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那一阵又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和兵卒步声才终于远去,众人心惊肉跳,过了好久才敢爬起身。大伙相互对视着,都在庆幸死里逃生。
“好险,刚才那怕不有上万兵马!”
“两千斗铠,八千骑兵,只多不少,老子鼻子灵得很,一嗅就闻出来了!”
吕六楼一声断喝:“都给我收声!”立即,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了下来。
“孟长官,我们的中军已被击穿了,看方向,这路胡人怕是去追击指挥阵的。”
“嗯,希望元都督和诸位将军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吧。”
孟聚的一颗心全系在了叶迦南身上,东平都督元义康和易小刀等人到底能不能逃脱活命,他还真不怎么关心。
“继续前进,我们的目标是右翼,直到找到镇标为止。”
接下来的路程里,破海营接二连三地遭遇北胡兵马。魔族斗铠或是单个、或是三五成群地出现,但他们显然没料到会在这片废弃的战场上遭遇几十名北魏铠斗士,看到破海营队列整齐,明显不是溃败的散兵,而且几十名魏军铠斗士密集聚在一起也是很有威慑力的,零散的魔族铠斗士不敢上来邀战,都是悄然退开了。
厚厚彤云遮盖了太阳,天地昏暗,狂风大作,大雪如席,午后却象午夜一般黑暗,茫茫大雪遮掩了人们的视线,看不清十步开外的景色。为避免走散,破海营的官兵们只能一个牵着一个的手,在白雪皑皑的草原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
走了一段路,前方的雪雾中传来熟悉的斗铠交战声音,轰隆声一阵接着一阵。
各路魏军都溃败如水了,没想到在这里还有抵抗的魏军,众人都很惊奇,甚至有人惊喜地以为,这就是省陵署的兵马了!
王北星自动请缨前去侦察,孟聚叮嘱他:“小心一点。”
“知道了,孟长官,我做事您就放心吧!”
王北星向前一窜,身形消失在茫茫的雪雾里。孟聚焦躁不安地在原地等候,无聊中,他想起了很多事,叶迦南美丽的倩影在他心头飘荡着。
想起那个女孩子生动的脸,他有种难以言述的苦涩感。他不明白,自己已经一再劝告了,她为什么还是一意孤行,她为什么坚信能控制住申屠绝?她的自信是从何而来的?
“我救叶迦南一次,这就算报了她的恩了。然后,我就可以毫无愧疚地执行北府的命令,将她刺杀了!”
孟聚这样对自己说的,但他知道,这根本是在欺骗自己。
当知道自己救了北府的目标,易先生会做出什么反应呢?北府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叛逆?
孟聚不知道,将来自己该如何面对易先生那张严肃或者愤怒的脸,他只知道,倘若自己袖手旁观,那他这一辈子都无法面对自己。
孟聚正在胡思乱想着,王北星却是侦查回来了。
“大人,前面是靖安守备旅的兵马在与魔族交战,我看到了他们的旗帜。他们好象也被魔族困住了,大人,我们要不要援手?”
“靖安署守备旅?”孟聚想起了肖恒和齐鹏。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救省陵署要紧,我们如今没空暇救他们。绕道过去吧。”
王北星没有异议,他领着孟聚绕了一道圈子,绕过了那片轰隆作响的战场。众人还没来得及松上口气,雪幕中陡然冲出了一彪魔族兵马,恰好与破海营撞了个正着!
一时间,时间凝固了,魏军与胡人面面相觑,大家近得可以看清胡人士兵眼中的震惊。
“魔族!杀!”
“哇里阿多!”
两军士兵的吼声同时撕破了寂静。没想到会在这里遭遇到魏军的斗铠部队,这队胡人兵惊惶失措,不少人竟是转身就想跑。
相比之下,魏军反应就快了很多。孟聚第一个扑了上去,手起刀落,干脆利索地砍掉了一个魔族铠斗士的脑袋——对方压根没抵抗,直到人头落地,那个魔族兵还是一副茫然的求饶眼神。
破海营的铠斗士跟着一涌而上,以强凌弱又是以多打少,很快将这小队的魔族给杀得干干净净,一个都没逃掉。
但是已经迟了,示警的喊声已经传开了去,四面八方都响起了胡人的呼喝和哨声。
事到临头,孟聚反而横下一条心来了,他抖着刀刃,让黏稠的血液一滴滴溅在雪地上,殷红一片,扬声喝道:“抬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狭路相逢勇者胜,弟兄们,随我杀出去!”
