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塞巴斯蒂安来办公室找伊薇时,她正在把收据和归总到一本分类帐册里。“你有个客人。”塞巴斯蒂安开门见山的说,和她的目光在成排的纸条之上相遇。“是亨特太太。”
伊薇吃惊的看着他,心里漏跳了一拍。她曾挣扎着要不要给安娜贝尔写信,她渴望见到她的朋友,但同时也害怕自己会受到什么待遇。她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确定它不是另一个骗局?”
“我确定。”塞巴斯蒂安嘲弄的说。“我的耳朵还嗡嗡响着谴责和漫骂,亨特太太和鲍曼小组都不肯接受事实,那就是你没有被诱拐、强暴,也不是被迫嫁给我的。”
“鲍曼小姐?”伊薇呆呆地重复,第一反应就是这不可能是莉莲,她不再是鲍曼小姐了,而且这会儿她还在和韦斯特克里夫爵爷度蜜月。“黛西也来了?”
“就跟黄蜂一样的坏脾气。”他强调说。“你可以向她们澄清你是以自己的意愿来行道的,因为我相信她们已经打算叫来最近的警察来逮捕我。”
伊薇脉搏激动得加快,手指紧抓住他的胳膊。“我不能相信她们都敢跑到这里来,我肯定亨特先生还不知道安娜贝尔做了什么。”
“在这点上我们观点一致。”塞巴斯蒂安说。“亨特不会允许他妻子靠近我十里的半径范围,而鲍曼夫妇也绝不会同意他们的小女儿踏进赌场一步。不过,据我对你朋友的认识,我毫不怀疑她们已经精心捏造好了一些托词来掩饰行踪。”
“她们在哪?别说你还让她们站在后门口吧?”
“她们已经被领进阅览室了。”
伊薇如此渴望见到她的朋友,以至于一出办公室就不得不克制住自己免得跑起来。匆匆赶到阅览室,塞巴斯蒂安跟在她身后,她冲进门口然后犹疑的停下来。
安娜贝尔蜜金色的头发盘成了闪亮轻盈的小发鬈,她的肤色一如画在糖罐上的理想化的挤奶女工般鲜嫩。从她们第一次相识起,安娜贝尔细致如英伦玫瑰的美貌就让伊薇折服,使她怯于和她交谈,生怕那样美丽的人会对她傲慢的嗤之以鼻。但结果她发现安娜贝尔其实既热心又和气,并且还有点自嘲的幽默感。
黛西.鲍曼,莉莲的妹妹,大大咧咧的个性掩盖了她娇小轻盈的身材。一个理想主义者,醉心于天马行空的奇想中。她特别偏爱广爱流氓恶棍欢迎的罗曼史小说。但黛西鬼精灵的外表下隐藏着大多数人都忽视了的狡狯的智慧。她乌发白肤,瞳仁的颜色好像热辣的姜汁面包……淘气的眼眸上是长长的像扇子一样的睫毛。
看到伊薇,她的朋友们发出毫不淑女的尖叫声冲向她。伊薇自己也尖声大笑着,她们撞到一起,紧紧的拥抱,热烈的亲吻。三个年轻女孩分享着彼此的激动,不停的大说大笑,然后有个人猛的闯进了房间。
是凯姆。他双眼大睁气喘吁吁,似乎是狂奔过来的,机警的目光扫过房间,他掂掇着情势,修长的身躯慢慢放松下来。“该死。”他嘟囔着。“我还以为出事了。”
“一切都好,凯姆。”伊薇笑着说,安娜贝尔的一只手还搭在她肩上。“我的朋友来了,就是这样。”
瞥向塞巴斯蒂安,凯姆酸溜溜的评论道:“我曾听说过杀猪的嚎叫也不外如此。”
塞巴斯蒂安的下巴突然一阵可疑的抽搐,仿佛他正竭力想压下笑意。“亨特太太,鲍曼小姐,这位是罗翰先生,你们必须原谅他的莽撞,既然他是……”
“流氓?”黛西一付天真样的提醒。
这次塞巴斯蒂安不能忍住微笑了。“我是想说‘不习惯有淑女出现在俱乐部’。”
“她们是吗?”凯姆问,怀疑的看看两位访客,他的注意力在黛西的小脸上徘徊不去了好一会儿。
完全不理凯姆,黛西对安娜贝尔说道:“我一直都听说吉普赛人的魅力而闻名,看来只是个无稽的传说。”
凯姆的金眸眯紧,如老虎一般。“我们也以劫掠外族少女而闻名。”
赶在对话继续前,伊薇迅速插进来调停。“爵爷,”他对塞巴斯蒂安说。“如果你不反对,我想和我朋友私下里聊聊。”
“当然。”他彬彬有礼的口吻无懈可击。“要我叫人送茶盘上来吗,甜心?”
