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感动哭了?”裴珠翻了个白眼,提裙往旁边挪了挪。
“干嘛离那么远?我会吃人吗?”黎辰伸手抓住裴珠搭在臂间的披帛。
“离你远点,免得和你一样。”裴珠用看傻子的眼神上下扫了黎辰一眼,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想起这些年长安城内盛传的太子美名,裴珠都觉得,该不会是他自己散播出去的吧?自己眼前的人哪儿有半分传闻中老成持重的模样?
“松开!”裴珠握住披帛,往自己的方向拉,谁知黎辰非但不松手,还和她较上劲儿了。
一旁的瑛娘和剩余人使了个眼色,默默退下。
裴珠抬脚要跟瑛娘一同离去,刚走出两步就猛地顿住,停在原地。
她回头看,发现她搭在臂间的披帛还被黎辰牢牢拽在手里,气不打一处来。
黎辰这是发什么疯?
裴珠折回去,扬起下巴对黎辰说:“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拉扯,快些松开!”
见黎辰不为所动,嘴角还挂着抹浅浅笑意,裴珠整个人的气血都往头上涌。
她一把摘下披帛塞进黎辰怀里,气道:“觉得好玩就自己玩,我没空!”
面对突然发脾气的裴珠,黎辰也不恼,将披帛还给她后问:“太子妃不懂礼尚往来吗?我帮了你,你就没个表示?”
裴珠气势减去不少,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黎辰昨天夜特意赶去救她,今日还替她教训宫女出气,她的确是要好好谢他。
“那,你想我怎么表示?”
“墨磨的不错,以后常来我书房里吧。”
裴珠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先前那次,她足足在黎辰旁边磨了半个时辰,手都酸了,再也不想来第二回了。
“不行!”裴珠语气肯定。
“其一,你我待在一处老是斗嘴,会妨碍你处理公务;其二,我笨手笨脚的,万一把墨洒到什么重要东西上面就不好了;其三,你睡的太晚了,我天天跟你熬,脸比鬼都憔悴。”
为了推脱掉这份麻烦的差事儿,裴珠可谓是牺牲极大,都开始给自己抹黑了。
黎辰笑了笑,一步步走到裴珠面前,弯下腰与她平视。
他笑意盈盈道:“我看不然,这第一嘛,你和我斗嘴正巧提神醒脑,第二,我不嫌弃你笨,不过第三倒是说的有失偏颇,你不熬都比鬼憔悴了。”
裴珠僵在原地,脑中不断重复黎辰的话。
她比鬼都憔悴?呵,天底下哪儿有她这么美的女鬼!
裴珠抬脚,狠狠往黎辰鞋子上踩,她实在气急了,这会儿也顾不得她太子妃的身份了。
黎辰早有预料,轻松往后一缩,刚巧避开了裴珠的招数。
许是太用力,裴珠那一脚直直跺在地上,震的她脚都有点疼。
“嘶,”裴珠转了转脚腕,抬头正好对上黎辰投来的目光,“看什么看!”
裴珠冷哼一声,不准备和黎辰斗下去了,他今天又不知发哪门子的疯。
不料她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揪住衣领拽了回去。
“太子妃这是何意?是要赖账吗?”
“放开我!”
黎辰轻而易举地将她提溜到面前,用尽全力盯着她那双清澈漂亮的眸子,好似是想从中窥探出些什么。
裴珠不习惯他这么看自己,慌忙别过头,嘴上不肯软下半分:“反正我是不会去书房里帮你磨墨的,你找别人去。”
“那好,咱们换一个。”黎辰妥协,总归她耍起赖皮,他一点儿法子都没有,“你日后多为我煮几回汤,如何?”
裴珠撇嘴,玉指轻轻朝自己脑门点了点,言下之意是,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我做的东西你也敢吃?
黎辰轻笑,继而扶额,一面揉眼一面学着裴珠的语气道:“没事,我就是……方才的汤太辣了。”
这回换裴珠笑不出来了,她额角猛抽,脸迅速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就知道!黎辰定会拿这个取笑她!
裴珠支支吾吾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黎辰耸耸肩:“谁让太子妃是个喜欢赖账的人呢?”
心下思量几番后,裴珠决定退一步,黎辰手上有她的把柄,她不得不低头。
“那,我送你个东西吧,算是对你的答谢,”裴珠默了两息,声音越来越小,“还有,以后不许再提昨天的事情了。”
两人达成约定,肩并肩踏进承恩殿。
黎辰坐在桌案前喝茶,心思却在内室屏风后的小人身上,他坐在这里,隐约能听见里面翻箱倒柜的声音。
真不知等下她会送什么贵重的宝贝给他,竟藏的这么深。
片刻后,裴珠捧着个檀木盒子走了出来,她皱着眉,视线一刻也不肯从盒子上离开。
这檀木盒子足足有裴珠两个头大,黎辰猜测里面是何种宝物,遗世珍宝?上古兵器?亦或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物件儿?
