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笑,倒叫李熙生了尴尬来,随即就有些恼了,脸一沉作势扭头要走,许琳琅见状回过神来,赶紧开口道:“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是有事想问殿下的……”
听得这声,李熙止了脚步只冷哼一声,许琳琅朝他看脸上看了看,见他神色平静,这才大着胆子道:“那个……我就是想问问,殿下昨儿夜里睡得可好?”
什么?李熙显然没料到许琳琅会问这话,一时间愣住了。
“殿下昨晚做梦了吗?梦中都见过谁了?”许琳琅继续问道。
李熙仍是没吭声,他双眼盯着许琳琅,脑海里却是浮现他昨夜梦里的情形。梦里的许琳琅就是这样,脸上笑嘻嘻的,嘴巴一张一合地不停絮叨着。
“你还有别的要问的吗?”李熙忍着心里的恼火,只平静着声音问许琳琅道。
许琳琅刚才一连问了好几句,原还有点担心李熙会不耐烦,没想到他竟这般好脾气,她有些意外,胆子也大了点,于是弯起眉眼又问道:“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殿下……你梦游吗?”
梦游?李熙听得这话抱起了双臂,将许琳琅仔细看了看,突然就生出一种感觉来,她只是表面看起来有些灵气,实际上脑子是有些不大好使的,不然怎么会向他问出这么些奇怪甚至荒唐的问题来。
“我不做梦,更不梦游。”李熙一字一句地回复着,声音里分明带着恼,看向许琳琅的眼神也似是看傻子一样。
许琳琅听得有些尴尬地伸手挠了挠头,李熙半夜梦游去相思宫的这个猜测,是她刚才灵机一动之间想起来的,可依此时他看她的神情,显然是当她头脑混乱以致于胡言乱语了。
“他昨晚若是没有梦游去过相思宫,那我见到的究竟是什么人呢?难道真是他魂魄离体,因而记不得相思宫发生的事儿?”许琳琅轻轻叹息一声,心里的疑问一时得不到答案,还真是猫抓一样难受。
“算了,算了,还是回去慢慢想别的法子弄清楚真相吧……”许琳琅打了退堂鼓,也就打算开口向李熙行礼告辞回去。
“二哥!”
许琳琅还未来得及开口,这时就听得耳边传来一阵脆生生的呼唤之声。许琳琅忙抬眼看去,就见得前面不远处的路上,有几个宫女簇拥着一个少女正往这边走来。她穿着水影红的十样锦妆花褙子,软银轻罗百合裙,生得杏眼桃腮很是秀美。
来的这女子是周国公府的嫡次秀容县君女周鸢儿,也是周贵妃的娘家侄女,打小养在周贵妃膝下,与太子算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宫里也经常有传言,说周鸢儿是未来太子妃的人选。
不愧与太子一块儿长大的,单这凭她唤李熙的这声“二哥”,便就听得彼此间关系甚是亲密了。许琳琅本想与李熙告辞的,可这会儿见得秀容县君此时过来,倒不好就此走了,只得停在原地朝周鸢儿的方向轻轻施了一礼。
周鸢儿此时也看见了许琳琅,连忙紧走几步赶了过来。周鸢儿前些日子去过皇后宫中探望过几次,因此与许琳琅是认识的。
“我老远就见得二哥与人说话,正纳闷是谁呢,原来是许姐姐。”周鸢儿站在两人跟前笑盈盈地道,周鸢儿比许琳琅小个半岁,因此称她为姐姐。
“见过秀容县君。”许琳琅又朝周鸢儿福了一礼。
“哎呀,二哥你看,许姐姐这一个礼又一个礼的,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周鸢儿指着许琳琅朝着李熙笑着道。
“许娘子是端庄贤淑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这礼数自是周全的。”李熙瞥了许琳琅一眼,面色平静声音也很是平缓。
端庄贤淑,知书达理?许琳琅听得在心里笑了下,李熙说这话之时面上神色看着淡淡的,可她总感觉他这话有些讽刺的意味。
“难得听见二哥什么时候夸过人,看来二哥与许姐姐很是谈得来啊。”周鸢儿看一眼李熙,又看一眼许琳琅,口中轻软着声音,面上也笑得甜甜的。
看得周鸢儿笑得这一脸的灿烂,许琳琅心里暗暗叫了一声苦,正打算找个借口就此离开,这里就听得李熙先开口朝周鸢儿道:“鸢儿你有事吗?”