“好的,谢谢你。”
等男人们离开,房门关上之后,黛西爆发了。“在圣文森特做了那些事之后,你怎么能那么亲热的和他讲话?”
“黛西,”伊薇满怀歉意的开口。“我很抱……抱歉发生在莉莲身上的事,我——”
“不,不光是那个,”黛西激动的打断。“我是指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欺骗你,强迫你嫁给他,又——”
“他没有强迫我。”伊薇来回看着黛西愤愤的脸和安娜贝尔关心的脸。“真的,他没有!我都是采取主动的那个人。来,从吧,我会告诉你们一切的……你们两个是怎么跑来俱乐部?”
“亨特先生去处理生意上的事了。”安娜贝尔露出个狡黠的笑容。“那我就告诉鲍曼夫妇我想带黛西去圣詹姆斯街习东西,我是她的伴护,你知道啦。”
“然后我们就去逛街了,”黛西顽皮的插嘴道。“只是后来我们小小的绕了一点路……”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们围坐在一起,安娜贝尔和伊薇在靠长沙发上,黛西坐在附近的椅子上。微微有点结巴,伊薇断断续续的讲了她逃离梅布利克家之后发生的事情;让她大感安慰的是,朋友们并没有责备她的行为,反而既关心又同情,就算她们已明显的不赞同她所做出的选择。
“对不起。”伊薇说,看见安娜贝尔如象牙般光洁的额头皱拢到一起。“我知道你不并赞成我和圣文森特爵爷结婚。”
“我赞成与否无关紧要,”安娜贝尔温和的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还是你的朋友,就算你嫁给魔鬼本人我也不在乎。”
“而这个魔鬼毫无疑问披着圣文森特的外皮。”黛西严厉的附注道。
“重点是,”安娜贝尔继续道,迅速丢给黛西一个警告的眼神。“既然已成事实,我们想知道怎样才能最好的帮你。”
伊薇感激的微笑。“我唯一想要的就是你们的友谊,我好害怕你们会收回它。”
“永远不会。”安娜贝尔端详着她,伸手抚平她掉落的红鬈发。“亲爱的,我希望这不会显得自作主张……但既然你是仓促离家,我肯定你没能拿走太多衣服,所以我就替你带了一些过来。我知道你在服丧,所以我只带了褐色、黑色和灰色的,当然还有些睡衣和手套啊什么的……要是你同意,我就叫他们从马车上拿下来,我们差不多重,我想稍作修改就能——”
“哦,安娜贝尔。”伊薇大声说着,举起双臂抱住她的朋友。“你真是太好了!但我不想让你因为我就牺牲你的嫁妆——”
“这不是牺牲,”安娜贝尔退开身微笑着。“再没多久,我就根本穿不下这些衣服了。”
伊薇立刻想起在上个月,安娜贝尔曾悄悄跟她们说过她可能怀孕了。“当然了,我……哦,安娜贝尔,我太专注自己的问题了,甚至都没想到要问问你感觉怎么样?那么说是真的了?医生已经确定了?”
“是的。”黛西加入进来,她站起身跳起小小的凯旋之舞,仿佛不可能再安静待着。“壁花要当阿姨了!”
伊薇也跳起来,她俩蹦蹦跳跳,像孩子似的欢呼,安娜贝尔坐着笑眯眯的看着她们。“天哪,看看你们两个。”她说。“我希望莉莲也在——对你们野丫头一样的玩闹,她肯定会有一些精准的评语。”
只是想到莉莲就足以浇熄伊薇的兴奋。她跌坐回沙发,忧虑的望向安娜贝尔。“她会原谅我吗?圣文森特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我还嫁……嫁给了他?”
