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楚彻和姜铎商议,让燕军潜入中山疆土,随后从中山向西北突袭,秦都咸阳正紧邻着中山边境。同时让姜铎和秦王商议,要中山与秦军主力结合,共同追击撤退的燕军。

秦王听闻姜铎提议之后果然痛快答应。如今燕军撤退,是在士气上重重的打击,此时秦军主力同中山主力汇合追击,定能大败燕军给以楚彻重创。秦缙在收到姜铎的来信后又给他回了一封书信,说姜苒如今正住在他府上,念及往日旧交,定会护好姜苒。秦缙回信送来时,姜铎正在从燕返回的路上,魏廖接到秦缙的信后,稍稍心安。

徐陵远带着燕军主力打算从南偷袭秦都,同时楚彻在最后一座秦国城池处率兵埋伏,等待着秦军和中山合军的进攻。十一月末,寒冬凛冽,暴雪弥天。楚彻对上秦军主力,同中山军队将他滞留在秦国边境上,次日寅时徐陵远率兵直攻咸阳。

秦王得知被楚彻和姜铎所骗,心中大怒,想要杀了姜苒施以报复。却不想在徐陵远攻城当日秦缙将姜苒送了回去。

秦缙清楚,一旦秦王得知中山和燕联合起来骗他,定会不管不顾的杀了姜苒。对于姜苒他认不清自己到底是何感情,但是他明白,这是男人征伐的天下,与女子无关。

以一弱女子作为要挟筹码,他本就不耻,却终是形式无奈所迫将姜苒劫来。

如今他能做的也唯有保护住姜苒不受伤害。

徐陵远未想秦缙竟然将姜苒送了回来,姜苒自己亦是没有想到,大敌当前她是他们手上唯一的筹码,他竟然就这般将自己送了回来。

安全起见,徐陵远将此事禀报给楚彻之后,将姜苒一路送回了中山晋阳。

十二月初,徐陵远攻破咸阳城,俘虏秦王及秦国宗室。

十二月十二日,燕军同中山军队将秦国主力彻底绞杀在秦国边境。

至此,伫立百年的西秦灭亡。

……

姜苒毫发无伤的回到晋阳后,魏廖心中的那颗巨石终于落地。

姜苒眼看着较之前消瘦不少的魏廖,心上一疼,她想替魏廖看看腿疾,却被魏廖拦住。

姜苒在秦国的这些日子并没有吃苦,她被秦缙照顾的很好,秦缙的这份恩情姜苒铭记于心,可是对于秦国的灭亡她没有能力挽回,她能做的只有护好秦缙回以恩情。

姜苒给楚彻写了信,言明了秦缙的照顾之恩,请他轻待秦国王室,更不要为难秦缙。

魏廖望着姜苒,同她从中山离去时相比,她似乎胖了不少,幽州的风水将她养的很好,或许说楚彻将她照顾的极好。

只要姜苒好,只要姜苒幸福,无论在她身边是否是他,无论她身旁的人是谁,他都唯有祝福。

姜苒被劫的事是瞒着钟王后的,如今姜苒身回晋阳,钟王后才得知了内情,好在姜苒毫发无伤,钟王后虽不十分忧心却还是后怕不已。

当年姜苒离开晋阳时,是何姜铎一起瞒着钟王后的,如今姜苒回来却再也瞒不住了。

对于姜苒同楚彻的这段亲事,一直是钟王后的一块心病。是一道伤疤,一道她不愿触及,每每想起便心痛不已的伤疤。她只怕提及伤心时,引得自己和姜苒落泪。因为局势所迫,她不得不远嫁女儿,却从未问过姜苒对楚彻可有感情。

几年前姜苒遍体鳞伤的回到幽州时,钟王后是在心中认定姜苒吃了苦,楚彻所人并非姜苒良人,姜苒也必定对楚彻无情,不过是为了中山不得不下嫁于他。所以她从未询问过姜苒对楚彻的感情。

除了这些,还有钟王后此生不会原谅的,便是中山王的意外。当年姜铎瞒着钟王后将姜苒送回了幽州,被钟王后得知,一向温柔慈祥的钟王后重重的打了姜铎,甚至请出了家法。

可是今日,当姜苒回到晋阳拜见钟王后时,钟王后看到了姜苒眼中那久违的隐隐的光芒。

那是心死之人无法拥有的,那是曾经在姜苒眼中寻觅不到的。

姜苒靠在钟王后怀中,虽说此番秦缙对她礼遇有加,可到底是场骇人的劫难。

沐了浴,母女共睡一榻,钟王后紧紧的抱着姜苒,她沉吟了许久,终是开口问:“燕王是个怎样的人?”

