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会举一反三的人是要被拉去浸猪笼的!
“一结婚就分居,”陆司南还在继续,深深看了她一眼,“对你不太好。”
这个问题她并非全然没想过,顿了下镇定道:“那就搬吧。”
她一点头,这件事就算这么草率地定了下来。
时间接近夜里十一点,枫桥公馆内已经一室漆黑,只有墙外的壁灯还亮着。
等司机将车缓缓停下来的时候,时千没怎么迟疑就推门下车了,两人之间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的确本来也不需要这种形式上的告别。
但陆司南即刻也跟了下来,温声叫住了她。
“时千。”
她回头,“嗯?”
“今天领证有些仓促,”他站在她面前,拿出一个绒布四方小盒递过来,声量很低:“以后再挑你喜欢的。”
时千略略愣怔了半秒,难免有点意外,接过来打开,昏昏暗暗的光线落进来,不出所料,里面赫然躺着一对素圈婚戒。
“陆总有心了。”夸了句。
随后挺随意地就把戒指取出来直接给自己左手无名指套上了,大小正合适。
陆司南也伸手拿过另一只戴上,嗤笑了声:“你对我的要求未免太低。”
两人没有就这些问题有过沟通,好像也没有这个必要。
时千笑了下,耸耸肩,“我只是希望对你尽量公平。”
光是锦时,他就已经做得够多了,至于别的,能免则免。
陆司南垂眼看着她,目光很静,“想多了,婚戒而已。”
道理是这个道理,时千翻过左手看了看,识相道:“谢谢,我很喜欢。”
这会白日的暑热退减了点,头顶的天明暗界线模糊,两人站得很近,衣摆被微风吹得轻缠,酒精的气息在咫尺间浮浮沉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进去吧,”他抬手看了下表,“晚安。”
“晚安。”
第二天一早就收到指令来帮时千搬家的是陈修文。
天气风云突变,沉厚的乌云中心只破开一丝天光,雾蒙蒙的半空里雨丝逐渐密集了起来。
时长远一开始听见她要搬出去并不同意,以至于振振有词“三年才回来这一趟还不住家里真是白养你”,但看见结婚证的那一刹那就改变主意了,基本得到了川剧变脸的真传。
但想想也很正常,这个小红本本意味着锦时很快就能收到来自陆司南十二期个人投资款项里的第一笔,这笔钱已经能最大限度缓解他的燃眉之急。
“搬去哪?和光?”时长远问。
陆家的和光公馆也在亦园路上,与枫桥公馆一南一北相对,自从陆致远搬出去养病就空置了,这时候他想当然以为他们婚后会住进去。
这个问题站在一旁的陈修文帮时千答了:“陆总准备的婚房在落星天际。”
光是落星天际这个名字也能听出来是个摩天住宅超高层,作为酒店式服务公寓在申城这种房价过分飙高的城市都能排前列,陆司南去年初购下顶层,考虑的就是隐私性和居住舒适度。
时千从小就物质极度过剩,对这些不挑,但走进去之后看见绵延超过二十米的全景落地窗,和另一面打理得精美有致的空中花园,甚至还有个小型的无边泳池,心情还是挺愉悦。
何况陆司南今天一早就报备了行程,他现在应该正在飞往F国的航班上,需要开始为期三周的出差工作。
不出意外的话,等再回来就要到婚礼前夕了,她乐得自在。
陈修文当苦力拎完包又敬业地处理好了指纹锁和面容识别,又把电梯信息录入好了,回头看着站在窗前的时千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他跟着陆司南已经四年有余,这些年这位称得上是心如止水不近女色,所有的野心都只展现在工作上,近两年更是运筹帷幄说一不二,脾气实在算不上温和,很难想象他结婚的样子。
“太太,陆总交代了,您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找我。”
时千正低头看手机查看工作邮件,一时走神忘了回话。
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陈修文见她一直没反应,还以为是不高兴了,自作主张解释了句:“这次的视觉峰会是三个月前就定好的行程,改不了了,陆总肯定也不想新婚就分开的。”
“嗯?”时千回过神来,还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工作重要。”
陈修文:“……”
好好好,不愧是工作狂魔的结婚对象。
时千看他脸色变化,好奇问道:“陈助,你这次怎么没有跟着去?”
