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楚桓向赵王提议出兵一事,赵王屡召心腹之臣商议,最终君臣决心出兵援秦抗燕。赵国向秦国派了使者,又有流星马将书信快送至秦庭,自赵使至秦不过半日两国便缔结联盟,攻抗燕军。
因楚桓身藏赵国之故,楚徹知道赵国早晚会从东偷袭,与秦国来个左右夹击。是以当战争初始赵国按兵不动之际,楚徹并未将留在燕东的守军调回,而是隐藏在城内,对外宣称早已撤兵调往燕西前线。
如今战争打了数月,赵王终是在楚桓的游说之下动摇,发兵出征。却不想正中下怀。
楚徹从早膳后便在侧营与众将士亦是,午膳十分全元来禀说姜苒不必等着,一直至晚膳也未见得楚徹身影。明早便要领兵出营,姜苒不知楚徹今夜要几时回来,又不能贸然去侧营处打扰。
姜苒一直等到亥时也不见楚徹回来,全元也没来传话,姜苒透过帅帐的窗子向外望,之间侧营之内灯火明亮,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繁忙。
姜苒关了窗牖,兀自宽衣上了床榻,唯有多久便朦胧的生了睡意。
楚徹一直忙至亥时末,眼看着子时将至,楚徹命众将士回营休息,然后先命徐陵远去营中点兵,自己则从侧营向帅帐走去。
全元提着灯笼走在前,今晚夜色极浓,明月层层浓雾隐蔽,唯有那一盏昏黄的灯笼在晚风中摇曳。楚徹悄声入了帅帐,屏风内的烛火已经熄了,外面的还燃着,楚徹绕过屏风,他坐在床榻之侧,借着从屏风外透过来的火光,望着姜苒沉睡的小脸。
她侧身睡着,一侧的小脸被压扁,粉嫩粉嫩的,睡得很稳透着香甜,楚徹望着不由得心上一暖,他抬手刮了刮姜苒柔滑的小脸,随后垂首在她的侧脸落下一个吻。
楚徹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随后从衣橱中寻了披风,他走至屏风处又不忍回头望去,他凝望了片刻,终是大步而出。
营外,徐陵远亦备好马等着楚徹,楚徹望着严阵以待的将士们,随后翻身上马,他接过下属递来的长戟:“出发!”
楚徹带兵离营也有半月余,徐陵远一路随行,营中留了追随楚徹多年从先王时便位列六卿的老将韩忠。
前日刚刚传来消息,赵王无信派军趁夜偷袭燕赵边境下郡。却未想楚徹早有准备,赵军的偷袭有如请君入瓮,赵王在下郡吃败仗。西侧楚徹和徐陵远一路推进势不可挡。
赵王宫。
保守派大臣们刚刚从大殿退去,主战派的大臣们又涌了进来。
“陛下,这楚桓本就是燕国之人,我们听他所言偷袭下郡却损失惨重,这…谁又能确定这楚桓不是那燕国的奸细!”
“我们偷袭下郡本该万无一失,出了如此大的差错,臣等不信那楚徹会未卜先知。”
“此话也不能这么讲,”有一大臣反驳:“楚徹生性狡诈,许是他早有防备,就等着我们偷袭下郡呢。”
“他与秦国正交战,兵力不足,还会留兵埋伏我们?若非有人通风报信,我绝不相信!”
赵王望着殿下争吵的不可开交的大臣,一直沉默着。忽有外侍进来通传:“陛下,祁王求见。”
外侍话落,殿内陷入一片寂静,众臣的目光皆落向高位上的赵王。
赵王瞧了瞧众大臣又瞧了瞧外侍,沉吟许久:“宣。”
楚桓从外而入,他身上着了一席月白色的长袍,墨发束玉冠,一双玄色金银线绣锦龙纹靴。他从外榻进来,殿内陷入一片寂静。
良久,有老臣冷哼一声,撇开了脸。
楚桓瞧着殿内的气氛,似乎早已预料般的笑了笑,他对着赵王俯身一礼。
赵王未语,只是看着楚桓。
“不知陛下对下郡一役的胜利可还满意?”
楚桓话落,赵王面色一变,更有急脾气大臣直接骂出了口:“我早知你这个竖子不安好心!如今你竟还敢站在这里。”
“陛下!臣请杀了这个敌国奸细,为已亡将士报仇!”
楚桓笑对激愤的群臣:“王丞相,此役本就该输。”楚桓话落,本就情绪激动的群臣更是愤怒。
“此役若是不输,何谈未来大计?”楚桓眼看着有武将就要拔剑,开口道。
“楚徹一向疑心颇重,我们敌对多年,他了解我,我自然也了解他。”
“他知道我身在赵国,所以绝不会放弃对赵国的防备,所以赵军此次偷袭会输。”
“而同样,我亦了解楚徹,此次偷袭不过是让他误以为我们中计罢了。”
“我们损失这么多将士,不过是你的一个计策?你这计策未免太过儿戏!”
