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彻身上的伤让姜苒万分内疚,可楚彻似乎早已习惯这大大小小的伤势,他每日一脸笑意的看着姜苒为了他的伤口红眼叹息。
姜苒细心呵护了七八日,楚彻肩上的伤口渐渐开始愈合,姜苒悬了多日的心总算稍稍放下。可伤势才刚刚好转,楚彻便开始不老实,姜苒又不敢挣扎怕碰到他的伤口,几次劝止无用,只能乖乖的由他。
……
姜铎又独自出了东宫,市街中央的一间酒楼,徐陵娇携着两个婢子洋洋洒洒走了进来,徐陵远最爱这家烧的狮子头,此次他从桂陵平叛回来定是想念,徐陵娇思及便偷偷跑出来想买给他。
小二见徐陵娇连忙迎了上来,可徐陵娇的目光悉数被堂内角落里的一袭身影吸引取,她未作多想朝姜铎疾步而去。
徐陵娇落座在姜铎对面,她试探的问:“姜公子?”
姜铎瞧着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小姑娘思索了良久,他似乎不识,姜铎冷着声音:“你是谁?”
徐陵娇听着姜铎冰冷的语气,心上微顿,随后有些弱弱的开口,似乎带了几分害羞:“我爹是武安侯徐贲,我哥是少将军徐陵远,我…我是徐陵娇。”
徐陵远?姜铎想着笑了笑,不是楚彻身边的走狗吗?
徐陵娇瞄了瞄桌案上的已空的几个酒坛,又看了看姜铎微红的面色,他如今的模样着实有些颓废,徐陵娇忽觉有些心疼,她心心念念许久的公子,却独自在这借酒浇愁,好不孤单。
徐陵娇盯了姜铎许久,忽然心下一横,她伸手从姜铎手中夺过酒坛:“烈酒伤身,姜公子还是少饮些。”
姜铎未想徐陵娇会突然从他手中夺酒,徐贲之女,徐陵远的妹妹?姜铎心下冷笑,他瞧着眼前不请自来的小姑娘:“滚。”
徐陵娇闻言一愣,她望着姜铎似乎有些委屈,她紧咬了咬下唇,随后忽然举起从姜铎处夺来的酒喝了起来。
徐陵娇如此动作,倒是让姜铎一愣,他看着眼前的人眯了眯眼。
徐陵娇‘咕咚咕咚’将酒坛中余下的酒喝的一干二净,她将酒坛重重落在桌案上,随后‘咳咳’的咳了起来,她咳了许久才断断续续的开口:“我爹同我说,世上最孤独的事便是一个人喝酒,咳,姜公子我陪你,咳咳。”
姜铎盯着徐陵娇看了许久,随后拿了一锭银子放在桌案上,他从案前起身欲离去,徐陵娇见了一急,连忙将姜铎拦住:“你…你去哪?”
“回东宫,当傀儡。”姜铎近乎淡漠的开口,他的话惹的徐陵娇一瞬愣住,姜铎见了绕过徐陵娇,径直出了酒楼。
徐陵娇站在原地愣了许久,她望向姜铎离去的方向,突然,她似乎想起什么,她转头望了望那坛酒,那是她从姜铎手中抢来的,徐陵娇看着小脸嫣然一红,她下意识的抚上唇瓣,愣愣的眨着杏眼。
……
自父王病重的消息传回来已有十余日,姜苒不清楚中山现下是何局势,不知魏廖可能稳住局势,她只知道,现下最要紧的就是将姜铎尽快送回中山。
只是……楚彻的态度明确的摆在那,若是等医好白逸修再来求楚彻似乎机会大些,可是眼下,时间根本不待她。
姜苒纠结了几日,这日姜苒随楚彻起身后,替他更衣束发又一同用了早膳,她见今日楚彻似乎心情不错,姜苒知道无论如何她都要一试,择日不如撞日,越早越好。
姜苒送走楚彻后,便开始同钟娘准备晚膳。楚彻大多不回东宫用午膳,他一忙便是一日,有时连晚膳都是在外匆匆用过。
全元随着楚彻出了东宫:“王后与长公主殿下都派人来传,说为殿下备了晚宴,殿下今年寿辰想去哪里过?”
楚彻闻言不假思索:“回东宫。”
全元闻言一顿,随后低头道:“那奴才一会派人去告诉良娣准备。”
楚彻闻言略想了想:“不必了。”
全元闻言又是一顿,随后俯身称是。
姜苒同钟娘从早膳后便开始忙碌,午膳简单用过后,算着时辰便将上午准备出的食材开始下锅。
如此忙碌至晚膳十分,姜苒同钟娘一起准备一桌子菜,其中还有几道中山的特色,都是姜苒亲自下得厨。
天色刚暗楚彻便从外而归,他瞧着端上来的这一桌子菜不由得挑了挑眉。
楚彻心上着实有些意外,随之一喜。
他还以为姜苒这小没良心的未必知道他的寿辰,本想回来让她亲手煮碗长寿面便罢了。
钟娘在一旁侍膳,她见楚彻胃口不错,她夹了一道中山的菜色放入楚彻手边的碟子中:“殿下尝尝,这是良娣亲自下厨做的家乡菜。”
楚彻闻言挑了挑眉:“你下的厨?”
