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聚脸色大变,他站起来低声喝道:“欧阳督察,你喝多了吗!你说这种无君无上的胡话,那是要掉脑袋的!”
欧阳辉满头大汗,但还是坚持说:“大人,这话不是我说的!这是洛京东陵卫的人说的,他们的人还在外面呢!”
“走,带我去看看。”孟聚急切地就要跟着欧阳辉出去,王九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镇督,欧阳小姐的事……”
但这时的孟聚哪有心思管欧阳青青的事,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急速地说:“小九,你送一下欧阳姑娘,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客气些……”说话间,他已是飞快地出了门。
欧阳辉在前面带路,领着孟聚一路急走,二人穿过了大院,一路来到了廉清署的官衙。孟聚注意到,官衙的门口栓着两匹坐骑,马匹上沾满了灰尘,很疲惫的样子。
“大人,就在这边了。”欧阳辉领着孟聚进去,穿过了一道黑暗的走廊,来到了欧阳辉的官衙门前。
官衙里灯火通明,听到孟聚进来的声音,倚靠在椅子上打盹的两位陌生面孔的陵卫军官被惊醒,急忙站起身行礼:“大人!”
孟聚打量了他们一下,两位军官都很年青,看服饰只是兵长而已。他们衣裳凌乱,上面布满了灰尘和污垢,肮脏不堪。两人脸色憔悴,眼里充满了血丝,人和衣裳都显得很邋遢。
孟聚打量了他们一下,直接问:“你们是从洛京过来的?”
“是的!”两位军官不清楚孟聚的身份,但看欧阳辉毕恭毕敬地跟在孟聚身后,他们也猜到这是东平东陵卫的重要人物,军官们低沉地答道:“卑职是洛京东陵卫刑案处的兵长罗大方,参加大人!”
“卑职是洛京东陵卫搜捕处兵长曹元伦,参见大人!”
孟聚问:“你们的告身和腰牌呢?可带在身上?”
两位兵长显然早有准备,都从腰间摸出了腰牌和告身纸,但他们捏在手里却不递过来,说:“大人,您要检查我们腰牌,请问我们是否有荣幸知道您的身份呢?”
欧阳辉喊道:“这位大人就是东平东陵卫的孟镇督,你们不得无礼!”
孟聚摆摆手,叫住了欧阳辉:“没事,大家不认识,确实是我该先出示腰牌的——喏,看到了吧?”
“卑职失礼了!”
看到孟聚手中那块代表高级军官的银色腰牌,两名兵长的态度显得更加恭敬。他们弯着腰将腰牌和告身递了过来,孟聚顺手递给了欧阳辉。后者凑到灯笼前很认真地看了一下,回头说:“镇督,腰牌和告身都是真的。”
孟聚也知道这多半不会有假,先检查一通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坐吧。罗兵长,曹兵长,你们从洛京急忙赶过来,带来了什么消息?我听欧阳督察说,你们说慕容家,还有陛下……这是不是真的?”
罗大方肃容拱手道:“镇督大人,卑职不敢说谎,这里有白总镇的亲笔书,镇督一看便知了。”
他从腰带里拿出了一封书信,孟聚接过刚拆开,顿时脸色大变:那字迹斑斑黯红,赫然是用血写的。
“东平镇督孟聚:
日前大变,慕容氏族叛,陛下薨,太子亦遇害。吾等拟推举祁王继位,誓与叛军周旋到底。总署被围,叛军日夜围攻,你速发勤王之师前来救援,护卫新君,勤王讨逆,匡复社稷!
白无沙”
血写的短短几行字,已经透出一股兵凶危急的味道了。孟聚抬起头,问:“白总镇可还安好?你们给我详细说来!”
两位兵长对视一眼,罗兵长说:“镇督,我们出发的时候,白总镇还是好的。他亲手将书信交给了我们。”
“嗯。但是你们是洛京东陵卫的人,为什么白总镇会让你们来送信而不是总署的人?”