众兵都是看得咋舌:孟督察平素斯文有礼,是个标准的读书人,但一到战场上,他就象换了个人似的,放得特别开,杀得特别狠!
士兵们给鼓起了勇气,跟着孟聚向东冲过去,没冲出几步,右侧已经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震动,一阵狂风吹散雪帘,众人看得清楚,都是倒吸一口冷气:无数的白色斗篷在雪幕中密密麻麻地涌动着,风雪中,也不知有多少魔族铠斗士正朝他们扑来!
此处此地,已是避无可避。孟聚转身迎敌,呼喝道:“先杀他们!”话音未落,他第一个冲了出去,迎着魔族斗铠的阵头冲去,那一瞬间,他已看准一员胡人将领,朝他扑了过去。
那胡将与孟聚一样,同样冲在阵头前列,他手持一柄长佰刀,身形威猛剽悍,那豪迈威武的气势一看便知是惯于冲锋陷阵的悍将。
看到孟聚扑来,那胡将露出护面外的眼睛亮了一下。他用不很顺畅的华语喊道:“教尔等魏军知晓,杀尔者为柔然约特邻族勇士千夫长阿罗辰!”
“靖安东陵卫副总管孟聚,前来讨你性命!”
两人在风雪中迅速接近,距离还有近十米呢,阿罗辰仗着刀长已抢先出手了,他长啸一声,手腕一抖,大佰刀陡然闪电般袭出,长刀雪练般朝孟聚腰间卷来,竟是要将孟聚当场腰斩。那大佰刀足有五六十斤重,但这员胡将使来恍若无物,长刀凌厉劈出,却是没发出半点风声,那情形十分诡异。
孟聚知道,自己怕是碰到魔族军中少有的高手了。他正要躲避,忽然间,阿罗辰凶猛的一刀莫名其妙地劈歪了方向,“砰”的一声砍到了雪地里,激起了半人高的雪尘。
孟聚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员胡人悍将武功高得能击地伤人了,他急退两步,却见阿罗辰魁梧的身子摇晃着。他“哐啷”一声丢下了手中的佰刀,跪在地上,捂着头盔“啊啊”地怪叫着,声音痛苦又绝望,象是脑子被人用刀子锯着似的。
孟聚又惊又惧,这是什么古怪功夫?
这时他才注意到,不止阿罗辰,几乎所有的胡人铠斗士都这样,他们抱住了脑袋,发出怪腔怪调的惨叫和呻吟声,踉踉跄跄地行走着、挣扎着,东歪西倒地倒了一地。
这时,身后传来铠斗士们雷鸣般的喝彩声:“柳大师,好功夫!”
孟聚回头望去,只见柳空琴站在身后的雪地上,她解开了皮帽,漆黑的秀发在风雪中飘荡着,玉容灼灼生辉,俏丽的瓜子脸焕发着光芒,此时此刻,这看似柔弱的美丽女子竟有一种在云端处睥睨众生、掌控生杀的威严,令人不敢正视。
孟聚恍然,他走过去道谢:“柳姑娘,刚才谢谢援手了!”
柳空琴微微颌首,她的神情还是那么恬淡:“不必客气,孟督察,能为诸位勇士略尽绵薄之力,这也是小女子的荣幸。只是,孟督察,有一件事小女子十分奇怪,不知能否向您请教?”
“柳姑娘请说便是。”
“刚才孟督察您冲得太快,我向您传音,想让您莫急。但不知为何,我的瞑觉却是传不进去孟将军您的识海,孟将军您有一层防护,让我无法探入,这是怎么回事呢?”
孟聚一震,他若无其事:“可能因为我这套斗铠是特制的,有一些瞑觉防护力吧!”
柳空琴疑惑:“是吗?皇家工场已经造出了能防护瞑觉的斗铠?难道是东陵卫的特制?”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是谁造的。”
孟聚随便搪塞,生怕柳空琴再追问,他忙转身走开,高声吆喝着部下们:“快点动手,莫要等这群魔族崽子恢复过来!”
望着年青武官笔挺的背影,柳空琴眼波流转,若有所思。相识之初,她只是把孟聚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军官,虽然有点小聪明和运气,但自身实力平平——这种小军官,在叶迦南麾下,没有一千也有几百。
但随着与孟聚接触的深入,她越来越发现这个书生军官的不同寻常了。他的才干,他的善良,他的正气,还有他的勇气和神秘——她有种感觉,这个令自己琢磨不透的年青人就象一汪深潭,看似平静无波,底下却是深不可测,他应该还藏着更深的底蕴。
“叶镇督选择了他,不知是谁的幸运?”