姜苒没想到钟王后会突然问及楚彻,她愣了片刻,随后缓缓从钟王后怀中缓缓起身。

她望着钟王后解释:“母后,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说,当年父王的意外,并非楚彻所为。”

钟王后闻言好看的柳叶眉不由一蹙,她似乎不信:“那是谁?苒苒母后看得出你对他有情,但是去世的是你父王,你替他辩护可对得起你已故的父王!”

姜苒眼看着钟王后似乎恼怒了,急忙解释:“母后,若真的是楚彻所为女儿如何会替他辩护?当年事当真只是一场误会。他派兵南下真的是为了解中山之围。”

“可是骗过中山守军就是燕军,杀了你父王的也是燕军,你告诉我究竟是如何的误会!”

“杀害父王的的确是燕军,可是这些燕军听令的并非是楚彻。”姜苒说着一顿:“是他座下的一位大将。”

钟王后听了冷笑:“荒唐!”

“燕王手下的大将是听谁的指挥!苒苒,你莫要让母后心寒。”

姜苒看着钟王后渐渐变冷的目光,紧咬了咬牙,终是不得不开口。

“母后,您可记得当年兄长初登王位,想要将我从燕地救回?那时兄长明明说好要援助燕军,却不想哥哥临阵倒戈,他想要杀了楚彻报仇,却不想阴差阳错杀死了楚彻的一名大将徐贲。”

“而当年杀害父王的大将亦是姓徐,是徐贲之子。他亦是被人所骗,他本以为是姜铎领兵出征,却不想当年是父王御驾。”

“兄长本想杀楚彻却错杀了徐贲。徐陵远本想杀兄长却阴差阳错的害了父王。”

“母后,若说过错,是我们背信弃义在先。”

“我知道兄长亦是为了我,兄长在燕地受了多年质子知辱,他想要杀了楚彻报仇的心我可以理解……只是谁又能想到命运弄人?”

“而楚彻,并没有伤害中山。兄长当年所为,引得燕军愤怒想要率兵南下灭了中山,您也知道以中山的实力,抵不过燕军铁骑半月。”

“可楚彻宁愿自断一指谢罪,也并没有南下灭了中山。”

“后来,徐陵远闯下祸事,楚彻因为当年对徐贲的亏欠,所以将所有过错扛了下来,让我们以为其实是他下的令……”

“可是他没有,从头至尾也没有。”

姜苒话落眼看着钟王后出神般愣住,钟王后缓和了许久许久,她望向姜苒:“你没有骗我?”

姜苒点头。

钟王后深深的一叹,随后闭上了美目,姜苒坐在钟王后身旁,她眼看着钟王后的眼角有缓缓的泪水滑出。

与秦的战事结束之后,姜铎直接返回了中山。

晋阳王宫。

姜苒赶去御门寻姜铎:“他…还好吗?”

她被秦缙送到徐陵远那当晚,她便从徐陵远口中听闻了楚彻为了救她,中了秦军的埋伏,身受重伤。

魏廖亦看在一旁,他听着姜苒所问,眸中的光芒似乎淡了几分,他微微低下头。

姜铎看着姜苒,面色说不上好看,他问她:“谁?”

“…楚彻。”

“死不了。”姜铎的语气有些冷:“他既然护不好你,便不配把你从中山接走,你留在晋阳,我不许你再回幽州。”

“哥哥,”姜苒正要开口又被姜铎打断。

“你是中山王女,如今你这样没名没分跟在他身旁算什么?”

对于姜铎的厉声质问,姜苒只能低垂下头。

“他若想你回幽州,必须已妻位许之。”

姜铎的话让姜苒和魏廖皆是一愣。

姜苒诧异的抬头看向姜铎,姜铎刚刚口中的话,是在说同意楚彻娶她了?