“镇督,洛京东陵卫遭到叛军的攻击,宇文镇督战死,苏镇督领着我们保护着祁王一家撤退,我们退到城外与总署会合,但随即总署也被叛军围攻,好在洛京署的残部与总署的黑室部队联手,我们打退了敌人的一波攻击。趁着敌人包围圈被打开的时机,白总镇写信让我们带出去突围求援,那时两边的人都混在一起了,也不分总署和洛京署了。”
“除了东平,总署还向哪里求援了?”
罗兵长说:“镇督,我们都只是小兵,复杂的大事我们也不懂。但我们备马出发的时候,听说还有其他的兄弟要去徐州、豫南和汉中等地求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徐州、豫南是北魏与南唐对峙的重兵前线,汉中地区则是征西军与西蜀对峙的前线,东陵卫在这几地都部属有重兵,白无沙派人去那边求援也是料想中的事。
“两位,事情的经过到底如何?你们且给我说说,详细点。”
关于洛京变乱的经过,两个兵长也说不出多少来。他们只知道,八月十四日深夜,他们在洛京署执勤。深夜里,大院里忽然响起了紧急集合的锣声,他们急忙到校场上集合。
召集集合的人是洛京署镇督宇文宙,他显得很急躁,没等兵马集结完毕,他就让大家带了兵器跟他走。两人也不明所以,拿了兵器就跟着大队人马出发了,走到一半大家才发现,这是直奔城南的皇城方向。大家都很惊惶,这时宇文宙才跟大家说,慕容家叛变了,叛军正在围攻皇城,现在大家是去给皇城解围的,于是队伍里才人心稍定。
但没想到,队伍在经过钢驼大街时候,突然遭到了一伙穿着金吾卫制服士兵的拦截。宇文宙吼道:“这是叛军,打垮他们,冲过去!”于是激烈的巷战爆发了,东陵卫官兵与金吾卫在钢鸵大街上展开了激战,开始时东陵卫还是占上风的,但随后叛军的增援潮水般涌来,甚至连斗铠部队都过来了,东陵卫被打得节节后退,宇文镇督在督战时遭到叛军的冷箭狙杀,于是军队更是毫无斗志,陷入混乱。
好在这时,苏芮同知镇督率领着洛京署的黑室部队杀到,才算勉强稳住了阵脚。苏芮指挥着队伍撤回了洛京署,但叛军随之尾随而至,两军交战之后,东陵卫再次不敌,不得不撤出了洛京署,向城外逃去。苏芮镇督领着大家一路撤到了总署,与总署的兵马会合。大家刚安顿下来不久,叛军再次杀了过来,于是两军在东陵郊外的荒野上再大战一场,双方都伤亡不小,叛军再次退走。趁着叛军撤退的时机,军官们大声喊话,说要招募敢死队员冲出去求援,两人都报了名,于是被带到了白总镇面前,白无沙将这封血书交给了他们。
孟聚听完,他问:“你们洛京署刑案处的副督察金大福没事吧?他可还安好?”
两位兵长显得很是惊讶,他们说:“金大福长官还安好,但镇督,您记错了吧?我们刑案处的副长官是白南督察,您说的金大福是内保总队的副长官,但他不在刑案处工作。”
孟聚轻描淡写地点头:“哦,这样的话,那是我可能记错了。”
这下,他更加确认了,这两个人真的是洛京署的军官。派来冒充的间谍不可能会记得洛京署一个名不经传的副督察,这种事,只有内部人才会清楚。
这时,欧阳辉也出声问:“罗兵长,曹兵长,陛下和太子薨的消息,你们是从哪里知道的?可是你们亲眼所见吗?”
“启禀督察大人,这不是我们亲眼看到的,但是大家都这么说,连我们的长官都这么说,应该不会有错吧!”
“祁王在东陵卫总署这边吗?”
“是的,白总镇亲自护卫祁王。有人说,陛下和太子都薨了,祁王以后可能就是新的陛下了。”
“皇城守卫固若金汤,更有我大魏朝最精锐的羽林军斗铠护卫,叛军是怎么攻进去的?羽林军连护着陛下逃出来都办不到吗?”
