的毒龙哼一声,闪出从斜刺里劈出一掌,相距五尺左右,劈空掌力击中飞天大圣的右膀。
“噗”长剑脱手坠地。
飞天大圣身形仍向前冲,直向李天师撞去。
李天师拂尘一抖。叱道:“跪下听命!”
飞天大圣身不由己,重重地跪下了,两眼茫然瞪得大大的,状极可笑。
这时,浊世狂客已列好阵势,二十四名弟子分为八组,他自己带了两个人在中心,形成主阵的中枢,共九组二十七个人,构成一座杀气腾腾。充满死亡气息的九宫奇阵。
人群合围,所有的目光皆向千幻剑集中。
千幻剑在阵下方二十步左右止步,举剑一挥,十六个人分为两路,自己站在最前端,神色庄严地徐徐拔剑。
浊世狂客哈哈大笑,笑完说:“阁下,你想用蛇阵先吞外围的阵角,那不会有好处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将会发现引动阵势是多么愚蠢的事。我这座剑阵不是静止的,任何一处皆是致命的死亡陷阶,如你父子三人闯阵,江某便不发动阵势,在中枢三比三公平决斗,你愿意三人闯阵吗?”
千幻剑转首回顾,一咬牙,挥手示意众人退后,领着家驹、家晔兄弟前进丈余,沉声说道:“尽管你是一个不可信任的人,但李某姑且相信你一次,三比三,公平决斗,不死不散。”
募地,上面先前浊世狂客据据的矮林前,出现一个青衣人仰天狂笑,笑完道:“李前辈,你明知他不可信任,而又信任他一次,那你就注定了失败的命运。他,如果有三比三公平决斗的诚意,又何必亮出九宫大阵?”
“神龙浪子!”有人脱口惊呼。
现身的人的确是周永旭,他终于赶上了这场热闹,没赶上很秀山庄的人,却鬼使神差赶上了浊世狂客。
他举步向下走,赤手空拳,随身只带了一只百室囊,泰然自若向下走。
浊世狂客吃了一惊,也无名人发,咬牙说:“这家伙好大的胆子。”
李天师大喜过望:欣然迎上笑问:“你真是神龙浪子周永旭?幸会幸会。”
由于永旭的大胆,原来挡路的两名年轻人反而有点心虚,不由自主门在一旁,恰好让李天师带了毒龙和大邪迎上,双方已接近十余步以内了。
永旭笑吟吟地继续接近,举步从容笑容可亲,似乎对面的人不是死对头,而是多年故交好友。
在丈外止步抱拳施礼,客气他说:“好说好说,在下的确是真的神龙浪子,匪号有污尊耳,休怪休怪。”
“是你搅散了贫道的九华盛会?”
“在下抱歉,道长恕罪。”
“你善于变化飞腾,怪丐。周书生……都是你?”李天师摇着拂尘笑问,眼神与声调逐渐在变。
“在下的绰号,不是白叫的。”他不承认也不否认。
“贫道希望与你好好谈谈。”
“好哇!但谈些什么呢?你派了这许多人来抓我,我神龙浪子深感荣幸。呵呵!是不是谈荣华富贵的事?”
“对!来吧,贫道与你到林中坐下谈。”李自然的手伸出了,向他徐徐招手。
他的眼神变了,变得直愣愣地,似乎视而不见,脚下也不灵光有点发僵,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失魂似的向妖道接近。
“远处的千幻剑大骇,舌绽春雷大喝道:“周贤侄,清醒清醒“春雷也震不醒他了。”
妖道欣然说,伸手相挽。
大邪心细如发,居然从永旭的眼神中,察觉有点与先前穷懦受制的情形不一样,急叫道。“天师小心……”
已嫌叫晚了,永旭已撞人李自然怀中,一声长笑,一时顶在妖道的七坎大穴上,顺手勾住妖道的脖子反挟在身前,而且拔出妖道的佩剑,说快真快,妖道成了个活死人,任由摆布,身躯半挫,状极可笑。
妖道的佩剑古色斑斓,乍出鞘宝光四射,晶芒映自反射出刺目的光华,冷森森迫人发肤。
“好剑!”他喝彩,顺手轻拂,风雷隐隐,光华闪烁,森森剑气直迫丈外。
“谁敢上?你们想谋杀李天师?”他沉喝,声如殷雷,眼中神光似电,不怒而威。
想冲上救妖道的毒龙吓了一跳,惶然后退。
他挟住妖道咽喉的手臂放松些,向妖道说:“李天师,劳驾阁下发令,把穷儒和那位姓靳的老伯放过来。”
李天师浑身发僵,但仍可说话,咬牙说:“办不到,你……”
“呵呵!不要枉费心机,你如果想用真气解穴术疏散七坎穴,真气上升第一穴阴交,便会感到下半身有如万芒齐革,肌肉内似有数不清的虫行蚁走。他强升至神关,好像有一报并不锋利的大铁锥,重重地打入你的肚脐,保证你痛得死去活来,气散功消。
你可以试试,但你非下令不可,不然嘛……”
“你……你吓唬贫道吗?”