裴公虽是草莽出身,不见得家中有什么足以传家的宝贝,但好歹也是曾占据一方的豪杰,家底子摆在那儿,裴珠又是最受宠的女儿,说不准真有什么他没见过的东西。
此时的裴珠顾不上黎辰,掏出一方手帕细细为盒子擦去上面一层薄薄的尘土,神情之专注,让黎辰更加好奇这盒子里装着的东西。
黎辰屏气凝神,心随着盒子的开启而提到嗓子眼。
只可惜,在看清盒子里物件儿的一瞬,他狠狠皱眉。
其中不是什么遗世珍宝,更不是什么上古兵器,甚至连价值连城的物件儿也比不上。
布偶、信封、鼗鼓、干花、居然还有各种形态怪异的树枝……
黎辰揉了揉眉心,一时不知该说她什么好,供人玩的小玩意儿也就罢了,姑且算她童心未泯,可为何会有落叶和树枝这种东西?
要不是成婚这么长时间,他一定会认为裴珠有什么怪癖。
注意到黎辰的举动,裴珠丝毫不在意,继续翻着她的“宝贝”。
盒子装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但却出其的整齐,可见裴珠的上心与珍视。
许久后,裴珠从中掏出个香囊,递给黎辰:“喏,送你的。”
黎辰接过,放在掌心里打量,鹅黄色的香囊上并无什么出奇之处,若非要论个独特,上面那只呈跳跃状的兔子倒很是让人不解。
他问:“别的兔子要么在草丛边吃草,要么就安安静静地蹲坐着,你这只着实有趣。”
裴珠耐心给他解释:“我这只兔子自然要与别的不一样,都说兔子温顺乖巧,我看不然。”
紧接着,裴珠轻描淡写地提了句:“之前阿耶也说过我绣的兔子奇怪。”
听到这话,黎辰看向裴珠,再次询问:“你说,这是你亲手做的?”
裴珠怕他不信,极力证明自己:“你别看我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我的绣工可不差呢,跟着我阿娘学的。”
黎辰下意识合上掌心,正欲再问些什么,门外传来傅安的声音。
“殿下!江侍郎求见!”
黎辰心下不悦,这个傅安,每次都这么会挑时候。
他起身,将香囊小心挂在腰间,与裴珠告了别后便匆匆离去。
书房内,一名长相俊雅的男子跪伏在黎辰脚边。
“殿下,毅王狼子野心,您万万不可对敌人心软啊!”男子说着,往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
那男子名为江寒舟,在朝中担任刑部侍郎一职,由黎辰一手提拔上来,很是衷心。
黎辰扶起江寒舟,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懂,他敢在阿姊回朝的节骨眼上动手,我绝无可能心软,只是敌在暗我在明,贸然出击必会打草惊蛇。”
江寒舟:“臣明白殿下是在等待时机,可毅王身后的皇后与其尚家,不容小觑,应主动出击。”
一直站在黎辰身后的傅安开了口:“我说江寒舟,殿下要能出手早就出手了,哪儿轮得到毅王刺杀啊?你这成日里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
眼见两人又要拌起嘴,黎辰冷脸,示意两人噤声。
书房里的气氛一瞬跌倒谷底。
奈何今日黎辰的心情不错,他忽是想到些什么,故意叉腰走到傅安面前,问:“傅安,你有没有觉得,我今日很不一样?”
傅安从上往下将黎辰瞧了个遍,也没发觉有何不同,他一拍脑袋,急切道:“殿下莫不是,前几日同郑小将军打毬受伤了吧?”
前几日是有这么回事,黎辰上场后就跟发了疯一样,势必要和郑皓争个高下,一不小心扭到了手腕。
不过,他当时也没看出来殿下有何事啊?
傅安观察黎辰的脸色,察觉不对后,又猜:“难不成,是殿下眼下乌黑更重了?”
……
黎辰拉下脸,呵斥道:“改天去寻个太医治治眼!”
这傅安真是越来越不合自己的心意了,一提郑皓他就来气。
黎辰又转到江寒舟那边,期盼着能从他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江寒舟一头雾水,但见傅安被训,他心下也料到几分,应不是与殿下这个人有关。
临了,江寒舟道:“殿下今日的衣物甚是……”
“够了,”黎辰蹙眉,“改日和傅安一同去找个御医瞧瞧!”
黎辰心道,这两人真是有够笨的,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他不再卖关子,取下腰间香囊给两人看,语气很是得意:“太子妃送的。”
没等傅安与江寒舟看个仔细,黎辰就不舍的将香囊收到怀里,意味深长道:“哎呀,忘了你们都还未娶妻呢,自然是体会不到为人夫的心境。”
傅安与江寒舟一时语塞,敢情这是赤裸裸的炫耀啊……
沉默一会儿,黎辰突然想到个要紧的事儿。
“傅安,去把郑小将军请来,先前毬场之上难分胜负,如今我倒是想与他对弈一局……”