“这个,卑职也不知道。但大家都说,羽林军里有将领当了叛徒,他们打开城门,放叛军进去,但卑职也不知叛徒是谁。”
“叛军有多少人?谁是为首的?朝中大臣和亲贵,有多少人附逆,又有多少人打算勤王?”
对这个问题,两位兵长都答不上来。他们只知道叛军是金吾卫的人,交战时对方的军队潮水一般涌了过来,谁知道他们有多少人。至于朝中大臣们如何打算,谁附逆谁是忠臣,那他们更是一无所知了。
孟聚和欧阳辉反复询问他们二人,一直问到大家都精疲力竭了,询问才停止了。
“好了,罗兵长,曹兵长,你们一路辛苦,先去休息吧。等你们休息好,我们再给你们接风。欧阳督察,你负责安排好接待吧,两位弟兄一路都很辛苦了。”
“好的,两位弟兄随我来吧!”
听到这句话,两位洛京的兵长都是如临大赦,连续赶了三天三夜路,风餐露宿的,他们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被喋喋不休地盘问,他们早疲惫不堪了。
欧阳辉领着两个兵长出去,孟聚在他身后叫道:“把肖都将和易旅帅都请到茶室去,我在那边等他们。”
……
肖恒和易小刀进来的时候,都是醉醺醺的满身酒气。看见孟聚眉头紧蹙地独坐在茶室角落里沉思,两人哈哈大笑。
“我就说了,孟老弟海量,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人放倒了呢?原来是躲在这边偷闲啊!不行不行,孟老弟,你得回去跟我们再战三百回合!”
孟聚抬头起来笑笑,眼神却很严肃:“老肖,老易,先坐下喝杯茶醒醒脑子吧。出大事了,我们得合计商议一下。”
两位边将很是不以为然:“哈哈,能有什么大事!孟老弟你杀了长孙寿都没事,还有什么人敢惹你啊!来来,我们喝酒去!”
“慕容家叛变,陛下薨了。”
足足五秒钟里,肖恒和易小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孟聚,身形如泥雕木塑般一动不动。
“肖老哥?易老哥?”
还是易小刀先回过神来了,他脱口问出:“不是真的吧?”随即自嘲地笑笑:“我傻了,这种事,谁敢造谣!肖老哥,坐下喝杯茶先醒醒吧,这的确是大事。”
他扯着肖恒一道坐下,后者这才回过神来,连声问:“不是真的吧?不是真的吧?陛下怎么可能就这么去了呢?”
“具体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慕容家叛变,陛下和太子遇害,这事应该不会有错。我是接到总署的快马急报,先知道了。估计过两天,你们边军这边也会得到通报的。”
刚才的酒早被吓醒了,两位武将的神色严峻中带着惴惴不安。肖恒叹道:“陛下和太子都遇害了,神位无主,这大魏朝的天下,看着要天翻地覆了!唉,这天下,就要大乱了!”
易小刀嘴角抽动下,却不答话。孟聚望望他,两人目光交接,都看到了对方眼底下的那一抹窃喜——对两个南唐间谍来说,还有什么比听到北魏内乱更好的消息呢?
孟聚干咳一声,他说:“肖老哥,我听说,起兵谋逆的慕容破也是大魏朝的皇族正统。这里只有我们自家兄弟,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倘若慕容家真的坐稳了龙椅,你打算怎么办?”
“慕容家当皇帝?”肖恒一愣,他神情迷惘,半天没说话,只是不住地摇头叹气。
易小刀非常默契地接上去说:“或者,肖老哥打算起兵勤王讨逆吗?那也好,我们一同起兵,举大旗杀到洛京去匡扶正统皇室吧!”