姜苒闻言一笑,点了点头。
“不止这道,这些菜都是良娣亲自下的厨,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钟娘在一旁说道。
姜苒听了似乎有些害羞,她看着楚彻问道:“就是不知可还合殿下的胃口。”
楚彻一听这一桌子菜都是姜苒亲自的下的厨,面上的笑意愈发收敛不住。他极给面子的挨道尝了一番,道道都说好吃。
姜苒看着楚彻的反应心头一暖,不知为何,他今日的心情似乎极为不错。
姜苒给钟娘递了一个眼神,钟娘闻言放下筷子俯身安静退下,钟娘退下时还不忘带上一旁的全元。
姜苒夹了菜色放入楚彻碟子中,她似乎有些不信:“真的合殿下胃口吗?妾身不常下厨,只恐手艺不精。”
楚彻眼底满是笑意,他忽然伸手揉了揉姜苒的小脑袋:“当然。”
姜苒听了一笑,随后她低下头,咬了咬下唇:“殿下…今日…其实妾身有话要对您说。”
楚彻闻言挑了挑眉,他笑问:“什么话?”
姜苒忽然放下手中的筷子,她转身面带正色的对向楚彻:“妾身有事想求殿下,自母后家书传来,妾身心中便一直惴惴不安,父王病势汹汹,妾身真的担心父王恐有意外。父王膝下唯有妾身兄长一子,如若父王当真不测,兄长又远在千里,中山王位空悬,妾身恐母国会有大乱。所以……”姜苒一直垂着头的慢慢抬起,她看向楚彻:“妾身恳求殿下,放兄长回中山。”姜苒说着俯下身子对楚彻深深叩首。
楚彻面上的笑意渐渐退下,他看着姜苒,眼中神色不明,许久他嗓音微冷的问道:“你今日做了这么多,只是想求孤放姜铎回中山?”
姜苒听闻此言微愣,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楚彻的面色彻底冷了下来,他冷眼盯了姜苒片刻,随后他抬手,长案应着他的动作被掀翻,案上的菜色悉数打翻,伴着摔碎的餐具凌乱一地。
姜苒一惊,她的身子不由得一抖。她望着那一地的狼藉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楚彻已经起身,踏出临渊阁摔门而去。
候在门外的钟娘与全元皆是一愣,全元看着楚彻沉冷的面色,连忙跟上,钟娘亦连忙跑入阁内。
钟娘刚入临渊阁,那片狼藉便撞入她的眼中,钟娘看着愣坐在软席上的姜苒心上一疼,连忙跑了过去。
姜苒愣了许久,忽然美目一红,果然,还是她太高估了自己,她又何德何能可以让楚彻放下对中山的恨意,放兄长回国。
他去救兄长,或许当真同他所言,姜铎是他手下的质子,楚桓敢公然动他的人,他自不会放过楚桓,与她无关。
他们每晚的亲密,对他而言似乎并非感情所致,他只是需要那么一个女人替他排解,至于她,不过是机缘凑巧,正好身在他后院中。
姜苒慢慢收了目光,她闭了闭眼,随后睁开。她看着身前满是心疼欲言又止的钟娘,笑了笑:“收拾了吧。”
姜苒说着从席间起身,回了内室。
楚彻径直入了书房,书房的门被他重重的摔上,连紧跟上的全元也被他一起关在了门外。
全元被摔门声震的双耳微痛,他有些摸不准楚彻这是何故生气。原本他生辰,良娣准备那么大一桌子菜,他应该心中高兴的才对啊。全元挠了挠头,望了书房大门许久,不敢冒进。
楚彻靠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剑眉紧蹙,他紧闭双目似乎在压制平静。
可他入了书房良久,仍未冷静下来,却是越想越气愤。他想着刚刚姜苒那欲言又止的小模样,他还以为她要同他说些亲密的话,却不想她一开口便是让他放姜铎回中山。
原以为,她亲自下厨是为了他的寿辰,他还惊喜,一向对这些事不甚上心的姜苒是如何得知的,到头来,她做了那么一大桌子菜,将他哄得那般开心,只是为了让他放姜铎回中山。
姜苒回了内室亦冷静了许久,即便楚彻掀桌极怒而去,她也不能就这样放弃,父王病势突然,还不清楚是何病因,如今他和兄长皆不在中山,父王膝下无子无女,其他宗室难免会生出些别的心思,若当真是其他宗室作祟,父王一旦不测,紧接着便是母后。
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不能坐视不理,她必须将兄长送回中山。
姜苒选了些药材,拿去小厨房亲自煮了药膳,刚刚晚膳用了一半,楚彻便离去,想来并未食饱。
姜苒端着烹好的药膳,走至书房门前,她让候在外的全元先退下,随后她伸手敲了敲门。
“殿下。”姜苒张口轻声唤道。
书房内陷入漫长的寂静,良久,姜苒听见了楚彻冰冷的声音。
“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