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宫
众臣听了楚桓所言渐渐沉寂下来,许久又有人冷哼一声:“都说什么祁王公子,天下无双。原来这天下无双是说天下无双的阴险,当真是笑话。”
楚桓闻言面不改色,他看下那位将军,眼底暗藏阴鸷。
“男人征伐的天下,你劫持个弱女人当砝码做什么?”
“中山王女可不仅仅是个弱女子,更是楚彻心尖上的肉,中山的嫡亲公主。用她来做人质最适合不过。战场之上论的是胜败,将军若是觉得赵国的男儿可以战胜燕军,不如您领兵出征如何?”
“你……”那将军被楚桓气的一滞,再要开口便被赵王打断。
“好了。”赵王看了看楚桓:“孤和祁王殿下有话要讲。”
众臣闻言有的无奈摇头,有的乖乖退下,还有的愤怒的甩袖而去。待众臣都退下之后,赵王盯着楚桓开口了。
殿内似乎有几声低笑传来,随后楚桓从殿中踏了出来,未过多久便有一封加急信从赵王宫中出一路送往咸阳秦庭。
十一月的燕南寒风凛冽,姜苒大多时日不出帅帐,一来身子经受不住寒凉,二来军中重地皆是过往兵士,她时常出现总有不妥。
韩忠将军为人和善,虽礼遇有加但大多时候不前来打扰。
这里靠近西秦,如今楚彻带兵出征将她独留在帐中,从前亦是相似的境遇,秦琼派人劫了她。虽然如今看得出楚彻在帅帐外加强了戒备,但身处其中仍心存担忧。
钟娘握着手炉从外进来,口中念叨:“今年的冬可真是冷人。”
昨日落了雪,如今风吹进来还透着股凛冽狠劲,姜苒在帐内靠着炉子都不觉得暖和,一想楚彻正迎着风雪,不由觉得心疼。
姜苒抬头看正拍身子的钟娘:“这大冷天的你出去干嘛了?”
“我在小厨房里给你煲了汤,怕过了时辰就去瞧瞧。”钟娘朝姜苒走过来:“这天气必得给你驱驱寒,不然哪里受得住啊?”
姜苒听了心上一暖,她连忙伸手拉了钟娘坐下,钟娘陪着姜苒坐在火炉旁,顺势将手中的手炉递给了姜苒。
“我听说韩将军似乎染了风寒?”姜苒隐约记得昨日听见帐外的兵士提起,她再细问便无人告知了。
“奴婢是听说韩将军前几日刮着大雪也单衣晨练,性子不服老身子却受不住了。”钟娘说着不由得摇了摇头。
“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原来钟娘也是知道的,看来昨日那些兵士是有意瞒着她了。
“韩将军说是小病,都没召军医,不敢劳烦你。奴婢也是想着这大雪天的,不想你出门,万一受了凉可怎么好?”
姜苒听了一叹:“如今陛下在外征战,营中全靠韩将军支撑,他生病怎能是小事?况且老将军上了岁数,万事皆得小心为上。”
“正好你煲了汤,待汤好了你我去看看韩将军。”
“那奴婢要不要替您拿着药箱?”
“还是算了,”姜苒想了想:“韩老将军要强,我若直接提着药箱去太唐突。先把了脉再说吧。”
钟娘去小厨房盛好了汤装入盅内,随后带了把纸伞,陪着姜苒一路寻去韩忠的营帐。韩忠的营帐距帅帐较远,即便姜苒身上裹了楚彻的裘衣,还觉得冷风透骨。
韩忠营帐外只站了两名兵士,瞧着姜苒不识,待看到钟娘才知道,这绝美的姑娘原是中山王女,未来的大燕王后。两人连忙向姜苒见了礼,随后要请姜苒入内。
“还是先进去通传一声吧。”
那兵士听了一愣,随后点着头跑去了帐内,不一会又跑了出来,对姜苒道:“韩将军有请。”
姜苒同钟娘入了见韩忠大步迎了上来,姜苒看着韩忠的面色,好看的眉头微蹙了一下。
韩忠对着姜苒拱手一礼,姜苒亦俯身回礼,随后道:“听闻韩将军染了风寒,正好钟娘煲了些汤,给您送来尝尝。”
“王女厚爱,老臣愧不敢当。”韩忠头又低了几分。
“韩将军不必客气,您乃陛下肱骨,如今费心操劳营中之事,为陛下解除后顾之忧,您若病了才是我的疏忽。”
“王女抬举老臣了,只是小病,还劳您冒着风雪而来,真是罪过啊。”
姜苒让钟娘将汤盅递上,随后对韩忠道:“我碰巧略懂些医术,不如我替您搭一脉?”
韩忠听完连忙推脱:“这怎么敢当,不过是偶感风寒,已经见好了,劳王女担心了。”
“举手之劳,韩将军就不必同我客气了。”姜苒说着坐在了一旁的席子上,随后抽出了身侧的丝绢。
韩忠见了顿了顿,只好在姜苒身侧坐下,姜苒将丝帕放在韩忠的手腕上,替他搭脉。
姜苒替韩忠左右皆搭过脉后,随后对钟娘道:“去取药箱。”
姜苒说罢又转头对向韩忠:“韩将军,此番风寒严重已入体内,若不早日纾解出来,侵染肺部就危险了。”
“这……”韩忠听了一顿:“我们习武之人身子一向坚朗,我也是多年不碰药罐的……”
姜苒知道韩忠言下之意,出言打断:“是药三分毒,若非生病自然是能不碰就不碰的。说来陛下也不愿喝汤药,却抵不过我在耳边唠叨,最终还是被我逼着喝了。”
闻言,韩忠愣愣的看了姜苒半晌,只能妥协。
连他们九五之尊的陛下都被中山王女劝着喝药,他又怎么再开口拒绝?
