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昶勉强笑了笑,“顾大人入宫是有什么事吗?”
顾涧西眉毛轻轻一挑,“我一个外臣,自然是有事禀告陛下才会入宫,怎么,大皇子想要知道?”
“不不。”萧昶神色一僵,小心地往左右看了看。谁不知道顾涧西是锦衣卫指挥使,只忠于皇帝一人,专门给皇帝办些机密之事。他刺探顾涧西要禀告的事,不就相当于刺探皇帝的秘密吗?
虽然他确实很想知道顾涧西到底为了什么事入宫,尤其顾涧西还是去了驿馆调查太子遇刺一案,没准就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呢。
可他不能让人看出来。
哪怕他是最受宠爱的皇子,也绝对不能明目张胆地打问锦衣卫手里的案子。
“我和三弟正要去见父皇,顾大人,一起请吧。”萧昶神色迅速恢复如常,一摆手,洒脱风流。
顾涧西长身玉立站在垂柳下,拱手弯腰,朝姜夙蓁行礼过,这才走了过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落后了一步,正好走在姜夙蓁和萧昶中间的正后方,是一个前面两人不管有什么小动作,也绝对瞒不过的绝佳位置。
萧昶从肩膀到手指,全都规规矩矩。
三个人顺顺当当到了龙清宫,又一起进了大殿。
姜夙蓁看到了惠文帝。
坐在龙案后的男人四十来岁,身材圆胖,面庞红润,看起来气色不错,眼底却有一层乌青。
那是她的父亲。
也是大邺皇帝。
“儿臣见过父皇。”姜夙蓁行礼,萧昶、顾涧西随后。
三人站成一排,惠文帝只觉得自己眼睛有些花。
当年的林皇后是大邺第一美人,莲华太子继承了她的美貌,自幼就生得粉雕玉琢,现在十七岁,容貌更盛。
而夏贵妃也是难得一见的倾城之色,萧昶同样继承了夏贵妃的美貌,一双桃花眼风流倜傥。
顾涧西自不必说,丰神俊朗,邺京城里明着暗着喜欢他的人能绕皇城好几圈。
三个人往那一站,仿佛龙清宫都亮堂了不少。
惠文帝愣了愣,笑道:“看看,看看,这是我们大邺最俊美的三个儿郎吧,凑一起把朕的龙清宫都照亮了。”
福公公笑着凑趣:“可不是嘛,陛下,老奴觉得眼睛都花了呢。”
萧昶桃花眼里蕴满了笑,凑近两步,“父皇,那您说说,我们三个谁最俊?儿臣是不是状元?”
“又不是殿试,还排个状元榜样探花不成。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容貌嘛,也是各花入各眼,你们三个都好看,风骨不同而已。”惠文帝又看了一眼,虽然萧夙旸和萧昶都是他的种,但他还是觉得顾涧西最为俊朗,主要是身上那种冷肃镇重的气质,看起来最为深沉。
萧昶风流俊俏,到底少了几分气概。
而萧夙旸……
惠文帝脸色沉了沉,这都不是少几分气概的问题了,这根本就是病弱,男生女相,看起来像是深闺弱质。
“太子在驿馆遇刺,可有受伤?”惠文帝问道。
姜夙蓁眼角的余光扫过顾涧西。
他垂着眼眸,鸦色睫羽密密长长,遮住了眼中神色,脸上更是没有丝毫表情。仿佛惠文帝说他是“大邺最俊美的三个儿郎之一”对他没有丝毫影响,而皇帝问起“太子遇刺案”这个由他亲自调查的案件,他也完全不动声色。
姜夙蓁从顾涧西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更无从得知他回京之后是如何向皇帝回禀的。
倒是看到他的拇指按在绣春刀上,轻轻地摩挲着。
能在皇帝面前身佩利刃,看来是真的得皇帝宠信。
“儿臣……没有受伤。”姜夙蓁说道。
萧昶眉头狠狠一跳。
明明是胸口中了一剑,老三为什么要说没有受伤?是想要遮掩什么?