“当然会了。”安娜贝尔温柔的说。“你知道她有多忠诚——除了谋杀,她会原谅你任何事,也许连谋杀也不例外。但要说原谅圣文森特,恐怕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黛西皱着眉抚平裙摆。“圣文森特肯定是和韦斯特克里夫伯爵树敌了,对咱们来说,事情就难办了。”
女仆送茶进来时谈话中断了,伊薇给自己和安娜贝尔倒了些可口的琥珀色茶水,黛西不想喝茶,更愿意在房间里逡巡浏览书架。她眯眼凑近看着彩色皮质书脊上的书名。“这些书上大多都蒙了层灰,”她大声说。“看来已经很久没人阅读了。”
安娜贝尔从茶杯上抬起头露出个怪有趣的笑容。“我敢打赌,如果有的话,也是没几本被人读过,亲爱的。既然常来俱乐部的绅士们可以得到那么多更刺激的消遣,他们不太可能愿意把时间都耗在书上。”
“要是都没人读书,为什么还要设一个阅览室?”黛西说,一副被冒犯的口气。“我不能想象还有什么活动能比阅读更刺激。啊,有时候沉浸在一个特别迷人的故事里,我都能感觉到我的心在跑!”
“有件事……”安娜贝尔轻声说,毫不淑女的露齿一笑——黛西没有听到这话,沿着书架漫步到更远的地方去了——瞥一眼伊薇的脸,安娜贝尔压低嗓门说道:“我们谈谈那话题吧,伊薇……你新婚夜之前没人跟你谈让我很困扰,圣文森特对你体贴吗?”
伊薇觉得脸颊烧了起来,她快速点个头。“如大家所想,他的技巧非常好。”
“但他温柔吗?”
“是的……我想是的。”
安娜贝尔微笑起来。“真是尴尬的话题,对吧?”她软声问道。“但是如果你对那方面有任何疑问,我希望你能来问我。我觉得自己就像你的姐姐一样,你知道的。”
“我也这么觉得。”伊薇回答,握住安娜贝尔的手。“我相信我确实有几件事想问一下,但是它们都太不好——”
“哈!”房间那都传来黛西的大喊,她们抬头看见她正拖动着一个桃花心木的书架。“我靠在这个书架上时,我听到有种喀哒喀哒的声音,然后整个架子就转开了。”
“这是个暗门。”伊薇解释说。“俱乐部里有几个暗门和秘道,警察临检时可以藏东西,或者要是有要需要匆忙离开——”
“这条通向哪里?”
害怕说得太多会激起黛西的探险欲,伊薇含糊的咕哝道:“哦,不会到你希望去的任何地方。一个储藏室,我肯定是。你最好关上它,亲爱的。”
“唔。”
趁着黛西还在查看书架,伊薇和安娜贝尔继续刚才的话题。“事实是,”伊薇说,“圣文森特爵……爵爷同意过一段清心寡欲的日子,为了我的缘故,要是他成功了,他和我就会重新开始我们的婚姻生活。”
“他什么?”安娜贝尔低呼,美丽的蓝眸瞪得老大。“老天爷,我以前可不会相信圣文森特会和‘清心寡欲’出现在同一个句子里。你到底是怎么说服他的?”
