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冬宜拿到了温见琛的照片, 小心夹进她的笔记本里,然后合上相册。
温见琛问她:“时间还早,是睡一觉准备吃饭, 还是出去走走?”
她从床上跪起来,看向床另一侧的床下, 见迪克和裴鸳鸯都还在呼呼大睡, 于是摇摇头。
“算了啦, 等不晒了在出去遛狗好了。”
温见琛应了声好, 伸手拉过她,想让她坐自己腿上,但又怕她不高兴,于是还要问一句:“可以吗?”
裴冬宜:“……”
她感觉他们谈情说爱的气氛多少有点不对劲,有些别扭。
可说到底, 这种不自然, 是因为他们的顺序是和别人相反的,别人是先暧昧, 然后到相爱,再结婚, 而他们是直接结婚,然后抱着不愿意糊弄的态度开始接触, 想要培养感情。
裴冬宜点点头,却又忽然有些气馁。
她把头靠在温见琛肩膀上, 忍不住问道:“温见琛, 你说我们我们以后……会像我爸妈那样, 还是像你大伯父大伯母?”
是成为志同道合、默契恩爱的夫妻, 还是成为同床异梦、彼此怨恨的怨偶?
温见琛愣了一下, 抬手摸摸她后脑勺, “我会努力向岳父岳母学习,你也一起努力,好吗?”
“可是……”裴冬宜努努嘴,难得露出忐忑沮丧的样子,“万一我们始终没有互相喜欢呢?”
温见琛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沉默不语,一脸的思索回忆状。
裴冬宜见状顿时大受打击,“你也觉得会这样吗?我知道我不够好……”
“不不不,你很好,秋秋。”温见琛回过神,听她声音委屈,这才知道自己的沉默让她误会了,忙解释,“我在想……”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
裴冬宜疑惑地看着他,“想什么?”
“婚礼之前,有一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试礼服,你还记得么?”
她点点头,“记得呀,应该是周三,我还请了假的。”
接着又想起来,“本来妈妈让我试完礼服叫你一起去喝咖啡的,但你太忙了,接了好几个电话,我就没说。”
温见琛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插曲,顿时觉得有点遗憾,“可惜了一杯咖啡。”
裴冬宜听了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然后把脸靠在他肩膀上蹭蹭。
温见琛见她这动作跟裴鸳鸯几乎一模一样,不由得失笑,靠近了想去吻她。
她把身子往后仰,使劲想避开他,结果被他用力一拉胳膊,整个人贴近他怀里,被他按住脖子一拉,嘴唇就被重重咬了一下。
“哎呀!”她惊呼一声,推了他一下。
温见琛笑着骂她:“谁让你躲的,躲什么躲,咬疼了怪谁?”
裴冬宜闻言就想起身走人,刚动了一下,就被他按住肩膀,“别走啊,咱们话还没说完。”
“……那你快说!”她这会儿已经被他的胡搅蛮缠弄得完全忘了刚才的那点沮丧,揪住他耳朵催促道。
温见琛任由她揪着自己的耳朵,继续刚才的话题,“那天我们试完礼服,你没开车,又不肯让我送,自己走了,其实我开车就跟在你后面。”
那时候已经四月份,天气已经开始热了,满大街的行人都换上了轻薄的夏装,她撑着伞,脚步轻快地走在行道树的树荫下。
她走到十字路口,红灯亮了,就停下来站着等,背影看起来纤细又挺拔。
绿灯亮的时候,他发动车子,看见她追着前面一个女孩子跑过去,提醒对方钱包掉了。
女生捡起钱包,一脸庆幸地跟她说了什么,他听不到,只见她摇摇头,应当是对方道歉她说不用客气,阳光照在她的伞上和身上,在地上拉出一道影子。
他的车慢慢驶过她身旁,从后视镜里他看到了她露出的侧脸,明媚得惊人,如同四月仍未凋零的桃花。
“那时候我就想,哪怕只是见色起意,我其实也是乐意这场婚事的,我第一次开始期待我们的婚礼。”
他说完,抬眼看着她笑,“你看,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你长这么漂亮,为什么要担心我不喜欢你?”
裴冬宜震惊地看着他,“……有这件事吗?”
