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楚彻看着徐陵远颓废的模样,一把甩开他,他恨恨的将徐陵远身前摆满酒坛的长案一脚踢翻,长案上酒坛悉数打翻,破碎了一地。

楚彻压制住满腔的愤怒,他俯身坐在了徐陵远身前,楚彻深深的缓了一口气,他冷静了许久,终是盯着徐陵远道:“孤要听你解释。”

徐陵远闻言一愣,他看着楚彻眸子猛然一红。

楚彻静静的听完徐陵远的话,他看着身旁颓废不已的徐陵远良久,终是颇为沉重的开口:“此事,孤不怪你。”

楚彻知道,徐陵远不会轻易背叛他,更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去杀中山王,如此境地只不过是因徐贲之死而被楚桓利用罢了。

徐陵远放不下心中的父仇,楚彻能够理解,因为他自己也放不下,又怎能强求与徐陵远。

“孤知道你报仇心切,亦不会怪你。只是如今你错杀了中山王,与姜铎之间的仇恨,可否能一笔勾销?”楚彻沉默了许久,终是问道。

徐陵远闻言一愣,他忽然起身跪在楚彻身前:“殿下不必为了陵远开罪,陵远错杀了中山王,本该承担,该死的是姜铎而并非中山王。”

“您若是不杀了属下,只怕良娣……与您……”徐陵远跪在楚彻身前,他颤抖着身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楚彻闻言双目亦是猛然一红,他抬手扶住徐陵远的肩膀,他看着徐陵远郑重的说道:“这是孤欠你的。若非孤之故,你早可报了父仇,不必到了今日被楚桓利用。”

“孤与苒苒自会解释,已与你无关了。”楚彻说完,从徐陵远身旁起身,大步向营帐外而去。

徐陵远望着楚彻离去的背影似乎不忍,他的声音有些悲怆,大喊道:“殿下……”

楚彻闻言脚步一顿,他并未回头,良久只是道:“你若觉得对不起孤,对不起苒苒,不如手刃利用你的楚桓。”楚彻说完不顾徐陵远的反应,头也不回的出了营帐。

楚彻又连夜离开北上赶往军营中,公孙谋焦心不已,他连忙迎上风尘仆仆而归的楚彻:“徐将军当真杀了中山王?”

楚彻看了看公孙谋还含着几许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

公孙谋的面色一瞬变得沉重无比。

“此事孤不欲追究陵远,他不过是因为父仇被楚桓利用罢了。如今错既已酿成,即便孤杀了陵远也无可追补,倒是让楚桓奸计得逞。”

公孙谋愣了许久,随后慢慢捋起胡子,他似乎想起了某个人,眼中的悲痛正沉了几分。

“那殿下是如何打算的?”公孙谋问道。

“无论如何,此事绝不能让苒苒知道,她现在怀着身子,经受不起此等悲痛。你命人前往幽州,告诉白逸修务必拦截下所有中山发往东宫的消息。”

“现将此事埋下来,待战事解决,孤亲自想苒苒解释。”楚彻背对着公孙谋而立,他的眼前时一展水墨屏风,屏风凌乱,透着冰冷的黑白。

公孙谋看着楚彻孤寂的背影,深深一叹,他问:“此事…殿下是想替徐将军扛下来吗?”

楚彻闻言沉默了良久,他只是道:“这是孤欠徐家的,欠陵远的。”