“这个……呃……”肖恒有点尴尬:“这等大事,我们还是先从长计议吧……何况我们还没得到确切消息,也没有进京的旨意……”
孟聚和易小刀又对视一眼,就在那两句对答里,他们已经摸清了肖恒的心意。对于慕容家突然发难抢了拓跋家皇位,肖恒确实有些不满。他并不在意皇帝是姓慕容还是拓跋,但却很反感拓跋家掀起了动乱。但要肖恒真的起兵跟叛军死斗,他却又没愚忠到那种地步——这大概也是边塞武将的普遍心理吧,管他谁当皇帝,只要饷银能照发,那就给他卖命好了。
三人都没有说话,都在默不作声地想着。过了一阵,肖恒叹道:“洛京的事很重要,但它离我们太远。孟老弟,与其担心那边,你还不如担心拓跋元帅,他才是真正的威胁。”
孟聚当然明白这个——其实在接到消息的第一刻他就想到这个了。孟聚杀了长孙寿,又在武川那边让边军吃了大亏,拓跋雄早想把他给撕成碎片了,只是上次魏平亲自过来,拓跋雄不得不给朝廷面子,把这口怒气给按捺住了。现在慕容家这么一搞,朝廷元气大伤,能不能挺过去都是个未知数,拓跋雄自然再无顾忌,以拓跋元帅睚眦必报的性格,对孟聚的报复会来得很快很快。
易小刀摇摇头:“孟老弟,以我对元帅的了解,他好记仇不错,但他的志向更是远大。我想,他一时半会是顾不上孟老弟了。相反,他很可能还要跑来跟孟老弟讲和呢!”
“易老弟,你怎么这么说?”
“陛下和太子都死于乱军中,身为皇叔的拓跋元帅倘若要在北疆兴义兵讨伐叛逆乱党慕容家,这算不算名正言顺?到时元帅率三千北疆斗铠和十万精锐边军,打着匡扶皇室、讨逆复仇的名义南下洛京,沿途省郡会不会望风而降?陛下和太子都没了,以元帅正统皇叔的身份,只要他能在洛京击败慕容家的叛军,要平定天下,只要一纸檄文就够了。”
孟聚听得悚然。想到自己的死敌拓跋雄有可能会登上北魏皇帝的宝座,他不寒而栗。
“虽然陛下和太子薨,但还有其他的宗室在,未必轮得到拓跋元帅吧?比如陛下的亲弟弟祁王,我听说,也有不少大臣打算拥戴他继位呢。再说了,从血缘和正统来说,兄亡弟继,这总比侄亡叔继来得合理吧?”
易小刀嗤之以鼻:“狗屁的正统性!鲜卑蛮子的习惯是拳头大就有理。元帅有三千斗铠,有十万精锐的边军,这就是元帅的正统性!跟元帅比起来,祁王有什么?顶天了也就几百家丁家将吧!再说了,朝里的大臣是什么货色,我们还不清楚吗?都是见风使舵的货色,只要元帅的大军抵达洛京,我保准他们马上就过来喊万岁了!
孟老弟,元帅现在要的是天下。按我想,他现在是顾不得你咯。要收拾你,那也要等元帅平定中原后缓过手之后的事了。”
易小刀言之凿凿,孟聚半信半疑。
想到翻天覆地的剧变即将到来,自己将面对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三人都是心中惴惴不安。
肖恒喃喃说:“朝廷没了,下个月,我们的饷银找谁要去?我们的粮草补给,找谁呢?”
他探询地望向孟聚,后者点头:“肖老哥,我们东陵卫有点家底,支持你们一两个月的军饷和粮草还是可以的。至于以后的事,先看着吧。肖老哥,维持好你的部队,熬过这两个月,朝廷那边的事也该见分晓了。该靠向哪一边,大家走着瞧吧!”
听孟聚肯帮忙,肖恒如临大赦,连声道谢。
作为一省镇督,孟聚还可以掌握自己独立的藩库和武库,而边军旅一级的部队物资储备就很薄弱了,若是断掉粮草和银两补给,他们撑不过一个月。
看着肖恒在孟聚这边混到了好处,易小刀也凑了上来:“孟老弟,我们横刀旅的处境也很困难啊!”
孟聚撇撇嘴:“行啊!拿斗铠来换,一副斗铠斗铠两千两银子,你有多少我买多少!”
