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彻回临渊阁时,已同往日差不多时,却见临渊阁内的烛火仍亮着,楚彻意外之余不知为何心间忽染上一抹暖意。他推开阁门,见姜苒正着了一袭素衣,独自的坐在桌案前,手握书卷翻找着什么。钟娘似乎已经退下。
姜苒看得入神,直到楚彻走至她身前,大高的身姿将眼前的火光挡住,姜苒才意识到什么抬起头。
“在看什么?”楚彻问。
姜苒放下手中的书卷,从书案前站起身:“我今日去了码头,为白公子把了脉,想依着他的病症开些药。只是…”姜苒说着一顿。
楚彻闻言静待下文。
“只是不知他平日里都用些什么药,好有些参照斟酌。”
“小事,孤明日命他将药方与药渣送来给你。”
姜苒听了一喜:“多谢殿下。”
楚彻望着姜苒的笑脸,勾了勾唇角,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是孤该谢你。”
姜苒看着楚彻望过来颇为深邃的眼神,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她瞥开眸望了望天色,忽觉很晚:“殿下平日都是这么晚才回吗?”她往日睡的较早,楚彻回来时她都已睡下,如今醒着,未想到竟是这般晚。
“今日……”楚彻说着一顿,随后道:“差不多。”他说着拿下放在姜苒小脑袋上的大手,又拉起她的小手:“不看了,孤想你了。”
姜苒望着楚彻眼底的炽热,忽然小脸一红。她由着楚彻拉着,转过屏风,入了内室。
……
翌日楚彻仍是早早的走了,待姜苒起身,已快至晌午,姜苒简单用膳后,让钟娘备了马车,去寻姜铎。
待白逸修将药方送来,她须得细细研究,到时候陪姜铎的时间便少了。姜苒乘着马车向市街而去,忽然想起,听云柒说,离姜铎新宅在不远的对街上有一家点心,姜铎格外喜欢。
姜苒想到此,便让车夫将马车停至对街,她带着钟娘下车挑了些精致的点心。昨晚的折腾让姜苒周身酸乏无力,如今出来走走才有些缓解,索性此处离姜铎宅子不远,姜苒便提着点心,同钟娘步行而去。
快行至姜铎新宅处,姜苒忽然看见从宅子中走出一个熟悉身影,竟是祁王,姜苒心下微惊,她下意识的藏身在东墙后,看见楚桓先四处望了望,随后走远。
姜苒看着楚桓的背影,心下微沉。
姜苒同钟娘入了宅子,云柒迎了出来,说姜铎还在书房。姜苒命钟娘和云柒不必跟着,她提着手中的点心,向书房处寻去。
姜铎看着走进来的姜苒有些意外,随后面上难得染了笑意:“苒苒来了,可用过午膳了。”
姜苒走到姜铎身前,隔着书案,她将手中的点心放在案上,并未回答姜铎的问题,而是问:“我刚刚好像看见祁王从你府中出来,可是认错人了?”
姜铎闻言面上的笑意慢慢淡下去,他移开眸:“你没看错,是他。”
“哥,你怎可与祁王联系?”姜苒有些着急:“五年前的事,殿下本就忌惮中山与燕王党有联系。如今若是知道你与祁王联络,只怕……”姜苒说着一顿,随后又道:“你现在毕竟受殿下控制,而殿下和祁王已是势同水火,他若是因此起了杀心,你当如何?”
姜铎闻言看向姜苒,他的眼底满是冰冷与恨意:“在这燕地,我生不如死!又何惧他的杀心?”
姜苒望着,心下蓦然一疼,她看着姜铎缓缓道:“我会想办法让殿下送你回中山的,只是…还需要时间。殿下有位很重要的朋友患病,殿下已经同意我医治他,我若是能将他治好,殿下不会不念此情谊的……”
姜铎听着,忽然一笑:“苒苒,你不要天真了。楚彻恨我,恨中山,绝不会同意放我回去。在这燕地,唯一能助我的就是祁王。”
“此事,你全当做不知,若是事成,哥哥能回中山,定图谋将你接回。”
“这些日子你还是少来我这,省得牵连与你。”
“哥!”姜苒仍觉不妥,再次开口:“那祁王又为何帮你?”
“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你少参与。”姜铎的声音冷了下来,他说着从书案前起身,推着姜苒向书房外走,至门外,他似乎不舍,又温柔了声调:“哥不想牵累你,苒苒听话,往后哥有何事,你都不许参与进来。”
姜铎说完,又深深看了眼姜苒,不待她开口,将书房的门重重关上,又落了锁。
姜苒想敲门,却知到底于事无补,她在书房外愣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姜铎坐在书房内,听着渐远的脚步声,眼底微红,随后他闭了闭双目,再次恢复冷清。
……
姜铎同祁王私下联系的事情,到底成了姜苒的一块心病。白逸修的药方与药渣送来,姜苒知道,她唯有尽快医治白逸修,才能兄长将送回中山。
这些日子,楚彻依旧很忙,姜苒私下试探过,楚彻似乎还不知姜铎同楚桓联系的事情。姜苒微微松了口气,可纸终究包不住火,若是楚彻有一日知道了,又会如何?姜苒不敢想。
姜苒再去找姜铎时,便被拦在府外,姜铎已不肯见她。姜苒知道姜铎是不想牵累她,可即便他与她隔开距离,血脉里的亲情是隔不开的,她又如何能坐视不理呢?