……

楚彻走后,徐陵远望着那冰冷的佩剑良久,随后他闭了闭猩红的眸子,徐陵远握紧长剑,燕地划过深意。即便是死,他也必先斩了楚桓,方才有脸向楚彻以死谢罪。

徐陵远调整军队,势必要和楚桓拼死一战。

楚彻派公孙谋带兵南下前线,支援徐陵远,一是所说支援,二来也是让公孙谋从旁看管,楚彻生怕徐陵远会为了杀楚桓而奋不顾身,不念生死。

楚彻向姜铎修书一封,解释其中缘故,愿其能先稍安,待击退楚桓,再言恩怨之事。

当姜铎得知中山王身死之后,猛然惊觉,楚彻分明是在报复他,楚彻用了他同样的手段,还是命徐陵远为先锋,骗得中山守军的信任,报复的杀了中山王。

姜铎将楚彻递来的竹简摔得断裂分碎,摔至地上,姜铎一脚一脚的愤恨的踏了上去,随后一个转身将身前的长案掀翻,长案顺着台阶一级一级的滚落下去。

魏廖看着姜铎这般,已然是失了理智,他上前一把抱住失控的姜铎:“殿下冷静,现在绝不能乱了阵脚。陛下骤然被害,可见楚彻对中山之恨肯本没有放下,如今王女还身在幽州,眼下我们务必先将王女接回以保安全。”

姜铎听着魏廖的劝说慢慢冷静下来,他着实是有些颓废,姜铎笑的有些惨然:“孤就知道楚彻怎么肯那般轻易的放过我,原是在等着机会,用同样的手段报复我。”

姜铎似乎猛然回神:“我要给苒苒写信接她回来。”姜铎挣脱开魏廖向殿下的一片狼藉而去:“你命人连日送往幽州,送到苒苒手中,孤要让苒苒看清楚彻的面目!”

……

这几日,姜苒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底隐隐发慌,女医士来诊脉,说姜苒心思不宁。因为先前经过楚月华那番折腾,姜苒才刚刚养好的胎隐隐有了滑胎迹象,现下连日用药稳固,才得以保住。切不可再多添烦思。

姜苒听着女医士的叮嘱,她又何尝不知呢?

不知可是天气渐热的缘故,这些日子总是心虚莫名的烦乱,无法究其根因,又怎可将烦忧的思绪彻底清除。

女医士又给姜苒开了副方子,然后拿给姜苒斟酌,二人一同斟酌一番过后,钟娘拿着方子去抓药。

送走了女医士,不一会王福随着云芙一同进来。

王福对着姜苒一礼,他抬眸瞧着矮榻上的姜苒,她身着了一件白鹅黄色的锦衣,正半倚在窗边,临渊阁的窗牖敞着,窗外春日景色袅袅,衬着美人的面庞。

王福瞧着微愣,随后连忙低下头去:“良娣,月中是王上的寿辰,王后娘娘请良娣前往宫中赴宴。”

姜苒闻言不由得一顿,燕叔的寿辰,不知楚彻往年可去参宴否。只是这王福又是燕后的人,有些话又问不得。

王福瞧出了姜苒的犹豫,他又说道:“今年殿下与祁王殿下都身不在幽州,小辈里也只剩下祁王侧妃同良娣您了。”

“王后娘娘的意思是,您们必须要参加,否则这偌大的家宴,岂非只剩下她与王上两位老人了?”

姜苒闻言思索了片刻,开口推脱道:“王上的寿宴,臣妾理当前往贺寿,只是这些日子孕中身子疲乏,着实有心无力。还望王叔代我向王后娘娘请罪。”

王福闻言一顿,他又抬头看了看姜苒,诚言讲,经了那次折腾后,姜苒的起色着实大不如前,刚刚丰腴些的身子又瘦了下去。如今倚靠在矮榻上,面色的确显出些苍白。

只是王后下了死命令,王福就算有心为姜苒求情,也是不敢忤逆燕后。

“良娣放心,奴才会备上最好的马车接送您入宫出宫,王后娘娘也体谅您孕有身子,特意为您单独准备出一桌膳食来。王后娘娘如此用心,想来良娣也不忍驳了王后娘娘的面子吧?”