易小刀不屑一顾:“切!这个价钱,我还不如卖给黑山军哪!”
孟聚瞪了他一眼,后者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不过现在反正朝廷都没了,大家也不是很顾忌这些事了,他嘿嘿干笑两声就算混过去了。
大家都知道,失去了朝廷的压制,天下行将大乱,中原大地和北疆都将很快迎来一场剧变,弱肉强食的军阀混战时代即将到来。想起那千里无人烟的残酷大战,三人都是心情沉重。
肖恒首先把话挑明了:“孟老弟,易老弟,时代变了,没有了王法,也没有了律令,要想活下去,弟兄们得抱成团才行。孟老弟,以后我是打算跟你混了,你不嫌弃我老朽吧?”
“呵呵,肖老哥肯过来,我是求之不得啊!欢迎你加入我们东陵卫!”
易小刀耷拉下眼皮,他慢条斯理地说:“也算我一个吧。不过,你们也知道我是元帅的义子,所以,明面上我不能跟你们走得太近。”
肖恒浓眉一轩,都这时候了,易小刀这时还想鼠首两端脚踏两条船,这让他很不高兴,他正想发作,但孟聚已是抢先开口了:“行。易兄弟,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有难共当,有福共享!”
当晚,就着昏黄的灯光,三人一直商议到了深夜。
三更时,易小刀先走了,肖恒很严肃地问孟聚:“老弟,你怎么就这么相信他呢?他可是拓跋雄的义子啊!你信了他,若是关键时候他投向那边,我们都得完蛋的啊!”
孟聚笑笑,心想易小刀还是南唐的鹰侯头子呢,关键时候这厮到底会投向哪边,这还真是个不好说的问题啊。
第二天清早,孟聚还在睡梦中时候,王九又叫醒了他:“镇督,不好了!洛京,又来人了,他要见镇督您!”
昨晚喝了不少酒,又和肖恒他们讨论到了深夜,天蒙蒙亮时孟聚才睡着的。早上突然被人吵醒,他当真是火冒三丈,但听说是洛京来了人,孟聚的满腔怒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总署又派信使来了?快带我去见他。”
在官衙的侯见室,孟聚见到了洛京的使者。见到来人,他立即愣住了:“你是……你是上次的卫管领吧?”
来人竟是熟人,就是上次随着钦差一同过来的金吾卫的卫管领。他身形挺拔,渊停岳峙地向孟聚行礼:“末将正是金吾卫的卫铁心,难为镇督大人还记得末将的贱名了。”
“哦哦,卫管领你好你好!你上次不是随钦差回去了吗,怎么突然……”孟聚说着,突然记起了一件事:金吾卫不是已经随慕容家一同叛变了吗?
眼前的这个卫管领,他难道也是叛军的一员?
看到孟聚突然脸色大变,那位卫管领客气地笑笑。他很和气地说:“孟镇督请放心,卑职绝无恶意,也没带兵器。何况,卑职也不敢班门弄斧,在万人敌孟将军您面前乱来啊!”
“卫管领,你来我们这边,是奉了谁的命令?”
“孟镇督,您的一位老朋友让卑职给您带个信。书信在此,请您过目。”
孟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书信。不出所料,果然是慕容毅的来信,只是由师爷代笔的。信里说得没什么新意,说拓跋氏一族倒行逆施,已失民心人望。慕容家决意以武力匡复皇室,恢复大魏朝的正道。日前,行动已取得成功,伪帝景穆及其太子皆已授首。
“敌虏群龙无首,穷途末路。慕容家皇旗招展,响应如云,天下有识正人,无不欢欣鼓舞。海内有志健者,速来共襄义举,开国首勋,荣华前程,勿失良机!”
这封信大概是慕容毅的师爷写的,写得文绉绉的,象是二流的招揽公告。只是在信的最末尾,孟聚再次看到了慕容毅的笔迹,他写得很简单,只有龙飞凤舞的一句话:
“孟兄弟,大事若成,我们富贵同享!