“你少臭美,你已经是用上肉,还用得着吓唬你?你下不下令?”
“贫道……”
“好,你不答应不要紧,反正命是你的,在下一块一块割你。
你不是唆使宁王兴兵造反,希望谋取荣华富贵吗?你一死,荣华富贵成了一场春梦,在下真替你惋惜。我要开始割下你的颠肉了,你的剑很锋利,不会痛的,忍着点吧!”
剑锋刚向上升,妖道已发狂般尖叫:“住手!你得保证贫道的安全。”
“在下只保证我不伤害你,至于其他的人,恕不保证。”永旭坚决他说。
妖道屈服了,无可奈何他说:“一言为定,贫道信任你。”
“谢谢你的信任。像你这种阴险恶毒的人,要获得你的信任真不容易,下令吧!”
妖道不敢不遵,大叫道:“快!把两个人放了。”
“呵呵!谢谢。”永旭轻松他说。
两名妖道的爪牙,分别挟住失神的穷儒和飞天大圣,一阵迟疑,不知该放还是拒绝才好。
永旭却不在乎,笑道:“李自然,你瞧,你还没死呢!他们就不听你的了。你是宁王府心腹狗头军师,第一号红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知道,觊觎你第一号红人名位的人有多少?你如果死了,会不会是浊世狂客顶你的缺?所以我敢跟你打赌,他们都希望你死,恐怕只有我一人不希望你死,我真替你可怜。”
妖道突然爆发般咒骂:“你们两个狗东西,还不给我放人?”
两个爪牙打一冷战,乖乖放人。
穷儒与飞天大圣被挽后,迷魂大法已解,这时恢复自由,赶忙奔出拾回自己的兵刃,退至永旭后方戒备。
永旭解了妖道的穴道,复在妖道的脊心连下三指,将妖道向前一推,轻拂着夺来的剑说道:“在下已制了你的督脉,一个时辰禁制自解。现在,你下令叫浊世狂客的人滚蛋,看他肯不肯听你的?”
妖道奔出丈外,转身怒叫:“小辈你放了贫道是一大失策,贫道……”
“哈哈!你想得真妙,在下面对你们四五十名高手,敢放你就不会失策。你以为有人可以替你解督脉的禁制?少做你的清秋大梦,在下的制脉手法,天下间能解的人屈指可数,即使你把武当少林大掌门请来,也解不了在下的制脉手法。”
“你……”
“你把你们的爪牙打发走,在下再替你解禁制。在下这时放你,是保全你的自尊,被人勾住脖子下令,威风全失毫无尊严,也许没有人肯听你的,对不对?”
妖道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却又无可奈何,向爪牙们火爆地大吼:“撤走,到江边上船。”
爪牙们垂头丧气地向坡下退,但浊世狂客的人却屹立不动。
妖道的目光,落在不住冷笑的浊世狂客身上,眼中有怨毒的火焰跳动,沉声说:“江庄主,你是不打算听贫道的了。”
浊世狂客哼了一声,气冲冲他说:“本座直接受宁王殿下节制,你无权调遣我。”
妖道鹰目一翻,厉声说:“这次追捕周小……周永旭的事,由贫道主持大局,任何人皆得听命。”
“这……”
“看来,你是私仇重于公务,任性而为了。”
“在下忠于宁王殿下,如果因主事人出了意外,而放弃追捕周小辈的重任,便是不忠了。”
妖道真被激怒了,厉声说:“多年来,贫道一直认为你是个可以重用的人才,因此一直就让你三分,想不到你果真心怀叵测,希望贫道死于非命,你好取贫道的地位而代之。好,咱们回南昌再说,今天的事咱们划清界线,宁玉府只容得下一个人,不是你就是我。”
永旭向妖道挥手,接口道:“妖道,你在下面的小径等我,等我替你把这希望你死的冤家对头送上黄泉路,再来替你解禁制。“妖道冷哼一声,徐徐向下退走。
在经过剑阵侧方时,突然向一个年轻人叱道:“你好大的胆子,也敢抗命吗?还不退去?”
