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鸳鸯

春生?听到这里,往那廊下?瞧了一眼,只依稀瞧见?两个穿戴粉色衣裳的?女子背影,这前头院子她?来?得不多,年初院子里又新添了一批丫鬟,是以她?并不熟悉。倒也未曾在意,只忽然听到其中一人道?着“大家私底下?却传言书房里的?那一位才是爷的?新宠”这一句时,春生?心中苦笑不堪,原来?,她?竟被贴上此等标签了。

恰逢此时,忽然听见?有人唤着:“春生?,原来?你在这里呀。”

春生?一瞧,只见?前边过道?上东厢房里袭云跟前的?银涟正匆匆往这边来?了。

与此同时,廊下?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声音忽然止住了,片刻后,便听到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显然是匆匆的?跑开?了。

春生?并无暇顾忌,只有些疑惑的?看着走到自个跟前的?银涟,惊讶道?:“银涟姐姐,可是有事寻我不成?”

银涟上上下?下?将春生?打量了一遍,然后亲热的?拉着春生?的?手,微笑着道?:“好妹妹,我方才到你的?屋子里去寻你了,却没想到妹妹如此勤快,竟然起得这样早,如此勤勤恳恳,难怪能够得到主子爷的?高看呢。”

春生?一向与这银涟并无甚交情,此刻听到如此恭维,只是勉强的?笑了笑,并不接话,只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姐姐找我是有何事?”

银涟见?春生?面色平静,并没有想象中的?喜形于色,倒是有些诧异,要知道?这陈春生?自上次从庄子里回来?后,院子里关于她?的?流言便不绝于耳,无论走到哪里皆是关于她?的?话题,只道?着这位书房里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忽然就得了主子的?青睐,竟然被主子爷瞧上了,便是她?们陈家一家的?地位在庄子里也随着水涨船高,更有甚者,便是这个小丫头竟然也一并入了老夫人的?青眼,大家私底下?皆在议论着,假以时日,这陈春生?定可飞上枝头,福气自是享受不尽了。

银涟以为到了此时此刻,这陈春生?定是春风得意,眉飞色舞了,却不想,竟是如此心平静气,气定神闲。银涟心中不由有些忧虑道?:怕不是个简单的?。

见?春生?定定的?望着她?,银涟一时反应过来?,忙笑着道?:“瞧我,一见?着妹妹便觉得亲热,忍不住多唠了几?句,竟然将正事儿都给?忘了。是这样的?,此番我来?找你,是咱们姑娘听闻妹妹写得一手好字,我们姑娘为主子爷绣了一个香囊,原是想在上边描绘几?个字样,只因笔墨不佳,便一时耽搁下?来?了,这会子听闻妹妹写得一手好字,姑娘可是高兴得不得了,连忙打发我来?寻你,还得劳烦妹妹能够帮忙则个。”

袭云姑娘?春生?听了一时觉得有些疑惑,只看了银涟片刻,半晌才道?:“姐姐客气了,能够帮到袭云姑娘,乃是我的?荣幸。”

尽管嘴里这样说着,心下?却觉得有些奇怪,心道?:不过就是一个香囊,未免也过于小题大做了些吧,不过那袭云到底算半个主子,她?自是不好推却。

银涟听春生?这样说,脸上便笑开?了花,连忙拉着春生?的?手道?:“既然如此,我便待我们姑娘与你道?个谢了,好妹妹,且随我来?。”

一时,春生?便随着银涟来?到了东厢房袭云屋子里。

她?以前到东厢房来?过几?次,逢年过节,那沈毅堂往后院赏赐些个金银首饰或是绫罗绸缎之类的?,或者平日里得了什么稀罕的?玩意儿,吃食之类的?,往往会派人往后院赏赐一二,这沈毅堂历来?是个大方的?,她?随着往各个屋里走动过几?回。不过都还是早两年的?事儿了,这一年两那沈毅堂常年在外奔走,极少回府,便是此番回来?,也多在外头应酬,后院像是荒废了一般,她?也已经许久未曾踏入过东厢房了。

东厢房的?院子较为宽敞,有正房一间,并次间耳房几?间,是斗春院里除去那沈毅堂居住的?主屋子外最好的?厢房了,袭云虽并未诞有子嗣,可伺候那沈毅堂多年,即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以那沈毅堂对她?还算体?面,平日里行赏总短不了东厢房这一处。

袭云算是府里的?老人了,又于那沈毅堂身?侧侍奉多年,若是生?下?个一男半女的?,早早就抬做姨娘了,只可惜少了这份契机,在加上那沈毅堂又是个风流多情的?主,早些年身?边莺莺燕燕一大堆,这才将袭云忘在了脑后。

这两年那沈毅堂瞧着似乎安分不少,又加上五房正房太?太?不在府里,原本受宠的?林姨娘似乎也失了势,相比之下?,这一向安分守己的?袭云便渐渐地显眼了,成了众人争相拉拢的?对象。