“他说……他表示出……他对我渴望到足够去尝试了。”
安娜贝尔奇怪而困惑的笑着摇摇头。“那听起来不像他,完全不像。他会作弊的,当然咯。”
“对。但我也认为他的意图是认真的。”
“圣文森特从不认真。”安娜贝尔挖苦的说。
伊薇不由自主的记起就在这个房间,圣文森特绝望而急切的怀抱,他喉咙里破碎的呼吸,吻在她肌肤上的嘴唇充满了占有欲的温柔,还有他低喃时声音里毫不掩饰的炽热。“我想你胜过世上的一切……”
她怎么才能跟安娜贝尔解释这些?仅凭几句话怎能证明她的直觉就是相信他?这简直太荒谬了,她,笨手笨脚的伊薇.詹纳,突然变成了像塞巴斯蒂安那样男人的终极渴望,而他本可以拥有全英格兰最美丽最优秀的女人。
然而塞巴斯蒂安也完全不是那个在韦斯特克里夫的汉普夏大宅里傲视闲逛的男人了。某部分的他已经改变,并且还有继续改变下去。绑架莉莲失败是促使他改变的原因吗?或者再晚些,是在去格雷纳格林那段苦不堪言的旅途中?还有俱乐部里的什么东西?自他们踏足这里之后他就一直行为古怪,他在奋力做某件事,一件他甚至无法对自己解释的——
“哦,不。”安娜贝尔懊恼的说,越过伊薇的肩头看去。
“怎么了?”伊薇顺着她的视线转过身。
无需安那贝尔再解释,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一个书架被挪开了位置,不出所料,黛西已跟随她无穷的好奇心走进了暗门里。
“它通向哪里?”安娜贝尔叹口气问道,不情愿的放下她喝了一半的茶。
“那要看她走的是哪条路,”伊薇皱皱眉头,“其实它就像个迷宫——一条暗道分叉成两个方向,然后还有条秘密的楼梯去到二楼。谢天谢地俱乐部还没开张——她碰上麻烦的机会微乎其微。”
“别忘了,她是黛西.鲍曼,”安娜贝尔轻嘲的说。“就算碰上麻烦的几率小到不能再小,她都能把它找出来。”
沿着黑暗的通道慢慢前行,黛西体会到的刺激感就和她小时候经历的一模一样。那里她和莉莲在她们第五大道的宅邸里玩过一种海盗游戏,每天功课结束后,两个扎着长辫子的小魔鬼就跑到外面的外面的花园去滚铁环,在花床上挖洞,身上的洋装都扯破了。有一天,她们决定弄一个秘密的海盗洞穴,便花了整个夏天在围绕宅邸的树篱里开挖,她们勤劳的又砍又剪,就像一对小耗子一样在里面来回穿梭,终于从树篱中清出了一条长长的隧道。她们在这个“海盗洞穴”里召开秘密集会,终于从树篱中清出了一条长长的隧道。她们在这个“海盗洞穴”里召开秘密集会,当然了,还在房子旁边挖了个洞埋藏了一个木盒,里面装满了财宝。后来愤怒的园丁发现他的树篱被惨遭破坏,惊骇欲绝之下揭穿了她俩的“罪行”,为此黛西和莉莲被连着惩罚了好几个星期。
想到深爱的姐姐,黛西怅然的微笑着,感到一阵孤独涌上心头。她和莉莲从来都形影不离,争吵,大笑,互相捉弄对方,也尽一切可能替对方救场。她当然很高兴莉莲遇见了意志坚定的韦斯特克里夫做她的完美另一半……但这并不能阻止黛西强烈的思念。现在,其他壁花,包括伊薇在内,都找到了丈夫,她们都身处的难解的婚姻世界仍将黛西排除在外。她得快点找个老公,某个友善、真诚的绅士,他会和她分享对书籍的热爱,他会戴副眼镜,喜欢狗和小孩。
在暗道中摸索着行走,黛西差点被一段凭冒出来的小楼梯给绊倒。楼梯的尽头有一丝微弱的光芒吸引她走了下去,光线勾勒出一扇长方形门的轮廓,停顿一下,然后又是一阵敲打。
好奇心愈加强烈,黛西伸手果断的推开门。灯光流泻进暗道,她踏进了一个房间,里面有几张空空桌椅,餐具柜里摆着两把巨大的银茶壶。眯缝着眼,她看清了敲打声的来源。一个男人正在修理墙上一段损坏的线脚。他蹲在地上熟练的用一把小巧的榔头把钉子敲进一段狭长的薄木片中。一看见门开了,他立刻敏捷的站起身,抓紧手中的榔头好像把它当作武器。
是那个吉普赛人。眼睛如同饥饿的豹子一样的那个男孩。他脱去了外套和马甲……还有领巾……上半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松垮垮的扎在他服帖合身的长裤里。黛西看见他所引起的反应就跟在楼上时一样——胸部一阵刺痛,紧接着她的心跳就加快。意识到自己是和他单独待在房间里,黛西有些无助,眼也不眨的看着他慢慢走过来。
她从没见过哪个活生生的人相貌如此独特、黝黑而美丽……他的肤色就像唇天然的苜蓿蜜,眼睛带着浅浅的赤褐色,长着浓密的黑睫毛,丰厚的如黑曜石一般的发丝盖住了他的前额。
“你在这里做什么?”罗翰问,不断的逼近,让她本能的后退,肩胛骨一直碰到了墙壁。在黛西有限的经历上,还没有哪个男人曾这么直截了当的靠近她,显然他对所谓的客厅礼节一无所知。
“探险。”她屏息答道。
“有人给你指点了境道?”