听着王福所言,姜苒心中明了,这燕后是非要她参加寿宴不可了。

王福话落见姜苒久久不回答,也俯身沉默等着姜苒的回音。

姜苒看着身前的王福许久,似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替我多谢王后娘娘费心安排。”

听姜苒答应,王福不由得面上露了笑,他对着姜苒一礼,随后俯身退下。

王福退下后,云芙望着面色微白的姜苒:“公主,奴婢只怕您的身子……”

“王福这般执着,便是燕后这般执着,她铁了心的要我去,哪怕我只能下半口气,也是非去不可的。”姜苒下意识的抚上肚子:“殿下如今不在幽州,我又没有权利回绝了燕后,也只能应下小心应对了。”

钟娘端着煎好的药进来,同云芙服侍姜苒用了药后,钟娘又从药箱中拿出银针,姜苒便摸着几个轻松的穴位为自己针灸安胎。

……

中山王被徐陵远杀死的消息也很快传至了楚桓这里,楚桓闻言大笑了良久,随后对其下属询问:“太子是何反应?”

“禀殿下,太子尚算冷静,亦未治徐陵远之罪。”那人说着一叹气:“没有借此除了徐陵远着实可惜。”

楚桓闻言笑意收敛了几分,他看向下属:“徐陵远就算不死,想来他背叛楚彻擅自行动酿此大祸,日后也得不了楚彻的重任了。他还并非主要,本王最想除的是楚彻尚未出生的孩子。”

“东宫绝对不能有后,否则,就算日后楚彻身死,他留有的血脉依旧是正统,本王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只有东宫的血脉彻底断掉,日后本王登基才没有非议没有后顾之忧。”

楚桓说完快速执起笔书写着什么,待他写完将竹简用麻绳系好,对下属道:“连夜送至幽州,交给客宿在长公主府的封家嫡女封明月。”

楚桓看着下属接了信,离去的背影,眼底划过阴鸷,他冷笑了笑:“楚彻,你既然想保住徐陵远,那就别怪本王污蔑你。”

十日后,燕叔寿辰至,与燕宫中寿仙殿设宴。

连续细心呵养了十余日,姜苒的身子有了些力气,她坐在窗帘前,钟娘将姜苒的墨发绾髻,着正装。

王福早早的备好了马车,他看着钟娘和云芙扶着姜苒出了临渊阁,快步迎了上去。

“奴才已备好了马车,车上一应所用俱全,良娣安心上车便可,待至了燕宫中,王后娘娘早早的就派人在宫门前等候良娣了。”

姜苒闻言点了点头,钟娘陪着姜苒上了马车。按照姜苒的位分只可待一婢进宫,云芙便目送着马车渐渐远去,随后同王福一起回了东宫中。

姜苒上了马车,车上一应事物的确同王福所言,细致入微。只是姜苒仍不住的担忧,这燕后相较于楚月华便是个笑面虎,她下令一定要她入宫参加寿宴,姜苒虽猜不出燕后到底藏了什么心思,却也知必得万事小心为上。

出宫前,姜苒特意让王福多备了几名东宫侍卫随在马车旁。在皇宫宴上,百官亲族皆在,燕后应该不敢对她出手,她等下手的地方便也只是罢宴回宫的路上了。

果真如同王福所言,入了宫中,便有王后身边的侍女前来迎接,她们同钟娘将姜苒扶下了马车,还备了轿辇。

其中为首的一婢说:“王后娘娘体谅良娣身子,特意备了轿辇,送良娣入寿仙宫。”

姜苒望了望那轿辇,诚言将,她不敢坐在那轿辇之上。谁又敢言意外是如何发生的呢?许是抬轿辇的奴才一个脚滑,许是那轿辇突然断了几根横木,诸如此类,意外可谓颇多。

姜苒对着那名女婢说道:“多谢王后娘娘关怀,只是一路乘车而来有些乏,想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

那女婢闻言不动声色的笑道:“那奴婢便引着良娣前往寿仙宫。”

“有劳了。”姜苒对着那女婢点了点头,也笑道。

钟娘扶着姜苒,由那几个婢子引路,向寿仙宫而去。寿仙宫是盖在潜池中,如今春日时节,结冰的池水悉数融化,涓涓池水,绕着前后两殿蜿蜒,两殿左右皆设有相同的曲廊,内殿深入池水中央与外殿跨水接岸。