要与大群魔族斗铠对砍,破海营还力有不及,但要杀一帮烂泥般瘫在地上的魔族,那还真是不难。在吕六楼和王北星喝令下,铠斗士们动手砍下了这群魔族的头颅带走。在边塞军人眼里,这么上百个魔族铠斗士可是一笔不小的赏银和战功。
破海营继续前进,接下来又接连遭遇了三、四伙魔族。这几次,大家都学聪明了,等柳空琴丢一个精神风暴将魔族轰得躺下了,大家才过去砍脑袋,工作轻松。
士兵们腰间绑满了魔族铠斗士脑袋,晃晃荡荡的象一串毛骨悚然的葫芦。战斗轻松,战果丰硕,想着回去能拿到的赏银和战功,他们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一片欢喜中,只有孟聚注意到,连续放了几个精神防暴,柳空琴本就白皙的脸变得更加苍白,额上渗出了一层淡淡的汗水,光洁的额头上微微泛着光亮。
“柳姑娘,没事吧?”
柳空琴望孟聚一眼,轻轻摇头。
“若是累了就说,不要勉强。”
“知道了。”
一行人继续前行,只听前面的雪幕里的唿哨此起彼伏,又遭遇了一路胡人兵马。有前几次的经验,大伙对魔族已不再惧怕,众人相互打着趣:“喝喝,魔族又来送脑袋了!”
“糟糕,我这边都拿不下了!喂,前面的魔族老兄,脑袋你先自个保管好,明天再送来也不迟嘛!”
雪幕中,两路兵马逐渐接近,魔族的军阵在雪幕中逐渐浮现。这路兵马的人数比前面碰到几路多得多,一眼望去竟有三四百名铠斗士,而且打着旗号,队列整齐,与前面遭遇的散兵游勇们大为不同。
但放在破海营眼前,这几百铠斗士不过是几百颗等着领赏的首级而已,大家笑嘻嘻地望着,做着各种挑衅动作,叫骂连天:“魔族崽子过来啊,你爷爷在这边呢,有种就过来啊!”
看着魏军只有几十名铠斗士就敢嚣张地叫阵,那路魔族兵马反倒犹豫了。他们在原地徘徊了一阵,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三百多名铠斗士散开三排,缓缓朝这边逼过来。
魏军铠斗士嬉笑叫骂着,浑然没把逼近的魔族当回事。但随着这路魔族兵马越逼越近,笑声和叫骂声都消失了,众人惊讶地望着柳空琴:都这个距离了,柳大师为何还没出手?
在众人注视下,柳空琴阖着眼睛,脸色苍白,眉头深锁。
眼见敌人越逼越近,孟聚不由得也紧张起来,走近她问:“如何?可是精力不足了?”
柳空琴猛然睁眼,双目神光闪闪:“我已经发了两个精神风暴过去,都没有效果!这路魔族兵是被人精神加持过的,他们也有瞑觉师!”
孟聚大惊,急呼:“小心,准备迎战吧!”
恰在这时,魔族铠斗士们发一声吼:“阿多~”他们陡然加速,猛扑而来,两股兵马普一接触,魔族军借着冲势就把破海营给杀退了好几步。
虽然魏军的斗铠从质量上要比魔族斗铠要好上很多,但魔族的铠斗士实在太多,竟是三四名魔族对付一名魏军的架势,初出茅庐的破海营铠斗士给逼得手忙脚乱,顷刻间已有四、五人当场殒命,破海营薄弱的战线摇摇欲坠,眼看就要被冲破了!
孟聚看得血脉贲张,正欲提刀上前厮杀,但柳空琴阻住了他:“孟长官,您参与战斗于事无补,现在只有您能救大家!”
“怎么救?!”
“孟长官,只要那瞑觉师死了,他的加持效果也就消失了,我就能击倒这些魔族兵!”
“杀掉那瞑觉师就可以了吗?”
“正是!普通斗铠战士是无法对抗瞑觉师的,但孟长官您可以!您有精神防护,能抵抗瞑觉攻击——能救大家的,唯有您一人!找到他,干掉他!”
就象柳空琴是破海营的全力保护对象一般,魔族对瞑觉师的保护肯定也是全力以赴。单枪匹马要在魔族军阵中杀掉一名瞑觉师——孟聚嘿嘿冷笑着:“明白了!”他贴近柳空琴,大声吼道:“能感觉到吗?魔族的瞑觉师在哪?”
