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孟聚不说话,只管一个劲地接近,有人已经觉得不对了。四名剽悍的虎式铠斗士站出来,排成一排挡住了孟聚的去路:“喂,你干什么的?你是屠豹旅哪个营的?”
“俺……俺是直属斥候队的……”
“斥候队的?那不关你事,你又不是守备,你来这边干嘛?”
“这个,俺有……”
话说了一半,孟聚陡然发难。他猛然用力一推,面前的两名虎式铠斗士措手不及,一个人当场就被推倒在地,另一人则是踉跄地倒退两步。
这两人退下,阻挡孟聚的人墙顿时出现了一个豁口。没等周围人反应过来,孟聚猛然一蹿,踩着倒下虎式铠斗士的身子直冲向前,他跑得飞快,哪还有半点蹒跚的痕迹?
“干什么的!”
“混账!”
“拦住他!”
“大人,小心!”
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孟聚径直冲向赫连八山。周围的铠斗士惊呼着,纷纷出手拦截,七八只手同时向孟聚抓来,又有人冲出来想用身体挡住孟聚的去路。但他们都是迟了一步,穿上斗铠的孟聚滑溜得象鱼儿在水中一般,一个巧妙又突然的转折,他已绕过了阻拦的铠斗士们,直冲赫连八山。
就在孟聚突然动手推人之时,赫连八山已经开始暗暗戒备了。看到对方竟是直冲自己而来,诧异之余,赫连八山唇边流露一丝冷笑:这个刺客太不晓事!
自己虽然是以韬略名动北疆的名将,但作为一名战士,自己的名声同样毫不逊色。自己曾经单骑孤剑一昼夜杀掉上十七名山贼,也曾一战斩获十一名魔族铠斗士首级——这个刺客也太傻了吧?他不打听打听就跑来太岁头上动土,当真是不知死活了。
刺客越奔越近,赫连八山冷笑着,右手已经紧紧地握住腰间的剑柄,蓄力作势。只等对方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等待着他,将是自己的雷霆一击!
这时,奔跑中的刺客突然抬起了头,恰好与赫连八山目光对视。就在这雷光电闪的一刻,赫连八山忽然认出对方的眼睛了!
赫连八山吃惊得瞪大了眼睛:孟聚疯了吗?堂堂的一省镇侯、大军统帅,居然屈尊冒险来做袭营的刺客?
吃惊归吃惊,但赫连八山也是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人物,该出手的时候,他的手下丝毫不缓,“噌”的一声脆响,他的重剑出鞘,带着呼啸的锐响横扫而出,一招横扫千军使得气势十足,眼见就要将前冲的孟聚劈空拦腰斩成两截。
但孟聚前冲的势头丝毫不缓,眼睛突然闪亮了一下,就在这瞬间,赫连八山忽然脑中一阵迷糊,手中的重剑莫名其妙地垂了下来。
但他也是意志坚韧之辈,立即就醒悟过来,心中大叫不好!
但已经迟了,高手相争,有这一瞬间的停顿,那就已经足够了。
在数十名铠斗士震惊的注视下,那刺客犹如一缕浮动的青烟,轻飘飘地从赫连八山身边掠过,继续向前疾驰,突然拔身而起,一掠飞上了墙头,然后迅速消失在高墙的背后。
夜空中远远飘来了一句嘹亮的话语:“赫连八山,这是屠帅给你的教训!你们赫连旅的听好了,谁还敢打我们屠豹旅主意的,这就是下场!”
死死盯着那刺客消失的墙头,赫连旅的铠斗士们吃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能穿着黑豹斗铠做出这种杂技般复杂的动作,这厮——还是人吗?
这时,只听一声沉闷的声响。众人齐齐把目光投过去,只见赫连八山手中的重剑已经跌落,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了一阵尘土。
赫连八山很沉稳地慢慢摘下了自己的头盔,他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震惊,喃喃念叨着:“斗瞑双修,他竟是斗瞑双修啊……”
这是北疆名将赫连八山在世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一句话没说完,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赫连八山巍峨如山的身形陡然崩溃,他重重地后仰摔倒,那魁梧的身躯象被伐倒的大树一般,砰然摔倒在地。
“大人,大人!”