内殿后设有假山,如今春日,树木葱郁,美景阴凉。更沿池水,可见池中鱼虾嬉戏,或是池中绽放的不知名的寒地娇花。

姜苒由钟娘扶着穿过外殿,一路向内殿而去,姜苒对燕后与燕叔见了礼,燕后瞧着姜苒的身子,不由得挑了挑眉,楚彻倒是对外瞒得极好。

若非他现在出征在外,就连王福也没有机会给她递来消息。

燕后瞧着姜苒笑的颇为亲切,连忙让姜苒落了座。

燕叔看了看姜苒的身孕,眼底划过深沉。

果然如同王福话中所言,燕后特意为姜苒单独备了一桌膳食,姜苒瞧着那桌膳食,似乎忽然明了燕后此番何意。

桌案之上的菜色分明,无非是极酸或是极辣的。燕后想借此试探她腹中男女。若是仅仅试探男女,姜苒也可稍稍放下心来。

按照宴席规矩,每道端上来的菜都需试毒。钟娘用辟毒筷挨道为姜苒试过后,拿起侍膳的筷子打算为姜苒夹菜。

姜苒抬眸看了一眼钟娘,钟娘收到姜苒的目光,心下了然。不住的向姜苒碟子中夹入鲜辣的菜色。燕后时不时的向姜苒碟子中的菜色看去,见都是些辣菜,燕后疑是姜苒伪装,便又瞧了瞧她的面色。

见她似乎用的十分香,不像是装的,便稍稍安下心来。

姜苒自小便是不食辣的,如今被燕后盯着,不得不强忍着吃下,又吃了几口便觉得胃中火辣辣,有些想吐。

姜苒强忍着起身,对燕后一礼:“王后娘娘,妾身有些不适,想要离席片刻。”

燕后瞧着姜苒的面色颇为正常,以为她是出恭之故,便没有疑心的点头应允。

今日燕王寿宴,楚月华推说身子不适,只派了封氏兄妹而来。没有楚月华,封明月是没有资格坐于殿上的,她同封明枫坐在内殿殿下,封明月眼瞧着姜苒从席间起身,也紧随着悄悄的出了殿内。

封明枫的目光自姜苒入内便再为移开过,如今将姜苒起身,心以为自己寻了机会,想要跟上去,却不想被封明月抢先一步。

封明月不许封明枫离席,若是她们兄妹二人同时离席太过惹眼,封明枫一向拗不过封明月,见她的美眸瞪圆盯着自己,心中原本想随在美人身后的念头也被打消了。

姜苒由钟娘扶着从后殿侧门而出,沿着游廊下了宫殿,便入了池边的假山。这里的景设是仿江南水乡而建,姜苒瞧着忽然有点想念中山,想念中山的青砖黛瓦,小桥流水。

那些菜色极辣,姜苒吃的胃中火辣辣的灼烧的生疼,钟娘抽出身侧的丝帕,铺在一旁平整的矮石上,扶着姜苒坐下。

矮石生在一颗参天大树下,大树可将树前的人影严严实实的遮住,姜苒坐在大树下,几步之外隔着低矮的竹栏,便是潺潺的溪水,水中仙花恣意。

钟娘俯着姜苒坐好,她是知道姜苒从小便吃不得辣的,只是如今在宫中也难寻鲜甜的糕点,钟娘想着便道:“公主在这稍等奴婢片刻,奴婢去寻杯清茶来给公主解辣。”

这里僻静少有人来,胃中又着实难受,姜苒闻言点对钟娘道:“那您快些回来。”

钟娘闻言点头,随后快步往殿中走。

封明月一路随在钟娘和姜苒身后,她眼看着姜苒坐在了一颗庇荫的大树下,没多久钟娘便起身离开,封明月找准机会,朝姜苒走去。

封明月默念着楚桓在信中交代给她的话,她离姜苒越来越近,姜苒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闻声回头却见是封明月。姜苒心下不由得一顿。她望着走来的封明月,慢慢的从矮石上起了身。

封明月走到姜苒身前,她的目光在姜苒的脸蛋上停滞片刻,随后又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封明月的眼底划过暗色。

姜苒看着只身而来的封明月,感受着封明月的目光,姜苒便察觉出封明月显然是故意随她而来。姜苒回头看了看钟娘离去的方向,随后又看向封明月,笑了笑:“封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封明月闻言并未回答,她转而反问:“良娣有几个月的身子了?”

