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鸢儿也不理会尉迟长恭的玩笑话,她板着一脸俏脸,盯着李熙的背影定定看了好一会儿。
“尉迟将军,大刀我耍不来,长棍我也不学。只劳你转告我二哥一声,我周鸢儿以后都不来烦他了。”半晌过后,周鸢儿一字一句,说到最后已是红了眼圈。
周鸢儿说完之后,幽怨着眼神又看了一眼李熙漠然而去的背影,然后才转过身去往回走了,一边走一边抬手至腮边,似是拭着眼泪。
“恭送县君。”尉迟长恭在她身后行了一礼,起身之时,唇角已是忍不住溢出一丝压抑不住的笑意来。
唉,秀容县君如果说话能算话就好了。只可惜,过不了两天,她又会跟没事人一样地出现在东宫的。尉迟长恭在心里嘀咕了一会儿,见得周鸢儿走远了,这才回转身快步走进了李熙的书房。
书房内,李熙正坐在案后,案上摆着厚厚一摞书卷。他一手支在额头上,似是在思忖着什么。
“走了吗?”见得尉迟长恭进来,李熙问道。
“走了,不过,是哭着走的,还说以后都不来烦殿下了。”尉迟长恭至案前回话道。
“哦。”李熙口中应了一声,然后伸手拿起一卷书翻看了起来。
“对了,殿下,我刚才远远看见许娘子也过来了,怎么没请她进来东宫坐一会?”尉迟长恭口中说着话,眼神却是朝李熙脸上瞄了瞄。
听得尉迟长恭提起许琳琅,李熙翻书的指头顿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幽着声音道:“你若是实在惦记人家,不妨去东华门外走一趟,回来之后就可以如愿以偿了。”
尉迟长恭一听这话脸都绿了,那东华门外有几间小屋子,是内侍监专设的场子,专门负责入宫太监的净身之事。李熙这话的意思,就叫他去净身做个太监好去许琳琅身边伺候呢。
“枉费他读了那么些圣贤书,嘴却还是那么损……”尉迟长恭在心里腹诽了起来,又见李熙神色郁郁的模样,心里便又猜测道,他会不会又被那慧诘俏皮的许娘子给气着了?
“是了,肯定是了。他这架势瞧着就像,也只有许娘子敢当面惹毛他……”尉迟长恭想到这里,心里立即无比舒畅了起来。
……
许琳琅回到清宁宫时,正遇上太医署的秦太医坐在前厅写方子。许琳琅见状立即紧张了起来,赶紧上前询问是不是皇后哪里不妥,怎么秦太医又写上方子了。
“许娘子不要担心,娘娘的病已经痊愈了,老朽是拟一张滋补健体的方子,让娘娘再按时服用一个月以巩固凤体康健。”秦太医忙捋着白胡子笑呵呵地道。
原来是这样,许琳琅听得松了一口气。秦太医写好后将方子又手递给了许灵琅,许琳琅一味一味地看了过去,又仔细询问一番,秦太医一一解释作答,许琳琅这才放下心来,将方子递给了侍立一旁的绮兰。
“说起来娘娘这次很快康复,也真多亏了许娘子这般贴心细致,娘娘病中心情沉郁,也亏得许娘子悉心开解才得以纾解啊,娘子真乃是今女子之楷模。”
秦太医看着许琳琅笑得一脸的慈和,一旁的绮兰听得也连连点头。
“哪里,侍奉至亲乃是我等后辈应尽之事。”许琳琅被秦太医夸得有些羞赧了,忙摆着手笑道。
秦太医见状也笑了起来,片刻后,他站起身,正待收拾了医囊告辞出门。这时许灵琅突然灵动一动想起什么来,于是开口问秦太医道:“秦太医,琳琅前几日看了一本志怪话本,里面有提到离魂症。琳琅觉得十分的惊奇,敢问秦太医,这世上真的有离魂的事儿吗?”
许琳琅说完之后,一脸期待地看向了秦太医。秦太医年近七十,在太医院待了好几十年了,不仅医术精湛且见多识广,因此她才假借话本中的女子向秦太医打听。
秦太医听得这话先是哈哈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才才道:“许娘子的喜好还真的十分的清奇啊。这离魂之说乃是子虚乌有,那些志怪话本中所记载的,多是病人从自己的角度而描述出来的种种情节,那些不可思议的事儿,其实都是他们在患了臆症之后,所生的幻觉而已。”
“臆症,幻觉?那是怎么回事?”许琳琅赶紧追问,看向秦太医的眼神内全皆是央求之色。
这两月以来,秦太医已是见识到了许灵琅爱好猎奇,凡事都爱追根究底的性子了,于是笑呵呵解释道:“这臆症,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疯病。这臆症中的一种,就是病人自觉有两种或是两种以上的身份,平日里看着一切如常,言谈举止都是好的,可某个时段,他会化身成另外一个自己,言语,记忆、经历以及性格都与平日里大相径庭,通常也被人当做是鬼怪附体。”
“是吗?世上竟是这样奇特的病,能几个不同的自己,还能自由切换,如此听来倒不是什么坏事啊?”许琳琅听得津津有味。
秦太医听得却是摇了摇头,然后又道:“这可不是什么好病,患此病的人,多是受了什么重大的刺激或是孩童时期经历了惨痛之事,这时另一个身份的突然出现,为的是保护本体不致于崩溃而已。”
许琳琅听得这里立即怔住了,心想先李熙自幼失母,八岁之时,抚养其长大的仁圣太后又过世。寻常八岁的孩童,正是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时候,可李熙小小年纪就已经历两次至亲离世之苦。
会不会是当幼年的李熙承受不了此种痛楚,因此化身成另一个自己?于夜深人静之时,躲在渺无人烟的相思宫内,静静的给自己疗伤。这些年过去了,那一个李熙仍未长大,仍是那个温和善良如同孩童一样纯粹的人?
许琳琅一念至此,脑海里立即浮现了相思宫内那道寂寥修长的身影,也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心头突然被什么扎了一下,生出了一丝隐痛来。
“秦太医,这样的臆症若是放任不管,会有什么危害?”许琳琅不由自主的问出了心中的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