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它带我来这里的。”许琳琅心中惊愕,可还是指了指李熙怀里的猫儿,口中轻着声音回答道。
“噢,原来踏雪又淘气了。”李熙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猫儿,语气嗔怪,眼神却是宠溺的。
原来这长着四只白色小脚的猫儿唤踏雪,这名字还真是既贴切又有趣。许琳琅忍不住轻笑了下。再抬眼看去,就发现月光之下,这一人一猫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和谐,就像是一副浓淡相宜的水墨画儿。李熙的眉眼氤氲在月色中,显得越发的隽美柔和,带着丝脱俗的空灵之息。一阵风拂过,衣袂翻飞间,恍然之间,他不似是个凡人,仿佛是被贬谪的仙子坠入了人间。
这人是李熙吗?为什么和白天里见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可若说不是李熙,那怎么五官,身形,包括声音都是一模一样的,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夜深了,我要回屋睡了,你也赶紧回家去吧。”
许琳琅还在心里琢磨着,这时就听得李熙又开口说话了,声音仍是轻轻软软的,带着些飘忽之息。说完之后,他还朝弯起唇角朝许琳琅笑了下,那笑意清浅而又纯粹,带着丝不谙世事的懵懂与稚嫩。笑完之后他转过身,抱着怀里的踏雪慢慢往回走了。
“诶,你?”许琳琅唤了一声,她心中还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他呢。
可李熙已是没听见她的声音一样,他的身影转过一道回廊,走到了一处偏殿门口,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许琳琅怔在了原地,她看着那处偏殿,心里头恍然生了一阵感觉,刚才她所看到的一切不是都不是真实,只是她在这月光下看到了幻像,或是她在这里迷糊了一会儿做了一个梦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许琳琅才回过神来,看着四周寂静而惨淡的景致,一时间心里也发起了毛,赶紧转过身迈开脚步就朝外奔了起来。
她一口气跑出了大门,站在门外再回头看一眼,身后废弃的宫殿越发显得寂寥虚浮,她再不敢停留,加快了脚步找寻起了回霑香居的路来。
来的时候许琳琅一门心思跟着那猫儿身后追赶,回去时才觉得这宫道错综,殿宇重重,她一时竟寻不到清宁宫的所在,正着急时,前边传来声呼唤声,听着在像是晓荷的声音,许琳琅顿时喜出,赶紧应了声又朝前迎了过去。
“是我们娘子!”晓荷见了许琳琅,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同晓荷一道的来的,是绮兰派来霑香居当差的宫女菱歌,这会儿见得许琳琅好好的站在跟前,她也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许娘子,这大晚上的您去哪儿了?可将婢子和晓荷给急坏了。”菱歌一脸余悸地问许琳琅道,刚才她睡得好好的,晓荷一脸慌张的过来找她,说许娘子突然不见了,可委实将她吓得不轻。
“噢,我睡不着,就从后院出来打算散会步,一会儿就回去睡下,没想到走着走着就迷了路,转悠了一大圈正着急,还好你们来寻我。”许琳琅笑得一脸的歉然。
“原来是这样,许娘子,咱快点回去歇下吧。”菱歌口中催促着,眼神朝着许琳琅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许琳琅将菱歌的神情看在了眼内,心里虽是纳闷,可也没说话,只点点头迈步往回走去。
夜风习习,宫苑之内一片寂静,许琳琅一行三人才走了几步,就听得身后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鸣声。许琳琅同晓荷倒不觉得有什么,可菱歌却是脸色骤然变了,手里的宫灯都吓得掉在地上。
许琳琅眼疾手快,将倒地的宫灯一把捡了起来,她提着手里的灯有些诧异地看向了菱歌。
“菱歌,你这是怎么了?你在害怕什么吗?”许琳琅终于忍不住开口相问了。
“许娘子,咱们快点回去吧,这里离相思宫很近,我,我这心里直发毛呢。”菱歌一边接过许琳琅手里的宫灯,一边有些着急的道。
“相思宫?”许琳琅发出了一声惊呼,刚才她去的地方还不就是相思宫?