楚桓闻言亦面色一沉:“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亦要接受常人难以承担的代价。如今是同楚徹大战在即,这是生死存亡之战,如若我们牺牲一小部分,能保全整个赵国,岂非幸事?”
“你说的好听!”
楚桓笑了笑:“我自然要说的。”
“楚徹虽集中兵力在同西秦作战,但合郡的守兵并没有多少削弱,尤其是边境城郡,所以我们若是直接击打耗时耗力不说,又不定输赢。”
“我们既然说同秦结盟,自然不是这样东西这样毫无联系的结盟,如今的秦国可谓是危在旦夕,唯有背水一战才能有转机。古人言,蛇打七寸,于楚徹而言也必得抓他软肋。”
“世人皆知,楚徹为了中山王女不惜调动数万军队南下,只为迎他曾经的良娣回幽州。而大家也知道,中山与楚徹有世仇,不仅命属下杀害中山先王,更是同如今燕国新君积怨颇深。楚徹虽不仁,但是实力不容我们小觑,单单秦赵两国不易将他一击溃败,即便胜利自己也会元气大伤,所以我们必须要帮手。”
“齐国偏远,又一直依附于燕,想要说服不是易事。我们与其舍近求远,不如同中山结盟。这几年中山的壮大诸位也是看在眼里,我们三国实力相当,彼此之间互相奈何不了,联合起来对付楚徹也多一分胜算。”
“你说得好听,这中山王女现在在楚徹手中,那中山王岂会不顾自己妹子死活同你我结盟?”楚桓话突然被一位激进的老臣打断。
楚桓看了那老臣一眼,随后对向赵王:“陛下,无论是楚徹还是中山软肋皆是姜苒,我们只要握住了姜苒这个人质,害怕楚徹和中山不从吗?”
“已有探子来报,中山王女如今正身在楚营之中。只要秦国出兵劫出中山王女,那楚徹和中山必定对我们唯命是从。早些年,赵国在下郡丢了城池,如今便可不费一兵一卒的夺回来。”
“如此兵行险着,秦王怎会同意?”赵王闻言反问。
楚桓听了道:“这就要看您的诚意了。只要您肯给秦国坚固的保障,他必定会拼死为自己博出一条生路。”
……
秦燕前线,赵国兵败的消息几日前便传来,如今更是日日流星马送信传来,赵国自吃了败仗起便一直处于国内按兵不动,似乎没有了下一步的进展。
徐陵远跟在楚徹身旁,待看清信中内容对楚徹道:“下郡一役,赵国损失惨重,想来短时间内不敢贸然出兵捣乱。”
“如此好的机会,你觉得楚桓会安生吗?”楚徹闻言看了徐陵远一眼,反问。
徐陵远被楚徹问得一滞,说来也是,如今楚徹在西和秦交战,正是胶着状态,蜷居在赵国的楚桓又怎会轻易放过如此大好机会。
楚徹正大步向前走着,徐陵远若有所思的跟在身后,突然楚徹的步伐一顿,出神的徐陵远险些撞上。
“营中可留足了人手?”
“陛下放心,帅帐周围戒备森严,守卫之人皆武功高强,必定护得王女周全。更何况是在我方军营之中,若想闯到帅帐,没有数万军队是做不到的。”
楚徹闻言未语,如今乱世纷杂,他不将姜苒带在身边总觉心中不安。可是行军打仗,刀剑无眼,他将她带在身边除了吃苦便是身陷险境。
“还是要多小心戒备着,切不可大意。孤不想让苒苒有一点危险。”
……
赵王宫,众臣听了楚桓所言渐渐沉寂下来,许久又有人冷哼一声:“都说什么祁王公子,天下无双。原来这天下无双是说天下无双的阴险,当真是笑话。”
楚桓闻言面不改色,他看下那位将军,眼底暗藏阴鸷。
“男人征伐的天下,你劫持个弱女人当砝码做什么?”
“中山王女可不仅仅是个弱女子,更是楚徹心尖上的肉,中山的嫡亲公主。用她来做人质最适合不过。战场之上论的是胜败,将军若是觉得赵国的男儿可以战胜燕军,不如您领兵出征如何?”
“你……”那将军被楚桓气的一滞,再要开口便被赵王打断。
“好了。”赵王看了看楚桓:“孤和祁王殿下有话要讲。”
众臣闻言有的无奈摇头,有的乖乖退下,还有的愤怒的甩袖而去。待众臣都退下之后,赵王盯着楚桓开口了。
殿内似乎有几声低笑传来,随后楚桓从殿中踏了出来,未过多久便有一封加急信从赵王宫中出一路送往咸阳秦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