惊呼声四起,众人纷纷抢上前去,这才发现,刺客锋锐的利刃已穿透了赫连八山的护颈,他脖子上有一道深刻而细微的伤口,大量的鲜血不住地从伤口中激喷而出,溅出了足足四五米。
这时,赫连八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捂着伤口,痛苦地大口喘气,但脸色却是越来越惨白。一刻钟之后,他停止了呼吸。
赫连旅的铠斗士们如同木雕石塑一般呆立当场,过了好一阵,才有人呻吟般低呼道:“大人死了!屠豹旅的人杀害了赫连大人!”
这声低呼,像是打破寂静的一块石头,无数条嗓子在嚷嚷:“没错,害死大帅的,正是屠豹旅的人!”
“那人走的时候还说是奉屠血豹的命令!”
“没说的,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顷刻间,赫连旅军官们的悲恸迅速化作了愤怒,所有人都在异口同声:“为大帅复仇,血债血偿!杀进去,把屠豹旅干掉,一个不留!”
赫连八山死了,这时候,在场的最高军官是赫连旅的副帅曹明。
按常理来说,这种情形下,曹明该出声劝解部下,查清楚事实真相再做行动。但看着铠斗士们怒火冲天,曹副帅立即就明白了,倘若他敢说一个“不”字,自己会马上被愤怒的铠斗士们撕成碎片的。
曹副帅不傻,他才不愿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挽救申屠绝和屠豹旅。与激愤的铠斗士们不同,这次的赫连八山遇刺事件,在曹副旅帅看来,那简直是上天恩赐的莫大机遇!
“如果我领着他们去打屠豹旅为赫连大人复仇,那军心所向,众人拥护,我不就自然而然地接任赫连大人的位置了?”
想到了这些,曹副旅帅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他登高一呼:“弟兄们,跟我走,去收拾屠豹旅那帮畜生!杀光他们!”
一时间,铠斗士们呼声如雷,无数把雪亮的战刀朝天竖起,呼声震天:“杀光屠豹旅!”
……
“大人!”
孟聚回到住处,刚把斗铠脱下,房门便被敲响了,敲门声又急又重,显然是有急事。
孟聚披着睡衣前去开门,刚开门,他微微吃惊:吕六楼、王北星、木春,所有的重要部下都站在门外,军官们神情都很严峻——倘若不是孟聚心中有底,他还以为部下们准备兵变了。
吕六楼微微躬身:“镇督,打扰您休息了。”
“没事。六楼,可是出什么事了?”
吕六楼以目光示意木春,后者会意,上前一步禀报道:“今晚城头执勤的哨兵报告,西南方向,边军的营地突然起火,屠豹旅和赫连旅等部边军都有奇怪的动向。”
“奇怪的动向?”孟聚扫了一眼部下们:“什么动向?”
几个军官对视一眼,还是吕六楼答话:“镇督,卑职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看边军的举动,他们好像……好像正在内讧。”
“内讧?!”
仿佛生怕孟聚不信,众将纷纷出声:“镇督,这是真的!我们都去城头那边看了,赫连旅和屠豹旅打起来了,屠豹旅的大营都被烧了!”
孟聚沉吟片刻,然后,他说:“来,我们上城头去。”
四更时分,夜空晴朗明湛。
站在城楼上仰望草原方向,燃烧的屠豹旅营寨在黑暗的荒野中就如同巨大的火炬一般引人瞩目。夜风吹来,众人都听到了,风声中带来的厮杀和呐喊声。
夜幕太黑,距离又远,孟聚只能隐隐看到在屠豹旅的营地周围,有无数影影绰绰的身影在活动着。他点头说:“嗯,看起来倒象真有这么回事呢。斥候派出去没有?”
