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热的气息洒了下来,姜苒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随后她缓缓的似乎极为温顺的闭上了眼睛。楚彻的薄唇正要吻上姜苒的那片柔软,临渊阁的门忽然被敲响,全元焦急的声音响起:“殿下!”
楚彻的动作一停,他的眸底闪过一丝暗色,随后他放开怀中的姜苒,踏出了内室,隔着门楚彻冷声问:“何事?”
“殿下,王珉将军传来消息,燕地暴雪致使粮灾的事情被赵王得知,赵王借饥向燕南八郡发兵偷袭,赵国出兵二十五万似乎志在必得。王珉将军请您速速派兵支援。”
全元焦急的声音话落,临渊阁内陷入了片刻寂静,楚彻的眼中神色晦暗变幻,随后他对全元道:“速将公孙先生、徐贲、徐陵远、赵峥唤来,孤在书房议事。”
“是。”全元听了连忙退下。
姜苒站在内室,隔着屏风,她能依稀的听见全元焦急的声音。
楚彻快步转身回了内室,姜苒还站在原地,他的神色沉冷,姜苒瞧着心下微沉,算着时日赵王应是发兵了。
燕地之士虽慷慨善战,但军粮短缺,赵国又是有备而来,奈何将士如何拼杀,惨烈可以想象。
楚彻看着姜苒,他似乎叹了口气,他长臂一伸将姜苒拉入怀中,随后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早些睡,不必等。”
姜苒看着楚彻快速穿上外面的锦衣,走上前去帮他理平肩上的褶皱,她想了想终是问道:“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楚彻闻言沉默片刻,他转过身再次将姜苒纳入怀中:“南边突然起了战事,孤必须尽快赶过去。公孙谋会留在幽州,你若有事去找他便可,至于姑母与母后那边,若是来人唤你,你一律称病推掉。”
楚彻说罢不待姜苒反应,拿了衣橱中的披风转身欲走,却被姜苒伸手拉住。楚彻脚步一顿,他回身见姜苒拉住他的小手似乎有些意外。
姜苒也反应过来了,她连忙松了手背至身后,她犹豫了片刻:“那…此战殿下可有胜算?”
楚彻闻言眸子深了几分,随后他的声音有些冷:“即便毫无胜算,只要孤还留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人践踏燕的疆土。”他说罢看着姜苒安慰的笑了笑:“放心,等孤凯旋。”
……
姜苒在榻上辗转了一夜,天色微曦时才浅浅睡去,待醒来时不过刚至辰时,姜苒下了榻,钟娘刚刚推开临渊阁的门进来,她未想姜苒起的这般早,有些惊讶。
“殿下还在书房吗?”姜苒问道。
“殿下寅时未到就走了,全元收好了行礼刚走。”钟娘疑惑:“可有什么事?奴婢见全元走的匆匆。”
“南边起了战事,想来殿下短时日不会回来了。”
钟娘闻言一惊:“南边?可是母国?”
姜苒安慰的摇了摇头:“是赵国趁燕地暴雪粮荒偷袭,与母国无关。”
钟娘放下心来,她瞧着姜苒的精神似乎不太好,出言询问道:“公主可要再歇歇?”
姜苒望了望外面灰白的天色,点了点头。
楚彻将公孙谋留在幽州坐镇,让赵峥带兵继续巡查各州赈灾事宜,随后整军带着徐家父子赶往燕南八郡。
燕南八郡统称下都。下都东接赵国疆土,中连中山北疆,西与秦国相隔太行山脉,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
秦国虽对燕南八郡垂涎,但因山脉阻隔迟迟不敢妄动。中山国弱,只固守本国疆土从未敢想过侵袭燕南。而赵国与燕南八郡直接接壤,从前便曾有过侵袭之事,如今得此良机自不会轻易放过。
只是燕地的粮荒,早被楚彻以最快速度平定下来,赵王又是如何这么快就得知的?楚彻心中存疑,带着徐贲父子日夜兼程的赶往燕南。
行了十日,将近燕南八郡,楚彻的营帐扎在了易县。
“殿下,赵军二十五万,赵王此番是下了血本,势必要夺取燕南。只是赵王何来的胆子敢于燕如此奋战争夺?”徐陵远看着案前的楚彻不解问道。
徐贲亦是不解:“燕地粮荒早被殿下以在最快速度内解决,为何还会传至赵国,让其觉得有机可乘?”
楚彻闻言神色微冷,他思索了十日,楚桓最近一直未有太大动作,他本疑他怎忽的如此消停,如此燕地大雪刚降,赵国便派二十余万兵偷袭,若是燕地未有人通风报信,他不信世上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如若此事当真是楚桓所为,楚彻眼底划过杀意,如此卖国通敌之人,他必容不下他。
“此事孤会命人彻查,粮草可支撑多少时日?”