“相思宫是什么地方,你为何如此害怕?”许琳琅略顿了下,赶紧又出声问道。
听得许琳琅发问,菱歌这才意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脸上出现了一抹后悔来,可面对许琳琅一脸探究的眼神,她又不得不回话,只得看了眼四周,然后靠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道:“许娘子,相思宫是处废宫,好些年都没有人住了,那里闹,闹鬼呢……”
啊,闹鬼?许琳琅听得越发懵住了,一脸惊愕的看向了菱歌,菱哥见状也知无法再隐瞒了,只得一五一十地如实说了。
原来数十年前,这相思宫里住的是先帝的一位宠妃,后来也不知是何原因在宫中悬梁自尽了,后来清思宫中就屡屡传出闹鬼之说。传言这些年有好几个在夜晚误入的小宫女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都说是被鬼魅摄走尸骨无存。自此之后,宫人们谈相思宫色变,谁也不敢踏近半步。
“许娘子,您以后大晚上的可不能一个人出门了,尤其这北面靠近相思宫的地方,是万万不能来的。”菱歌说完之后,还不忘心有余悸的劝说许琳琅道。
“听你说得这般瘆人,我晚上哪敢还出来啊?”许琳琅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往回走,似是担心有什么鬼怪会追过来一样。
菱歌见状这才放心下来,伸手拽着一脸紧张之色的晓荷,紧跟着许琳琅的脚步望清宁宫的方向走了回去。
回去霑香居的许琳琅躺在了床榻上,脑子里却是如走马观花一样,一刻也不能停歇。白天倨傲淡漠的李熙,与相思宫那张温软脱俗的面孔,一直交替在脑海中出现,令她百思不得其解。辗转间,身下似是被什么硌到了,她伸手一摸,这才发现是自己随手丢在榻上那本志怪笔记。
“离魂症,是离魂症,李熙他会不会和韦隐之妻一样,患了离魂症?”许琳琅手捏着那本志怪笔记,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这个念头来。
难道刚才在相思宫见到的李熙的魂魄?许琳琅想到此处,惊得坐将起来,片刻后,仔细想想,却又觉得此种想法十分的荒诞,志怪笔记中的记载,哪能当真?可是,若没有离魂之说,那相思宫的事又该如何解释?
许琳琅一时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可心里对那相思宫的兴致却是越发浓厚了起来,心里一再琢磨着,东想想西猜猜,直至后半夜才累极了沉沉睡去。
……
东宫承欢阁,李熙一大早就起了身,坐在床榻边好一会儿也没去动弹,脸色瞧着也不大好,像是有些下床气。
也不怨李熙面露郁闷之色,昨夜他睡得很是不好,做了一夜的梦也就罢了,主要梦中出现的人还是许琳琅。梦中的许琳琅站在他跟前说话,可他却是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看得她露着一脸狡猾的坏笑。他心中笃定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定是在奚落和讽刺他。
李熙心里愤怒,于是上前质问于她,可是许琳琅转身就走,他气是跟在她身后追赶,可一直追不上,越追不上他越生气,越生气越要追,一路翻山越岭披荆斩棘,可到底还是追不上,直到天亮了他自梦中醒来。
“荒唐,真是荒唐,我怎会与她一般见识?”李熙回想着梦中之境,口中不由得嘀咕了一声。
“殿下,请让小的伺候您穿衣。”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熙抬眼一看,就见得刘宝儿跪在他的脚边,双手正捧着他的袍子,脸上堆满了笑意。也不知怎么了,他从前倒没在意刘宝儿的神情,今天乍一看见,竟觉得他的笑容太过谄媚,让他心里有些不适起来。
“你,过来。”李熙没有理会刘宝儿,抬手指了指屋内侍立的一名小内侍,那小内侍神情拘谨,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儿。
那小内侍一抬头,见得李熙指向的人竟是他,一时不敢置信,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赶紧迈步过来,先是躬身一礼,而后才双手接过刘宝儿手中的袍子,小心伺候李熙穿了起来。
刘宝儿只得退至一旁,他看着眼前的情形,一时间忍不住悲生心来。他怎么着也没想到,他不过去了一趟清宁宫,回来竟是在太子跟前失了宠。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睁大他的狗眼,好好的分辨清楚,绝不会将那许娘子错认成宫女对她发威。
刘宝儿越想越是后悔痛心,忍不住鼻子发酸又要抹眼泪,可立刻又想到许琳琅说的哭多了坏风水的话,顿时心里一惊醒过神来,赶紧收回了眼泪又正了脸色。
“你叫什么名字?”洗漱好又穿戴好完毕的李熙,在临出门时开口问刚才伺候他的小内侍道。
“回殿下,小人姓田,唤做田七。”那小内侍低头恭敬着声音道。
“嗯。”李熙听得点头应了一声,而后才迈步走了出去。
李熙出门之后,田七则留在屋内收拾打扫,刘宝儿气冲冲的走到田七跟前,一把将他手里的抹布夺下来扔在了地上,然后气恨恨道:“没想到老子一时走了眼,竟叫你这蠢东西钻了空子……”
面对刘宝儿的无理取闹,田七却是丝毫不在意,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抹布,口中则是缓着声音道:“宝儿哥,殿下都走远了,你再不跟去可就晚了。”
刘宝儿本还想发作,可听得这句顿时紧张起来,再顾不得找田七的麻烦,跳着脚就冲向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