“当然有事的。”周鸢儿赶紧答应,然后将自己手中厚厚的一叠子宣纸朝李熙递了过来。
“二哥,这是你上次给我布置的功课,说练完这些字就让我过来找你玩,你瞧,我可都认认真真地写完了。”周鸢儿指着纸张一脸兴奋道。
李熙接过宣纸,随手翻看了几张,眉头却是轻轻蹙了下,顿了片刻却将纸张又递还到周鸢儿手里。
“先不说这里面有一多半不是你自己写的,就是你写的,也是笔力虚浮结构松散,再回去好好练练吧。”
李熙说得一脸的严肃,周鸢儿听得立即蹙起眉头几乎要哭出来一样,她朝李熙走近了两步,伸手捏了李熙袖子的一角,口中软着声音道:“二哥,鸢儿已经很努力了,可就是写不好怎么办?你不信问问她们,我昨晚可都写到半夜了。”
周鸢儿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着随行来的宫女们,那些宫女们闻言赶紧一个个都重重点起了头。
“二哥,要不这样,你今日抽空教教我怎么才能写好行不行?”周鸢儿赶紧扯了下李熙的袖子,口中又趁热打铁道。
李熙听了没说话,只低头将自己的袖子从周鸢儿的手中拽了出来。周鸢儿见这招好似行不通,一时间脸上露了委屈之色,抬眼间见到还站在一旁的许琳琅,立即眉头一展,赶紧又指着许琳琅对李熙道:“二哥,许姐姐新来乍到,肯定没见过你的书法,要么让许姐姐一块看一看,再学一学好不好?”
什么,让她一道去和李熙学写字?许琳琅刚才几次开口想要告辞,奈何插不进嘴,只得站在原地一边等着一边看热闹,可万万没想到,这热闹不是白看的,还怎么还引火上身了呢?
许琳琅还在心里嘀咕着,这时却发现李熙朝她看了过来,他虽是没说话,可眼神里却像是隐着一丝期待之色,好似在说,你若是诚心想学的话,我可以考虑下要不要教你。
“别别别,秀容县君你可别开玩笑,我斗大的字识得一箩筐,写的字更是和螃蟹差不多,我爹爹都不想多看一眼,就连我哥哥也说我是块朽木。就,就别让殿下闹心了啊……”
许琳琅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说完又朝着李熙和许琳琅各施一礼,口中又急急道:“殿下,县君,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
许琳琅说完之后,转过身拨腿就走,脚下跟生了风似的,一转眼就走出去老远。
“不是吧,写字而已,她怎么慌成这样?”周鸢儿看着许琳琅的背影一脸不解地道。
李熙还是没说话,可他板着脸明显有些气闷。许家是以诗书传家的,许琳琅的父亲如今在礼部任职,是个学富五车精通书画的学究。她哥哥是前科进士,如今也是个翰林学士。就连出身许家的皇后,在入宫前也有“才女”之称。
她许琳琅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自小耳濡目染,怎么可能会只认得几个字,又怎么可能写出螃蟹一样的字?她这分明是瞧不上他的书法,因而故意找借口急于脱身罢。
李熙越想越是气恼,可在周鸢儿跟前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冷着脸往东宫方向走了回去。周鸢儿见状赶忙紧跟其后,口中还兴奋着声音絮叨着,一会儿练好字之后要让李熙和她一道去玉液池边玩一会。
李熙听得仍是一声不吭,待走到东宫门口时,就见得尉迟长恭站在门口处,正伸长着脖子分明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李熙见得未露声色,待上了台阶时,他双眼看着躬身行礼的尉迟长恭,口中缓着声音道:“秀容县君今日想学书法,我今日功课多不得空,就劳烦长恭了。”
李熙说完之后,就迈着大步走进了宫内,留下尉迟长恭与周鸢儿两个人面面相觑。
“县君,书法在下是不怎么通的,要么让在下教您耍一回大刀,或是长棍,您看行么?”尉迟长恭看着周鸢儿,说得一脸恭敬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