“发现异常时,我们就立即派人出去摸情况了。只是他们现在还没回来。”
“不用等斥候回来了,传令集结兵马吧。这是大好战机,我们不要错过了。”
“但是镇督,边军异常的原因我们还没有弄清楚,会不会是引诱我们出击的圈套……”
孟聚笑笑,心想原因老子倒是知道的,不过没必要跟你说就是了。他做个手势示意吕六楼不必再说,平静地说:“执行吧。”
主帅心意既决,部属们纷纷应命而去。
低沉的号角呜鸣声回荡在深夜小城的上空,熟睡中的军队被惊醒。因为连日赶路疲惫,东陵卫兵马集结得比平日要慢了很多。待兵马集结完成时,已是五更时分,东边天际都出现了鱼肚白了。
孟聚也没催促部下加快速度——现在赫连旅和屠豹旅拼杀得正凶呢,自己何苦那么早出去打扰他们?而且边军内讧,溃不成军,己方大有优势,也没必要冒险在黑夜里出战。
天色微明时分,东陵卫的兵马扑出延桑的西门,全面出击。一千多名铠斗士组成了几条漫长的散兵线,迅速向交战中的屠豹旅大营扑去。
东陵卫的出击时机来得恰到好处,混战了大半夜,申屠绝的屠豹旅也好,赫连八山的赫连旅也好,此刻都是强弩之末了。
微明的晨光中,看着东陵卫的兵马大举出击,还没交手呢,失去指挥官的两旅兵马都失去了斗志,识趣的撒腿便跑,但更多的人则是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乖乖顿在地上当了俘虏。
东陵卫的斗铠大军一路前进,边军士卒望风而遁。
出击之前,孟聚还有过担心,担心边军其他的三旅部兵马会过来增援赫连旅和屠豹旅,但结果证明这完全是过虑了。看到赫连旅和屠豹旅在火拼,“奔马”、“山峦”、“锋刃”等各旅避之唯恐不及,怎可能还会往前凑?
旅帅们哪个不是经验丰富的人精,都想得明白,时代已经变了,手中的兵马是自己立足的本钱,谁愿意耗费兵力,卷入赫连八山和申屠绝的私人恩怨里?赫连八山做出临阵吞并友军的勾当来,谁还肯为他卖命?
所以,趁着东陵卫攻打赫连旅和屠豹旅的时机,三个边军旅不约而同地向后急撤。他们撤退得是如此急切,把辎重和营寨都给抛下了,当东陵卫的前锋赶到时,他们已经跑得只剩地平线上的一缕青烟了,以致追来的东陵卫兵马只能沦为战场打扫队的角色。
当太阳升到天空正中时,几路出击部队才凯旋归城。战将们争先恐后地向孟聚报告:“镇督,我部拿下了屠豹旅大营!”
“镇督,我们攻克了奔马旅的大营!”
“镇督,我们拿下了赫连旅的大营!”
孟聚心里有数,部下们所谓的“拿下”无非就是追在边军的溃兵后面接收了大营罢了。但大家正是高兴的时候,他也不想扫众人的兴头,很慷慨地一挥手:“统统记功!”——反正犒赏的银两也不是孟聚出的,拿下了边军的几座营盘,缴获的物资堆积如山,慷拓跋雄之慨来收买自己的军心,何乐而不为。
于是众皆欢悦,将士们齐声称颂镇督大人英明慷慨。
深夜时分,密集的马蹄响起,由吕六楼统带的追击部队才疲惫地从城外归来。吕六楼亲自向孟聚报告了战况,他们一路追杀边军溃军,追出五十多里路,一路上,边军被歼灭士卒不计其数,遗尸累累。追击部队一直追到了采石镇,眼看麾下的铠斗士们已经精疲力竭,边军后军的接应部队也上来了,吕六楼才下令撤军。
看着吕六楼风尘仆仆,憔悴又疲惫的样子,孟聚心中感叹,这才是真正做事的人。比起那帮拿下几个遗弃营寨就兴冲冲跑来报功的旅帅们,踏实又低调的吕六楼真是太难得了。
“六楼兄,这一趟,实在辛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对了,有功人员的名单,你抓紧给我弄出来。弟兄们都很辛苦,我们要快点发赏金,不好凉了将士们的心。”
吕六楼摇摇头:“镇督大人,赏金的事倒是不急。末将觉得,我军虽然初战告捷,但边军仍有雄厚实力,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犒赏发得太早,只怕将士们起了懈怠之心,不利于我们来日再战。”
孟聚笑笑:“六楼你有心了。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
武川,乐平城,征南行署大营。
天色明朗,湛蓝的天空连一丝杂质都没有,这是北疆难得的好天气。
与窗外明朗的天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屋里的气氛十分沉闷,犹如暴风雨袭来前的天空。
六镇都督府的参军们沉默着,谁都不敢大口喘气,唯恐为自己引来了雷霆震怒。
