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姜苒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锦盒,瞧上去颇有时日,她打开内里是一柄折扇,姜苒拿起缓缓将扇子打开,扇面已经泛黄,绘着再寻常不过的风景图,唯一不同的是在扇侧提了一句短诗,而短诗开头的两个字正是她母后的闺名。

姜苒的眸子深了深,她问公孙谋:“公孙先生识得我母后?”

公孙谋闻言转身看向姜苒,他习惯性的捋了捋胡子:“是啊,我们很早便认识了。”公孙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面上不由染了笑意。

“我们两家是邻居,我父母早逝,是你祖父一直接济我,那时你母亲还在你祖母的肚子里,后来你母亲出生了,我们两家虽隔了一道墙却是同一家人一样。”

“我是陪着你母亲长大了的,一直陪到她及笄那年,我本以为……”公孙谋说着一顿,随后摇头笑了笑:“我看着她风风光光出嫁。你母亲出嫁了,有了归宿,我心也能放下了。”

“当时有燕使来中山,我们偶然相识,很是投机,他引荐我前往北燕。再后来便得识于陛下。”公孙谋想着钟王后出嫁时,他在中山唯一的牵绊放下了,后来燕使引他去燕国,他似乎是毫无犹豫。

姜苒看着公孙谋,一时说不出心间是何滋味,她曾听徐陵远提起过,公孙谋至今孑然一身,妻妾儿女皆无。

临渊旧宫内

肖衍看着眼神躲闪的徐陵娇,似乎是急了,也顾不上一旁的侍婢,他从椅子上起身两步走到徐陵娇身前蹲下,他隔着衣料拉住徐陵娇的手腕,他仰头望着徐陵娇微垂的小脸。

“你为何躲着我?可是觉得那日我唐突了?”肖衍将徐陵娇的手腕握的紧紧的:“我真的无心冒犯于你,我是真心喜欢你。此番我特求了父亲带我来幽州就是为了你。”

徐陵娇被肖衍的话说得脸红,她挣扎着想要甩开肖衍的手,却奈何男子力气太大:“你根本不认识你!你若再口出狂言,我便告诉我哥!”

徐陵娇似乎急了,眼睛红红的,又似乎是恼了,琼鼻染了粉红。

肖衍看着徐陵娇这副反应,一时也忆起自己又唐突了,他连忙松开徐陵娇的手腕,起身退后了几步:“抱…抱歉,我又唐突了。”

徐陵娇的小脸红红的,她看了看临渊旧宫中站在一旁的宫婢,又抬眸瞪了一眼肖衍,怒道:“你出去!”

肖衍被徐陵娇凶得一顿,他叹了口气:“娇娇,我知道你未必记得我,但是我一直记得你啊。”

徐陵娇听着肖衍对自己的称呼,小脸更红,亦是更怒:“你给我出去!”

肖衍终是被徐陵娇赶了出去,他从殿内踏出来,看见正站在廊下的姜苒和公孙谋,肖衍对着姜苒恭敬俯身一礼,随后又对公孙谋一礼,言别之后,独自朝宫外走去。

肖衍踏在燕宫的甬道上,他看了看燕宫的红墙绿瓦,便是在这条路上,他初次遇到徐陵娇。

那时他刚刚过了十三岁生辰,父亲带着他赶往幽州为先王贺寿,那是他第一次来中山王宫。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日天气极好,王宫的天空一片清澈,他谨记父命正端端正正的行于王宫甬道上,却突然被冲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是个小姑娘,她从他怀中仰起头,正因撞得迷糊而揉小脑袋,却在看见他那一刻忽的咧嘴一笑。

肖衍只觉得心中撞入了什么,比这天地的阳光还明媚,小姑娘似乎很着急,她不待他开口,便又跑开了。

肖衍记不得那日他在原地愣了多久,后来他四处打听,终于得知那个小姑娘是武安侯的幺女。

……

封后大典不过是步步规矩,楚彻心疼姜苒便将能省的步骤悉数省去,若非众多文臣涌上阻拦,楚彻只怕唯留下个众臣朝拜。

即便省去了许多繁琐步骤,却仍然从早忙至傍晚,姜苒同楚彻携手一路回到临渊旧宫,入了宫内钟娘便将众人留在殿外,只她和全元入内。

姜苒着实是腰肢酸疼的厉害,一入殿便撒娇般扑到楚彻怀中,似乎一步也不想走了,楚彻宠溺的环住姜苒的腰肢将她抱起,一路向内殿而去。

姜苒靠在楚彻的肩头,头顶的凤冠颇重,凤凰吐珠一直坠到额心,随着楚彻的走动一摆一摆。

楚彻将姜苒放在床榻上,随后揉了揉她的小脸:“忍一忍,用了膳便睡觉。”