慕容毅”
看完信,孟聚长叹一声,沉思良久。然后,他说:“原来卫管领您是慕容公子的手下啊!慕容公子现况如何?他身体还好吗?”
“公子身体很好。出发前,他托我向孟镇督您问好。”
“洛京如今怎么样了?”
“启禀镇督大人,王师高举正统义旗,进军势如破竹。十五日晚,王师攻克皇城,杀伪帝及其太子,伪朝官员大多束手被擒,包括太师端木良、御史中丞魏平、户部尚书何天财、吏部尚书张并等上百名伪朝高级官员皆已被擒,其中不少人已经顺应大势投靠王师了。洛京周边的郑州、司州、河内等郡,已是望风而降,落入了我军掌控之中。”
“兵部尚书慕容淮呢?他统掌全国兵马,也被你们抓了吗?”
卫管领笑笑:“慕容淮尚书,呵呵,他是我们的人。”
“哦,那高丞相和东陵卫的白总镇呢?”
“高丞相暂时还没抓到,我们如今正在加紧搜捕;至于白总镇的东陵卫军队,他们被我军重重围困在郊区的东陵一带,已是穷途末路了,他们跑不掉了。”
想起白无沙昔日对自己的照顾,孟聚不由黯然。他问:“那么,慕容公子希望我做什么呢?”
“王师虽然已经占领京畿,但在北疆这边,我们还是少一点响应。慕容公子希望,倘若孟镇督您能响应王师,改旗易帜公开支持我们,造成声势,那是最好了!”
孟聚叹气道:“这点,怕是做不到。卫管领你看看,我东平镇左邻赤城,右邻武川,前方是魔族的草原,后方就是朔州——这些地方,目前还是全部掌控在朝廷手中。我若易帜,不但部下军心大乱,与我有仇的六镇大都督拓跋雄更可名正言顺地号召各路边军前来围攻东平,到时,只怕我势单力薄,败亡无日。”
对孟聚的回答,卫管领显然早有准备。他说:“慕容公子也知道,孟镇督在北疆与拓跋雄周旋对峙,处境很是艰难。倘若孟镇督您为难的话,慕容公子也不强求您公开易帜。但若有朝一日,倘若拓跋雄率北疆边军大举南下,慕容公子希望孟镇督您能配合王师,出击威胁拓跋雄的后路,切断他的补给和后援。”
孟聚立即同意,他斩钉截铁地说:“卫管领请回报慕容公子,请他只管放心,这点我定能做到!只要是对付拓跋雄的事,只要慕容公子传句话来,我绝无二话!”
听到孟聚如此肯定的答复,卫管领松了口气。他微微躬身:“镇督大人高义,卑职在此代公子谢过了。”
“只是,我也有点事想请慕容公子帮忙的,想麻烦卫管领转达一声,不知可否方便?”
“镇督您请说就是。卑职听闻,镇督您与我家公子有救命之恩,只要公子能办到的,想来都不会有问题。”
孟聚诚挚地说:“如此,我就冒昧开口了:东陵卫总镇督白无沙,是我的旧上司,对我有栽培提携之恩。若无他,我也绝无今日成就。虽然他不识天下大势,抗拒王师,但念及他也是一片愚忠之心——倘若白无沙战死于阵中,那自然一切休提;但倘若他被王师生擒的话,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条生路?”
“放白无沙一条生路?”卫管领一愣,显得有点为难:“此人是最顽冥不化的拓跋氏爪牙,倘若放了他,只怕养虎为患吧?”
“卫管领不必担心。您想必也知道,白无沙之所以起家,全是倚赖景穆皇帝的信任。现在景穆伪帝已死,纵然放了白无沙出来,没了倚靠,也没了军队,他能做什么?不过一条拔掉了爪牙的死狗罢了!”
卫铁心想了一阵,点头说:“孟镇督,您说得也是道理,我回去后会帮你跟公子解说的。孟镇督,都这时候了,您还想着帮白无沙求情,难怪大伙都说,孟镇督是最重情谊最讲义气的,能有镇督您这样的部下,真是白无沙的幸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