看着文案上的报告,北疆大都督、六镇统帅拓跋雄元帅陷入了沉思。
消息已经传来,征南大军前锋在东平省内遭到了惨败,主帅赫连八山战死,将近半数的兵力被东陵卫消灭,损失的兵马里包括了赫连八山的赫连旅和屠血豹的屠豹旅。
屠豹旅也就罢了,反正申屠绝已是第三次被孟聚打败,他的屠豹旅也是第三次重建然后又被摧毁。第三次和第四次,区别不大,大伙已是习惯把他看做是孟聚的手下败将了。
但是赫连八山的赫连旅,这可不是一般的兵马。赫连八山本身就是北疆名将,他统帅的赫连旅也是隶属拓跋雄亲军“押衙军”的五大精锐旅之一。这支部队惨遭全歼,等于是在元帅心头上割了一刀,幕僚们都记得,当消息传来的那一刻,一向镇静的元帅吃惊得把手中的杯子都摔了。
怎能想象呢?有名将赫连八山统率的五旅强兵出征东平,在大伙预料中,面对这样的大军,兵微寡弱的东平东陵卫只有索索颤抖、然后四分五裂的份,更有人乐观地预告,大军可以不发一矢,轻易征服东平。
作为一个有经验的韬略家,对于那种不战而胜的奢望,拓跋雄是从来不抱希望的。
东平有孟聚,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将领拥有着同龄人罕见的执着和坚韧,不打到最后一兵一卒,山穷水尽,他是绝不会屈服的。也就是凭着这份坚韧,这个两年前还只能以“乳臭未干”来形容的青年人已成为了拓跋雄在北疆最大的敌人。
对这样的人,拓跋雄是不抱希望的。
出征之前,拓跋雄不是没做过坏打算。他也想过,征讨大军进展可能会不顺利,可能会遭到挫折,可能会请求增援——但这样几乎全军崩溃的结果,那是他怎么如何也想不到的。
好在,六镇大都督并不是那种庸俗之辈。遭遇大挫,他没有暴躁地发怒,也没有唉声叹气,而是拿着案上的报告看了一阵。
然后,他放下报告,闭目沉思。
沉思了一阵,拓跋雄又拿起了报告,继续看——今天,同样的动作他已经重复了不下十次了。大都督看得很慢,很仔细,他的目光用力得仿佛要看到每个字的背后。
良久,他发出了感叹:“赫连误我啊!大敌当前,怎能做如此蠢事呢!”
幕僚们挤眉弄眼地打着眼色:元帅今天是给气糊涂了?他的意思该不会说,只要不是“大敌当前”,那么即使吞并友军也无妨吧?
拓跋雄沉着地注视着部下们,他的语气很平静:“大家不要这样哭丧着脸。事情既然发生了,哀叹也好,哭泣也好,都不会改变。赫连死了,申屠绝——呃,我是说,屠血豹,他还活着吧?为什么不来见我?难道是害怕我责罚吗?”
“启禀元帅,屠旅帅还活着,但他好像受了很大的惊吓,现在卧病在床,还不能过来见元帅。”
“惊吓?”拓跋雄咧开嘴笑了下,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一个带兵的将军,居然被吓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文先生,你没问他吗,到底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能把我们的屠将军吓傻了?”
文先生——没错,就是曾与孟聚见过一面的那位文先生——长身而立。他恭敬地拱拱手:“元帅,学生刚刚从屠将军那边回来的。虽然屠将军的状态还是很不稳定,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的,但学生耐心听了一阵,倒也听出些眉目来了。昨晚,屠旅帅遭遇了东陵卫统帅孟聚的袭营,损伤惨重,屠旅帅本人更是被孟聚追杀,但他终于逃脱了,幸免于难。”
“屠血豹逃脱了,幸免于难?那可真是可喜可贺啊!我们申屠旅帅已是第二次——哦,不,第三次可喜可贺了吧?他的运气真是不错啊!”
拓跋元帅轻轻地感叹道,微胖的圆脸上满是笑意。
看到元帅和蔼的笑容,文先生心中一阵颤栗。凭直觉,他知道,申屠绝这次准完蛋了。事不过三,元帅不可能再给他第四次机会的。
“文先生,能一下就袭营得手,那晚东陵卫到底出动了多少人马?”
“这个……当时情况太过混乱,屠旅帅也说不清楚。但好像,东陵卫来的人马不是很多。”
偷眼望了一眼元帅,文先生觉得,接下来的话实在难以启齿:“学生听赫连旅帅的身边人说,赫连旅帅是被一个黑豹铠斗士刺客杀害的。而那晚,孟聚就是穿着黑豹斗铠。那个刺客,应该就是孟聚。他们……并没有看到他的其他同党。”
足足过了五秒钟,拓跋雄才理解了文先生的言下之意,北疆最大的权势者显得十分震惊:“文先生,你该不会是说——那晚袭击了屠豹旅并杀掉赫连八山的,只有孟聚一个人吧?”
