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陵娇被徐陵远这一声大喝,喝的身姿一颤,她连忙从矮榻上站了起来。
徐陵远大步走到徐陵娇身前,他的胸腔剧烈起伏,手臂扬起正要落下,却闻一直沉默的楚彻开口:“陵远!”
徐陵娇被吓的闭上了眼睛,姜苒也连忙从矮榻上起身,挡在徐陵娇身前,对气怒的徐陵远劝道:“徐将军,令妹之言并无恶意,我亦未生不悦。”
徐陵远被楚彻喝住,他瞪了一眼徐陵娇,随后放下手臂,他退后一步,对着姜苒俯身谢罪:“家妹此言冒犯,是陵远教导之过,多谢良娣宽容,回府后陵远定好生教导。”徐陵远说完怒看向徐陵娇:“还不快向良娣谢罪。”
徐陵娇似乎才从惊吓中回神,她连忙对
着姜苒俯身行礼:“良娣恕罪,良娣恕罪。”
姜苒未想事情会发生至如此场面,徐陵娇此言虽直白,可却无恶意,小姑娘罢了,又难得是个真诚的直性子。
“不过是我们闲聊罢了,倒也称不上冒犯,徐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多谢良娣。”徐陵远原就俯着的身子,又低了几分。他说完,拉起徐陵娇,待至楚彻面前,徐陵远面前似有愧色,他对着楚彻一礼:“属下告退。”
楚彻未言,只是瞧了瞧徐陵娇,随后对着徐陵远一点头。
待徐陵远与徐陵娇离去,临渊阁一瞬安静下来,姜苒慢慢转过身,看向仍站在正门处的楚彻。自她刚才转头看见楚彻时,他的面色便沉着,徐陵娇所言他定是听见了,那她之前的所言呢?
那句话,不过是她说来劝徐陵娇的。若是被楚彻听见了,他可会觉得,她不甘良娣的身份,觊觎他的妻位?
诚心而言,她从未想过他的妃位。从前没有,即便是到了现在,她承认自己对楚彻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依旧没有。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单单她中山王女的身份,便不可能成为楚彻的妻,日后楚彻登基,她亦不可能成为燕后。
因为,就算楚彻不介意她身怀中山血脉的公子,但他一定介意身怀中山血脉的嫡子。
虽然她从未觊觎过楚彻妻位,可是如今看着他微沉的面色,姜苒仍是心上隐隐犯疼,她轻咬了咬下唇,随后慢慢向楚彻走去。
姜苒走到楚彻身前,张了张口:“我……”
楚彻瞧着身前的姜苒,刚刚他同徐陵远一同进来,便听闻她口中所言。
天下哪个女人会甘于别人妾室,又有哪个女人不想同所爱之人,举案齐眉,平等而对呢?
虽然,扬言要纳她为妾的人并非是他,可自她嫁来始,他对她确实是以妾而待。即便是如今,他也从来未纠结过她的身份。
他只想过,现在他想要她,而她正好是他的。却没想过,姜苒可愿一直做他的妾。
她在他面前从未有过怨言,甚至连旁敲侧击也未有过,已至他从未思考过。
楚彻垂眸看着身前的姜苒,他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转了话题:“用过午膳了吗?”
姜苒闻言微顿,她看着楚彻,心上又是一疼。
若是他没听见,他应该不会这般面色沉着复杂。若他听见了,他这般转移话题,说明他是真的不愿娶她,只想把她当做后院中的一个小妾。
姜苒垂下眸:“不知殿下今日回来这般早,在外用过了。”
楚彻闻言轻嗯一声,他收了手,随后搂住姜苒的腰肢向长案处走去:“孤还未用,那你坐着陪孤。”
姜苒随着楚彻落座在长案旁,点头:“是。”
楚彻闻言一顿,他收了目光,未说什么。
很快全元带着人进来布膳,姜苒便拿起筷子在楚彻身旁侍膳,这顿饭的气氛是久违的沉闷。
撤了膳后,楚彻径自入了浴房。
全元一道道将菜色撤掉,又将长案清理干净,带着人退下后,姜苒正同原来那般坐着。
她明明从未纠结过这个问题,为何今日看着楚彻这般的反应,是这样的揪心难过?