年轻人面元表情,捧刀屹立不理不睬。
浊世狂客嘿嘿笑,做然他说:“天下间能指使大小罗天弟子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区区在下。”
李天师狠狠地瞪了浊世狂客一眼,冷笑一声,灰灰地走了。
永旭挥手示意,要穷儒和飞天大圣与千幻剑会合,自己站在阵外,拂动着长剑说:“浊世狂客,你忘了还有一个人,可以指使大小罗天弟子。”
浊世狂客做然道:“是你吗?你何不试试?”
永旭绕阵而走,一面走一面说:“不要抬举在下,这人你也该知道。”
“谁?”
“辛文昭,大小罗天第一个弃暗投明的弟子。”
“你……”
“在九华,有九位仁兄跟着他走了,他们正四出追踪,随时准备向你报复掳劫虐待之仇,替被虐死在大小罗天山下的同伴伸冤。这几年来,他已经厌倦被你追猎的生涯,改弦易辙向你主动报复了。你手下这些年轻人,都是他共同受苦受难的可怜虫,在你的残酷胁迫下不敢反抗,但如果碰上辛文昭,后果你该比我明白。”
浊世狂客脸色大变,不由自主的游目四顾,察看四周众弟子的神色变化。
永旭打铁趁热,继续煽风拨火:“更重要的是,你已经是丧家之犬,由于你公然反抗妖道李自然,向他的声誉地位挑战。一山不容二虎,李天师在宁王的心目中,份量比你重得多,你将失去王府的支持,妖道甚至会派人要你的命斩草除根,你这个目空一切的狂人,今后将四面楚歌,必须为保命而逃命了。你那些满怀愤怨,仇恨深埋心底,伺机报仇雪恨的弟子,说不定下一个时刻就会在你背后给你一刀。你不是训练他们不择手段暗杀吗?暗杀你又有何不可?你死了,他们就自由了,可以回到故乡与家人团聚了,是吗?”
气氛有点不寻常了,二十余名年轻人神色有了变化。
永旭已绕阵转了一圈,语音又提高了些道:一本来,我已经答应辛大哥到湖广去找你,只因为出了这次意外,以致未能如愿,好在这时找你还不算迟。上次在九江,在下为守信诺,饶你一命放你一马,你知道原因何在吗?呵呵!那表示你的命不值得与香海宫主比较,你还不值得在下动手。”
浊世狂容忍无可忍,恰好永旭刚绕过阵角,距尖端三位年轻人不到一丈。
“截住他!动手!”浊世狂客大吼。
三位年轻人不假思索地离阵疾冲而上,听命行事如受催眠,举动如一,迅捷绝伦。
永旭更快,轻快地后飘两丈余,叱道:“住手!你们还甘心受他驱策?你们忘了是谁把你们掳至大小罗天的?你们忘了大小罗大山下那些冤魂?你们不想回到故乡与家人团聚?你们仍然甘心替迫害你们的人卖命?是挣脱魔掌的时候了,那个丧家之犬再也无法迫害你们了,你们还不明白?”
三个年轻人怔在当地,脸上神色瞬息百变。
浊世狂客心中一擦,但不死心地沉喝:“还不动手?上!”
永旭大笑道:“你再也胁迫不了他们与你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小心你自己吧,阁下。”
三位年轻人扭头瞪了浊世狂客一眼,收了兵刃昂然举步向坡下走,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了。
永旭哈哈大笑,语音声如洪钟:“还有谁要走?这狂人已激怒了李大师,宁王府已经容不下他了,他所许诺你们的荣华富贵己成泡影,你们已经一无所有,为何还要替他卖命?”
有人移动了,阵的东北角出现了缺口,五个年轻人不约而同飞掠而走。
有人领头,就有人后跟,这可好,片刻间,人走了一大半,连浊世狂客也算上,只剩下七个人。
永旭以剑支地,摇摇头笑道:”浊世狂客,你十分幸运,居然没有人用暗器向你索债。
但以后,你可得防备他们了。”
浊世狂客心中一寒,瞥了左右留下来的六个人一眼。六个人目无表情,很难看出他们的意图。
也许他们是忠心耿耿不肯离去,也可能是积怨过深,留在他身边伺机报复,或许是不知何去何从,拿不定主意。
“咱们走!浊世狂客切齿大叫。
永旭挥动长剑,大声说:“不送了,咱们后会有期,江湖上见。”
一场可能空前惨烈的恶斗,因永旭的出现而烟消云散了。
浊世狂客与妖道李自然交恶,宁王府失去一条有力的臂膀,以至日后匆匆举兵,没有任何地方响应支持,浊世狂客各地的秘站星散,注定了失败的命运。
“这恶贱不会就此甘体的。”永旭向浊世狂客逐渐远去的背影自语。
沙尾村是一处渡头,千幻剑一群人正在等渡船从对岸开过来。
永旭与穷儒并肩而立,似在商量什么重要的事。
千幻剑注视着滚滚江流,妖道李自然的邵阳快舟已去远,顺水顺流扬帆飞驶,这一去显然不再回头,不敢再奢言网罗永旭为宁王效忠的事了。
他回过头来,向永旭含笑问:“周贤侄,你真的不愿随我们过江?”