铠斗士的交战声轰然如雷,濒死的魏军将士惨叫声不住传入耳中,柳空琴额上出汗,眼皮直跳,她阖眼沉思一阵,陡然伸手一指:“那边,他就在那边!”
孟聚猛然转身,柳空琴所指方向处正有一面魔族的鹰旗在猎猎飞舞,旗帜下面伫立着一群魔族铠斗士,他们并没有参战,只是遥遥望着战场方向。
孟聚一个窜身就提刀冲了出去,一路上,不断地有魔族铠斗士想拦截他,但孟聚的速度太快,身法又灵活,他根本不与对方纠缠,总是轻而易举地闪过,兔起鹤伏几个起落就把拦截的敌人给甩掉了,迅速穿过了厮杀的战场。
眼看一员魏将穿过厮杀战场直奔大旗而去,胡人兵马顿时大哗。一阵鼓噪声响,胡人的阵列中也分出三十多名铠斗士,他们抛下了正在厮杀的魏军,转身朝孟聚追来,嘴里哇哇怪叫着,声音里蕴含着焦急。
孟聚弯着身子全力疾驰,他只有脚尖点地,两脚快得只能看见一轮虚影晃动,迎面吹来的风锋利得象刀一般吹过,吹得他眼睛生疼。
孟聚目标的那面魔族旗帜下,数十名魔族铠斗士簇拥护卫着一个不穿斗铠的老胡人,那老胡人身形消瘦,胡子蓬乱,他穿着一身宽大的斑斓毛皮大衣,帽子上系着两条雪白的狐皮飘带,脖子上戴着一串硕大的骨头念珠,手持一根人骨做的手杖,眼睛半开半阖,神色阴森又傲慢。
那老胡人的地位很高,士兵们望着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尊敬和崇拜。
一名魔族军官急急奔来,跪倒在那老胡人面前:“国师,那边有个魏军正朝这边过来,请您老人家多留神。”
那老巫师眼睛微睁,看了一眼正在急速接近的黑色铠斗士,神色漠然,就象看着一只小虫子在蹦跳。
“不自量力的虫蚁,竟也敢妄想挑衅天神奴仆的尊严,天神的怒火会燃烧他的。”
魔族铠斗士们齐齐跪倒,齐声吟诵道:“天神在上,我们定将他粉碎!”
老巫师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手杖轻轻摆动,立即,三名铠斗士从他身边扑出,朝那魏将猛冲而去。三人已打定了主意,这员魏将胆敢单身冲阵,武艺定然不凡。不过自己倒也不必与他死拼,只要大家将他纠缠上片刻,待后面赶来的铠斗士赶到,前后合围,难道还怕他三头六臂不成?
迎着魔族的铠斗士,孟聚的速度丝毫不减,一阵风般扑了进来。双方错身掠过的一瞬间,只见刀光一闪,孟聚毫不停留地继续前进,三名铠斗士却是惨叫一声,脖子上鲜血喷溅,当场倒地陨命。
魔族兵将都是悚然动容,双方交错瞬间的动作太快,他们都看不清孟聚如何出手,只看到那个魏将闪过的瞬间,三个魔族铠士就被杀了--三名武装的铠士,竟连稍微阻一下对方势头都办不到!
看到魏将连杀三人直冲而来,胡人巫师微微动容,怒道:“竟敢残害的天神的奴仆,让炼狱之火将这个渎神者焚烧,直至他的灵魂毁灭!”
他用力摇动手上的骨杖,立即,又有十二名铠士从从他身边扑出。吸取了前三人的教训,这十二名魔族铠斗士紧紧聚在一起,刀剑出輎,齐声喊杀,朝着魏将疾奔而去。
眼见双方就要接战,人影一闪,那魏将的身影竟是凭空在原地消失了,魔族铠斗士们控制不住自己冲势,竟险些与跟在魏将身后的追兵撞到了一起。他们慌忙收刀,在原地东张西望着:“去哪了?那人去了哪?”
陡然间,魔族铠斗士突然醒悟,他们一齐抬头望天。
在他们头顶的半空中,黑色的豹子在彤云密布的天际划过一道悠长的弧线,如苍鹰展翅一般舒展开四肢,“噗哧”一声轻响,那员魏将稳稳地落在了魔族铠斗士们身后,借着冲势一弹,继续向前奔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流畅中带有一种力量的美感,让魔族兵将都看得呆了:“在奔跑中突然跃起,这么好的弹跳力,这样的动作——这魏将是人,还是真的豹子?”