姜苒闻言素手下意识的抚摸上肚子,她观察着封明月的神色:“六个多月了。”

封明月闻言挑了挑眉,她长长的哦了一声,随后对姜苒笑道:“那想来是快生了。真是喜事啊。”

姜苒有些摸不准封明月的想法,只是心中知道这个女人对她绝非友善。姜苒又向钟娘离去的方向望了望,她看着封明月道:“这里景色不错,封姑娘留步,出来许久,我先回席了。”

姜苒说着对封明月笑了笑,随后便要抬步离去,却忽然眼前伸出一只手臂。

封明月抬起手臂拦住姜苒的去路:“良娣先别急着走,明月还话想同良娣讲。”

姜苒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封明月,好看的眉毛下意识蹙了蹙,她退后一步,看向封明月:“不知封姑娘想说什么?”

封明月看着姜苒,忽然眼中露出可怜的神态,她瞧着姜苒的身孕:“有些话明月本不想同良娣说的,生怕良娣尚在孕中经受不住打击,可是有些事,关乎高堂父母,却是不忍心隐瞒。”

姜苒不解封明月话中之意,她的眉心渐渐蹙紧。

封明月又向姜苒靠近一步,她上下打量着姜苒的身子:“明月本以为,珟哥哥是极疼爱良娣的,为了良娣不惜对长公主殿下不敬。可是今日明月才明白,原来珟哥哥对良娣,也不过是玩玩罢了。”

姜苒闻言下意识侧头看向封明月。

封明月冷冷的似乎带了不屑的弯了弯唇角:“之前明月听闻,令兄长设计现在徐贲至死,结果殿下就因为良娣怀了身子而放了令兄长放了中山。那时候明月心中真是害怕,害怕殿下这般在意你,竟连这种事情也可以让步。”

封明月贴在姜苒身旁绕圈,她走到姜苒背后,她贴着姜苒的耳畔:“若是那样,明月只怕自己此生都没机会嫁给珟哥哥了。可是苍天有眼,怎么会让你这么个狐媚子勾引了珟哥哥?”封明月又绕至了姜苒身侧:“你还不知道吧,半个月前,你的父王驾崩了。”

封明月的话犹如一声巨雷重重的砸入姜苒耳中,姜苒猛然转头看向身侧的封明月,她不可置信的盯着封明月。

封明月看着姜苒的反应笑了笑:“你知道你父王是被谁杀死的吗?”

“就是珟哥哥!珟哥哥明面上说是发兵支援中山,可是珟哥哥恨中山入骨,怎么可能帮助中山解围?只不过是痛恨你兄长在燕西所为,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兄长设计害死了徐贲,珟哥哥便以同样的方式要了你父王的命。对了,还是珟哥哥亲自领的兵,让徐陵远为先锋呢。”

姜苒看着封明月的笑意,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她摇头:“不可能。”

“殿下答应过我,不会动中山的,他不可能这么做。”姜苒忽觉腹中一片绞痛,她紧握着肚子,额头渐渐浸出冷汗。

封明月瞧着姜苒的反应,颇为可悲的笑了笑:“是吗?中山王之死,天下人都知道了。只有你和你身边的人不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珟哥哥不想让你知道,因为他还等着你腹中的孩子稳固地位。珟哥哥是太子,以幽州现在的形式,他需要一个公子,不然以你的身份,有什么资格为珟哥哥生孩子?”

