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节 秘密

听到孟聚说话,欧阳青青微微动容:眼前的这个人,他是平等地把自己当做人来看待,而不是一个漂亮的玩物。这种被尊重的感觉,令得欧阳青青十分感动。

“孟长官过奖了。王先生与小女子是认识的,见他落难,既然是能力以内,小女子岂能袖手旁观呢?小女子只是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罢了。实在不敢愧领大人的谬赞啊。”

孟聚笑笑,举杯向欧阳青青一敬:“欧阳姑娘,请饮此杯,以表谢意。”

“哪里,该是小女子向大人敬酒来表谢意才对呢。”欧阳青青倩倩前行,举杯与孟聚轻轻一碰,她用袖子掩着酒杯,很优雅地一饮而尽,脸上浮起了一抹绯红。

欧阳青青嫣然一笑,粉黛生辉:“孟长官,上次您过来时,小女子举止无状顶撞了您,实在失礼了。倘若您不弃,今晚小女子愿以新歌奉上,斗胆请您雅鉴,不知您可否愿意?”

“新歌?不妨唱来听听吧。”

为了今晚的表演,欧阳青青本来准备了几首比较欢快的歌曲,但看着孟聚眉宇间淡淡的惆怅,善于观颜察色的她直觉地知道,今晚唱那些欢歌不合适。不动声色间,她已换了一首歌,这首歌曲调哀婉又大气,词格高雅,悲而不伤,正适合孟长官这样的读书人。

“小女子献丑了,请孟长官雅鉴指正。”

悠扬悲凉的曲调适时地响起,在那悠扬又略带悲伤的乐声中,欧阳青青翩然起舞,玉臂舒展着,洁白的“云霓”长袖飘荡起伏,滚滚不绝,便如那天上的云海一般扑面涌来,她的倩影便恍若云中的仙女一般动人。

一个清亮的声音陡然回响在房间里:“倾我一生一世念,来如飞花散似烟;

梦里不知年华限,当时月下舞联翩;

又见海上花如雪,几轮春光葬枯雪;”

孟聚拿起了杯子正欲饮酒,突然听到那那熟悉的歌词,他手一抖,酒整个地泼出来了,酒水打湿了袖子。他愣愣地望着烛光中那个且歌且舞的靓丽女子,脸上全是震惊。

整首歌舞并没有多久,欧阳青青一曲歌罢,她粉脸微微出汗,充满期待地望着孟聚,却见孟长官目瞪口呆地望着她,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好好,当真是好听!”

猪拱夸张地叫道,他用力地鼓着掌:“哈哈,欧阳姑娘唱得真好,我老朱听得都傻了,”他讨好地望着孟聚:“孟长官,欧阳姑娘唱得真是不错呢~”

猪拱深通马屁之道,既然孟长官和欧阳青青之间大有暧昧,那拍欧阳青青的马屁也就等于间接讨好孟长官了。可惜的是,孟聚压根没理会他的一片苦心。

“猪拱,杜掌柜,你们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跟欧阳姑娘说——六楼,你也回避一下。”

众人都是一愣,赶走猪拱和杜掌柜也就罢了,连自己的亲信吕六楼都要赶走——这孟长官未免也太猴急了吧?连回房间的几步都忍不住了?

“孟长官,这个我们后院那边有雅致的院子,正好适合安静谈心的……”

“老杜,你少啰嗦废话,孟长官喜欢在哪里就那里,你莫多事!”

猪拱脸上浮起猥琐的笑容:“孟长官,我们这就走,您就安心在这里谈心吧,俺亲自把守,绝不会有人来打扰的——老杜,走啦!”

猪拱、杜掌柜、吕六楼等人退了出去,顺手把包厢的门反锁了。

看着屋里只剩自己和孟长官,欧阳青青心头小鹿直跳:莫不是这位孟长官的老毛病又犯了?上次他就是这样,看完歌舞开口就问自己赎身银子是多少——这次他特意把众人都赶开了,难道又要准备对自己轻薄无礼?

他若是那样……自己该怎么办呢?珍藏已久的处子之身,难道就这样许了他吗?

欧阳青青脸露绯红,她羞涩地低下了头,不敢正视面前的男子。

“欧阳青青,你是从哪年过来的?你怎么会当了青楼歌姬?”

“啊?”欧阳青青一愣,她不明白孟聚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青楼之中最忌讳的就是问起身世,但眼前人的身份,他的问题自己却是不能拒绝的。

“孟大人,小女子命薄,自幼双亲早逝,孤苦无亲,无奈之下只好卖身给了天香楼……这是小女子命苦,怨不得旁人。恕小女子无礼,实在不愿再说,请您也别问了,好吗?”

“不对!”孟聚霍然起身,他逼近欧阳青青,低喝道:“欧阳青青,你不要怕,我们是同样的人,我也是从那边过来的!”