她都不记得了,那段时间乱七八糟的杂事很多,既要备婚,又要上班,她总觉得自己很忙。
温见琛肯定地点点头,“有,我不会记错的,换了是你,发现自己居然马上就要有那么大一个漂亮老婆,也不会忘记的。”
咦惹,真肉麻,裴冬宜打了个激灵,伸手去捂他的嘴:“好了好了,不要说了,我知道了啦。”
温见琛见她这样,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哄住了。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印象最深的并不是那一天,而是婚礼。
当他看见她挽着她父亲的胳膊,从红毯的另一头走向自己,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肩膀已经扛上了沉甸甸的责任,从今往后,他的人生里多了一个人,他不能辜负她,不能欺负她,他们会生儿育女,平行线终于相交,然后一起前行,她会是他最亲密的战友。
这是比在阳光下惊鸿一瞥更让他铭记的感觉。
喜欢可以是见色起意,也可以是被某一个瞬间拨动心弦,但爱要时光和岁月去沉淀,还会掺杂着责任与包容。
裴冬宜将下巴压在他肩膀上磕了一下,笑嘻嘻地抱了抱他,再也没有提刚才的事。
她觉得这一刻的他们,就像是刚刚进了暧昧期的小情侣,互相小心翼翼地试探,想知道更多关于对方的事,情愫藏在每一句话里面,维持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下。
然后对彼此的心思心知肚明。
“我去做晚饭,你要一起吗?”裴冬宜看了一下时间,盛情邀请道。
温见琛其实心里不想,但太太都邀请了,他不答应就显得他很懒,这样很不利于家庭和谐,于是他犹豫了片刻,捏着鼻子答应了。
裴冬宜一直关注着他的表情,见他脸上神色变幻来变幻去,一时是犹豫,一时又是挣扎,最后变成了视死如归,顿时大感有趣。
她看出来了,他们家温医生不喜欢做家务,至少是不喜欢进厨房。
温见琛相当勇于承认自己的不足,站在厨房里束手束脚,感觉快要连站都不会站了。
“我能做什么呢?除了端菜,我什么都不会啊。”
裴冬宜塞给他一把葱蒜和香菜,“把它们洗干净放一边等我用。”
他接过去,严肃着脸,一副准备做什么重要实验的姿势,拧开水龙头,开始一根一根地清洗小葱。
谭夏和谢微媛看好了时间下来帮忙,刚进厨房就哦豁一声,“天呐,阿琛你居然进厨房了,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吗?”
“不,也有可能从东边落下了。”
说完俩人一起哈哈大笑,然后继续对温见琛居然会帮忙做家务表示惊奇,啊原来富二代也会做家务的吗?
温见琛觉得很无语,“……醒醒,你们还经常吃富二代给你们做的菜。”
说着看一眼裴冬宜。
俩人立马表示,“那妥了,你洗的菜我们也敢放心吃了。”
温见琛的脸一拉,裴冬宜见了嗤一下乐出来,问道:“晚上吃凉拌鸡和蒜香鸡翅怎么样?再做个孜然肥牛卷和番茄鱼片,蔬菜就芹菜炒胡萝卜和手撕包菜,有人不吃这几种菜的吗,特别是芹菜和胡萝卜?”
谢微媛掏出手机发信息,片刻后说没有,大家都能接受,正准备对张栩宁小时候不喜欢吃胡萝卜但长大了居然能接受这件事发表一下看法,就听见旁边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
“我不吃芹菜,谢谢。”
裴冬宜扭头,震惊地看他,“你不吃芹菜吗?那……宋姐做过芹菜瘦肉包子,你怎么能吃?”
温见琛一脸你不懂的表情,“芹菜瘦肉包里的芹菜,能跟芹菜炒胡萝卜里的芹菜一样吗?它们是不同的。”
裴冬宜:“……”
温见琛对厨房的事不熟,但胜在肯听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有点浪费东西,他也都做完了。
等备好菜,谢微媛和谭夏问过裴冬宜要不要帮忙,得知不用后,就一起退出了厨房。
最不喜欢厨房的温见琛反而没走,尾巴一样跟着她,跟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中途提起圈子里某家的亲戚,亲戚家有个儿子,谈了个女朋友,差别非常悬殊,从双方的学历、工作、家庭到个人能力,男方都吊打对方不知道多少个level,男方父母不同意,说差距太大就算在一起,以后也肯定很多问题,更何况他们打听过了,女方的品行有待商榷,因为查到说她念初中的时候就不认真学习,跟社会上的人来往,欺负同班的女同学,是个小太妹。
但男方已经上头了,死活都要娶这个女朋友,为此不惜跟家里闹翻。
裴冬宜想不通:“虽然说不要什么都听父母的,但也不能全不听吧?调查结果都摆到面前了,怎么就不肯信呢?这么恋爱脑,跟被强行降智了一样。”
温见琛听了就笑,“我教你一个词,骂人智障的时候,可以骂对方缺沟少回,这样既解气,又有生理依据,显得你很有文化。”
裴冬宜反手就是一个好家伙,“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大脑缺少了沟和回,是一种无脑回的罕见畸形,有研究认为在胎儿胚胎发育时期的不正常神经元迁移是造成这种疾病的原因。如果新生儿查出有这个问题,就要进一步检查,是因为早产儿大脑发育不成熟,还是因为有脑水肿等疾病,通常认为如果是大脑发育不成熟造成的缺沟少回,会影响智力。”
裴冬宜听不懂什么神经元迁移,但听懂了大概意思,顿时跃跃欲试,“下次我试试,万一对方听不懂怎么办?”
