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8月。一天,及川先生来电话,用很轻松的口气说,一起吃顿饭吧。山本犹豫了一阵,把取出来以后一直放在家里的那30万日元装进一个信封,揣在怀里。笠井还是没有电话,好像一切都悬在了半空。
在一个小饭馆里吃完饭,及川请山本去家里坐一会儿。
及川给山本倒了一杯茶,头也没抬地问:“山本君,最近你跟野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
“啊?”山本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是这样,昨天晚上野崎经理来电话了。”
“……关于我的事?”
“不,没有直接说你什么事,不过……”及川脸上显出为难的神情,“他说,如果你辞了他那家公司,希望我不要把老人之家的生意给他断了。唔,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山本的身体在颤抖。
“你说过你打算辞职?”
“没有……不过,我……跟经理的关系处得不太好是事实。”
“是这样……”及川叹了一口气,肩膀垂了下去。
山本心里卷起了愤怒和焦躁的旋涡:野崎这小子真不是东西!怀里揣着的那30万日元变得沉重起来。在被赶出公司之前,应该把这30万送给静江,给她一个惊喜。但是,这钱并不是自己的劳动所得,这赃钱啊!难道要用这种赃钱去换取静江的欢心吗?
及川一直沉默不语,山本想从尴尬中解脱出来,忽然想到了一个话题:“及川先生,听说您要参加市议员竞选,是真的吗?”
及川微微一笑:“你的消息够灵的呀。我对那些推我出马的人说,你们想把老朽杀了呀?他们劝我只当一期,等下一个候补 成熟了再退,纯粹是利用我嘛,政治这东西,肮脏着哪!”
“您的意思是……”
“绝对不参加竞选。都这个岁数了,我可不想弄个落选留给人们当笑柄。”及川说完,又给山本讲了一些可笑的竞选黑幕故事。
9点多了,山本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对送他的及川先生说:“这个,请您转交给静江。出狱 以来攒的,我现在用不着。”
山本终于动了笠井的钱。
及川把一大沓子耖票从信封里拽出来,吃惊地看了山本一眼,默默地数起钱来。
时间过得真慢啊——山本好像要躲避什么似的把视线从及川手上转移到别处去,落在随意扔在鞋架子上的一个大信封上:“哈巴罗夫斯克劳改营难友座谈会”。
“哈巴罗夫斯克劳改营?不对呀,及川跟我父亲都是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劳改营嘛,怎么去参加哈巴罗夫斯克劳改营的座谈会?野崎的那张传单上原关东军一等兵写的文章上,也说及川是哈巴罗夫斯克劳改营的。可是,及川探监的时候分明说过,他是因为跟父亲同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劳改营待过才来看我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么多钱,怎么来的?”及川显得有几分惊诧地打断了山本的遐思。
“啊……那……是我出狱以来攒的。”
“当然了,你给静江母子多少钱都不能说多,不过话说回来,你刚给了15万,今天又给30万,静江会怎么想呢?”
我正是为了让她对我有想法才给她这么多钱的——这话山本不能明说,于是他激动地说了下面一番话:“请您给她送过去吧,求求您了!我想尽力为静江做点儿什么,可是除此以外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啊!”
山本说着说着觉得胸口热得发烫。是的,除了给钱以外,其他可以使静江动心的手段一个都没有。赃钱也是钱,顾不上及川先生怀疑了。只要静江能回头看他一眼,叫他干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及川不太情愿地把钱收起来,嘱咐山本以后不要太勉强了。山本深深地向及川鞠了一躬,离开了及川家。回家的路上,他心里乱得要命。静江收到这笔钱以后,反应如何呢?
用了笠井的钱以后,脑海里天天在扩大的静江的笑容就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