姜苒看着紧逼过来的封明月,她的脑海一片混乱,姜苒忍着疼痛不住的摇头:“我不信,你不必同我说这些,我是不会相信的。”姜苒说着就要绕过封明月离开,却再次被封明月拦住。

封明月看着小脸惨白的姜苒,那羸弱的身子似乎不堪一击,封明月望了望那身后的潜池,眼底忽然划过杀意。

封明月左右望了望,假山幽静,没有一个人影。

身前的姜苒似乎想再次绕开她离去,封明月心上一横,嫉妒与痛恨一涌而上。她紧贴着姜苒向前逼进一步,姜苒被封明月逼的不住后退,她瞧出了封明月眼底的杀意,正要开口。身子却忽然被猛的一推失去了平衡,姜苒只觉得脚下一空,随后身子跌入早春冰冷的池水之中,再也没了意识。

封明月看着眼前迸溅起的水花,忽然心中一慌,不住的惊慌,让她再次左右看了看人,随后连忙跑开。

钟娘端着茶从殿后而出,参天的大树遮挡住视线,待她快步走下去,却见树下人影一空,忽然她手中的茶盏跌落,钟娘不住的大声嘶吼来人。

随后顾不得什么跳入潜池之中。

……

王宫上下乱做一团,燕后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她的眼底不住满是惊慌失措。她将姜苒叫入宫中赴宴只是想探一探她腹中的孩子到底是男是女,绝对没想过要加害于她。

楚月华的下场她要有耳闻,为了姜苒为了这腹中的孩子,楚彻连他敬重多年的楚月华都翻了脸,燕后心中知道楚彻同她不亲近,也断然不敢动姜苒腹中之子。

只是不想,她无心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姜苒是在燕宫中出的事,楚彻回来定不会放过她,燕后心中害怕焦急,连忙命人去彻查姜苒落水之事。

临渊旧宫中,宫中所有的女医士们进进出出,血水端了一盆又一盆。女医士们本想催产让姜苒诞下孩子,可是几番轮流把脉下来,姜苒腹中之子早已没了胎像,如今能做的便是将腹中的死胎催产下来,抱住母体的命。

钟娘跪在姜苒的床榻边哭的撕心裂肺,她紧拉着姜苒的手,不肯放开一丝一毫。

燕后听了女医士们的禀报,身子不由得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这孩子到底是保不住了,燕后的身子有些颤抖,白荷在旁连忙扶着燕后坐在一旁的矮榻上,燕后看着那些女医士:“一定要保住良娣,一定要保住良娣。”

女医士们闻言皆称是。

燕后紧握着白荷的手,她的身子不住的一抖一抖,她看向白荷,满是惊慌:“若是姜苒与腹中之子都出了意外,你说珟儿会怎么对本宫?他会不会以为是本宫下的手?他会不会杀了本宫?”

白荷不住的安慰:“怎么会呢,殿下绝不会这么想娘娘的,娘娘本是一片好心,怎么会想害良娣呢?”

“可是是本宫非逼着她来的,若非本宫一定要让她来赴宴,也…也不会出事。”

白荷闻言也不由得皱了眉头,却也只能紧拉着燕后的手安慰。

燕后听着似乎猛然想起什么:“封住消息,绝对不能让消息传出宫。本宫必须先确保姜女无恙,否则绝不能让珟儿知道此事。”

姜苒昏迷了多日,钟娘衣不解带的候在姜苒身旁,这些日子,钟娘的眼睛已经哭的连东西也看的不甚清楚。

云芙几个姜苒从中山带来的贴身侍婢也让燕后调入了王宫中照顾姜苒。她现在只盼着姜苒早日醒来,说出落水的原因,要不然这意外就要她来承担了。可是想着楚彻,燕后也明白,这个意外她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汤药如水的喝下去,姜苒昏迷了数日,终于在这日黄昏十分,迷迷糊糊的有了意识。

守在床榻便的钟娘连忙握住姜苒的手,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钟娘哭道:“公主……”

姜苒的思绪有些朦胧,她缓和了许久,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她下意识的抬手抚摸上肚子,可是却手上一空,那原本隆起的地方消失了。

姜苒一愣,随后眼泪抑制不住的涌了上来,她的身子猛烈颤抖着,姜苒下意识的伸手去抓握钟娘,她哭道:“孩子呢?孩子呢?”