黛西瞪着罗翰把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他比普通人都高一些,但还不是特别突出,黝黑的脖颈跟她的视线持平。竭力不想表现得紧张,她浅浅吸了口气然后说道:“不,是我自己找到的。你的口音真怪。”
“你也是啊。美国人?”
黛西点点头,看到他耳垂上那颗小钻石的闪光,说话的能力便弃她而去。她感到胃里一阵奇怪的扭曲,几乎就像是反胃,但又让她的皮肤非常火热。她察觉到自己的惊慌,浑身变成了粉红色。他站得那么近,都能闻到他身上干净清爽的肥皂香,还混着一丝淡淡的马匹和皮革的味道。美妙的男性体味,和她父亲的大不相同,后者闻起来总像是科隆水、鞋油和新印纸钞的混合体。
她不安的视线掠过他因卷起袖子而露出的胳膊……然后惊讶的看见一个刺青在他右边手臂上的图案。那是一匹小小的带着翅膀的黑马。
注意到她迷惑的凝视,罗翰放低胳膊好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个爱尔兰图腾。”他低声说。“梦魇马,叫做pooka。”
一声似乎表示荒谬的声音让黛西的嘴角浮现出虚弱的微笑。“它能洗得掉吗?”她犹犹豫豫的问。
他摇摇头,睫毛半垂遮住他不同寻常的眼睛。
“这个pooka借是希腊神话里的珀加索斯一样吗?”黛西问,尽可能的贴近墙壁。
罗翰来回打量着她,还没有哪个男人能比他更从容不迫了。“不,他要危险得多。他的双眼是黄色的火焰,一步就能跨过山脉,他用人的声音说话就像洞穴一样深邃。在午夜,要是他想要你骑行,他就可能停在你家门前呼唤你的名字;如果你同他出去,他就会驮你飞越大地和海洋……你的人生将不再一样。”
黛西觉得觉得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她所有的直觉都警告她最好停止这场可怕的谈话,然后从他身边逃开,能有多快就有多快。“真有趣,”他咕哝着,在他的臂弯中盲目的转身,寻找着暗门的边缘。令她慌张的是,他已经把门关上,使其巧妙的隐藏在嵌板的墙壁之下了。
汗湿的手掌在嵌板上摸索,她感觉到罗翰在身后倾靠过来,嘴唇几乎挨到她的耳朵。“你找不到它的。只有一个小地方才能打开机关。”
他灼热的呼吸喷到她的喉咙旁边,身体上的轻微碰触灼烫着她。
“你何不指给我看?”黛西摆出自认为最肖似莉莲的口吻,拖长了声音讥嘲的说道,却惊惶的发现她的声音既颤抖又慌乱。
“那你要赏脸拿什么来报答我?”