见不到姜铎,姜苒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研制药方。她常去码头给白逸修诊脉,时日长了倒发现他与印象中的不一样。
他虽也会时不时不知哪根筋忽然不对的讥讽她几句,可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望着烛火的光亮发呆。
姜苒顺着白逸修那略微呆滞的目光,似乎能看见渴望。
是一个终日见不到阳光的人,对光明的渴望。
她在白逸修的房室里呆久了便能感觉到潮冷,因为终年照不到阳光,屋内难免生潮,好在幽州地处偏北,若是在中山,想来潮湿之气更是严重。
姜苒承认,在最初她打算给白逸修看病时,的确是因楚彻眼中的亏意。楚彻觉得亏欠白逸修,心中难安,若是她能医好白逸修,便是解了楚彻的心病,在此基础上,她在找准时机开口,楚彻答应的几率许会大些。只是现在,她陪着白逸修久了,将他的痛苦的看在眼里,姜苒忽觉得心疼,如今,即便楚彻开口告诉她,放姜铎回幽州之事是不可能的,想来她也放不下白逸修不管。
姜苒略叹了叹气,随后将煎好的药盛出来,待略晾了晾不会烫嘴,才端起亲自递到白逸修手边。
白逸修从烛火处回神,他望着身边双手递来药的姜苒,忽然笑了笑:“我总算知道,楚彻怎会被你吃的死死的。”
姜苒不理白逸修的胡话,他接过药后,便从他身旁起身。
白逸修见了又是一笑,随后将姜苒递来的药一饮而尽。从前他只觉得姜苒空有其貌,楚彻也是个没出息的被色所迷。只是如此半月之久的相处下来,他才知道姜苒的细腻。她是个格外难得的细心之人,虽是王女,却没有娇公主的架子,性子温柔如水,可若是想欺负却又绵里藏针。
白逸修挑了挑眉,随后故意砸了砸嘴:“苦。”
姜苒听了便又帮他拿了蜜饯放在手边,随后将他喝剩下的药汁送到鼻下闻了闻,姜苒好看的眉头微蹙:“不该苦的呀,你不应觉得酸吗?”
白逸修看着姜苒认真的模样,突然笑了出来:“逗你的,怎还当真了?”
姜苒看着白逸修的笑脸,小脸一瞬沉了下来,她将手中的药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严肃的看着白逸修。
白逸修难得见小脸一沉的姜苒,收敛了笑意,他望了望被姜苒磕在桌子上的瓷碗,试探的问:“生…生气了?”
姜苒怒盯着白逸修不说话。
“别…别生气,我下次绝不逗你了!”白逸修被姜苒这般盯着,忽觉心下一凉,他举起双手保证,面上的表情都变的有些不自然。
姜苒一动不动盯着白逸修,忽然‘噗嗤’露了笑颜。
白逸修被弄的一愣。
“逗你的,怎还当真了?”姜苒说着挑了挑眉,便从长案旁起身,算着时辰,也该回东宫,姜苒不再理白逸修,直接拿了狐裘,向外走去。
白逸修仍愣在那,姜苒的背影消失许久,他才回神,讪讪的收了举起的双手。眼前不断闪过姜苒那忽然而露的笑颜,当真是极美,白逸修心乱的摇了摇头,心间不由得暗骂:“楚彻家的妖精。”
姜苒如此精心医治了两个月,换了无数个方子,白逸修的病情总算有了些许起色。
楚彻越来越忙,这日倒是难得回来的早些,楚彻抱着姜苒沐浴后,随后将湿漉漉的她放在床榻之上,姜苒心头微颤,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楚彻拥了姜苒许久都舍不得放开,事后,他咬着姜苒的耳唇,不舍的说道:“孤明日出城,要三五日才能回来。”
姜苒早已累的意识模糊,她闻言无力的应着,楚彻见了似乎不甘,他将身下的人翻了个身,再次拥着她,他压住她不住的问:“你可舍得?”
……
翌日一早,楚彻神清气爽的离去,姜苒仍迷迷糊糊的睡着,楚彻此次是带兵出城,距幽州不远,隶属东郡下的桂陵城忽起兵变,城中官员被杀,调查得知,是祁王党所为。
叛乱虽不大,但在地处幽州附近,必得重视,楚彻便亲自带兵而去。
楚彻带兵到达桂陵的第三日,公孙谋忽面色沉重的走了进来。
徐陵远看着公孙谋凝重的神色,不由得问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公孙谋闻言缓缓的抬眸看向楚彻,神色凝重:“中山传来消息,中山王病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