钟娘亦是紧紧攥着姜苒的手,眼泪汹涌而出,钟娘拉着姜苒的手哭了许久,才断断续续的道:“公…公主节哀……小公子…先您而去了……”

姜苒的眼泪猛然卡主,她的哭声也一瞬卡在喉咙之中。临渊旧宫内寂静了片刻,随后响起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

姜苒离开王宫回东宫已是半月后,燕后数遍询问姜苒落水的原因无果,只能放了姜苒回东宫。

经此一劫,姜苒本就瘦弱的身子更是娇瘦了一圈,再也禁不住一阵寒风,若非钟娘及时救了姜苒上岸,只怕是要一尸两命了。

回了临渊阁后,王福亦是被吓的两腿发软,燕后只是告诉他,要留姜苒在宫中养胎几日,好生帮楚彻看护着孩子,只是不想姜苒再回宫时孩子竟然没了。

姜苒由钟娘俯着回了临渊阁,临渊阁内一切如旧,她走至之前为孩子绣个肚兜还留在矮榻上,还有那些针线锦缎……姜苒望着眼睛猛然一红。

回了临渊阁,钟娘将云芙几个留在阁外,她闭紧大门,她一回身便看见姜苒坐在矮榻上,捧着那喜红的绣着一针一线姜花的肚兜哽咽。

钟娘的眼睛再次一红,她走至姜苒身旁,俯‘身跪在了姜苒面前。

“公主,您为何不告诉燕后是封明月推了您?”

“你以为燕后问我是想帮我报仇吗?她只不过是想推脱掉自己的干系罢了。如今我独身在幽州无依无靠,而封明月背后有楚月华有封家。她推我时亦无人在场,连你都不在场,我空口无凭的说她推我,又有谁能信呢?”

“反倒会被人反咬一口说我诬陷封明月,楚月华本就恨我,如今我失了孩子没了保障,她若是一口咬定说我诬陷封明月,便可为了封明月而要了我的命。那时候燕后不过坐看笑话,她巴不得这脏水被楚月华揽了去。”

“那您可不告诉殿下,让殿下回来,替您杀了封明月报仇?”钟娘哭着问道。

说道楚彻,姜苒只觉得身子一冷,封明月的话一瞬涌了上来。

姜苒看着钟娘,她压制住眼底的泪:“卓叔有多久没有向东宫递消息了?”

钟娘被姜苒问得一愣,她细细回忆起,才忽然惊觉,从姜苒入宫参宴燕王寿宴前便已有半个多月未有消息了。

姜苒看着钟娘的反应,心渐渐揪起,如若封明月口中的话是真的,姜苒不知自己日后该如何面对楚彻:“备车,我要见卓叔。”

钟娘替姜苒备了马车,陪着姜苒一路向卓叔住处而去。

卓叔是魏廖之前留在幽州的人,家书之事一向由此人递入东宫,交入姜苒手中。

乘了许久的马车,一路的颠簸让姜苒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没了力气,姜苒强打起精神,待马车停下,姜苒由钟娘扶着,扣响了卓叔的家门。

大门打开,卓叔看见钟娘一喜,连忙将钟娘和姜苒请了进去。

卓叔拿出那封一个多月前便送至幽州的信,他解释道:“我几番想将信送入东宫,却都被拦截回来,您又不出门,我又无法进入东宫,这封信便一直被压到现在。”

“还有这几封也是陆陆续续的从中山送来,我却怎得也无法送到您手中。”