“那你就给个你居然连这个都不懂的眼神给他,气气他。”温见琛一顿乱出主意。
裴冬宜嗯嗯两声,开始热锅倒油了,“你先出去吧,里面油烟重。”
“没事,我看看。”他应着,跟上去站在她身后。
裴冬宜顿了顿,再劝了一遍,“你可以出去看电视,等吃饭就好。”
温见琛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问道:“是我……很碍事吗?”
“你要这么说的话……”裴冬宜犹豫了几秒,实话实说,“你太大只了,会挡路,还会挡住光线。”
温见琛眨眨眼,膝盖一屈,变成跟她一样高,“这样呢?”
裴冬宜觉得很无语,“……变矮也没有用!出去!”
于是温见琛就被赶出了厨房,一边走一边嘟囔着说她没有心,用完就扔,等等。
不过他现在很乐意帮她做事就是了。
晚上裴冬宜洗头洗澡好之后,拿着电吹风出来,他顺手接过去了,吹好头发之后,他抱住她亲了一口。
小声地问:“可以吗?”
裴冬宜抬头看他,见他的神色好像有些腼腆,不由得想笑,“我要是说不可以……”
“不行。”他没等她说完话就立刻严肃地打断,然后又恢复刚才的腼腆,“我们说好了的,做人要讲信用。”
裴冬宜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问他:“摄像机关了吗?”
“早就关了,我不会让它看你。”温见琛有些得意地保证。
裴冬宜又笑,主动奖励他一个亲吻,很轻很轻的那种,刚碰到他的嘴唇就分开了。
温见琛觉得不满意,干脆固定着她的后脑勺亲了过去。
两个人之间总要有一个人先开始,这次是裴冬宜做了主动的那个人,按下了夜色的开关。
“秋秋。”
他柔柔地唤了声她的名字,她抬眼望过来,眼神是小鹿般的纯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用小鹿斑比的眼神来形容一个人的眼睛。
小鹿靠在他怀里,防御为零,依赖满分。
他低头看她的衣领,她今晚在睡袍里穿了件吊带睡衣,此刻睡袍已经掉到了一旁,他的指间攀爬上她的肩头,点了点微微泛红的皮肤。
他笑了声,声音低沉,很快又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的亲吻。
裴冬宜觉得自己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肩膀上开始发热,皮肤越来越焦灼。
“笑什么……”她不满地嘀咕,脖子缩了一下。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全身都染上了不同寻常的温度,下一秒,她的耳尖就被湿热的舌头轻轻挑动,若即若离的放肆刺激着她的神经,轻而易举地在她的颅内掀起炽热的海潮。
她下意识地往后靠,将自己倚靠在他的怀里,他低头凑近她,在她闭眼时,轻微的吻落在她嘴角。
温见琛低头,透过吊带的领口看见内里的景色,灯光下她的乳白得好似还透着血管淡淡的青,顶端点缀着梅子般的粉色,扰得他心神不宁。
他低头一口衔住,裴冬宜顿时吃痛,倏地睁开眼,要推他,“你不要这么粗鲁啦!”
“干嘛突然这样……”她的声音低下来,不好意思地别开眼,不敢看他。
他喏喏地认错,“我没有见识嘛,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他一边认错,一边手里也不老实,裴冬宜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刺激又羞耻,因为她突然想到,那样一双拿着听诊器丈量生命的手,此刻正在丈量着她的身体。
山川沟壑,繁花草木,他正一寸寸地丈量,也带着她一起重新认识自己。
暧昧的光线里,裴冬宜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直到刺痛让她回过神,看到从他下巴滴落下来的一滴汗珠。
“下午时我忘了问你,秋秋,你有没有一瞬间喜欢我?”他忽然停下来问道,语气隐忍,仿佛非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裴冬宜此刻的脑子无比清醒,她看着他的眼睛,应道:“现在,我喜欢你为我着迷的样子。”
温见琛笑起来,“我喜欢听这个答案。”
他的影子笼罩住她,两个人身体和心跳起伏带来强烈的冲击感,他们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对方的手,仿佛世界只剩下彼此。
夜里突然开始下雨,好像睡前确实收到信息,有台风生成即将登陆,窗外夜雨琳琅,可漫山遍野都是欢乐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