“学生惶恐,但那晚,确实没有人见到别的东陵卫铠斗士。屠豹旅的幸存者们都承认,除了那些误伤的人以外,自始至终,攻击他们的只有一名黑豹式铠斗士——也就是孟聚本人。
学生觉得,即使不是孟聚独力所为,他的帮手也不会很多。因为,我们一个首级的斩获都没有。”
拓跋雄缓缓点头,他微微阖上了眼睛,说:“我记得,申屠绝,他是五级铠斗士吧?”
“元帅英明,申屠大人已经是五级巅峰的水准,即将迈入地级铠斗士的境界了。”
“赫连八山,他已是六级的地阶铠斗士吧?”
“是,赫连大人已达到六级的水准了,三年前,他就在洛京测试通过官考了。”
拓跋雄默默点头,幕僚文先生也识趣地住了嘴。
屋子里很安静,没人说话,但大伙心里却是想着同一个问题:能在大军的密集保护之下,单枪匹马妙杀掉一个六级的地阶铠斗士,又把另一个准地阶铠斗士给打得狼狈逃窜,逼得几乎发疯——东陵卫镇督孟聚,他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
良久,拓跋雄叹息道:“文先生,你是见过孟聚的,你怎么看?”
虽然拓跋雄问得没头没脑,但文先生却是立即理解了他的意思。他沉吟片刻,斟字酌句地答道:“元帅,靖安大战之后,学生就留意到孟镇督这个人了。
那一战中,他能压制准五级铠斗士申屠旅帅,能杀透魔族胡人的军阵,他的实力肯定是超过六级铠斗士的。但学生也考虑到,那一战中,孟镇督的恩主叶迦南镇督战死,孟镇督十分悲愤,已萌生死志,而抱定一死决心的战士往往能爆发出比正常状态下更强的力量。所以,学生当时以为,孟聚的真正实力应该是六级巅峰左右。”
“当时?那现在呢?”
“元帅明鉴。在延桑之战中,孟镇督带着少量兵马就敢偷袭屠豹旅大营,他单枪匹马,不但逼得申屠旅帅退避,杀散了申屠旅帅亲兵营的十五具斗铠,还杀掉了其中的六名铠斗士。然后,他还有余力去偷袭杀害赫连都将——学生已经确认了,屠豹旅是三更时开始遇袭,而赫连大人是在四更左右遇害的。也就是说,在行刺赫连大人之前,孟聚就已经连续激战了一个多时辰了。
激战一个多时辰后,还能瞬间杀掉一个地阶铠斗士,这样的铠斗士,学生实在闻所未闻。”
拓跋雄缓缓点头:“文先生,那以你的意思……”
“元帅,学生觉得,先前我们怕是都低估孟镇督的战力了。能穿着斗铠,激烈战斗一个多时辰,依然保持着强悍战力,能在层层护卫里瞬间秒杀一个地阶铠斗士,还能越过营寨飞走——孟镇督的契合度和真气雄厚程度,怕是远超六级巅峰了。”
拓跋雄试探着问:“七级铠斗士?”
文先生摇着头,叹息道:“说实话,学生也希望他是七级铠斗士。但,倘若学生没估错的话……怕是还不止。”
屋子里响起了清晰的粗重呼吸声,幕僚们神色严峻。
超过七级的铠斗士,那就是八级铠斗士了。
七级到八级,虽然只提了一级,但那性质却是天壤之别的,因为那是已由地阶铠斗士进到了天阶铠斗士的层次了。
传说中,天阶铠斗士拥有排山倒海、呼风唤雨的大能。由地阶到天阶,那是不啻于由人到神的跃升。
历史上,只出现过一名天阶铠斗士,那就是鲜卑大魏朝的开国大帝、天武帝慕容龙城。
慕容龙城之后的三百年间,人间再无天阶铠斗士。
现在,第二名天阶铠斗士终于出现了。只是,他是华族人。
幕僚们低着头,彼此不敢对望,他们都害怕,害怕别人从眼睛里猜出自己的想法:三百年后的今天,在天武帝创建的大魏帝国风雨飘摇、摇摇欲坠之际,非常凑巧地又出现了一个华族天阶铠斗士——这件事,到底上天在预兆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