姜苒听了乖巧的点头,却是趁着楚彻回身的一个不注意,歪倒在床榻上便睡去。

姜苒再醒时只觉得周身温热,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发觉自己正靠坐在浴桶中,热水在肌肤上荡漾。

楚彻见姜苒醒了抬手刮了刮她的琼鼻:“还以为你这只小懒猪不会醒了。”

姜苒闻言嘟了嘟嘴,小睡一会倒是精神了不少。楚彻将姜苒从水中抱出来随后替她一件一件穿好衣服。

姜苒早膳只用了一点,午膳更是忙得失了胃口,若是晚膳再不吃只怕是要饿坏的。钟娘本想着将姜苒唤醒,先沐浴再用膳,可楚彻瞧着姜苒那睡得舒服的小模样一时不忍,便命人抬了水进来,亲自替她宽了衣,又抱着她入了浴桶中。

全元带着人进来布膳时,楚彻正拿着绢布给姜苒擦头发,着实惊了全元身后的一众宫人。

用过晚膳,姜苒本想继续睡去却忽然想起什么,她此番嫁来幽州,嫁妆唯有姜铎送来的礼物,他当时神秘的不许她看,到达幽州后又琐事缠身一时被忘记了,如今忽然想起,姜苒连忙让钟娘寻了出来。

钟娘将姜铎送的木匣拿来,姜苒虽不知里面是什么倒也不必避讳楚彻,她从钟娘手中接过随后打开。

木匣被打开的那一刻,殿内的气氛似乎寂静了几分。

姜苒微愣的瞧着木匣中的东西,随后她下意识的看向楚彻。楚彻望着姜苒投来的目光,随后向木匣中看去,接着楚彻的眸子亦深了几分。

木匣之中静静躺着的正是中山的传国玉玺,姜铎将此作为姜苒的陪嫁意味明显。

姜铎比谁都清楚,楚彻将诸国都灭了,却唯独没有动中山,并非是实力不许,而是因为姜苒。楚彻是因为心疼姜苒,才没有挥兵将中山一同灭掉,统一这天下江山。

可是姜铎亦清楚,他不能因为楚彻对姜苒的心思便一直让中山苟存下去,因为早晚有一日中山会再次横在姜苒和楚彻中间。他和中山已经拖累姜苒太多,他不能再这般拖累下去。

楚彻望着那玉玺许久,随后他抬手揉了揉姜苒的小脑袋:“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处理的。”

姜苒靠在楚彻怀中沉默许久,随后点头。

……

如楚彻所言,对于中山他处理的很好。

中山并未经历战火,且楚彻下令将曾经的中山军队新编,编入燕军,无需北上依旧留在中山故乡。同时将姜苒的母后钟王后接来幽州,以国母之礼待之,又封姜铎为平敬侯,取‘平等互敬’之意。

楚彻亦写了封手书给魏廖,问他可愿来幽州位任。很快魏廖回信说要永远留在中山。魏廖所答正合楚彻心意,楚彻立即修书拜魏廖为中山伯,总管中山文务。

楚彻的诏令一一下来,钟王后已经由燕军护着一路北上赶往幽州。姜铎却迟迟没有动身,御门内,姜铎看着从外缓缓走进来的魏廖笑了笑。

魏廖见姜铎依旧俯身以旧礼相待:“你当真不打算去幽州吗?太后和苒苒都在那。”

姜铎闻言摇了摇头:“燕地我早已待的厌倦。”

“那你打算去哪?留在中山也好。”魏廖叹。

“我若留在中山只怕楚彻会多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中山我亦待的厌倦。”姜铎耸了耸肩:“你来的正好,今日别过,不知何时再见。”

魏廖闻言不由蹙了蹙眉:“你要去哪?”

“周游天下啊,”姜铎答的轻松:“不是早同你说过,这天下之大,我早该出去看看。”

姜铎说完又郑重的看向魏廖,他直言问:“你将齐柔留在身边,可是因为她像苒苒?”

闻言,魏廖望向了姜铎,他望着他的眼眸,随后扯了扯唇角,回答的诚实:“曾经是,现在不是。”

“我只想让你知道,无论齐柔多么像苒苒,她终究不是苒苒,这么多年了,你该放下了。还有……齐柔长的像谁,楚彻又怎会看不出来,我只怕他看到又生多疑,对苒苒不利。”

“我知道。”魏廖点头:“我承认当初将齐柔从齐国救回来的确是因为她长的像苒苒,我心生了不忍。可是我爱的是苒苒,并非齐柔,我分得清。更不会用齐柔来混淆。我不会做痴人梦,这世上亦无人能够代替苒苒。”

“原本我只想留齐柔一阵,便将她送去魏家老宅,她常居于我府上自是不便的。只是……”魏廖说着一顿,随后他笑了笑,便不再多言了。

他看向姜铎,亦说得郑重:“齐柔便是齐柔,不是姜苒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