孟聚神情激动,他死死地盯着欧阳青青,双手捏拳,眼睛里冒着腾腾的火焰。

欧阳青青有点害怕,她退缩一步:“孟长官,您说什么,小女不懂。您是朝廷命官,是贵人,小女子是贱籍的女子,怎会与您是同样的人?您莫要开小女子玩笑了吧。”

“唉呀,我都说了你还装什么!你可是听我说些那边的事?我过来的时候正好是……”

突然,孟聚顿住了话头:欧阳青青漂亮的脸上满是茫然,那种迷惘困惑的眼神是不可能作伪的。

“欧阳姑娘,难道你……真不是那边过来的?你告诉我,别怕。”

“大人,您说的那边,可是哪边啊?”

孟聚心下一沉:“你不是那边过来的?那,你怎么会唱这首曲子?这世上,应该只有我一个人会唱这首歌,你告诉我!”

“啊,原来这首妙歌是大人您作的吗?”欧阳青青急忙鞠躬:“这首歌子,是那位王先生在我这边养伤时唱的,小女子听着好听,向他也学了过来,却不知原来是大人您的妙作——班门弄斧,小女子实在太失礼了,还请长官您原谅。

孟长官不但文武双全,还精通音韵,这真是了不起啊!”

“是王柱教你的?”孟聚顿时泄气,他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教过王柱唱这首歌,没想到他又传授给了欧阳青青——自己却是空欢喜一场,还以为找到了同伴。难怪欧阳青青唱的腔调有点怪怪的,不象原曲的风格。

他颓然地坐回座位上,举杯一饮而尽,神情惆怅,目光遥遥望窗外璀璨的星空,象是怀念和思念着什么。

年青的大魏国将军,瘦削笔挺的身形透出一股斯人独憔悴的落寞,欧阳青青看得砰然心动。她小心翼翼地问:“孟长官,请问,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欧阳姑娘,你没错,是我弄错了。来,我教你唱一次吧。王柱有些调子唱得不准。”

孟聚闭着眼,低着嗓子唱道:“倾我一生一世念,来如飞花散似烟。”他唱得很低沉,声音沙哑,歌声沧桑而悲凉。

“梦里不知年华限,当时月下舞联翩;

又见海上花如雪,几轮春光葬枯雪;

朝生暮死一夕恋,独看沧海化桑田;

一笑望穿一千年,千载相逢如初见。”

唱到最后一句,孟聚深有感触。想起那多次出现在梦中、令他萦绕牵挂的如花容颜,他唇边泛起了苦笑,喃喃重复了一遍:“相逢如初见,相逢如初见!莫非真的有天意吗?苍天弄人至此,夫复何言!哈~”

他振衣而起,昂头饮尽杯中酒,将酒杯一摔砸了个粉碎。

“欧阳姑娘,今晚刚刚饮酒过量失态了,说了些胡话,你莫要介意,那些疯话,请你忘了吧。”

欧阳青青感觉,孟长官刚才的说话并非醉话,其中大有隐情。她深深一鞠躬:“唯真英雄能本色,孟长官是难得的豪杰勇士,欧阳只有钦佩的份,岂会笑话您呢?”

孟聚摇头苦笑,方才太过激动,今晚真是大大失态了。他也没了玩乐的兴致,对欧阳青青拱拱手:“欧阳姑娘,告辞了!”

欧阳青青一路送孟聚到了门口,猪拱他们正守在外面。看到孟聚和欧阳青青这么快就衣衫整齐地从包厢里出来,他们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孟聚也懒得跟他们解释,招呼吕六楼:“六楼,我先回去了。你要留下来吗?”

吕六楼腼腆地笑笑:“我还是陪着长官您一起回去好了。这地方,我不怎么习惯。”

在猪拱和杜掌柜殷勤地护送下,孟聚等人刚下楼,就见到几个便装的男子急匆匆地从走入了天香楼的大厅,东张西望象是在找人。

吕六楼看得清楚,冲他们喊:“卫齐,你们找什么?”

见到了孟聚,几个陵卫都松了口气,快步走过来:“孟副总管,您可是在这!省署刚转来了一份紧急命令,说是洛京总署直接发给孟副总管的火急命令。省署的人找您找得很急,我们正想让您接令呢!”

孟聚心念一动:“命令在哪?哪位是省署的兄弟?”

两个陌生的陵卫军官走上前来:“孟长官,我们是省署内情处的,久仰了。我们带过来洛京总署的命令,请您拆封查阅吧!”

从对方手中接过了命令,孟聚检查了一下命令封口的火漆和印章,两样都是完好的,证明这份文件并未被拆开过。他三两下拆开外信封,抽出了里面那张盖着红色大印的公文匆匆一阅,孟聚十分惊讶:“洛京总署要我立即回去协助调查?为什么?叶镇督的案子,案情不是很明朗吗,还要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