楚彻从浴房出来,换掉了身上的朝服,着了一身宽松的常服,他向长案处瞧了瞧,见姜苒仍独自坐在那,她的背影说不上的孤单落寞。
原是难得的清闲午后,他本想拥着她亲腻,可是现下,已然兴致全无。楚彻的眼帘落下,他未说什么,出了临渊阁回书房。
姜苒连楚彻何时出的临渊阁都不知,她久久不见楚彻出来,待寻去浴室,才见里面已经没了身影。
不知可是接连跑了几日码头,身子乏了,姜苒依偎在床榻上未有多久便睡着了,再睁眼时,眼前满是落日余晖洒入的橘黄,闪着金光,有些晃眼。
姜苒抬起手臂,遮住双眸,良久才放下,着衣而睡,身子有些乏累,姜苒唤了钟娘备水。
钟娘不知午时发生了何事,只是好奇,楚彻今日明明在府中,怎得将自己关在书房。姜苒更是落得清闲的睡了一下午。
钟娘细细的为姜苒擦拭身子,冬末时节,最是天干,肌肤亦难免随着气候变的紧绷,倒也不知是姜苒天生所故,还是钟娘日日细心的呵护,姜苒的肌肤倒是一年四季滑腻如脂,触手柔软。
出了浴,天色便彻底生出黑暗,姜苒透过窗子朝书房处瞧了瞧,那里面已经燃起了烛火。
如此看,楚彻定是生了怒意,不知他今晚还可想回来。
姜苒不知要如何开口解释,她若同楚彻说,她从未觊觎过妃位,只怕楚彻未必相信,还会觉得她旁敲侧击。可若是她不开口,楚彻又会觉得,她刚刚所言真实,她的确生了不安分的心。
姜苒再三思量,话已出口,如同那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这话题又是这般的敏感,她再开口,只怕是越描越黑。
姜苒坐在妆奁前擦头发,铜镜中的人,雪肤花貌,一双美目盈盈,只是现在美目呆瞧着一处,似乎浮上了一层落寞。
临渊阁的大门被推开,楚彻走了进来,他转过屏风便瞧见了铜镜中姜苒那出神的模样,他走到她身后,透过铜镜望向她,他的大手抚上她的肩头。
姜苒亦被突然出现的楚彻惊的回神,她的肩头满是他的温度,姜苒缓缓的眨了眨眸:“殿下。”
她刚出了浴,发梢仍滴滴答答的滴着水珠,周身沁人的馨香扑鼻,透过她略淡薄的衣料,楚彻似乎能感受到姜苒的细腻的肌肤。
楚彻拿过姜苒手中的绢布,他的动作有些生疏,他握住她的几缕长发,替她擦拭。室内昏黄跳跃的烛火,温柔了他冷峻的眉目。
透过铜镜,姜苒一眨不眨的盯着楚彻。
现在,他对她这般好,是为何?因为她的美色?若说宠,诚言,楚彻对她的宠幸,出乎了姜苒的意料。可若说爱,姜苒却无从感受,楚彻从未说过,更是连心悦之情也未表达过。
他只说过,他想要她。
而她能给的,无非是她的美色和她的身子。
楚彻一点点的将姜苒的长发擦干,随后他丢了手中的绢布,他的指尖划过她的长发,随后抚上她白皙的脖颈,他感受着她的细嫩,一路滑至她的衣襟处。
透过铜镜,姜苒瞧见楚彻眼中的炽热。
姜苒的心上猛然一疼,她想躲开,可身子却愣坐在那,僵住般,一动也动不了。
床幔层层落了下来,两个养足精神的人,随着跳跃的烛火,跳跃着。
……
姜苒不知是身累了还是心累了,她来不及化掉这满腔的情绪,安静之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楚彻侧身瞧着累睡过去的姜苒,他的目光落到她的小脸上,他的指尖慢慢扶上,一点一点勾勒着她的轮廓,一点一点拭掉她小脸上的湿汗。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一下午,他想了一下午,若是最初就娶姜苒为妃,他是介意的,因为他会觉得她不配。可若是如今,她若是他的妻,在他心中似乎并无不可。
可是现实,他办不到。他虽不计较她的身份,但是会父王计较。他不计较同她所生的孩子,但是父王的在天之灵绝不会同意嫡子竟然身怀中山血统,这一点,就算在他心中也是永远无法跨越。
和姜苒生的孩子,他可以宠他,爱他,但绝不会让他继位大统。如同姜苒,他可以宠她,爱她,却不能娶她。
楚彻只觉得这个他自己思虑出来的结果,却让他无比烦闷。心中似乎堵了一团棉花,闷得他上不来气。
……
除了那日午后的清闲,楚彻很快便又忙了起来,经了那夜,姜苒原本停了的避子药,再次用了起来。
楚彻的反应,清楚的告诉她,他的心中到底是介意她中山王女的身份,或是他仅仅对她以宠幸,却无爱意。
无论是这二者哪点,她都没有勇气同楚彻孕育子嗣。
楚彻连日的繁忙,姜苒除了隔日去给白逸修诊脉,细细观察他的病情,便是乘着马车在幽州随意闲逛。
看着幽州陌生的街景,总是能很轻易的勾起姜苒的乡愁。
晋阳水乡,画船听雨眠的意境是这凛冽浩荡燕北所没有的。这里的人,亦让姜苒身心倍感孤独。
即便是那个亲密的男人,越亲密,姜苒的心便越隐隐泛疼。是她在未看清楚彻心思时,率先动了情,怪不得别人,只能怪她自己。
疾驶的马车似乎遇到了什么桎梏,猛然停下,姜苒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一倾,险些摔倒。
马车停下,姜苒缓了缓神,她起身撩帘出了出去。她今日出府乘的并非楚彻的马车,只是宫中随意安排的一辆。
待姜苒撩帘走出车外,她站在车外,便见自己的马车同另一辆马车撞上。对面的车帘被撩开,男子的身影走出来,姜苒瞧着一愣,竟是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