春生?跟在银涟身?后,脑海里回想起袭云那一张脸,不知为何,心下?总觉得有些打鼓,一种无法名状的?感觉缭绕心头,具体?一时也说不上来?。

只快要进屋之际,忽然听到隔壁厢房的?门由里打开?了,一时,那丰满艳丽的?轻舞从里头走了出来?,瞧见?了春生?,倒是愣了一下?,随即意味不明的?朝她?笑了笑,却也不曾开?口说话。

春生?见?了,只远远地朝她?福了福身?子,便跟着银涟进去了,便是走到了里边,还能够感觉得到身?后有一道?视线一直紧锁着她?。

春生?一进来?便瞧见?那袭云正临窗坐着,手里拿着一条绣了一半的?汗巾,一眼便知定是为那沈毅堂缝制的?。春生?不漏痕迹的?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不再四处张望。

这袭云性子素来?温和可亲,便是对一众下?人们也是礼遇有佳,虽长?相算不得绝色,但身?上有股子岁月静好,温婉可人的?气质。袭云历来?深居简出,为人处世皆为低调,在这勾心斗角的?斗春院里,也广受好评,得到一众丫鬟婆子们的?喜爱,便是连那一向刁钻刻薄的?蝶艳在袭云跟前竟也能卖句好,可见?这袭云的?确实是个风评不错的?人。

此番袭云见?春生?来?了,便立即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竟然直接起身?了,来?到春生?跟前,只细细打量着春生?的?眉眼,半晌,才笑着道?:“果然是个标志的?美?人儿,难怪,难怪···”

一语尚未道?完,却是意有所指。

春生?只低着头作不懂,恭恭敬敬地道?:“姑娘见?笑了。”

袭云又不漏痕迹的?将春生?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这才拉着春生?的?手笑道?:“妹妹确实长?得俊,这张脸生?得如此出挑,只怕在整个府里都算得上是最为拔尖儿的?呢,想来?妹妹往后定是个福泽深厚的?。”

春生?听了那袭云唤她?一声“妹妹”,只心下?一跳,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连忙弓着身?子,恭敬道?:“姑娘说笑了,奴婢不过一个卑微的?家生?丫鬟,姑娘却是主子,奴婢岂敢与姑娘姐妹相称。”顿了顿又道?:“奴婢心知姐姐宅心仁厚,时刻体?己着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却万般不敢因着姑娘心善便以此自傲,还望姑娘体?谅则个。”

袭云见?春生?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只眯着眼,深深的?看了春生?一眼,继而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倒是个实心的?人。”

说着便拉着春生?的?手往里走,边走边与春生?说道?:“说什么主子不主子的?,我原也是个在主子跟前伺候的?丫鬟,即便现在大家伙儿唤我一声姑娘,不也是在爷跟前伺候的?,我与大家皆是一样,便是道?一声姐姐妹妹的?,原也并不为过。”

袭云拉着春生?走到桌前示意春生?坐下?,春生?有些惶恐,直道?“奴婢不敢”,袭云却是牵着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坐好,笑着道?:“不打紧,横竖里头都是自个人,咱们松散些的?好,省得绷着一副身?板直累人。”

又道?着:“此番本就是姐姐来?寻你帮忙的?,怎么好意思让你站在一旁呢,若是那样,帮忙的?话姐姐如何好意思开?口啊。”说道?这里,袭云看向春生?,笑着问道?:“想来?银涟已经与妹妹说了吧。”

春生?听这袭云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心中别?扭得紧,却是阻拦不了,又听到她?这样问,只淡淡的?笑了笑,道?:“银涟姐姐已经与我说了,只奴婢不过粗略识得几?个字,委实不敢在姑娘跟前卖弄,若是不堪言状,还望姑娘原谅则个。”

袭云听了却是捂嘴笑道?:“妹妹过于自谦了,连爷都满嘴夸赞,妹妹的?字定是写得极好的?,再说了,妹妹都替老夫人抄些经书了,若是还写得不好,这沈家上上下?下?怕是没有能写得好的?了。”说到这里,勉不了夸赞一二,直道?:“妹妹小小年纪,真是难能可贵,不但生?得花容月貌,还如此聪慧伶俐,才华横溢,当真是令人自行惭愧啊!”

春生?立即道?:“姑娘秀外慧中,哪里是咱们这些下?人能够比拟的?。”

袭云见?春生?一副不骄不躁,淡定自如的?模样,不由眯起了眼,面上却是笑吟吟的?问她?芳龄几?岁,家中有几?口人之类的?,又不漏痕迹的?问她?认字几?年了,是由谁教的?,春生?一一作答,只道?自己曾出入国?寺庙,读书念字是跟着庙里的?大师学的?,并未提及自己的?母亲林氏,也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听到她?说是在寺庙里学的?字,明显见?那袭云松了口气,莫不是以为是与那沈毅堂学的?不成?

两人聊了会子后,袭云便吩咐银涟拿了笔墨出来?,春生?依照袭人的?示意在纸上写了句“愿作鸳鸯不羡仙”,一边写着,春生?心中一边疑惑着,这袭云向来?内敛安分,到没有想到,竟然也有此直白示爱的?举动!

过后,袭云为了表达谢意,挑了几?块上好的?面料送与春生?,春生?没接,只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能够替姑娘帮忙乃是自己的?荣幸之类的?,便匆匆地返回了。

一时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