看见孟聚跃过拦截的护卫,那老巫师面露惊惶。此时他身边的铠斗士们已经不多,他不敢再派出人手去拦截,他望着奔来的魏将,摸着胸口的念珠,口中念念有辞。
奔跑的孟聚突然眼前一黑,一阵晕眩,但他立即醒悟,运起了瞑觉,头脑立即恢复了清醒——在旁人看来,那魏将只是身子微微一晃,那迅猛的奔势根本就没有变化!
那胡人巫师对孟聚连使三次巫术,但不知为何,平素百用百灵的招数用到这魏将身上却象泥牛入海,那魏将已经扑到了自己身前不远了!
魔族巫师大惧,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国师的尊严和形象,急忙转身就跑。几名魔族铠斗士在身边护着他,而剩余的魔族铠斗士们则齐齐吼一声,擎出刀剑冲上来拦截孟聚。
但已经冲到了这里,孟聚哪里容得这厮逃脱。他再次跃起,在半空中看得清楚,那胡人巫师已走出了十来步,恰好回头望来,脑袋和大半个身子都脱离了护兵的掩护。
与半空中腾起的魏将四眼对望,那老巫师露出惊骇的表情。
孟聚人在半空,护臂上的劲弩启动,“嗖嗖嗖”三箭连续发出,魔族巫师面目和胸口同时中箭,惨叫一声当即翻倒。
斗铠上配备的弩箭近射威力强劲,一箭就射穿了那巫师的脑袋,鲜血和脑浆喷涌而出,眼看是不活了。一击得手,孟聚也不耽搁,落地后立即豹子般窜了出去,冲出好远他才敢回头望了一眼。奇怪的是,那些护卫老巫师的魔族兵将们也不来追自己,而是都朝中箭的魔族巫师涌了过去,他们嚷着一句怪腔怪调的话,声音中饱含着震惊和不甘。
“勿里啊多那萨,勿里啊多那萨!”
“这群魔族,真是有点古怪。”孟聚不敢停留,绕了一个圈子奔回了破海营的阵地。这边的战斗已结束了,魔族士兵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破海营的铠斗士正在大砍人头泄愤,孟聚一看便知柳空琴已出手过了。
柳空琴脸色苍白得更厉害了,显然连发几次精神风暴让她也感觉很吃力。
“柳姑娘,刚才真是辛苦您了,刚才多亏了您。”
“哪里,孟长官您才真的是辛苦。若不是您冒险杀掉了魔族的瞑觉师,我是一点办法没有的。孟将军骁勇无双,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直如探囊取物,空琴实在佩服得很。”
“哪里,运气好罢了。”
孟聚谦虚几句,他看了一下战场,就在刚才短短片刻的交战中,已经有十一名魏军铠斗士阵亡了。若不是杀掉了那个帮魔族兵加持的巫师,方才那一仗,破海营当真要全军覆没的。
他回头望过去,魔族的那面大旗依然立在原地,那群魔族铠士远远站在那边,还在不断地叫喊着什么,那声音中充满了惊惶和不安。
“六楼,那帮魔族在喊什么?”
“启禀大人,他们好象在说什么国师或者大祭司死了——大人,您杀掉了他们的国师?”
“没有吧?我只是干掉了一个脏兮兮的魔族巫师而已,没见到什么国师啊?”
眼看主力部队已覆没了,簇拥着大旗的那路魔族铠士却没有逃走,五十多名魔族铠士悲苍地大吼:“勿里啊多那萨,勿里啊多那萨!”语调悲苍,连孟聚这个不懂魔族语的人都能感觉到这吼声中蕴含的悲愤。
四面八方的雪幕中都传来了回应的呼吼声,茫茫雪幕中,也不知有多少兵马朝他们扑来,众位军官都有一种捅了马蜂窝的感觉,心里发寒。
“所有人,结成圆阵迎敌!护住柳姑娘!”
此时此刻,柳空琴是大家活命的唯一希望,这个道理就是孟聚不说大家都明白。铠斗士围成一个圆阵,将柳空琴护在了中间,大家背靠背地迎战来敌。
魔族兵马此起彼伏地出现,四面八方的风雪中人影憧憧,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雪幕中射来了无数的箭矢,叮叮当当射在外围的铠斗士身上,好在铠甲厚实,这些箭矢都没能造成什么伤害。
眼见弓箭无效,包围的魔族终于忍耐不住了,一群又一群魔族骑兵和铠斗士密集地冲过雪幕出现,魔族士卒悲愤万分,怒吼地扑向破海营,攻势一波接着一波,声势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