她有所耳闻,现在的陆氏总部总裁办光是助理就有十六名,陈修文前些年跟着陆司南在海外开疆拓土,一起回国之后就稳坐首席,对外挂着的职位也不低。
“不知道太太有没有听过明音旗下的高端品牌森林天境?今年在江东划了地,会由我们和明音共同开发,这是陆总的个人项目,我留在申城跟进。”
申城近郊的高端温泉板块还空白,这个项目颇有些前景,陈修文提起的时候都忍不住挺了挺胸腹,蛮骄傲的样子。
时千还真听过,只是现在听见明音两个字她就下意识PTSD想起蒋季扬,忍不住一阵恶寒,不想往下聊了。
别开了脸,“那陈助你要是忙的话就不用管我了。”
陈修文本来也着急开会,听懂了她的意思识相地准备走,“那行,太太您要有事的话再找我。”
一直等他离开之后时千才反应过来。
三个月前。
那他昨晚怎么不说?还说什么搬家一起住。
但对她来说独自住在落星天际比在枫桥公馆与时长远程天心共处一个屋檐要舒适自由多了,也费事再细想。
陆司南落地之后第一时间就接到了陈修文的工作电话,时差关系,国内已经夜晚时分,他那仍然是阳光炽热刺眼的午后。
“安颂快谈拢了,林家点的头,但我先按下了,现在应该有个更好的人选……”
申城不是林家的地盘,打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打算独自做这个项目,未免在各个关节处畏首畏尾,这才找到了陆司南。
陆司南本来就对这个项目很关注,当初穗城第一家森林天境落成的时候远没有现在这么热门,但明音一直长于玩概念,十几年间几乎把这个子品牌推成了国内最特别的度假酒店品牌,主打的是“融入自然回馈自然”的设计思路,每一家都有独属于那一座城市的风光,或是水云间,或是崖壁间,所谓野奢的视觉盛宴不过如此。
于是一拍即合。
以陆家在申城扎根的程度,正好弥补林家被资源掣肘的不足,两方商谈推进得很顺利,共同成立了开发建设公司。
但以这个项目占地万亩的庞大程度,投资周期必然拉长,涉及到的金额颇大,双方都不会也不必长期为此输血,意味着在保持主动权的情况下势必需要找投资。
陆司南当然知道安颂资本最初的合作意向淡薄,只是中间发生了些变化,并非完全是个死局,甚至相较之下他们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听完这段时间的各方完整拉锯报告——
“Iris Yee?”他几乎没问别的就直接点了头,“正常走流程,最后跟林家确认。”
下午已经准备好了万字利弊分析还没开口的陈修文:“……”
只好转而报告了些几天前他吩咐下来的其余琐事。
见自家老板始终没回话,最后才想起来添了句:“太太已经搬进落星天际了,不过好像对您新婚就出差的行程不太满意,有点不高兴呢。”
她怎么会不满这个?
陆司南想都没想,走出机场先拉门上了车,“婚礼的事你做不了决定的直接问她。”
陈修文:“知道的,太太每天的行程需要保镖跟您汇报吗?”
听完这个问题陆司南认真考虑了下,才答:“不用了。”
陆家人都有保镖随身的习惯,这个习惯还得追溯到早年陆致远差点被人绑架撕票,自那之后陶黎书放心不下,陆司南出入身后都跟着一票人。
时千住进落星天际之后,为免真有意外而他在国外鞭长莫及,当然也找了人跟着她,就是没让她察觉。
挂了跟陈修文的电话之后才留意到手机上端弹出一条十五分钟前的信息。
时千:【我看见你的航班信息已经降落了】
陆司南基本很少用即时聊天工具这么低效的沟通方式,退了出来直接回拨了电话。
接通之后也很直白:“有事?”
“……”时千沉默了一会儿,挺客气地询问:“我住哪间?”
这个问题问得陆司南也沉默了,两秒后才开口:“这也是你家。”
虽然他语气稀松平常,但时千似乎从短短几个字的话音里莫名其妙地解读出了“以后这种问题能不能不要来问我?”的不耐。
沉默持续蔓延开,这氛围真是尬得人头皮发麻,时千也有点气闷,“知道了,那我挂了。”
说着就已经将手机拿离耳边。
“时千。”陆司南叫停她即将按下挂断的手。
她停下动作,“有事?”
“我可能需要提醒你一句,我们已经结婚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要强调一遍,她也耐着性子答:“我知道。”
“看起来你不太知道。”
“……?”
“锦时是锦时,你是你,我不会混为一谈,”陆司南说得很慢,似乎也在思考怎么表达:“我的意思是,你对我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