魏廖愣愣的看向姜铎,他一瞬有些不明白姜铎话中之意。

姜铎对上魏廖投来的目光,却唯有深深一叹。

那日他到楚营,楚彻向他坦白了当年之事,中山虽然派兵相阻,不过是被燕叔利用,他父王早已遭遇不测。这些年他施加在中山,施加在他和姜苒身上的报复都是过错。

而姜铎也明白,自他继位中山王已来,何尝不是初始便是个错误呢?他利用楚彻对姜苒的宠爱骗得楚彻的信任想要杀了他,却阴差阳错害死了徐陵娇的父亲。而徐陵远为了杀他报仇,又伤害了他的父王。

若是追根究底,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这些年来,如同姜铎噩梦般,深埋在他身上的那根毒刺,随着楚彻坦白和道歉烟消云散。

而当心中怨念消失时,他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的过错,意识到自己究竟伤害了多少人,无关他是否无心。

姜苒不知道姜铎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姜铎望着姜苒愣瞧的他的目光,似有不耐的蹙了蹙眉:“回宫去。”

钟娘随着姜铎一起回了中山,看到姜苒钟娘的眼泪便不止,虽能知道那日帅帐之事让钟娘受了多大惊吓。钟娘的眼睛险些哭花,生怕姜苒会有个意外。

姜苒看着眼睛哭肿难消的钟娘,只能不住的安慰着。

“我虽是被劫走的,可是劫我的人是秦缙,因为算作旧识,他待我礼遇有加并无万分为难。最后还是他亲自将我送回来的呢。”

钟娘只以为姜苒哄她:“真的?”

“真的!”姜苒重重点头:“你若不信我不如去问哥哥。”

如今姜苒看着钟娘也心中不免害怕,当日帅帐死去的人太多,韩忠派给她那个随行的兵士便遇害了。姜苒不敢想若非那日是她自己去取药箱或是那日许了钟娘一同随行,混乱之下刀剑无眼,钟娘可会受伤。

想起自己被劫,姜苒不由关切询问:“你可知韩忠将军如何了?”

说起韩忠,钟娘不由得一叹:“韩将军自己向陛下领了五十大板,告罪守营失误,本就生病如今更是严重了。”

姜苒闻言心上不由一顿,秦军是算计好的要劫她,并非全然是韩忠的过错。

“那陛下可有再责罚?”以楚彻的性子,得知她被劫走只怕……

钟娘听了又是一叹:“陛下革了韩忠将军的职,念在他病重并未再过多苛责。”

姜苒不知几日前写给楚彻的信可送到他营中,他领兵离营时为了救她而受的伤刚好,如今征战了数月又因她受了重伤。

如今姜铎将她看得极严,似乎铁了心不愿她回幽州。可是他话中所言又似乎是认同了楚彻,不过是在为她求一个名分罢了。

姜苒不知在此次燕与中山联合抗秦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会让极为痛恨楚彻的姜铎同意这份亲事。

想着韩忠的境遇,姜苒不由从坐榻上起身,她必须再给楚彻写一封信,如今她已毫发无伤的回到中山,韩忠重病加之重伤,若是心中再生郁结只怕要凶多吉少。

姜苒在长案前拟了信,命钟娘送出去。却不想不过小半个时辰,姜铎便沉着面色从夕佳楼外走进来,他手中捏着姜苒刚刚才送出去的信。他走到姜苒身前,将手中的信甩在长案上,竟是两封。

姜苒瞧着长案上的信,原来她递给楚彻的信一早就被姜铎拦截。

姜苒抬眸,她看着面色微冷的姜铎,瓷白的小脸上亦没了笑意:“你看了我的信?”

姜铎闻言顿了片刻,他撇开脸:“看了。”

姜苒好看的眉头蹙了一下,她拿起被姜铎拦截下的信,随手扔至一旁的烛台上烧掉。

姜铎瞧着姜苒的动作眯了眯眼睛:“做什么。”

姜苒抬眸瞥了姜铎一眼:“你紧张什么?不是都看过了?”

闻言,姜铎一时语塞,随后他对着姜苒叹气:“我并非是要身困在中山,只是就算你回到楚彻身边也该有个名分,不能如此不清不楚。”

姜苒挑了挑眉:“如此说,你是认可了我与他的婚事?”

姜铎停顿片刻,随后点头。

“你不恨他了?”

姜铎转头用余光扫了姜苒一眼,他反问:“我若恨他,不许你嫁给她,你肯吗?”

若是刚从幽州回到中山的姜苒或许是肯的,但是现在她心中已放不下楚彻。

姜铎见姜苒不说话冷哼一声,他望了望早被烛火燃烧掉的信,留下话:“你信上所言之事我已以我的名义转告他。现在,不许你私下联系他!”

“他护不住你,让你落入敌手,我如今肯让你嫁给他已是退步,他若不拿出些诚意来,休想娶走你了。”姜铎说完,似乎心中存着什么气,他一甩衣袖出了夕佳楼。

姜苒望着姜铎离去的背影,他如此反常的举动,定是同楚彻之间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