永旭欠身坚决他说:“是的,老伯,晚辈还有同伴留在后面等候同伴,必须回去找她。”
“坚侄,今后你有何打算?”
“浪迹江湖,游踪四海,也许,可能抽空回一趟故乡,离家数载,真的有点儿思乡了呢。”
“坚侄,这次你暴露了身份,一而再破坏了宁王府的大计,妖道李自然爪牙遍天下,可能不会轻易放过你,何不至舍下小住一段时日避避风头?你们年轻人也小聚一些时日,岂不甚好?”
家凤也满怀希冀他说:“二哥,随我们走吧,浪迹江湖终非了局,你返回故乡我不反对,游踪四海我一万个不赞成,江湖鬼域,你何必与那些亡命之徒一般乐此不疲?”
永旭淡淡一笑,洒脱他说:“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仍需在江湖闯荡一些时日。身在江湖,邀游四海,这是江湖人足以自豪的抱负和理想。行侠者的襟怀海阔天空,行道者的志向波澜壮阔,我闯荡江湖,自有闯荡的理由和抱负。有一天,我会像今尊一样急流勇迟,重拾锄犁种庄稼,但不是现在。”
“坚侄,你理想和抱负又是什么?”千幻剑问。
“谈不上什么抱负和理想,晚辈只是尽力而为。这次九华之会,至少曾经挽救了不少人,剪除宁王府的羽翼不令其过于壮大,日后不知可以拯救多少陷于战火中的苍生。当然,一个浪迹江湖的人,所作所为并非全然出于无私,但不为自己的名利而妄为,晚辈尚可问心无愧。”
“坚侄,你有重大的要事瞒着我们。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千幻剑含笑拍拍他的肩膀说。
“老伯,这不是很冠冕堂皇吗?他笑答。
渡船靠岸了,旅客不多。一声珍重,骤然而别。
穷儒也乘渡船走了。细心的家风,对穷儒始终不提与永旭同人川找顺天王的事,大感困惑。
穷儒在九江便与永旭约定好了,一同人川追踪姬家父子找线索。
但她不好向穷儒询问,本能地推测永旭与穷懦之间,必定有了不愿向外人透露的协议。
船离开渡头,她目送水旭的背影消失在村口,黯然叹息一声,自言自语哺哺他说:“这是一个铁石心肠的浪子,一个胸襟广阔无牵无挂的风尘铁汉,我真羡慕他。”
在永旭送走千幻剑赴沙尾村回一期间浊世狂客率领六位弟子重进入山区。他不敢到江边觅船,担心李大师或者千幻剑可能放不过他,宁可辛苦些赶一段陆路再打算。
诚如永旭所料,他开始为自己担心了,为生命与安全担心。
他知道,妖道这次脑羞成怒,他失去宁王府的支持势成定局,他长年在外奔走,功劳不小,但怎能与长年在宁王左右的妖道争宠?
妖道不是大量的人,很可能在到达江边之后就将信息传出,不是朋友就是敌人,锄诛叛逆急报可能已传向各地急报站了,他的处境险恶自不待言。
更糟的是九华迄今的千里追逐,他花了十余年心血培植出来的亲信心腹弟子,几乎伤亡殆尽,叛逃大半,如不能及时将仍散处各地的余众召来,他成了兵败九里山登上乌江渡的楚霸王。一个没拥有强大实力的失败者,可能一既不振永远爬不起来了。
仍然追随着他的这六位弟子,并未带给他多少喜悦和安全感。
这六个人对他的忠诚很值得怀疑,不但不能加以信任,反而是严重的威胁,也许真是忠诚不二肯为他效死的臂膀,但也可能是居心叵测的心腹大患。
从六岁起,他就用铁血手段训练这些弟子,对他要绝对服从,令出如山,对别人狡诈残忍,心狠手辣。
这些弟子对他可说在他的积威下绝对忠诚,但也积怨极深恨重如山,一旦积恨爆发,出其不意下毒手报复,后果十分可怕,他必须时时刻刻提防意外发生。
他带着的不是六个心腹亲信,而是六个充满危险气息的不测野兽,随时皆可能反噬的毒蛇。
他如不能够在最近期间召集人手,就得时时刻刻提防意外,大知道意外会在何时发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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