黛西硬压下愤慨,尽管她的心已经像笼中的野鸟一样猛力敲打着肋骨。她转身面对他,发动语言攻势以期击退他。“罗翰先生,如果你是在暗示我应该……好啊,你是我见过最没绅士风度的人了。”
他不动如山,咧嘴笑起来,森森白牙一闪而过。“但我知道门在哪里。”他提醒道。
“你想要钱?”她不屑的问。
“不。”
黛西使劲吞咽一下。“那就是要个特权了?”看着他捉摸不透的表情,她恍然大悟的红了双颊。“特权就是……一个拥抱,或一个吻……”
某种危险的闪光滑过罗翰的金眼。“没错,”他低喃道。“我要个特权。”
黛西几乎不能相信。她的初吻。她总是想象着它是发生在英国的花园中,在某个罗曼蒂克的时刻……当然是在月光下了……一个长着娃娃脸的金发绅士会在亲吻之前说些摘抄的可爱诗句。她可从来没想过会是在一家赌场的地下室里,和一个吉普赛的发牌小子!但话又说回来,她已经二十岁了,也许该是积累某些经验的时候了。
又吞咽了一次,她竭力控制住呼吸狂乱的频率,直盯着他的喉咙和从半敞的衬衫中露出的一点胸膛。他的皮肤光滑闪亮,仿佛绷紧的琥珀色绸缎。当他靠得更近时,他浓烈的男性体息汹涌侵入了她的鼻端。他温柔的抬手去碰她的脸,有经意的刷过她小巧的乳尖。这一定是偶然碰到的,她昏昏的想,乳头在天鹅绒的紧身胸衣下缩紧。他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脸蛋,使它仰面朝上。
望进她睁大如幽暗深池的眸子,他的指尖来到她的嘴唇,爱抚着柔软的唇瓣直到它们颤抖的分开。他另一只手滑到她的颈骨,先是轻轻摩挲,然后微微抓紧以支撑她头部的重量……这样到好,因为她全身都好似融掉的糖果一样瘫软了。他的嘴温柔的压上她的,来回轻刷过她的唇瓣,这温暖的愉悦似乎渗透进了她的神经,窜流过全身令她不再能拒绝将身体依偎向他的渴望。踮起脚趾,她低喘着抓住他坚硬的肩膀,感到他的手臂环抱住她。
终于他抬起头来,黛西却羞愧的发现自己像个快溺毙的人一样巴着他不放。她猛的松手,往后能退多远就退多远。对自己对他的反应又羞又恼,她面色不豫的看向他如异教徒一般的眼。
“我没感觉到什么。”她酷酷的说。“虽然我猜你已经尽力了。现在指给我看门在——”
她发出一声惊讶的尖叫,因为他又再次攫住了她的唇。她这才为时已晚的醒悟他是把她故作不屑的评论当作了挑衅。他的嘴更加需索,双手捧住她的头,带着不经世事的惊愕,她感觉到他舌头丝滑的碰触,一股甜蜜的感觉翻滚过她的全身,让她颤抖不已。他亲密的探索着她的唇,仿佛她是一道美味。
最后一下诱哄的爱抚过她的唇,罗翰结束了亲吻,直起身凝视着她的眼睛,沉默的问她还敢不否认他的魅力。
她聚拢最后一点自尊。“还是没感觉。”她虚弱的说。
这一次他把她完全搂在了怀里,黑色的头朝她俯低。黛西从不知道一个吻可以这样深入,他的嘴慢慢的品尝着她,双手举起她的身体让她紧贴着自己。她感到他的脚挤进了她两腿之间,胸膛强硬的抵着她小巧的乳房。他的吻逗弄着,爱抚着,直到她在他臂弯中像个野生小动物般瑟瑟发抖,等他放开她,她显得既瘫软又被动,所有的知觉都集中在将她带进未知尽头的激情中。
睁开情欲氤氲的双眼,黛西朦胧的看着他。“这……这回进步多了。”她尽可能不失尊严的说。“我很高兴能教给你点东西。”她转开身去,却没有错过他一闪而逝的咧醉笑容。伸手按下隐藏的机关,他打开了门。
让黛西尴尬的是,罗翰陪她一起走进了黑暗的秘道,登上狭窄的楼梯,引导着她就像是能在黑夜里视物的猫儿。当他们到达楼梯顶端,阅览室门的轮廓已经可以辨认,他们相继停了下来。
觉得应该说点什么,黛西咕哝道:“再见,罗翰先生,我们可能再也不见了。”她只能这么希望——因为她肯定无法再面对他了。
他俯身靠向她肩膀,嘴巴一直碰到她刺痛的耳朵。“或许某个午夜我会出现在你的窗前,”他喃喃的说,“诱惑你骑行过大地和海洋。”
他打开门,温柔的将她推进阅览室,然后再度把门关上。茫然的眨眨眼,黛西瞪着安娜贝尔和伊薇。
安娜贝尔无可奈何的开口。“我就知道你没发拒绝诸如暗门之类的东西。你走到哪里去了?”
“伊薇是对的。”黛西说,颧骨上泛起明艳的红晕。“它没有通向任何我希望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