“有劳王女了。”韩忠垂头拱了拱手。
姜苒正想让钟娘再拿些消除炎症的草药来预防,突然想起她昨日整理药材才整理了一半,钟娘许会寻不到。
钟娘腿也受不得寒凉,与其让她白跑一趟,不如她自己回去取好了。
姜苒叫住要回营了钟娘:“我自己回去取吧,有味药材被我收起来了,恐你寻不到。”
“那奴婢陪您去。”
“不必了,你留下来陪韩将军说话吧,天太冷你还是少走动为好。”
韩忠听闻姜苒要自己回帅帐取药,连忙起身:“那微臣派个兵士为您引路吧。”
姜苒想了想点头:“也好。”
……
姜苒去帅帐中取药箱便一去不复回,钟娘等久了心中不安,要返回帅帐看看。楚彻临走时几番交代韩忠要照顾好姜苒,如今钟娘一急,韩忠心里也生了不安,正要随着钟娘赶往帅帐。
却见有兵士满身是血的跑了进来:“将军不好了,秦军伪装潜入直攻帅帐。”
“那王女呢!”韩忠大惊。
“帅帐处大乱,死伤惨重,王女……不见了。”
……
姜苒没想到这些日子里她隐隐担心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而且是她万分清醒之下。
她被人劫着一路颠簸,待眼上的黑布条被解开时,姜苒瞧见了熟人,竟是秦缙!
秦缙望着姜苒,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好久不见。”
姜苒看着秦缙,不知是喜是悲,既是秦缙劫她至少不会像秦琼那般有所强迫。可如若是秦缙劫她,说明对她下手的是正在同楚彻交战的秦国。
现下的结点,秦国下如此血本,不惜派公子秦缙前来劫她,无非是想靠她来威胁楚彻或是要挟中山。
秦缙见姜苒盯着他不说话,不由叹了口气,他将已拉至下颚的蒙面黑巾彻底扯下,他看着姜苒保证:“你放心我绝不会伤害你,如此下策,也是被逼无奈。”
“你放心只要楚彻撤兵,我必毫发无伤的送你回去。”
“你们劫我,是为了逼楚彻撤兵吗?”姜苒闻言忽的对着秦缙轻轻一笑。
秦缙看着姜苒面上的笑,一时说不出话来。
姜苒继续道:“秦公子可是将我在楚彻心中的地位看的过高了?”
“你觉得在燕王心里,是我这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女人重要,还是他的天下大计重要?”
秦缙闻言突然沉默了。
“可是曾经,他明明可以踏平中山疆土,却仅仅要了你,便撤兵了。”
“说来难免悲凉,中山对他而言早已是囊中之物,灭与存一夕之间而已。可秦国不同,燕王为了西征筹备多年,我又何德何能可以让他撤兵呢?”姜苒说着顿了顿:“我知道你是不肯放我回去的,我亦不想回到燕王身边…我随你去秦国,楚彻定是不会撤兵,你父王可会杀了我?”
说来,秦琼之死一直是他父王心间的一根刺,当年秦琼是因为贪恋姜苒美色,才会被楚彻所杀。秦王痛恨楚彻之余,对姜苒这个“祸水”亦心存了怨念。而次番楚彻攻秦,当年明明是中山和秦联军,结果中山丢出一个女儿便得了保全,秦国却身陷囹圄。
姜苒见秦缙不说话:“你若肯送我回中山,我定让兄长出兵相助。”
“七弟,莫要听这个女人胡言!”一直坐在秦缙身旁的男子开口了。
姜苒闻言望去,只见那人通身黑衣,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凶目。
既然唤秦缙七弟,想来此人也是秦王公子。想不到秦王为了抓她,竟然派了两个公子前来。
那男人看着姜苒,声音冰冷:“只要你在我们手中,姜铎他还敢不出兵吗?”他说着双目在姜苒身上上下扫了扫:“祸水。”
……
帅帐被血洗,姜苒被劫的消息很快传到前线,楚彻正在亲自寻营,徐陵远接到消息时不由得心上一抖。他跑去寻楚彻,他颤抖着手将信递给楚彻,随后俯身跪地。
“是属下的过失,还请殿下责罚。”
楚彻握信大手愈来愈抖:“整军!”
徐陵远望着楚彻坚毅的背影,连忙从地上起身追上。
楚彻猜测着秦缙会选择的逃离路线,一路率兵追去,却不想惨遭秦军埋伏。
楚彻深中数箭却仍在追赶那辆急驶向西的马车。徐陵远眼看秦军涌上的人马越来越多,他策马紧追上楚彻:“陛下,秦军显然埋伏在这,我们先撤回营中。”
楚彻似乎未闻徐陵远在耳边的呼喊,他紧盯着那辆愈来愈远的马车,他绝不能让姜苒被劫走。
“陛下,王女未必在那辆马车内,恐是秦军所诈。”
徐陵远几番劝阻不成,他望着周围死伤惨重的将士,终是心上一横,他追到楚彻身旁,趁其不备,挥手将楚彻打晕。
徐陵远护着楚彻,对身侧的将士大吼:“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