姜苒看着那几封信,她颤抖着手拿起,她将绢布展开,望着上面的内容,姜苒只觉得五雷轰顶,脑海中一瞬空白。

钟娘眼看着姜苒本就苍白的小脸一瞬失了血色,她看着姜苒手中的绢布话落至地,她看着姜苒毫无意识的晕倒过去。

……

姜苒再醒来时已身在东宫,她躺在临渊阁的床榻之上,双目有些空洞。

姜铎在家书上所言与封明月口中所说相差无二。楚彻当真以援助为名头派兵插入中山城池,斩杀了她御驾亲征的父王。

姜苒只觉得眸子酸胀,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来。她已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辨不出何是大喜大悲。

姜苒双目空洞的盯着层层床幔许久,忽然起身,可她的身上没有一丝气力,她刚动便又摔回床榻之上,钟娘连忙扶住姜苒,她费力的姜苒扶坐起来。

姜苒呆愣许久,忽然面上有了悲痛的表情,她望着钟娘哭道:“我要回家,我要回中山。”

白逸修也是在姜苒回东宫的次日,才得知了姜苒流产的消息,白逸修的心猛然一震,他顾不得什么,拾起面具,便朝东宫赶去。

白逸修有楚彻留下的令牌,他入了东宫直奔临渊阁,却见阁内一人也无。

白逸修寻遍了临渊阁所有的屋舍,也不见姜苒和钟娘的身影,他连忙又唤来王福露了令牌,王福在宫内上下一寻找,不仅姜苒和钟娘没了身影,就连云芙几个姜苒从中山带来的陪嫁也不见了身影。

临渊阁内的物件一样也没少,姜苒平日里常用的首饰皆静静的躺在窗帘之上,若非那几个人齐齐消失不见,王福肯本联想不到姜苒离了东宫。

白逸修的心猛然一沉,他迅速离开东宫返回码头,白逸修的心很乱,他连忙写信给楚彻,将姜苒不知何故流产和许是离开幽州回中山的消息传往燕南。

随后白逸修着人前去详细调查。

一个月前姜铎在给姜苒写信的同时便向幽州派了人前去接应姜苒回国,只是信穿着幽州一个多月全然没有回想,姜铎便让派去的人原地等候,他又一封一封的向幽州发信。

姜苒在得知中山王身死之后,当夜便带着钟娘和云芙几个从后门悄悄上了卓叔准备好的马车,姜苒走时,所用之物一样也未曾带着,唯有从前她靠在矮榻上一针一线绣给腹中孩子的肚兜被她抱在了怀中。

卓叔的马车将姜苒送出幽州城外,幽州城外早有姜铎派去等候的人在那接应,钟娘对卓叔道了谢,随后同云芙几个陪着姜苒上了马车。

姜苒由这些乔装成商人的中山兵士一路护着南下,因姜苒身子之故,行程颇为缓慢,行了半个多月,才刚刚行至燕地中部。

白逸修很快将事情查清,原来姜苒在进宫参加燕叔寿宴的当日便落水失了孩子,不过事情一直被燕后压着,知道姜苒身体略微恢复,燕后才放了姜苒回东宫。白逸修还查到,姜苒回东宫的当日便前去见了他一直看守的中山信使,也是姜苒在见了信使的当晚,便起身离了东宫。

白逸修的心情愈来愈沉重,他似乎有些不敢想象。

他虽然不知道姜苒到底是因何事而落的水,但是他敢肯定,姜苒定是知道了中山王身死的消息,才会突然消失。

白逸修连忙又拟了一封信送至楚彻营中,楚彻接到白逸修第一封信时,便马不停蹄的赶回幽州,待接到白逸修的第二封信时,楚彻连忙调转马头,姜苒现在一定还在赶往中山的路上,他必须要拦住她。

楚彻早已察觉不出心中是何感受,他只是想着姜苒,想着姜苒他就不由得浑身颤抖,他绝不能让她就这般的回中山,她若是以现在的情况回中山,只怕她便再也不想回幽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