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边春生刚踏进了卧房,随即,便听到屋外一阵摔东西的声响,身后的司竹听了身子不由一颤,只小心翼翼的抬着眼。
却是见走在前头的姑娘目不斜视,直径进去了。
司竹只得默默地跟了进去。
春生坐在了梳妆台前,只如同往常那般,自行摘了发间佩戴的玉簪,又将绾着的发鬓打散了。
司竹见状,立即眼明手快的寻了一身素净的衣裳过来,春生换了衣裳,又洗漱一番。
整个过程静静地,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司竹微微屏住了呼吸,只觉得瞧着那神色,那举止间与往日无异,可是,却又分明透着一丝不同。
司竹心中回想着方才在厅子里所?发生的那一切,想要开口安慰一二,然而她嘴笨,不如?莞碧姐姐会说话,也不如?素素可心,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安慰起。
正犹豫间,却忽而听到春生轻声吩咐着:“司竹,你且先下?去歇着吧——”
司竹闻言,立马抬眼,嘴上只犹豫的唤着:“姑娘,您——”
顿了顿,却见春生抬着眼定定的看了过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着淡淡的倦意。
司竹见状,嘴唇蠕动了片刻,半晌,只点头回着:“好的,奴婢这便退下?,姑娘您···您今日外出奔波了一整日,想来也累了吧,您···您也好好歇会儿吧,待晚膳备好了,奴婢在进来唤您——”
春生闻言,面上只淡淡的扯出了一抹笑,半晌,只对着司竹点了点头。
春生坐在梳妆台前,只伸着手轻轻地揉捏着太阳穴。
一时,抬眼间,只瞧见了铜镜中那明眸皓齿的容颜,那样绝色的容颜,整张脸挑不出一丝瑕疵,美得有些极不真实似地。
有时候,便是春生自己瞧着,皆会隐隐有些失神。
然而,往日那般仙姿佚貌的面容上,此刻,却泛着一丝狼狈,一丝前所?未有的黯然。
春生只费力的扬了扬嘴角,便瞧见铜镜中那张绝美的面容上强自挤出了一道寡淡的笑容。
沈毅堂一进来,便瞧见春生一动未动的坐在了梳妆台上,整个身子背对着,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头发披散着,垂落到了腰际,只衬托得整个身子格外的清瘦、细小。
他?立在原地,驻足了片刻,强自将面上的阴冷之意强压住了,待面色稍微缓和了些许,这才踏着步子朝着梳妆台走去,却见原本呆坐的人儿忽然起了身子。
沈毅堂步伐一顿。
只瞧见春生忽而几步走到了床榻前,轻轻地掀开了被子直径躺了进去,只将被子拉到了胸前,背对着侧身躺着。
自回来到现在这么久了,至始至终,从未抬眼瞧过他?一眼。
沈毅堂瞧了面色不由沉了下?来,一时,满脑子皆是方才她扬言报恩的那一番话,她说得云淡风轻,毫不在意。
然而于他而言,却是字字如?刀,渗着血。
沈毅堂只觉得心如?刀割。
此番,又瞧她这般漠视的模样,只觉得胸腔里一股火气上涌。
沈毅堂几步走了过去,只一把将春生身上的被子给扯了下?来,只一把凑了过去,将春生的身子给板了过来,强迫她转过脸来与她对视着。
伸着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只眯着眼一字一句地道着:“你起来,给我说清楚!”
春生只觉得被一股大力揪得晕头转向,随即,只觉得下?巴一疼,一睁眼,便瞧见近在咫尺的那一张脸。
见那沈毅堂只咬着牙,眯着眼一动未动的盯着她瞧着,面部绷紧了,眼底无一丝表情。
春生见状,却是丝毫未见挣扎,只抬着目光淡淡的看着他?,嘴上淡淡的道着:“沈五爷要我说些什么,是要我替您道一声恭喜,恭喜您又觅得一房娇妾么?”
沈毅堂闻言,面上一噎,这件事他?并非他?授意的,老太太的决定,他?原也是不知情的。
他?与她一样,也是此时此刻才知晓的,老太太之前是有提及过的,然而却被他?毫不留情的给拒绝了。
她明明知晓这并非他?的本意。
却仍是毫不留情的说出那样决然的话?。
沈毅堂只捏着春生的下?巴,想要开口解释。
然而一抬眼,却正好望进春生一脸嘲讽,又毫不在意,仿是无关紧要的眼里,沈毅堂面上便又渐渐地开始发寒。
他?可以瞧见她任何的情绪,哪怕是她生气、恼怒,甚至是愤恨的表情,却唯独受不了她一脸的漠视,好似,从未在意过他?似的。
正欲发怒,然而下?一瞬,却又瞧见春生的双眼仿佛泛着红。
沈毅堂心下?一愣,只以为她是言不由衷,是要故意拿那些气话?气他?的。
想到这里,心中一时又一喜。
然而春生接下来的那一番话,却像是晴空里平地响了个雷,令他心中那么一丁点的欢喜皆化为乌有了。
春生未待其回话?,便又一脸平静、漠然的道着:“那便如?您所愿,小女子陈春生此番便在此,恭贺沈五爷您觅得佳人,祝您娇妻美妾入怀,日日能够坐享齐人之福!”