“因为各地粮荒严重,军粮调拨了许多,现在剩下的只能维持两月余。”
楚彻的眉心微蹙:“下都郡可有存粮?”
“王珉说,下都郡的存粮若是供应殿下带来的八万援军与原本的五万将士,只可维持十余日。如此我们最多能坚持三月。”
听闻徐贲所言,徐陵远又叹道:“更何况,赵军人数几乎是咱们的两倍。”
“告诉王珉,不必因军粮畏首畏尾,赵军来势汹汹,若不给以当头一击,日后战事更加艰难。”
徐贲和徐陵远闻言对视一眼,随后颔首称是。
……
转眼楚彻离开幽州已有半月,姜苒不知前线战况如何,公孙谋亦是很忙,姜苒不敢无故打扰,只能留在临渊阁内静等魏廖消息。
如楚彻所言,燕后确实在楚彻走了未有几日,派白荷来说请她入宫一叙。姜苒大约能猜想道燕后之意,她不想卷入她们母子之间这几乎诡异的关系,便听楚彻之言,称病推掉了。
又过了几日,前线突然传来消息,燕军在三郡处大败,王珉重伤,楚彻挂帅亲上战场,胶着的战事亦未有半分缓解。
姜苒的心间微紧,战事这才刚刚开始,日后不知还要如何惨烈。
楚彻在三郡领兵坚守了七日,与将士同食同休,终将赵军暂时击退十里之外。胶着的战事终得了片刻的喘息。
正待楚彻将三郡前线之兵调于四郡修整之时,下都西侧忽然传来消息,秦军越过太行山脉,趁夜偷袭八郡。
燕军腹背受敌,惨烈的战事一瞬雪上加霜。
姜苒听闻消息时,握在手中的竹简忽的掉落,她的心猛然一沉,前世秦军并未参与燕赵之战,怎得今世突然发兵?楚彻对战赵军已是破釜沉舟,格外惨烈,如今再加上秦军,又将会是如何结果?
钟娘拾起姜苒掉落的书,担忧的问道:“公主,您怎么了?”
“魏哥哥还没有消息?”姜苒焦急的看着钟娘,随后下了矮榻,走向书案前:“我必须再修书一封送回中山,如若燕南八郡失守,那中山与燕的疆土就会被割断,秦赵两国便会连横成功,到时候不仅燕国损失惨重,母国更是国危。”
“秦赵如若连横成功,加之南方的齐国,母国将会被三国围困,到时候楚彻南郡之战元气大伤,即便我求他派兵援助母国,到时也是有心无力。”
姜苒说完,提笔在绢布上快速写着什么,钟娘虽听不懂,却也听出话中的严重之态,她连忙在一旁替姜苒磨墨。
此时战事已出,姜苒将刚刚所言写入信中,魏廖看此,必能明晓事态的严重,对父王言以利弊,借粮于楚彻。
姜苒将信写完封入信匣,对钟娘道:“魏哥哥留的人住在哪里?我同你一起去。”
楚彻离去时吩咐姜苒可随意出入东宫,钟娘命王福备了车,与姜苒一同出了东宫,去寻魏廖留在燕地的人。
此人姓康,年岁较钟娘还长,姜苒见了便尊敬的称其未康叔。康叔见钟娘来,连忙从衣袖中拿出封好的信匣:“昨夜从中山送至的信,正要给您送去。”
康叔不识姜苒,只觉得跟在钟娘身旁的小丫头生的极为漂亮,因其恭声称他‘康叔’,所以他未想过此人竟是中山王女。
姜苒无意暴露身份,钟娘接过信,道了谢,随后又从衣袖中拿出一荷包银子递到康叔手中。
康叔见了摇头推辞:“魏大人已同我算好银两,姑姑此银非分内所得,愧不敢受。”
康叔一再推辞,钟娘只好作罢。
姜苒见康叔如此,心中略微放心,魏廖看人一向是稳妥的。
姜苒和钟娘回了马车上,姜苒连忙拆开信匣倒出里面的绢布,姜苒快速将绢布打开,上面赫然几个大字。
“已备,静候。”随后略空了几个字,再接在下面是四个朱红的大字:“遥叩芳辰。”
姜苒瞧着那几个字,心间忽然一暖。她曾害怕魏廖不知她备粮是有何用处,未必会按照她所说的去准备。可如今看着魏廖这几个字,他当真是毫无缘由的便信了她,哪怕是价值之高的军粮十万。他甚至未再回信上询问她要十万军粮是有何用处,他心里唯一惦记的便是她的生辰。
姜苒慢慢收了字条,随后看向身旁的钟娘:“去寻公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