“太子切莫要讳疾忌医,受伤了就得赶紧请太医。”萧昶担忧地看过来,仿佛担心弟弟身体的好哥哥,“驿馆里毕竟没有好大夫,珍奇好药更说不上,现在既然回来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说出来,尽早医治才是。”
姜夙蓁歪了歪头,乌黑眼眸中满是疑惑,“孤并未受伤,大皇子为何认定孤受伤了呢?难道——”
萧昶脸色一变。
当时太子遇刺,屋中只有身边的几个侍卫和那个刺客,那么知道太子受伤的,除了太子本人,自然也只有那几个侍卫和刺客。
他要是断言太子受伤,要么是买通了太子身边的侍卫,要么就是从刺客那里得知。
“太子说笑了。”萧昶勉强笑了笑,“我不是认定你受伤了,而是太子你的脸色实在太差,让人没法不担心啊。”
一时间,大殿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姜夙蓁的脸上。
大皇子说的没错,太子的脸色确实不好,而且这都初春了,还披着厚实的狐裘,看起来就病怏怏的,羸弱不堪,一副活不长久的样子。
姜夙蓁叹了口气,“哦,孤这是吓的。孤在江南八年,一直好好的,从未遇到过有人行刺,没想到这一回邺京,差点连命都没了。”
这话似乎在暗指什么,大殿中众人全都不敢吭声了,连福公公都低下了头,小内侍小宫女们更是屏息敛声,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鹌鹑似的。
姜夙蓁又叹了口气,“儿臣能再见到父皇,一定是父皇的龙气在保佑儿臣。”
惠文帝不咸不淡地笑了笑,“没事就好。等会儿朕派太医去东宫给太子请平安脉,太子这几天好好歇歇,三日后,在景福殿办宴,为太子接风洗尘。”
“多谢父皇体惜,”姜夙蓁知道这次见面已经结束,“儿臣告退。”
从龙极宫出来,姜夙蓁回头看了一眼。
碧瓦朱甍,玉砌雕阑。
这是皇帝所住的龙清宫,大邺最有权势的地方,是多少男人的梦中殿堂。
为了住进这里,兄弟可以阋墙,手足可以相残。
原路回到东宫,这次没有萧昶和顾涧西跟着,一路都十分安静。
际秋正站在东宫与皇宫相连的侧门处,踮着脚尖往外看,头顶传来遇夏的声音,“主子回来了。”
随着说话声,遇夏轻巧地从树上跳了下来,脚尖点地,猫一般轻盈,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主子,您没事吧?”际秋连忙上去扶住姜夙蓁的胳膊。
“嘶——”姜夙蓁轻轻皱眉。
际秋吓了一跳,连忙松手,“怎么了,主子您受伤了?”
遇夏和临冬脸色大变,一下子凑到了身边。
姜夙蓁歪着头想了想,这才想起什么,“没事,遇到萧昶,他抓了我的胳膊一下。”
际秋还是有些不放心,低声念叨:“主子您下次进宫,带着奴婢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不然您进宫了,奴婢和遇夏、临冬心里都悬悬的。”
想想萧昶那怎么也无法挣脱的手,姜夙蓁点点头,“好,以后入宫,际秋跟着我。”
际秋大喜,“那可太好了。”不枉她扮成宫女,这个身份确实方便,能随便跟着主子进宫,像遇夏和临冬这样的侍卫就不行了,东宫的侍卫也不能随便进皇宫的,除非他们当初扮成小太监。
一路回了辰旸殿,际秋问:“主子要沐浴吗?”
姜夙蓁确实有些洁癖,去过外面回来总要沐浴更衣,尤其是去过皇帝住的地方,身上染了些龙涎香,更是觉得不舒服,不过她摇头,“等会儿,还有太医过来。”
际秋问:“昨日薛延不是已经看过了?”
姜夙蓁笑了笑,“恐怕父皇不放心。”薛延不是皇帝心腹,皇帝自然不信任他。
果然过了没多会儿,外面有人禀报,说是太医院的丁院使来给太子请平安脉。
姜夙蓁挑了挑眉。
太医院最大的就是院使,下面两个院判,再往下十个御医,没想到不过是给她请平安脉,竟然来了个最大的,看来皇帝是真的“不放心”她。
际秋有些紧张,“院使?会不会看出来……”
姜夙蓁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安心。”
她在薛神医那里住了多年,医术没学会,但浅显的道理还是懂一些的。男女脉相确实不同,男子寸脉旺于尺脉,而女子则是尺强寸弱。
但也不能以此断言男女,毕竟男子若有不足之症,也会出现尺强寸弱的女脉之相。
当年哥哥出生时,可不就是不足嘛。
再说,薛神医那颗能改变嗓音的药丸,不仅仅是能略微改变喉骨的形状,连脉相都有影响。
不然,昨日薛延不会那么放心地离开的。
“请丁院使进来。”姜夙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