沈毅堂闻言,只气得嘴里的牙齿都在打颤。
却见那春生垂着眼,仍在继续道着:“太太今日说的那一番话,您也不必放在心里,您从未欠过我什么,三年前在沈家,您是主子,我是奴婢,伺候您乃是我这个做下?人的本分,况且,您不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么?是以,何来欠我名分之说,更何况,沈家的名分,又岂是当年那个家生奴才能够高攀上的呢?至于现在——”
春生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半晌,只微微咬着牙,继续道着:“我承诺过,会伺候您三年,便会言出必行的,这本就是小女子同您的···一场交易,您替小女子解救亲人与危难之中,而小女子以身回报您三年,这本就是各取所?需的事情,更谈不上名分一说,待三年期一到,往后,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您是沈家赫赫威名的沈五爷,而小女子不过就是一名寻常的布衣百姓罢了——”
说到这里,春生忽而抬起了视线,直直的朝着那沈毅堂看过去,看着他?的眼睛,静静的道着:“不知这样说来,是否算得上‘清楚’,沈五爷是否还满意?”
一时,只瞧见那沈毅堂双目森然,面上仿佛笼遭着一片寒霜,令人骇人,又咬紧了腮帮子,面部的肌肉依然紧绷起了,仿佛能够听到牙齿别咬得吱吱作响的声音。
许是从扬州赶路回京,一连着紧赶了七八日,好不容易将要返京,又遭遇了驿站失火,因着连番救人险些被困在了大火中,脱困后,便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京城,片刻未曾歇息一下?,已是几日未曾合眼了。
这会儿这么近距离的瞧着,只能够清晰地瞧见那双眼中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不知是因着连番的疲惫,还是因着此时此刻气红了眼,只觉得那眼中渗着血似的,着实有些吓人。
春生见状,被子底下?的手指头,只紧紧地捏着身下的褥子,指骨间已然泛白了,甚至在隐隐发着颤,然而面上却咬着牙,装作一派云淡风轻。
片刻后,春生便又慢吞吞的别开了脸,从那沈毅堂的手中挣脱开了,只将滑落的被子复又往身上拉了拉,面上漠然道着:“今日我有些累了,想早些歇息,今夜许是不能够伺候沈五爷您了,还望您见谅——”
一时,拉着被子便要躺下。
却只觉得手中的被子如?何都拉不动了,非但拉不动,下?一刻,身上整个被子被一下?给撩开了。
沈毅堂只气得面目发黑,满腔怒意的朝着春生便欺身而来。
人气急了,往往容易失去理智。
春生在他跟前向来胆小,一惯见着了他?,便犹如老鼠见着了猫儿似的,整日里战战兢兢的,她一贯少言,从前是怕他?,不敢在他跟前多言,从来都是他缠着她,威胁着,逼着她,才红着脸,瞪他一眼,肯被迫依言回他?一二。
便是重逢后,也依然是寡言得紧,镇日里装作对他视而不见,这一两月对他的脸色隐隐有些好转了,却也只是隐隐好了那么一丁点而已。
他?从来不知道,她竟是这样伶牙俐齿,咄咄逼人,又那样心狠决绝,竟一时堵得他?哑口无言。
沈毅堂只气得浑身打颤,满脸骇然,满腔怒火只觉得无处宣泄,只赤红着眼,只手将床榻上的春生一把给捞了起来。
随即,身子紧紧地贴了过去,只凑到了春生的脖颈间便粗鲁的直直啃咬了起来,大掌探到春生的胸前熟练利落的便开始扒她的衣裳,动作又急又快,甚是粗暴。
然而春生整个人却是一动未动,丝毫未见挣扎,只木着一张脸。
一时,那衣裳被缠住了,沈毅堂只微微抬起了头,却是如何都解不开。
春生反倒是木然的抬手自行帮衬着解着自己的衣裳,面上神?色淡然的道着:“既然沈五爷您今日想要,那小女子便唯有伺候的份,这本就是小女子的欠下?的债,只小女子今日着实累了,还望沈五爷能够快些弄完——”
一时,只顺利的将自个的衣裳给解开了。
春生脱了外衫,便又开始解里头的里衣,肚兜——
然而沈毅堂喘息间,却是只猛地抬眼朝着春生冷冷地瞧了去——
她说报完恩后,便是两不相欠。
她说他?沈毅堂爱娶谁纳谁皆是他的事情,与她半点不相干。
她说往后桥归桥,路归路。
她说她不敢贪图什么名分。
哪里是不敢,分明是不在意。
呵呵。
是了,这才是她的心里话?啊。
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不是么?
从一开始,就是他一直不断的在强迫着她,他?逼迫她,他?强自要了她,甚至便是连她跑了,也是他千方百计的将她给逼着回来的。
她与他?在一起,她从来都是被迫妥协的,不是么?
从来都不是自愿的,不是么?
呵呵···
沈毅堂只忽然觉得心在抽痛,面上隐隐发白,然而却仍是板着一张阴森的脸,只死死的盯着春生,额头上的青筋都绷紧了,沈毅堂只咬牙绷腮的盯着春生道着:“好···陈春生,你当真是好得很——”
一时,只气急败坏的从春生身上翻身下?来,一脚,便将设在床榻旁的一方小几给踢飞了,小几上的茶杯,碗碟瞬间飞了出去,摔碎了一地。
沈毅堂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